谢云程愣了片刻,随后他抬起头来看着宣凤岐那张在夜光中显得格外妖冶的眉眼:“那……我们现在是朋友吗?”
宣凤岐听到他这样说后笑着摸了摸谢云程的头:“不,现在我是陛下至亲之人,所以以后陛下可以依靠我。”
谢云程的心中的那块荒无人烟的冰雪大陆忽然融化了一点,他主动拥抱住了宣凤岐。
天气一点一点暖和起来了,宣凤岐喝药从冬三九喝到了春末。他最近虽然也常做噩梦,但是比以前好多了,但是梦中无数人死在他面前,他看着满地鲜血的场景还是没有变。或许是他最近压力太大了才会做这样的梦。
春闱已经进入到最后尾声了,接下来就是来自大周各地的才子前往京师参与会试,再者就是殿试。
宣凤岐看着温郁递上来的科试名单,别的地方也罢了,金陵的举人今年似乎特别多。除了平时的诗书策论,史学算术,宣凤岐还特意添了一道“农学”的论题。
大周的农业相对来说还是比较落后的,要是遭逢什么大旱大涝,粮食绝对是欠收的,虽然现在农业上的弊端还没有那么明显,但要是大周之后连年天灾人祸不断,这累积几代帝王基业也经不住这么考验了。
宣凤岐这个时候在名册中看到了一个名字——兰寻芳,当他看到这个人的名字的时候脑中忽然“嗡”得响了一下,他为什么会觉得这个人的名字有些熟悉呢?
就当宣凤岐扶额凝思的时候,外面的宫女进来通报:“禀王爷,温大人到了。”
宣凤岐听到这话后才回过神来:“让他进来。”
“是。”
宫女走出去没多久,温郁便从殿没中走了进来,“下官参见王爷。”
他向宣凤岐行礼后,宣凤岐让他起来回话。这次他召见温郁是询问一下春闱会试的事情:“后几日的会试都准备好了吗?”
温郁听到之后点头说道:“是,一切事宜都已准备好了,下官与李尚书以及另一位侍郎大人主持会试的事情。”
宣凤岐点了点头:“春闱三年一度,是我大周朝中官员稳固的最重要的一环,你们礼部务必仔细对待,不许生出一丝疏忽。”
温郁听到之后又欠了欠身子:“是,下官明白了。”
话音刚落,宣凤岐又陷入了沉思,他记得自己还有事情要跟温郁讲的,但是他要问什么来着?
温郁答完话后,宣凤岐并没有让他立刻离开,可是接下来那人又不出声了?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温郁见状微微抬起头来看向宣凤岐,宣凤岐今日穿得好像薄了些,他的气色好了许多,身上穿着绣着银白螭龙的圆领补服。他素日里总是一身高贵玄袍让人可望不可即,可是直至此刻温郁才发现白色是很衬宣凤岐的肤色的,他身上那种想要置人于死地的狠厉冰冷的感觉也淡了。温郁知道自己不该注意这些事的,可是他总是下意识观察着宣凤岐。
温郁也意识到自己盯着宣凤岐看了许久了,他又连忙低下头来。宣凤岐这时终于想起来自己想要说什么了,他正了一下神色看向了低着头的温郁:“温侍郎,本王在深宫中已久,所以不知道百姓素日里怎么评价本王的,既然你在礼部尽职尽责,那你知道百姓们是怎么看待本王的吗?”
温郁听到这话之后怔了一下:他怎么忽然之间问起了这个?
温郁微微抬眸看向了他那双淡色的眸子:“这……不知王爷是想听真话还是想听好听的话?”
宣凤岐听到他这话后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了,他淡然一笑:“既然本王都这么问你了,自然是想听真话。不过你也别怕本王会因为听了你那些忤逆之言就处罚你,我大周本来就是武死战,文死谏,你身为言官就该畅所欲言才对。”
温郁听到他这话之后嘴角都抽搐了一下,他在心里冷笑着:呵,武死战,文死谏?亏你还把话说的那么好听,当今言官为什么不敢畅所欲言了,难道你心里不清楚吗?
温郁本来就是得罪过宣凤岐好几次的人,既然宣凤岐都这样说了,他也没什么好怕的:“妖颜祸水,魅惑先帝,残杀忠良,操控皇帝,把持朝政。外面的百姓对王爷的评价,如是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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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温大人:我超勇的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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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宣凤岐听到温郁这番话后微蹙了一下眉头, 他只是想试探一下温郁,没想到他还真的把民间的那些流言悉数告诉了自己。
温郁是个不怕死的,宣凤岐早就知道这一点了。
宣凤岐此刻低头轻笑了一声, 随后他抬眼看着温郁:“那在温大人眼中,本王是这样的人吗?”
