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拓听到这话之后眼中似乎又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希望,他抬起头来看向那个男人。宣凤岐游刃有余地说道:“以前的你是个战俘,但是你已经死在战场上了,以后你就跟在本王身边当个侍卫吧。”
孟拓听到他这番话后不解地紧锁起眉头来。
他琢磨不透这个男人心里到底想的什么。他只不过是一个小部落的战俘,他野性未驯,若稍有差池他便会选择与这个男人同归于尽。可是,为什么这个男人还要自己这个战俘当他的侍卫?
宣凤岐眼光流转,篝火照在他的眼中显得格外明亮:“自然了,你的那些族人也在采石场服役。你要好好为本王办事,若那日办事不力,本王就会杀你的族人作为惩罚。一件事干好就杀一个,件件事都做不好,本王就继续杀,直到把那些人都杀光为止。”
孟拓再次瞳孔震颤。他只不过是想逃离那座牢笼罢了,没想到他转身又逃到了另一个监笼。
那个时候他别无选择。
孟拓成为宣凤岐的侍卫之后见过太多被宣凤岐杀掉的人了。明明有些上一刻还笑着他谈话,可是下一秒就人头落地了。那个时候他才知道,这朵耀眼的山丹花是有毒的,凡是肖想过忤逆他的人最后的下场都是死。
孟拓为了自己的性命也为了那些族人的性命只能全心全意的为宣凤岐办事。他想就算自己丢掉性命也不要紧,他要竭尽全力保护那些还活着的人。他所了解的襄王不仅心狠手辣,而且还多疑。
宣凤岐为了更好的控制他,还赐给他了一枚名为“续命”的毒药,这种毒药要每半年都要服一次解药,否则就会肠穿肚烂而亡。尽管宣凤岐手里捏着那么多人的性命,可是他还是怀疑身边之人的忠心,孟拓本来觉得能活着保住族人的性命就已经不错了,至于这些吃不吃这些毒也无所谓了。
所以孟拓为了表现自己的忠心,他毫不犹豫地毒药吃了下去。
之后他用尽自己全力,拼尽性命保护宣凤岐。有时候他会觉得宣凤岐的性命比自己的重要,因为他死了宣凤岐说不定会保住那些还在采石场里服苦役的族人的性命,可如果宣凤岐死了,那么接下来的掌权者说不定会一口气把那些战争留下来的苦役处死。
他与宣凤岐之间更像利益交换,他知道,像他这样杀了人的战俘放在其他手里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可是宣凤岐却愿意实打实给他好处。所以他为宣凤岐办事的时候反而没那么难受了。
天色渐晚,采石场里的篝火也显得愈发明亮了。这跟孟拓第一次见到宣凤岐的时候一眼。
唯一不同的是,猛拓再也不是那个阶下囚了,他是跟在宣凤岐身边的侍卫。他离西边采石的地方越近就越能够听到一阵阵官兵拿着鞭子挥舞抽打的催促声:“啪——快点,别偷懒!”
铁锹锤子砸在石头上碰击的声音此起彼伏,孟拓低着头看不敢抬头,他此刻心里反复纠结着。他细数着这些年自己好像没有办过什么错事,宣凤岐也应该没动过他的族人,他真的很想看看那些族人现在是否都安好,可是现在他又害怕见到那些人,他害怕那些人说他是叛徒,是懦夫,唾骂他背叛了阿罕萨那。
李壑带宣凤岐到了西边采石场后就命令手下:“把两年前从北疆来的那些战俘都带上来!”
