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昨日和前日有一批身手矫捷的人闯入您府中,好像在搜查什么,同日庄子里也有贼人入侵。那些人虽然进来搜东西,但是离开时又将东西都归置到原位。大人,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申翊听到奴仆所说的话后额心皱得像跟麻绳:“你是说接连两日都有人去府上和庄子里暗自搜东西是吗?”
奴仆接着回话道:“是,奴才前夜在府中诸多门缝中放了细针,凡是被搜过的房间细针都掉了下来。由于那些人来无影去无踪,所以奴才也没抓到人,奴才请示大人,接下来该怎么做?”
前几日宣凤岐的人去吏部司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幸好只是查出一百两银子的亏空。但这几日他的府上和庄子里接连遭贼,这就说明宣凤岐已经将矛头指向了他。这几次宣凤岐没有查到什么,要不然此人早就把他送进刑部大牢了。
虽然宣凤岐这次没查出什么,但是按照他这个查法保不齐什么时候就查出什么端倪来了。申翊虽然不信鬼神,但是亏心事做多了总是一阵阵心虚,这几日他一直都在等颍州的回信,但是颍州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
难道主子已经不想管他了吗?宣凤岐派温郁去颍州当督河工的时候,申翊就怀疑宣凤岐已经盯上了颍州那位主子了。申翊在朝中浸淫二十多年,纵使他很少接触宣凤岐,但他也知此人狡猾奸诈,生性多疑。
宣凤岐能几次三番贬温郁的官就说明他留着温郁大有用处,要不然以温郁当日种种对他不敬的言行,宣凤岐大可以随便找个由头把他关进大理寺或者将他流放。上次宣凤岐将他贬到礼部说不定就是想让温郁监察百官,这次他又这么快将温郁贬去颍州,这便说明他想派温郁去颍州调查什么。温郁虽然嘴上说着恨着宣凤岐,谁知道背地里他不会被这位曾经蛊惑过先帝的妖孽迷得五迷三道的。
幸好申翊提前试探了一番,为保万全,他的人等到温郁进了颍州边界后才动的手,这样一来宣凤岐便难以查起。但是这多疑的狐狸精竟然转头就怀疑到他头上了。此时他在玄都已经算是孤立无援了,城中除了一些会武功的家仆之外再无他人能帮助他。
宣凤岐这么查下去迟早要把他的老底都翻出来,他要是光躲躲藏藏是没有用的。现在宣凤岐身处北玄牧场,近日里他身子又不太平安,若是宣凤岐此刻死了,他的那位主子又能借此机会回玄都,到时候朝中只剩下耿志山和小皇帝了两个人了。
不行……宣凤岐身边有死士队,若是在这里贸然动手被发现了,他就是死路一条。若是熬过这些时日回到玄都,他也可以另想对策,到时候就算逃离玄都也是可以的。反正宣凤岐没抓住他什么把柄,料那人拿他也没办法。
申翊想到这里的时候对前来禀报的仆役说道:“以后若再有人闯进府中,你们不要阻拦,让他们搜便是。我倒要看看,我倒要看看他们要在我府中翻出什么来。”
那家奴听到后连忙道:“是,奴才遵命!”