这是一道送命题,温郁很清楚自己刚才的回答就已经惹得宣凤岐不满了,如果他再继续说出些主观的话后,宣凤岐说不定会立刻让金吾卫把他的舌头给割了。
对, 就像前几日的那名太监一样。
温郁虽然不惧宣凤岐,但他也不会选择这么理蠢的方式去死。
温郁正了正神色对上了他那双似有百般谋算的眼睛:“皇宫深院高墙, 百姓们又怎会知道其中的事情。这些传言也不过是宫里的人一传十, 十传百的流传出去的。下官认为这世上所流传的一切事物都并非空穴来风,就像火烧燎原一般,一点点火星便能让草原沦为火场。”
宣凤岐轻掩着面笑了一声:“这么说来,温大人是觉得百姓对本王的议论不是空穴来风了?”
温郁听到他这样问后面不改色回答道:“下官觉得,王爷心中应该更有数。”
宣凤岐心里是有数, 但他更想知道温郁的想法:“那你也觉得本王魅惑了先帝,祸乱朝纲吗?”
温郁听到这话之后微愣了一下,他从未想过宣凤岐会问他这种问题。再说了,凭宣凤岐这张脸,还有先帝生前与他的种种, 就算别人说他没有魅惑先帝, 恐怕也没人信吧。
温郁继续答道:“下官不敢。”
宣凤岐听到他这话之后冷笑了一声:“你口口声声说不敢,可是你们在外面怎么议论本王的, 本王都知道。”
温郁听到他这样说后又接着说道:“既然王爷都知道又何苦来问下官呢?”
宣凤岐听到他的回答之后脸上的笑意忽然消失了:“温大人现在在礼部做事,想必在礼仪上之事上应该十分周全,那你觉得本王该如何平息这些流言?”
温郁听到这话后微愣了一下, 他的指节都不自觉地微蜷了一下。宣凤岐这是又在试探他呢:“王爷是个聪明人,以您的聪慧想必比下官更能知道天下流言之多怎么都平息不了的,就算王爷一怒之下将那些闲话的百姓杀了,百姓畏惧您自然不敢在明面上说,但私下里王爷的清誉便会逐渐削薄。”
宣凤岐点了点头:“温卿说得对。”
温郁听到宣凤岐称呼他为“温卿”的时候身子忽然颤了一下,就算是先帝也未曾用这样看似关系亲近的称呼来唤他。可是……宣凤岐敢这样称呼他了。
他将这二字说出口的时候,语气可不是亲切的表现,那是一种深沉的想要将人拉入深渊的魅语。
宣凤岐又继续问:“既然如此,那温卿以为如何?”
温郁因为刚才之事愣住了,当他听到宣凤岐的声音再次响起的时候才回过神来,他端正神色:“王爷可知夏桀商纣?”
宣凤岐听到这话之后微蹙起眉头来:“嗯?”
温郁继续说道:“二位君主都因为残暴被人讨伐,最后身亡国灭。自然了,身为帝王杀一儆百树立威信并没有什么不好,但杀人多了便会丧失理智,丧失本心。他们一开始只知道让威胁到他们地位的人死,后来便是让惹他们不开心的人死,高高在上的君王怎会知道一条性命的轻重?若是在乱世以杀止杀也就罢了,可若在太平时代也效仿此举只会自取灭亡。”
宣凤岐听了他的一番话之后竟不由自主站了起来,温郁这番话似乎与他梦中的那一个声音逐渐重合。
是啊,他以前从来都没有想过杀人。为了保证自己现在的地位,为了不再受人所害他才会利用他摄政王的权力杀伐决断,树立威信。
可是杀人的事情做的多了,他就感觉到其实在权力的斗争中,杀人不过是杀了一个无关紧要的npc罢了。他整日想着自己会不会受人所害才会变成这样,就像在玩游戏的时候杀掉游戏中的npc,谁也不会觉得有问题。
可是,这场名为“权力”的游戏所有的npc的都是由活生生的人组成的。他有些不受控制的逐渐变成一个“古代人”了。如果真的是这样的,他跟史书中的襄王就没什么区别了,纵使现在看着风平浪静,他最后还是会落得像史书中的襄王的结局。
说起来真的可笑,他现在的行为竟然不受自己的控制了。
温郁继续说道:“王爷虽不是君主,但您手中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拥有权力的人自然想着保着自己的权力,使自己永远在高位上,这是人之本性,无论是谁来坐这个位置都是这样的。可是王爷有没有想过,受到王爷打压的那些人会不会心生暗恨?他们表面上对您毕恭毕敬,可是私底下却无时无刻不想王爷追随先帝而去?”
