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程听到这话像是撒娇似的蹲下身来将头伏在宣凤岐的膝上:“皇叔,我不怕冷。”
宣凤岐见状自是动弹不得了,他有些怜爱地看向谢云程:“陛下来这多久了,怎么也不叫醒我?”
谢云程听到这话后小声道:“我知道皇叔太累了,我见皇叔睡得正香于是便不忍心打扰。”
他早知道宣凤岐很少时候睡好,他自然不能扰了宣凤岐的清梦。而且宣凤岐睡觉的时候,他更能看清宣凤岐那张足以拿捏世人的脸,他肤色胜雪,眼下的一排轻羽在雪白的皮肤下撒下了一片阴影。宣凤岐的眼尾总是带着那么一抹绯红,谢云程有时候会想若是他被狠狠欺负过后,那抹红会不会更艳一些,就像盛开的梅花一样。
宣凤岐无奈地轻笑了一声:“没关系的。”
谢云程还是那样贪恋着不肯移开,他有些苦闷地说道:“皇叔,今日下大雪我不能去校场练功了。耿太傅也病倒了,我很害怕……”
宣凤岐听到谢云程提到耿志山时眉间微动。他知道谢云程在担心什么,这已经是耿志山今年第三次病倒了。太医也说耿志山年事已高,又外加这些年在外征战的新伤旧伤复发,他能熬过这个冬天自然是无碍的,但若一小心熬不过,那恐怕就……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耿志山迟迟没有将兵符交出来。
宣凤岐也不是急着逼耿志山交出兵符,但事已至此他也不得不做好打算。
宣凤岐听到谢云程这番话后安抚他道:“耿太傅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只是世事就是这样无常,明明去年耿志山还好好的,精神头也很好。他甚至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传授谢云程知识上了。宣凤岐觉得耿志山这病来的有些奇怪,但是太医的说辞也没有任何问题,他意时之间还真的没往别的方面上想。
宣凤岐原本想传洛严过来一问的,但是考虑到谢云程在这里,于是他选择等到谢云程走后再传人来问。
他早就察觉到谢云程十分不喜欢洛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他已经很尽力避免两人碰在一起了。
宣凤岐难得有这么闲的时候,他一手摸着谢云程光滑细嫩的脸庞,一手抚上谢云程的背。这场景就像他小时候那般,谢云程像是享受似的在宣凤岐手心里蹭了蹭。宣凤岐又与他聊了起来:“那陛下去看过耿太傅了吗?”
谢云程听到后“嗯”了一声:“今早的时候去看过了,他咳得很厉害,咳出了许多血。我已命太医守在那里了,太傅真心为我,见我去了还嘱咐了许多话。”
耿志山对于谢云程不过只有一年师徒之情,谢云程便如此感念。宣凤岐顿时觉得欣慰,他知道谢云程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就是为了这份心谢云程日后也不会对他做太多过分的事情。
宣凤岐继续说道:“耿太傅一辈子都为大周尽心尽力。”
谢云程此刻抬起头来看向宣凤岐,他就像表忠诚似的:“可是在我心中,还是皇叔最重要。有时候我在想你不是皇叔该多好。”
谢云程一时失神竟将深藏在心里的话给说了出来。他如此郑重其事,可是这话在宣凤岐眼中却是谢云程的一句玩笑。宣凤岐轻笑了一声,他摸摸谢云程的头:“若我不是你的皇叔,那该是什么?”
“……”谢云程听到宣凤岐这句话后愣住了。
是啊,若宣凤岐不再是襄王不是他的皇叔了,那又该是什么呢?他们之间没有这虚伪的权利链接,也没有虚假的亲疏关系。
谢云程也曾是想过的,他想起了谢云程第一次牵起他的手走在玄都的朱雀大街上走着。就像一位贴心的哥哥带他在路上走着般,他很不喜欢他们之间的身份带给彼此的枷锁,但只有这层枷锁存在,他们才能好好活着。
在宣凤岐不陪在他身边的日子,他总是梦见宣凤岐。
他总是梦到宣凤岐在那个谢玹面前委屈求全,他知道谢玹是个卑鄙小人。若不是顾着皇家颜面,他肯定要把这人挖出来狠狠鞭尸的。他总是梦见宣凤岐一遍又一遍说着“我是你的”。
他很清楚他有着想要占有宣凤岐的强烈欲望,但这是错的。宣凤岐是自由的,他不忍心去束缚住宣凤岐,宣凤岐不属于任何人。
谢云程很清楚这一点,但是他却忍不住去占有去束缚。
这种复杂而又矛盾的想法充斥在他的脑子中,要怎么办呢?他的理智是有限的,他很害怕自己有一天会控制不住自己。
但是他这种偏执的想法有一刻是安静下来的——那就是闻着谢云程的香味。
谢云程此刻抬起头来问:“皇叔今日用的什么熏香,这般好闻?”