申翊此刻敢大放厥词说因为他在外人眼里就是一个清廉正直的好官。他的尚书府修得也是简朴无华,在众臣眼中,就算其他人贪,那他也不可能贪。毕竟他以前亲自上街买米时,十文一斛的米他都要讨价还价许久。这个举动被御史大夫看到后还上报到皇帝那里,谁都知道他穷,不似其他官员那样过得锦衣玉食。
他为了维持这样的端正清廉的态度一演就十多年,时间久了连他自己都相信自己是个正直清廉的好官了。若不是这次宣凤岐查他,他说不定还沉浸在他人对自己的赞誉中醒不来。
他把一切都藏得很好,他不怕宣凤岐来查,只是他怕宣凤岐用别的理由来惩治他。现在的宣凤岐人变得温钝了许多,以前他处置朝臣哪里需要理由?申翊最怕的也是这个,说不定宣凤岐现在心里就在想着这些。
申翊跟随其他官员一直在牧场伴驾,之后的两日他也一直都没有看到宣凤岐的影子。经过他多番打听后才知道宣凤岐还是旧疾未愈,一直在营帐中歇着。
申翊见不到宣凤岐的面,便更加难以揣测宣凤岐的心思。虽然他表面上安慰自己,宣凤岐抓不到确切有力的证据不能拿他怎么,但是他的内心还是慌张至极。之前便有温郁与宣凤岐的暗卫来往,他感觉宣凤岐在暗中盯上自己,他才派人一直去监视着温郁,然后就是曹毕光跟他说宣凤岐要查吏部的事情,果然没几日吏部就出事,紧接着就是他的府邸出事了。
这一桩接一桩的事情确实将申翊多年来的平淡打碎了,离归京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每过一天他便心急如焚。甚至在梦里都会梦见宣凤岐命令人将他拿下,他被人押着按在斩首台上,那锃亮泛着寒光的大刀朝他的脖子上砍下来。
就当他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家仆拿着颍州的回信急匆匆地闯入他的营帐中:“大人,大人,颍州来信了!”
申翊听到之后连鞋都没有穿就跑过去一把夺过了家仆拿着的信,他这几日一直都没有睡好,白天他要陪侍在皇帝左右,他在众臣面前还得装出一副平淡无事的样子,除此之外他还得办公批着从玄都中送来的折子;可是一到了夜晚他就辗转反侧,一直梦到自己被宣凤岐用残忍的方式杀掉。
什么五马分尸,凌迟处死,车裂腰斩,乱棍打死这种死法,他几乎都梦到过。每次他醒来眼圈底下总是布着一层厚重的乌青,为了不让别人看出异常来,他还用脂粉掩盖自己这心虚的证明。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若是放在以前自己对这种没影的事情肯定是不屑一顾的。他忽然之间很害怕,或许是这几日没睡好的缘故,他的脑子里始终绷着一根弦,可是当他听到颍州来信后,他脑中的弦忽然松了一下。
申翊双手颤抖地快速拆开了信封,而信上只有赤.裸.裸的一个字——杀。
“啪嚓——”申翊脑子里的那根弦好像在一瞬间就断了,他这个时候疑神疑鬼地朝着营帐外还有四周打量了一圈,随后他的视线定在了前来送信的家仆身上,“除了这封信,主子就没给其他东西吗?”
家仆听到之后又接着说道:“是,颍州就来了这么一封信。”
申翊听到这话后有些不敢置信地往后退,他退的过程中还踢中了一个铜盆,随后他被绊倒摔得四仰八叉。旁边的仆人见状连忙上前扶他,而就在此刻,申翊忽然像爆发似的:“滚!都给我滚出去!”
他这一声呵斥后,四周的仆人都纷纷退出营帐。申翊又反反复复看了那张信几遍,可是那上面除了一个“杀”字之外再也看不出其他了。
申翊之前就已经将宣凤岐调查自己的事悉数写下来传到颍州了,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他等来的只有这么一个字。
主子的意思是让他杀了襄王,杀了宣凤岐?