温郁还是顾及自己的性命的,至少他委婉地把“所有人都想让宣凤岐去死”这件事情说了出来。
宣凤岐点了点头:“那你以为本王该如何?”
温郁思考片刻:“王爷,人心都是肉长的。并非所有的人都是心如蛇蝎,自然也不会有人纯良一生。史上那些君安臣乐的王朝,君主大都宽厚待人,以‘仁’义治国。这世上大多人都是将心比心的,王爷若能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自然会有人为王爷肝脑涂地。”
宣凤岐自从来到这个地方后见到过太多的人了,他小心翼翼地将自己变成一个刺猬,他在保护自己的同时也伤到别人。但是这是所有动物的天性,保护自己并没有错。可是宣凤岐与动物的区别就在于他是一个人,人是可以思考的,可以有更多可能性的。
宣凤岐从温郁的所作所为中发现他思想还是太超前了些。温郁从来都不服宣凤岐这个在外人看来是靠着自己的容姿爬到高位上的异姓王,他也想过要杀了宣凤岐,也知道忍辱负重在朝中蛰伏。
一个人古代人思想都如此超前,他为什么在权力中逐渐与古人同化?是他的心不坚定,还是他因为自己求生的本性而变成这样?
宣凤岐在一遍又一遍反思。他不想随波逐流,也不会顺着历史的洪流消失在史书之中,这一切都只是因为他是不一样的,他是一个来自两千年的灵魂。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都是一成不变的,他一定会改变历史,一定不会成为权力斗争之下的牺牲品。
宣凤岐在听到温郁的一番话之后走到他的面前:“你知道本王为何要把你调到礼部做事吗?”
宣凤岐离他太近了,此刻他都能看到宣凤岐浓郁纤长的眼睫微微颤动……就好像在人心上挠痒痒一样。温郁连忙将视线收回,他微低着头:“自然是王爷觉得下官适合待在礼部。”
宣凤岐听到他的回答之后笑了一声:“你在户部多年,账本管得井井有条,而且这么多年来你从来犯过错。所有人都认为本王处罚你是为了私仇,你是否也这样觉得?”
温郁听到后连忙道:“下官不敢。”
宣凤岐:“你是不敢,而不是没有想过吧?”
温郁求生欲极强,他又重复了一遍:“王爷错怪下官了,下官真的不敢。”
宣凤岐又笑了一声:“本文不管你是真不敢要是假不敢,但本王要告诉你,本王派你到礼部做事就是要抓住机会找到吏部那些人的错处。”
温郁听到这话后大吃一惊,他睁大了双眼看向宣凤岐:“王爷的意思是?”
宣凤岐轻笑了一声:“你还真的以为本王贬你去做侍郎就是为了报私仇的吗?”
温郁低下了头,他当初还真的是这样想的。
宣凤岐看到他迷茫的眼神又接着说道:“你交给本王的那些人的名单,本王派人去查了。名单上的人确实有贪污的嫌疑,但是本王也说过,整治这些人不是简单的事情,更何况是一群贪官污吏。本王从未收到过弹劾这些地方父母官的折子,这么说来他们就很有可能在朝中打通了关系,官官相护。本王要你待你礼部,你趁着闲暇之余尽量搜集吏部的消息,尤其是吏部尚书申诩,你要多加留意,一旦时机成熟本王会将那些尸位素餐的人全部拉下来了若是你在这期间遇到什么难处,那你便尽管跟本王开口,本王会派人协助你。”
温郁听到宣凤岐这一番缜密的话之后恍然大悟,他原以为宣凤岐把他放到礼部就是为了让他失掉面子,没想到宣凤岐在贬他的时候就想好了下一步棋该怎么走了。
其实宣凤岐跟随先帝的时候,除了他的外貌外,先帝最为赞赏的就是他的才华与智谋。大周国土绵延数千里,天下美人何其多,为何只有宣凤岐一人蛊惑得先帝日日不上朝,如此想来便合理了。
所有人都在意宣凤岐的容貌,但其实最多的他还是能帮得上先帝的忙,所有先帝才对他另眼相看。
温郁听到这话之后对宣凤岐的偏见忽然少了一分,他欠了欠身子:“王爷深谋远虑,就算下官不为自己计,也会为天下百姓计。下官愿以微薄之力为王爷整治吏部添一把薪火。”
宣凤岐满意地点了点头:“只要时机到了,这大周的天就该变一下了。”
温郁确实把衡城被屠一事的罪加在了宣凤岐的头上,如今想想他何尝不是一种狭隘。屠城之事有史以来屡见不鲜,胜败的确是兵家常事,他确实不该将一己之怒强加在宣凤岐身上。
可是事到如今,温郁还是想问一句:“王爷既然已知下官九族皆在衡城,那也应该知道下官在大周朝堂再无牵挂。王爷难道就不怕下官会因他人所给的利益而做出背叛之举吗?”