其实这不是他第一次想问了。
宣凤岐听到之后微愣了一下,原来谢云程在夸他吗?随后他笑着看向谢云程,他觉得这孩子长大了,但还是像从前那样可爱,他接着谢云程的话笑道:“什么熏不熏香,我不用那些东西。”
谢云程听到他这样说后呆愣在原地。
怎么可能?
他的身上明明散发着一股能安抚人心的味道啊,谢云程很确定自己不是的鼻子出错了。但他也不能让别人过来确认,宣凤岐只能让他闻,其他人不能碰宣凤岐。
谢云程回过神来眨巴了一下眼睛:“可是真的很香……”
宣凤岐接着回答道:“那应该是皂角的味道吧,陛下身上也有皂角的清香。”说完他便撩起了谢云程耳后的碎发。
第89章
谢云程有些失望, 他觉得宣凤岐是在骗他。一个人身上怎么会莫名其妙出现香味呢,定是宣凤岐用了别的东西没告诉他。可是谢云程从宣凤岐身上确实没有看到香包之类的东西,他找遍宣凤岐全身也没有找到跟宣凤岐身上一样味道的东西。
或许……真的是宣凤岐身上自带的?
宣凤岐见状还在自己的袖间闻了一下。真的没有什么味道, 只是普通的洗衣皂角的香味,不过谢云程既然说好闻,那他便把这种香味的皂角送谢云程一些。
这场雪持续下了两天,一切罪恶仿佛都被掩埋在这一地的雪白之下。宣凤岐畏寒,所以他一到了雪天就不怎么出门, 所以他也是派洛严一人去的将军府,洛严回来时脚上的靴子被雪打湿了, 宣凤岐见状便命人给洛严上了被姜茶。
以前洛严伺候在侧的时候都是站着的, 宣凤岐这次竟给他赐座,而且还让他坐在身边回话。洛严一时之间竟忘了该怎么说话,而宣凤岐此刻却笑盈盈道:“外面雪刚停便让你去将军府,真是难为你了,快点坐下喝点姜茶暖暖身子吧。”
宣凤岐也很少露出如此温柔的笑容。
洛严微愣了片刻, 他盛情难却地走到宣凤岐旁边坐了下来:“王爷言重了,为王爷解忧乃是在下分内之事。”
宣凤岐听到洛严这话后接着问:“耿老将军的身子如何了?”
洛严此刻神色有些沉重,他沉吟片刻答道:“不太好,老将军寒毒入体重加重了身上的旧伤,而且他这病不是一日两日了, 哪怕是再精心养护也无力回天了, 就连在下也只能是保证老将军剩下的日子能好过一些。”
宣凤岐听到他这番话后无奈叹气:“老将军在战场上辛劳半生,他一直以为旧疾复发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为此他也没有特意找宫中太医诊治。这一拖再拖竟成了如今这副样子……罢了,洛神医你尽管医治便好,一切药材开支皆从本王这里出, 还有你别告诉老将军实话,本王怕他病中伤心难免加重病情。”
洛严听到宣凤岐这番话后又是愣了一下,他很少这样仔细地去看宣凤岐。明堂外的雪光映在他的脸上时更显得他肤色白皙,那些纯白冰冷的雪在他面前也会黯然失色。如果他不是知道宣凤岐是怎样的人,他一定会认为宣凤岐是位悲天悯人的圣人。
洛严点了一下头:“是。”说完,他便坐着面无表情地喝了那杯宣凤岐为他准备的姜茶,他看到宣凤岐脸颊泛出的微微红晕时,“王爷的身子倒是好了许多。”
宣凤岐听到他这样说后点了一下头:“那是自然,有洛神医在一旁看着,本王的身子当然就好了起来。对了,你上次做的枇杷膏本王用着很好,不知你那还有吗?”