他以前虽然想过要杀了宣凤岐保全自己,可是那也只是想想,他始终是有贼心没那个贼胆。可是当他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他知道宣凤岐确实在查他,而且他不久后就要倒了,所以他的主子才让他急着杀了宣凤岐。
宣凤岐身边虽然有死士和暗卫保护着,但这里是北玄牧场自然比不得宫里守卫森严。一但宣凤岐回到玄都城,那动起手来可比这里难上百倍,所以在这里动手就是最后的机会。
申翊想到这里的时候将自己手中的信纸攥成了团,随后他将纸团扔进了旁边打着火星子的火盆里。
秋猎就剩最后几日了,谢云程者十几日里也将北玄牧场皇家围起来的猎场全都逛了一个遍,他打的最大一个猎物就是一头野猪,之后就是一些野兔狍子之类的。这些动物的攻击性不强,但十分灵敏,只要箭术练到火候之后便可猎得。
赵音仁前几日跟谢昭华夜谈后也逐渐骑马试图跟在众人拥簇的谢云程身后。虽然她很不情愿,但这是谢昭华的命令……她从小就很崇拜自己的母亲,自她能记事的时候,就觉得她的母亲无所不能,既能射箭骑马又能舞剑弄棒。
谢昭华治理府中诸人心狠手辣,重刑重法之下,府中的那些家丁婢子们没有不服她,不听她的话的。她还与晋州周围的几个郡县的太守守兵将军联络关系,所以只要她想她完全可以在晋州当皇帝。
谢昭华纵使对其他人怎么狠,她都不会让赵音仁看到自己最锋利凶狠的爪牙。她永远把最温柔的一面留给自己的小郡主。
赵音仁虽然有些娇纵,但并无争权夺利之心。此次来玄都也是为了来观赏京城中的风土人情的,但是她不能不听谢昭华的话,她一直想成为像谢昭华那样一呼百应的人,既然谢昭华想让她成为皇后,那她就勉强试试吧。
赵音仁是秋猎后几日才说着要骑马陪着谢云程,但她脸皮薄从小又被谢昭华娇纵得不成样子,所以她不可能亲口对谢云程说这种话。她其实是会骑马的,但是她的爹爹却告诉她,女子该有些矜持,若是表现得凶悍便不会有人敢靠近她。
赵音仁那个时候虽然不懂,但是她很听父母的话。因为父母的娇宠,所以她向来口无遮拦,直到她那日说谢云程射猎得来的野猪没有谢昭华厉害,她才知道她这样说是对皇帝不敬,按大周律要打五十大板的。
出了晋州她得要守着规矩,不能再胡来了。自然了,她得要先得了那个跟她差不多大的皇帝小子的欢心。
就当她骑着马跟在众人身后的时候,她忽然看到那小子忽然快马加鞭提起了速度往草原营帐边跑去。他的脸上带着她从未见过的笑容,就好像看到什么喜欢的东西一样,赵音仁定睛一看,原来这小子是在朝着那个长着一副惊尘绝艳容颜的襄王跑去了。
谢云程离宣凤岐还有十步远的时候便下了马跑过去:“皇叔今日身子可好些了?”
宣凤岐看他一脸高兴的样子点了点头:“好些了。臣答应过要跟陛下一起射猎的, 正好秋猎就剩下最后几日了,臣也趁着这最后几天争取打到猎物。”
他与谢云程私底下没有那样多的规矩,但当着众臣的面宣凤岐还是得要守着君臣之礼才行。谢云程点了点头:“好啊, 不过这北玄牧场多的都是一些野兔狍子,这些也大多都是牧场上的人在外面抓的放进来的,真的是好没意思啊。”
就当他说完这话后,站在他旁边的一个低头弯腰的仆役便插话道:“禀陛下,这牧场三里之外有一片林子, 这林子连着北玄阴山,据说有人在那里见过一只如车一般大的野熊。”
谢云程听到他这番话后露出了一丝惊喜之色:“哦?孤倒是从别人口中听说过, 正好过几日也要回玄都了, 孤倒要亲眼看看这熊到底有多大。”
宣凤岐见他有去猎熊之意随后便紧锁起眉头来:“陛下不可,这山野里的熊凶性未训,弄不好会伤及陛下,陛下为了自身考虑还是不要去了。”
谢云程听到宣凤岐这样劝说他后眼中闪过了一丝光:“皇叔……这是在担心我吗?”
宣凤岐微愣了一下,他并无从谢云程眼中看出想要放弃猎熊的想法。相反他年轻气盛, 这几日处处和他人与试比高,听得有凶性难驯的野熊自然想去试试。
除此之外,宣凤岐还感觉到了谢云程心里还装着别的事。他微微点了一下头:“自然。”
谢云程听到宣凤岐的回答后露出了笑容:“那我多叫些人跟着便是了。”话音刚落,他便注意到了站在离他不远处的赵音仁,“音仁郡主, 孤前几日曾听说过姑母年轻时也曾猎得过一头野熊, 不知那时姑母几岁啊?”