宣凤岐听到这话之后微愣了一下,随后他脱口而出:“本王相信温卿不是这样的人。”
温郁:“……”
他听说宣凤岐向来多疑,前面发生的种种事情也足以说明这点。那么宣凤岐又凭什么说他不是这种人呢?
温郁在宣凤岐最迷茫的时候点醒了他,所以他此刻将心比心:“衡城被屠之事确实有本王之过,本王允你,五年之内必会还你一个交代。”
温郁听到这话的时候怔住了,他情不自禁抬头看着宣凤岐的脸,他忽然觉得那双威严凤眸中有坚定的光闪烁着。他就算用尽全力也不会撼动北召国大军分毫,可是如果宣凤岐的话……他相信了宣凤岐,眼中那不服气的神色都淡了许多:“是,下官静候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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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温大人攻略进度: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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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春闱会试的诗词歌赋以及政史策论, 算术等题目都是由礼部按照往常惯例出的,但是其中多了一道“论大周农业经济”的命题,而且那张答卷上还多了许多农作物的图画。参与这届春闱的举人们还必须在写出论题时同时答上来农作物的名字。
这道题若是让出身官宦, 家境优渥的举人去答,那他们还真答不上来。毕竟这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贵子弟连地都没种过,又怎么会叫出那么多作物的名字呢?
宣凤岐出这道题一是为了在这些参与春闱的举人中选拔出能够胜任司农的人才,再者他也是想在寒门子弟中挑选几个能为他所用的人。
大周官宦势力盘根错节,官宦人家的儿子承袭爵位继续当官, 权贵与权贵之间联姻。虽然原主跟随谢玹的时候也同他一起改革过科举制,但无奈大周的官宦门阀根深蒂固, 原主跟着谢玹四年做事也算雷厉风行, 但是未将这一弊端铲除。
会试举行了三日。
三日后,礼部将参加会试取得不错成绩的名单呈给宣凤岐过目。宣凤岐看到那些名次靠前的人一般都擅长诗词赋论以及礼仪,再往后者就是算术了。至于他出的那道“论大周农业经济”的命题还真没几人算是答得好的。
宣凤岐一眼将名单扫到底,在名单的最后赫然出现了一个令他熟悉名字——兰寻芳。在所有参加会试的人中,只有他答对了所有农作物的名字, 而对于宣凤岐出的命题,也只有他答得最好。
宣凤岐翻开了这位兰寻芳的会试卷子,他在上面写着:大周古代农经济三大弊端——地方官对农民的压迫;天灾人祸带来的后续影响,农作物受到的虫害以及农耕工具在大周各地的不普及。
随后他又针对这三点弊端展开了深入讨论,当然兰寻芳在辩题中说大周的农业也并非全都是弊端, 比如先帝在位的时候就设置了农桑礼, 太宗皇帝在世时也规定了每逢大旱之年减免赋税。
宣凤岐从未收到地方官压迫百姓的折子,他想这些事情一定是被朝中之人压住了。这次会试举人所答的论题几乎都是由宣凤岐亲自看着的, 要不然那些浸淫朝堂已久的朝臣哪里看得“地方官压迫百姓”这种话。
宣凤岐看到这个的时候又翻了一下兰寻芳的籍贯,他出身于中州牧野郡的一个村庄里,今年二十八岁。他在永安二年之前就参与了十余年科举了, 但每一次都落榜。
宣凤岐看了他所答的诗词策论以及礼仪等题目,说实话他除了农业命题答得好外其他都很一般,在一众优秀的会试举人中实在是不起眼。或许这就是他连续多年落榜的原因,但他在这件事上失败了十多年却还能坚持,他这份恒心或许能办成大事。
宣凤岐此刻用朱笔将兰寻芳这个名字圈了起来。
去年多雪,今年的雨水又特别充沛,宣凤岐站在皇宫中的高台上眺望着远处如浪涛般的云彩。去年的春夏其实是无雨的,直到冬日里才下了几场大雪,这对陇西岭北一带是好事,但是河北之外就容易受到洪涝灾害。
此刻,起风了。
宣凤岐咳了一声,他走下高台,而侍奉在侧的王福贵连忙将玄色披风披在他身上:“王爷,看这天快要落雨了,您回去吧?”