手下的士兵听到之后连忙走向那些砸得石头铿锵叮咚响的人群。李壑吩咐这件事后连忙转身看向宣凤岐,他脸上堆满了笑容:“王爷其实也不必亲自来这种脏地方,若您真的想要看看那些战俘的话,卑职可以命人把那些人送到玄都城中。”
宣凤岐听到他这样说后笑了一声:“既然是战俘那就不宜进玄都,本王又不是叫人提审他们的,你自然也不必费这功夫。”
李壑连忙点头哈腰:“王爷说得对,是卑职有失考量。”
也是,宣凤岐行事向来古怪,他就算做出当场把这些俘虏都杀掉这种事也不奇怪。李壑虽然想巴结宣凤岐,但他也知道这位王爷可不是好惹的,要是他在宣凤岐面前说错一句话,轻则回老家种田,重则丢掉性命。
虽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但是空气还残存着被烈日灼烧过的温度。采石场扬起的灰尘让宣凤岐觉得有些不适,他咳嗽了几声后拿出了帕子捂住了口鼻。
不久,那些过去找人的士兵便押送着一排衣衫褴褛满身都是灰尘的战俘走了过来。这群人大概有二十个人,虽然长得高大,但因为长时间处于高强度劳作中显得有些瘦巴,而且他们经过烈日的灼晒,脸上还泛着不正常的红,有几个人的脸都被晒得起皮了。
宣凤岐见这些人都到齐了后转身看向跟在他后面一脸心事的孟拓:“孟拓。”
孟拓听到宣凤岐的呼唤后连忙来到他身前:“属下在,不知王爷有何吩咐?”
可能他在族人面前太过紧张,所以他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宣凤岐见状指了一下站在旁边的战俘:“你去看看你的那些族人吧。”
孟拓听到这话之后愣了一下,随后他有些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看向宣凤岐:“王爷……”
宣凤岐冲他点了点头:“本王知道你心里一直记挂着你的族人们,去吧,去看看你的族人有没有少。”
孟拓听到这话之后睁大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光……难道,他就是因为知道我思念族人才带我来这里吗?
不……不可能的。就算他跟在宣凤岐身边没多久他也知道,宣凤岐一直都是冷心冷情的,他不可能照顾他人的心情的,更别说像他这样卑微的战俘了。
孟拓愣了片刻,他起身道:“谢王爷。”
话音刚落,他便朝着士兵押着那些战俘走了过去。他一走过去就好似有人认出了他,只是那人不敢认,因为此刻的孟拓身穿着锦缎黑衣,身上佩戴着兵器,这根本就不像昔日那个战败落魄的俘虏,要说唯一跟记忆中的那个族人相似的,就是他脸上那道因为打战而留下来的刀疤了。
开始的人不敢认他,而在这个时候有一个人认出了他,那是一个灰头土脸的青年,约摸二十出头,就算他的脸上长满了络腮胡子头发蓬乱不堪,他的眼睛也是炯炯有神的。他的神情也与那些饱受摧残的残兵败将不同。当他看到孟拓的那一刻,他便有些惊喜地用家乡语言喊道:“阿蛮哥!”
孟拓听到这久违的声音后微微愣了一下。他虽然有中原的名字,但他自从被阿罕萨那部落的人收养后就有了一个新的名字,他随部落里的阿嬷姓萨纳巴珠尔,阿嬷给他取的新名字叫“阿蛮”。孟拓在成为宣凤岐的侍卫后需要一个新的名字,所以他也就顺其自然地叫回了自己的原名。
孟拓的视线望向了那个喊他旧名的青年,他一眼就认出来那个人是与他在阿罕萨纳时同在一片草地的当邻居的阿布罕。孟拓因为身上留着中原人的血,所以阿罕萨那部落的孩子也不愿与他玩耍。阿布罕不在意种族血统,他也是孟拓在部落里交到的第一个年纪差不多的朋友。
阿布罕看到孟拓有反应了,他惊喜地上前:“阿蛮哥,原来真的是你啊!”他刚往前走了一步,旁边拿着兵器和鞭子的士兵就拦住了他。
在一边陪同的李壑早就知道宣凤岐此行是要干什么,他机灵地呵斥那些士兵:“不许对王爷的侍卫无礼!”
那些士兵听到李壑的声音后才恭敬地退了下去。阿布罕左右看了一眼,他看到再没有人阻止他后才快速跑到了孟拓身边,他脸上带着一丝惊喜:“阿蛮哥,那年你被人带走我们都以为你已经死了,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啊?”