赵音仁听到谢云程的呼唤后连忙过去,她行了礼后毕恭毕敬道:“禀陛下, 其实我母亲那个时候也不算年轻了。陛下小小年纪箭术如此精湛,才真的是让臣女拜服。”
谢云程听到赵音仁这番奉承之语后轻笑了一声:“可是前几日有人在孤耳边吹过一阵风,说孤所猎的猎物并没有姑母的大, 这意思是孤比不上姑母吗?”
赵音仁听到这话心刹那间就要跳到嗓子眼了,她确实在谢云程猎得猎物回来的时候说过谢昭华年轻时那些英勇事迹。但那个时候她刚来这里几日还不是很懂规矩,她在晋州家里的时候向来是爱说什么就说什么的,没想到这话就传到谢云程耳朵里,她当日之语确实有些冒失但她现在已经察觉到自己错了……只是她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辩解。
谢云程说这话的时候并未直接点出说这话的人是她,但谢云程此刻问她这样的问题也等同于把她架在火上烤一般。
赵音仁羞红了脸,她低着头不知该怎样回答。
总不能说:你怎么这样小心眼啊?要是想证明你比我母亲厉害就也去猎头熊回来啊!
谢昭华前些日子便嘱咐过她,在面对谢云程的时候要恭敬一点,不能像从前在家里那样任性了。
其实谢云程没把那天赵音仁的话放在心上,但奈何这女子这么多天一直跟在他身后想找机会与他亲近,他心里有些不痛快。于是他便想借着这个由头让赵音仁知难而退,不要在这样缠着自己了。
就当赵音仁一时不知该怎么说的时候,一阵如清瓷碰冰的温润声音传来:“陛下,长公主猎熊时早已在晋州成家。陛下还未及弱冠自然不能与那个时候的长公主相比,自然了臣相信陛下及冠之后会猎得比野熊还大的猎物,所以陛下此刻不必心急更不用与他人相比。”
赵音仁听到这话之后朝着宣凤岐看去,她除了第一次在猎宴上看到过这个传说中把持朝政的摄政王外便再也没与他见过面了。她那个时候站在宴台之下,篝火摇摇晃晃下她也并未看得真切这人的脸。如今天色晴朗,万里无云,这个男人站在天地间仿佛散发着一阵光芒。
或许是他的肤色过于白皙,也或许他那张脸长得实在艳丽。
赵音仁看呆了,她大概能理解什么叫做美人如花了。只是这北玄牧场都是青草,这才让这一朵花显得十分耀眼。
谢云程听到宣凤岐这番话后心里那股想要计较的劲也散了,他看向宣凤岐:“真的吗?”
宣凤岐轻轻笑着:“是啊,陛下想要的早晚会有的,不急在这一时。”
其实,有宣凤岐这句话。谢云程便不想与别人一较高下了,自然了他也没有改变去北玄牧场外猎熊的主意。
宣凤岐见赵音仁呆住后,于是便来到她身边:“本王没记错的话,郡主与陛下是同一年生的,今年也是十二岁,对吗?”
赵音仁看到他主动来到自己面前跟自己搭话,于是连忙抬起头来:“啊……对啊,王爷真是好记性。”她由于太过紧张了,连话都说不利落。
宣凤岐点了点头:“陛下啊正好缺几个同龄的玩伴,尽管本王已从世家里选了几位公子小姐在陛下身边侍奉,但陛下总是跟他们玩不到一块去。正好长公主想留住在玄都,郡主若愿意的话,可否来宫里当陛下的伴读?”