宣凤岐点了点头,他坐上了步撵。他伸出手来揉着紧蹙的眉心:“陛下这几日在干什么?”
王福贵答道:“禀王爷,陛下近些日在跟耿太傅练习骑马射箭,也时常与伴读在文德殿比试诗词画技,不过王爷您允许陛下随意出宫,陛下也是经常与安国公世子出入宫门。”
宣凤岐听到这话之后微微点了点头:“知道了。”
宣凤岐自从被温郁点了一下后,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仿佛把谢云程看得太紧了。这孩子现在正是无忧无虑年纪的时候,若他到哪里都派人盯着,谢云程肯定心里不舒服。
谢云程虽然表面上顺服于他,但宣凤岐知道这孩子心里有自己的谋算,若是他看谢云程看得太紧了些便会适得其反。谢云程若是想从他手中夺回皇权一是要笼络那些伴读为他所用,二便是要依靠耿志山,当然谢云程现在做这些对他都是有用的。
宣凤岐是故意放这孩子去做这些事情的,他笼络那些官员的孩子与朝政上也有好处,至于耿志山,如果他没有谋逆之心的话,他会乖乖交出兵权来的。历来皇帝就容不下功高震主的人,如果耿志山够聪明的话,不久后他就会将兵权交出来。
没错,耿志山在选择成为谢云程太傅的那一刻便已经失去了手中的兵权。
谢云程这日带着裴砚一起去京郊皇家猎场打猎。丛林之中似有微动,谢云程挽弓瞄准了丛中那一撮灰兔露出来的毛,箭“嗖”一下飞了过去将那猎物射中。
随从侍卫见状连忙跑过去将谢云程刚才所获的猎场从草丛中拿了过来。裴砚此刻骑马赶了过来,当他看到谢云程打中的猎物后连连拍手称赞:“陛下可真是厉害,微臣像您这般年纪的时候可做不到百发百中。”
谢云程听到裴砚这番话后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他用自己沙哑的嗓音说道:“什么百发百中,在练箭场的时候孤还不是空了许多靶子?”
裴砚摇了摇头:“微臣说的是陛下外出打猎的时候百发百中,练箭的场里谁都有失手的时候。”
谢云程仍然谦虚道:“不过是今日运气好些罢了。”
裴砚骑着马跟在谢云程身后:“听说襄王要举行殿试了,你不跟着一起去看看?”
谢云程听到裴砚这番话之后微蹙起眉来:“孤在他身边也不能左右朝廷用人,去了也无用。皇叔整日处理政事,把大周治理得不错,若是让孤来做的话,恐怕孤做的不如他。”
裴砚眼神震惊:“可是这大周是陛下您的,人并非生来就会做事的,陛下若想夺回朝政还是要时时跟随在王爷身边的。即使不能一时之间夺回朝政大权,也能跟着在王爷身边学着治国之道。”
谢云程听到裴砚这番话之后点了点头,纸上的治国之道光死记硬背是不成的,最重要的还是要亲身实践一下。谢云程能够明显感觉到,宣凤岐对他的态度缓和了许多,而且最近也不知怎的,宣凤岐忽然把监视他的那群人都撤掉了,虽然没有人监视之后他做起事来方便许多,如此一来他倒不知道宣凤岐打的什么算盘了。
谢云程此刻举弓向天望,天上此刻飞过了一只形只影单的大雁,他瞄准了鸟类致命处可是到最后他还是放下了弓箭。
裴砚抬起头来望着飞过去的那只落单的大雁:“陛下怎么不动手,以您现在的箭术,完全可以把刚才那只大雁射下来的。”
谢云程收起了弓箭,他叹了口气:“落单的大雁要么是老弱病残迷失方向,要么就是丧失伴侣一心求死,孤细细想来实在是不忍心啊。”
裴砚听到谢云程这番话后眼神显露出一丝敬意:“陛下仁心。微臣听闻,自古以来贤明君主都有一颗仁心,陛下不必困惑现在的境况,您将来一定能成就一番事业的。”
谢云程听到他这话笑着回头望着他:“难道裴卿不想追随孤成就一番大事吗?”
裴砚听到谢云程这话后微微愣了一下:“微臣定当誓死追随陛下!”
谢云程看到裴砚对他表明忠心后笑了一声:“你的祖父左林将军曾经平南岭、陇西之乱有功被太祖封为安国公,虎父无犬子,你父亲也在先帝夺位的时候立下不朽功绩。现在的大周并没有战功可以让你立,孤只想问你一句,你想不想跟随孤赌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