孟拓听到他这样问后同样用阿罕萨那的语言回复他:“这些年发生许多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的。”
阿布罕听到这话后点了点头:“没关系,只要你还活着就好了。对了,我刚才听到那些人说你是什么王爷的侍卫,这是怎么回事啊?”
后面那些战俘在中原也生活了多年了,他们也是懂中原语言的,当他们听到原本应该已经死了的孟拓忽然摇身一变成了王爷的侍卫后纷纷用部落语言窃窃私语:“什么,他成为大周王爷的侍卫?那他岂不是向我们的敌人投降了吗?”
孟拓听到这话一时语塞,他想解释,但是此刻他的喉咙中就像有什么卡住了一样。无论他怎么努力都说不出来……因为他确实像阿罕萨那的敌人低头了,但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还在这里服苦役的族人们。
明明就这么简单的几句话,他就是说不出口来。
阿布罕听到那些人的话连忙为孟拓辩护:“不是这样的,我相信阿蛮哥不是这样的人!”
“你相信有什么用?你看看他身上穿的衣服,腰上佩着的剑,他现在完全就是一个中原人的模样。”
“是啊是啊!难道你刚才没有听到吗,他已经是大周王爷的侍卫了,就连这采石场的官兵都对他毕恭毕敬的!”
“我早就说过身上流着中原人的血就算是伪装得怎么好心里也是向着中原人的。”
“说不定我们当年战败就是因为这个叛徒的事。”
孟拓听到这些话之后咬紧了下唇,他握紧着拳想替自己反驳一句。可是他话还没说出口,阿布罕就痛斥那些人:“阿日朗,当年大周的铁骑朝你飞奔而来,你的脑袋就要落地了,难道你忘了是谁救的你吗?阿佳纳,大周的箭快要射穿你的心脏的时候,你难道忘记是谁替你挡下那致命一击的吗?”
阿布罕这番怒不可遏的话说出后,那些人都有些愧疚地低下了头。
孟拓的身手当年在部落军队里算是数一数二的了,要不是当年部落的实力与大周军队相差甚远,说不定他真的能带着阿罕萨那的族人赢下那一战。
“可是……他当年杀了大周士兵,这在大周是死罪。他现在活生生站在我们面前又穿成中原人的模样,那些士兵还对他毕恭毕敬的,这很难不让我们怀疑他是投敌了。”
阿布罕听到这话之后又大声反驳道:“不会的,阿蛮哥不会投敌的,我跟他一起长大的,我能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他说完这句话后转头一脸抱有希望地看着孟拓,“阿蛮哥,你快跟他们说你没有投敌啊!”
孟拓此刻已经将自己的下唇咬破了,他张了张嘴想说出这句话。但是,他做不到。
他现在是宣凤岐的心腹,他没有资格说出自己没有投敌这种话。
阿布罕脸上的期待似乎越来越小,他神情逐渐凝重,他上前抓住了孟拓的袖子。孟拓穿得确实是顶好的衣料,就他这身装扮便是他在部落首领家都见不到的,但阿布罕还记得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他还抱有一丝期待,他相信孟拓不会对敌人屈服的。
阿布罕抓住温郁的衣袖都快哭了,他就像祈求似的:“阿蛮哥,求求你快点告诉他们,你没有投敌,你没有背叛阿罕萨那!”
孟拓咬紧的牙关松了一下,他神情复杂地看向阿布罕。他在宣凤岐身边的日日夜夜无时无刻都在思念着这些身处窘境的族人们,他要保住自己的性命更要保住自己的性命,但“没有背叛阿罕萨那”这句话,他真的说不出口。
阿布罕抓住了他的衣袖几乎都要跪在地上,他的哭求愈发强烈:“阿蛮哥,求求你……难道你不想再跟我们回阿罕萨那吗?你不想再回去看看阿嬷吗,她年纪都这么大了,她一定还在想念着你,就算是我求你了!”