赵音仁听到这话之后愣在了原地。前几日谢昭华还在想要用什么的由头才能将她送进宫里陪伴谢云程呢,没想到宣凤岐竟帮她搭好了桥。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赵音仁刚来这里的时候也听到过一些传言。那些话都是说当今摄政王宣凤岐是靠着自己的容姿深得她皇帝叔叔的喜爱,若不是宣凤岐谢玹也不会死的时候一个子嗣都没有。所以当她见到宣凤岐时,就算这男人长得再怎样好看,她心里都带着一丝抵触。
可是现在她却觉得这人长得确实好看,颇有话本中那些“祸国妖孽”的样子。最重要的是,他刚才为自己解了围,而且还主动提起要自己入宫的事……
赵音仁觉得自己好像没有那么讨厌这人,她反而觉得她的皇帝叔叔喜欢他是有原因的。还有现在他的表哥……据她这几日的观察,谢云程很少对别人有好脸色,但是一见到宣凤岐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像变得开朗起来了。
赵音仁一边思考着自己是否也被“蛊惑”了,一边又娇怯怯地答应着:“多谢王爷好意,臣女领命。”
谢云程听到宣凤岐跟赵音仁谈这件事的时候整个人的脸色都拉了下来。他的伴读已经够多了,为什么宣凤岐还要安排这个麻烦的女人待在他身边?
就当他想说不同意的时候,他忽然想起来前几日夜里宣凤岐对他说的一番话。宣凤岐要他亲近谢昭华,随后与她联手逼耿志山交出兵符……他还没想好要如何亲近谢昭华,宣凤岐就已经为他铺好路了。
谢云程到了嘴边的话又说不出口来了。他拒绝不了宣凤岐,更无法对他安排的事情说不。
谢云程抬头望了一眼天:“皇叔,那我现在就带人一起去牧场外狩猎去了。”
宣凤岐知道自己劝说无用,于是便道:“我陪你一起去。”
谢云程听到他这样说后微愣了一下:“可……可是皇叔不是说危险吗?”
宣凤岐正了一下神色:“正因为危险,我才要陪着你一起去。”
是啊……他本来就打算让宣凤岐陪他一起去的。可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在刚才的某一瞬间,他忽然想放弃那个念头,他知道自己一但放弃了就代表着自己多日里苦心积虑布置的局就要散了。
谢云程脸上闪过了一丝犹豫。
今日的风显得格外温柔,站在外面也没有凛冽的感觉了。风吹动了谢云程额间的碎发,不经意间宣凤岐走到他的面前:“陛下,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谢云程听到他的声音后回过神来:“嗯,现在就出发。”
他转身去牵着的时候朝着裴砚那边使了一个眼色,裴砚立刻心领神会,他连忙带着旁边的两个侍卫退了下去。
牧场上的马夫牵来了一匹白色的马,宣凤岐踩着马镫坐了上去。这是宣凤岐第二次骑马,他自己慢慢也掌握了一些骑马的要诀,这次马跑得不是很快,所以他自己一个人也能在马上应付。谢云程与他并排走在前往北玄阴山上的道路上,道路两旁长着许多银杏树,马铁踩在银杏叶上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
天上的云一阵一阵的,阳光透过云间的缝隙洒在林间大道上,宣凤岐的脸上也被这断断续续的光线照得斑驳。他十分专心地骑马,同时也好像在担心自己会一不小心就会从马上摔下来似的。
一路上,谢云程时不时会看向宣凤岐的脸。他显得异常平静,好像所有人都不懂他心中想的是什么,谢云程也在努力地向宣凤岐学着,他总有一天也要伪装好自己的心思,伪装的让别人都看不出来。
只是此刻他又有些心虚……
就在此时,宣凤岐也注意到了谢云程时不时瞟向他的目光,他转头笑着看向谢云程:“陛下,我脸上可有什么吗?”
谢云程听到宣凤岐这样问他时打了一个激灵,他连忙回道:“没……没什么。”
宣凤岐又笑了笑:“那陛下就是有事想要问我了?”