洛严听到他这样问后又是一愣,他一个不察握在他手中的杯子竟这样被他不小心打翻在地上。就当他慌张无措时,宣凤岐又笑道:“不打紧的,本王会命人收拾的。”说完,他便看向洛严今日穿的那件青灰色的棉袍,“洛神医的衣裳脏了,本王这里正好有几件跟洛神医身上相似的衣裳,洛神医若是不弃的话可否移步后面将脏衣服换下来?”
洛严刚想拒绝,但是他抬眼便看到了宣凤岐那双明眸正深深地看着他。只便一眼他便觉得寒冬霜雪尽消,他不知道宣凤岐是否看别人时也是用的这种眼含春水的眼神,但他不能否认当他看到宣凤岐这般看他时,他便不能说出拒绝的话了。
洛严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也察觉到自己刚才盯着人看有些失礼,于是他结结巴巴道:“既……既然如此,那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宣凤岐见他答应再次笑着朝他点头。
洛严在后面很麻利地换好了衣服,他拒绝了宣凤岐派来的那些下人的帮助。等到他将衣服穿在身上的时候,他才发现这身衣服无论是从料子还是从做功都比他穿的那件好多,虽然都是青灰色的,但这件袍子上还绣着用银线勾勒的暗纹。
纵使洛严再怎么不识货也知道这衣裳的贵重,但衣裳已经穿在他身上,若他再借贵重之名脱下来,那岂不是成了他不识抬举了?
洛严换好衣裳出来的时候,宣凤岐看到他后眼前一亮。他继续让洛严坐在自己面前:“本王虽然这段时日身子好了不少,但心疾却总是复发,不知洛神医可知是何缘故?”
洛严听到这话后脸上凝重的神色才淡了几分:“王爷的心疾乃是旧疾,若是时常复发也可能是吃的药的药力减退了。在下可为王爷再开一副别的药吃着,想来应该也是无碍了。”说完,他便抬起头来,“请王爷伸出手来让在下搭脉。”
宣凤岐听到后便向上掀起衣袖露出那一截白皙的手腕,他的肤色很白,甚至能够十分清楚地看清青色的血管。洛严见状将手搭了上去,他的神色随着宣凤岐脉搏的跳动愈加复杂。
宣凤岐看到他的脸色很不好,于是又问:“怎么,本王又哪里不好了?”
洛严此刻听到了宣凤岐的询问后回过神来,他连忙道:“王爷身子无碍,只是在下为王爷制的那些丸药王爷还是要按时服下的,若有任何不适之处也请王爷不要讳疾忌医,一定要赶快派人来告知在下。”
宣凤岐听到裴砚这番嘱咐后有些羞愧:“是本王前些日子事务缠身才少吃了一两次,洛神医既然看出来了,本王也不好隐瞒。但本王答应你,本王一定会好好按时服药,一定不会再忘记了。”
他知道像洛严这种从小就被培养的天之骄子最厌恶的就是有人不遵他的医嘱。但当洛严看到宣凤岐这副服软的样子后,他便也没再说什么了。宣凤岐见洛严沉默不语,于是伸出手来抓住了洛严的衣袖:“洛神医这是生气了?”