孟拓看到阿布罕哭了,他的神情此刻不像刚才那样苦涩了,他舒展了眉头看着阿布罕。阿布罕都长这么高了,他在大周当战俘这么多年还是没有忘记要回到自己的部落,他的心志并没有被这些苦难而消磨掉。
对于孟拓来说,阿布罕可能是他这辈子最好也是最后一个朋友了。
他弯下身来扶阿布罕起来,阿布罕见状眼中闪过了一丝光,他心中的那点希望好像又燃了起来。可是就在下一刻,孟拓把那一点希望给浇灭了:“阿布罕,抱歉……”
阿布罕听到这话后震惊地看着他。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摇了摇头:“不……阿蛮哥,难道你真的投敌了吗?背叛了我,背叛了我们的部落?”
孟拓没有正面回答,他抬起头来看向那些神情各异的族人,或许在他们眼中他早就是个“叛徒”了,就算他回到阿罕萨那也无法洗刷掉“叛徒”这个污名。
但是,以他们现在的处境还能再回去吗?或许能回去吧,但是孟拓应该是回不去了。
孟拓将那些族人的脸都记在自己的心中,随后他低头看向了阿布罕,他在阿布罕在期盼的目光中只说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阿布罕听到这句话愣住了,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孟拓便已经转身离去了。阿布罕疯狂呐喊着:“不!阿蛮,你回来给我解释清楚!你不能是叛徒,你怎么是叛徒?!”
阿布罕发疯似的想抓住孟拓,可是他却被周围的官兵按倒在地。
孟拓离他的族人越来越远,最后他来到了宣凤岐的身边。宣凤岐仍然捂住口鼻,不过现在的扬尘没有刚才那么严重了,他拿下手帕来看向孟拓。孟拓刚才跟他的族人用他们家乡的语言叽里呱啦说了一堆话后脸色就变得十分不好了,宣凤岐将帕子收回袖中:“怎么样,你的族人有少一个吗?”
孟拓听到之后连忙屈膝半跪:“一个不少,多谢王爷!”
宣凤岐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本王也要告诉你一件事。”
孟拓继续:“请王爷吩咐!”
宣凤岐正了正神色:“陛下趁着生辰恩典天下减免赋税三年,本王想着这些战俘留在大周也是无用,若留下这些异国士兵思念家乡,心思也不会向着大周,杀之也只是平白招人怨,所以本王决定将这些俘虏放归家乡。你既然也是阿罕萨那的人,那你是否愿意跟随自己的族人回归自己的部落?”
孟拓听到宣凤岐这番话后猛的抬起头来。震惊,不解,怀疑他的脸上充斥着复杂的神色,他愣了许久才回过神身来,孟拓小心翼翼地问:“王爷真的愿意放他们归乡吗?”
宣凤岐点了点头:“这事本王与陛下商议过了,你也知道,君无戏言,若你真的想跟他们一起归乡,本王便赐你解药,放你回去。”
宣凤岐这番话就像一把锤子一般将孟拓心里捣鼓个稀巴烂。他刚才与族人交谈不敢说出自己的苦衷是因为不确定这里是否有懂阿罕萨那语的人,万一他们的对话都成为把柄被宣凤岐捏在手心里就不好了,他为了保护族人才会离开,可是此刻宣凤岐却愿意放他离开……
说实话,除了毒药和族人的性命外,宣凤岐真的没有什么苛待他的地方。他现在完全可以选择离宣凤岐而去,就像一段利益利用的关系一样,只要利尽便可一拍两散,可是现在他不是非要回阿罕萨那,他现在要是回头说自己有苦衷,自己还是阿罕萨那,那些族人还能相信他吗?
当然,他现在心中所想的不是这个,他最在意的是——宣凤岐不想利用他了。
他在宣凤岐身边多年尽职尽责,他一直跟着这颗明珠保持着距离。宣凤岐半年前气绝时,他心里不是解放的快感,而是担忧……除了担忧宣凤岐死了,在黄岩山服役的这些族人会失去人的庇护外,他还担忧自己今后会怎么办?