谢云程这个时候忽然想起了宣凤岐让赵音仁入宫当他的伴读的事情,他有些不解道:“皇叔,亲近长公主的方式有很多,为什么一定要音仁郡主入宫伴读吗?更何况我的伴读已经够多了且他们大多都是男子,只怕郡主入宫为伴读不太方便。”
宣凤岐听到他这话后微微愣了一下,他还以为自己做这事谢云程能够明年他的良苦用心呢。此刻他看向谢云程:“亲近长公主的方法确实不止这一个,但这确是最简单的办法。陛下应该也明白长公主此次回玄可不是区区思乡之情,音仁郡主被长公主视为掌上明珠,但她却想让音仁郡主进宫,这其中因由陛下心里应该清楚。”
宣凤岐就差点没把谢昭华想把赵音仁塞给谢云程当皇后说到明面上了。但谢云程此刻却是一脸茫然的表情,裴砚确实跟他开过这种玩笑,但他对这种事情没有兴趣,而且他绝对不会娶自己不喜欢的人为妻。
谢云程继续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皇叔……我不懂。若是把音仁郡主加以封号留在玄都城中这岂不是更能牵制长公主?”
宣凤岐也不知谢云程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不过这种事就算他不懂也算情有可原。毕竟他现在才十二岁,这年纪放在现代也就刚小学毕业,就算不通男女之事也是正常的。宣凤岐也不想这么快教谢云程这些东西,他只笑了笑:“陛下所言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是现在有一条最有效的道路摆在陛下面前,所以我要为陛下选择一条捷径。而且音仁郡主性子直率,依我看她倒不像是会做出对您不利之事的人。”
谢云程听到宣凤岐这样夸赞赵音仁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很阴沉起来:你也不过只见了她两面而已,你怎么知道她性子直率不会害我呢?
谢云程也不知自己生的哪门子气,他的马逐渐走在了最前面。随行的那些护卫在后面默默跟着,宣凤岐似乎也感觉到了谢云程有些不开心,刚才这孩子还跟他说着话,如今却生气闷气了,宣凤岐觉得自己也是越来越琢磨不透这孩子。
他真的有那么讨厌赵音仁吗?
宣凤岐在后面有些追不上谢云程,他只高声喊着:“陛下别跑太快,小心遇到危险!”
就在这时,天空忽然刮来一片积云,刚才还明光亮堂的林道变得晦暗起来。谢云程在前面听到了宣凤岐那句“小心遇到危险”时忽然放慢了速度。
他差点忘了自己带宣凤岐来这里是干什么来的了。就当他准备勒马掉头回到宣凤岐身边的时候,眼尖的他忽然看到从阴森密林中有道寒光冲着宣凤岐袭来,谢云程见状几乎嘶吼着:“皇叔,小心后面!”
宣凤岐听到谢云程这阵嘶哑的喊声后微愣了一下,与此同时,谢云程拿起自己背后箭筒里的一只箭朝着那闪着寒光的方向射去。他还是第一次拿箭射那么小的目标,他的手松开弓弦的那一刻都是抖的。
从暗林中“嗖”一声飞过来的箭被谢云程的箭截下,此刻随身暗卫连忙喊着:“护驾!”
不等宣凤岐反应过来,一只箭忽然猝不及防射在了他骑的马的屁.股上,这马受到了莫大的刺激和剧痛高抬起前蹄,宣凤岐死死抓住缰绳,这马一阵长嘶鸣后便疯狂朝着林子深处跑去。
“皇叔!”谢云程见状立刻策马追上去。
谢云程的手还在继续抖着,心脏也在砰砰直跳。他想,要是他刚才没有那么任性,没有生闷气,一直陪在宣凤岐身边是不是就不会有方才的那些事发生了。
宣凤岐身子往前仰,他趴在马背上紧紧握住了缰绳,这马也不知道要带他去哪里。它穿过层层密林的时候,谢云程的衣衫被树枝乱荆划破了几个口子,他脸上觉得一阵火辣辣的痛,一根树枝划过了他的脸庞留下了一道血痕。
宣凤岐往后看着,他想去拔马身上那支箭,只是他在马背上太颠簸了,而且周围有藤枝树杈,他为了保护自己不受伤只能趴到前面。但是他不拔出那支箭,这马就一直跑个不停,或许等到这马痛经过了之后就会停下来。宣凤岐不敢放松片刻,他要是一个没抓稳掉下去被马蹄踩一下,那他这条命就不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