现在他除了为宣凤岐办事,保护着宣凤岐外,真的不知道还会怎么办?
他知道宣凤岐这么多年在利用他,但是这么多年他都习惯了。他都已经习惯被宣凤岐利用了,而宣凤岐冷不丁的告诉他,自己不需要他了,他可以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一想到这个就很难过。
孟拓虽然在阿罕萨那长大,但他却也保经战乱之苦。他或许在宣凤岐身边待久了,见识到了宣凤岐治理大周的手段,他就相信这天下总有一天会没有战乱。
他若回到阿罕萨那,要么就是被认定是叛徒,要么就是远走他乡隐姓埋名活一生,要不然就是他被重新接纳带领阿罕萨那族人继续争夺土地。可是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杀戮将永远无法止住,到时候又会上演今时今日的情景。无论是哪种结局都是他能够想象到的枷锁。
他当初鼓起勇气杀人想要逃出这座采石场就是因为自己不想就这样过一生。阿罕萨那部落的草原太小,他到大周才知道,大周有江河,有延绵起伏的山脉,有亭台楼阁。他想看看宣凤岐会如何控制大周,这个大周到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更重要的是,大周还有宣凤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保护宣凤岐竟成为了他的一种习惯。
夏日的一阵晚风吹来有些凉爽,宣凤岐的鬓边的碎发被吹起。他看着低着头沉默不语的孟拓,他大概能猜到孟拓心中经历了怎样的挣扎,其实孟拓也不用急着现在就给他答案的,他愿意多给孟拓一点思考的时间。
虽然孟拓身上流着大周的血,但他从小就在远疆长大。故土难离,他现在肯定十分想回家吧。
起风了。
宣凤岐见他迟迟不语,于是便想跟他说让他再多思考一阵子。就当他正欲说出口的时候,孟拓忽然抬起头来,他那一双坚毅的眼对上了宣凤岐:“属下愿誓死追随王爷,绝不会有二心!”
宣凤岐听到这话后反而凝滞住了。
他确实想多给孟拓一点时间考虑的,只是他没想到孟拓会这么快就给他答案。宣凤岐身上还带着一颗红色的糖豆,这就是孟拓所服的那种毒的“解药”。
宣凤岐把“续命”这种毒药名给洛严说了之后,洛严表示听都没听过。连洛严都不知道这种毒药是什么,就更别提旁人了。宣凤岐是没有原主这种奇怪毒药的解药的,他原本是想着让洛严研究一下这毒药的解药也好到时候给孟拓一个交代。
自从慕寒英给宣凤岐说了孟拓的来历之后,宣凤岐就对孟拓有了防备了。但是他也开始揣测原主为什么要收一个北疆战俘为侍卫,而且还给他吃这种莫名其妙的毒药。
很快他心里就有了一种猜测。
“续命”这个毒药名字取得就跟它的解药配成一对,孟拓必须每隔半年就来找他取解药,否则便不能续命。宣凤岐这样想着,等到半年过后,宣凤岐便把一颗糖豆当成解药给了孟拓。
最后的结果也印证了他的猜测,孟拓吃了那颗糖豆不但没有死,还每天都生龙活虎为他忙东跑西处理各种事情。所以说原主给孟拓的毒药根本就不存在,他只不过是在跟孟拓玩一种心理战术。
或许,宣凤岐一开始也是通过史书来了解襄王这个人的。他对襄王留下了残暴不仁,祸乱朝政这些刻板印象,但是实际上那位历史里的宣凤岐说不定只是一个喜欢用巧法操练人心的谋臣罢了。宣凤岐读以前的《周史》,他发现原主做过许多利国利民的好事,但像祸乱国政,诛杀功臣这些只是一小部分而已。
原主只不过想试探一下孟拓是不是对他忠心耿耿,但是他又信不过孟拓的忠心才会用族人和假毒药来控制他。宣凤岐不得不承认,这种方法是有效的。
但用这种方法操控人,也只能保证他的一时忠心。宣凤岐想要的是孟拓就算没有毒药控制,没有族人的要挟也能对他忠心耿耿。
宣凤岐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跟那位同名同姓的襄王有相似之处,他们都爱试探人心。他今日所做的种种也是对孟拓的试探。
他想,如果孟拓真的想回去的,那他也可以顺水推舟送孟拓回去,与其留着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跟自己玉石俱焚的人在身边,他还是觉得卖个人情人送孟拓回去比较好。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孟拓真的愿意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
宣凤岐下的网开始收了,他看向孟拓:“本王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真的不愿跟自己的族人一起回去吗?”
“是!属下得王爷所救,自当竭尽全力服侍王爷,我孟拓对长生天发誓,生是王爷的人,死是王爷的鬼,如有违背必不得好死,不入轮回!”孟拓十分坚定地抬起头来看着宣凤岐。这是他为数不多的看着宣凤岐的眼睛,他第一次见到宣凤岐的时候就觉得这双眼特别明亮妩媚,这双眼简直比草原夜空中的星星还要漂亮,他快要濒死的时候还觉得自己产生了幻觉,以为自己遇到了天神降临。
宣凤岐听到他的毒誓后露出了一丝会心的笑容,他将袖中的青玉瓷瓶拿了出来扔给了孟拓。孟拓伸出手来接住了它,那里面正是宣凤岐给孟拓忠心的奖励,一颗“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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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长生天:蒙古民族以“苍天”为永恒最高神,故谓“长生天”(蒙古语读作“腾格里”)感谢在2024-02-14 23:36:57~2024-02-16 23:48: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嘟嘟嘟 29瓶;爱喝酒的三花猫先生、打分:-2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夏末了, 宣凤岐处理完了大部分的事情。但是这事情处理来处理去总共就两件事……一是国库里银钱短缺,另外就是他在穿越过来之前到底是遭了谁的毒手,他已经排查了许多人了, 但是就是找不出幕后黑手。
等到夏天过了,大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秋猎。大周秋猎分三年一度,自然谢玹最重武,他在位时除了病重那年没有举行秋猎外,秋猎几乎是年年都有的。去年就是大周三年一度的秋猎, 但因谢玹驾崩了,所以这秋猎就取消了, 秋猎乃大周历代帝王所重视的重要活动, 虽然大周这几年不太平,但今年好歹也安生了点。
宣凤岐的意思是,今年是谢云程第一次亲自主持秋猎,这次务必办得隆重些。自然了,每逢年节祭祀还有秋猎这种活动时, 礼部与户部都开始针对“大周国库空虚”这种事情扯皮。
大周现在也不是办不起这些礼仪场面,只不过每当国库银子快见底的时候,这些官员总是要白舌一番的。宣凤岐今日在朝堂上将此事一提确实有不少文臣提起“国库多年欠收”还有“国库空虚”的事,但就在这种最让宣凤岐尴尬的事上,温郁却没有开口。
自然了, 他们礼部直接找户部拿钱办事就对了, 礼部的人也没提这档子事。今日敢反驳宣凤岐的也全是户部的人。
或许是宣凤岐最近变了太多的缘故吧,他这两个月来几次三番赏赐那些在朝堂上敢直言不讳的言官, 而那些言官的谏言确实让他面子下不来。但只要那人说的是真话,说的话对大周有用,宣凤岐便会考虑赏赐他或者提拔一下他。
如此一来, 这朝堂便不是宣凤岐的一言堂了。以前只有温郁这个人胆大妄为敢让宣凤岐失了面子,现在他反倒不怎么说话了,当然宣凤岐自从贬了他后,他也不敢再得罪宣凤岐了。尽管宣凤岐现在已经不再对那些忤逆他的官员耿耿于怀了,可温郁还是像怕了他似的不敢再言语冒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