洛严见自己的袖子被他抓住后又是一怔,宣凤岐察觉到后连忙松了手,他摆出一副伤心的模样:“洛神医也知道本王这心疾是自娘胎里带来的,本王好不容易活到现在自然是更加珍惜自己的性命。只是天下黎民总比本王要重要许多,本王也是忙得无暇分.身才会忘记吃药,洛神医真的不能理解本王吗?”他一边说着,一边看向洛严语气也逐渐放缓,“我以为你我之间是知己。”
洛严听到“知己”二字时呆愣住了,他不知道愣了多久后才回过神来,他连忙道:“是,王爷虽为天下百姓辛劳,但王爷也是在下的病人,在我眼中没有人会比我的病人更重要。所以……还请王爷一定要按时服药。”
宣凤岐见他这样说后便露出一个歉疚的笑容:“那是自然。”
话毕,洛严便回去给他开新的药方了。
宣凤岐脸上的那抹笑意随着洛严离开而消失不见了。
其实他不是很爱笑的。在宫中,在这个世界里他每天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因为他的身份他必须每天都这样露出得体的,虚与委蛇的笑容。他真心开心的时候或许是以为拼命工作时,也或许是看到谢云程上前撒娇的时候。
大雪是罪恶之前的征兆,这天还没回暖,雪水初化,玄都就传来了一个震惊朝野的消息——玄都内发现瘟疫了。
这是宣凤岐执政期间第一次遇到瘟疫这种事。万幸这瘟疫还没传到皇宫这边来,于是他便进宫联合六部一同商议瘟疫之事。
温郁站在群臣最前,他如实禀报道:“王爷,据臣所查,瘟疫最初是从玄都城外的一座小村子发现的,这座村子原本在一片密林中,居民也较少。据当地打猎人所说,这村中的人一开始是有几个人咳嗽发高热,但是他们服用了寻常退烧草药后仍是无效,之后几日便有人发热闭塞而亡。这些人的症状大多都是发热咳嗽,有人会腹泻。”
宣凤岐听到后点了一下头。要是放到现代还好,但是放在两千多年前的大周,这场瘟疫是真的会死很多人的。宣凤岐一副头疼不已的样子,他又继续道:“这病最开始只在玄都附近发现,其他州郡地区还没出现对吧?”
温郁继续答道:“目前还没有,只是这瘟疫来势汹汹,微臣也不知几日后其他地区会不会爆发。”
宣凤岐立刻道:“传令下去,凡是发现发热咳嗽的人都单独隔离开来,玄都城附近方圆三十里派人驻守起来,不许人出去,也不许放人进来。等会儿让太医院众太医来本王这里商量一下。”
“是!”
“王爷,我大周近四十年没有出现过瘟疫了,此次瘟疫来势凶猛,我等还是要以安抚民心为上啊!”
有人认同就有人反对,就当宣凤岐提出要封闭玄都城时,便有朝臣出来:“王爷,玄都城中有不少人是要在外交易,也有不少商户要出城进取货物,若是关了城门不许人进出,那玄都几十万人口的吃食该如何解决?”
确实,这是个很大的问题。或许关上城门两三天没问题,但若是长此以往不出半月玄都城内一定会出大问题的。宣凤岐又向户部的人道:“你们把城内所有粮仓里的粮食核对一下,随后前来告知本王。”
之后,他又指着兵部的人说:“你们的人手不够就去禁军营里拿人,不论发生什么一定不许人进出玄都。还有把这条暂时写进军令之中,违者格杀勿论!”
宣凤岐如此强硬的态度让许多想要劝话的官员生生把话给咽了下去。这进出玄都的商队中有些还是跟这些官员有关的,这玄都城多关一天他们就少赚一天的钱……但无论他们再怎么不愿也无法明着与宣凤岐对着来,宣凤岐下令后他们也只能悻悻道:“是,微臣遵命。”
宣凤岐吩咐完六部要办的隔离的事情,又仔细叮嘱了一些细节才松了口气。温郁是吏部尚书,按理说他除了人事调动,剩下的就没他什么事了,但是在这么乱的局面下,宣凤岐还把他留了下来。
等到所有人都退下后,宣凤岐像脱了力似的坐了下去。他现在头疼得很。虽然他现在不确定除了玄都以外的地方有没有出现感染瘟疫的人,但他必须封城,若是半个月后除了玄都城外没有其他地方爆发瘟疫,那么他就能正常处理玄都里的瘟疫。他知道瘟疫是传播最快的疾病,古代交通没有现代那么发达,那么如果瘟疫最初是在玄都发现的,他这么快就封锁玄都,瘟疫就有很大概率不会传播到其他地方。
温郁看到宣凤岐那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心里就隐隐不是一番滋味,他知道这样为民忧心的模样做不得假。他在堂下站了许久:“不知王爷留微臣在这里想要做什么。”
宣凤岐听到温郁这话后才回过神来,他抬眼看向温郁时眼中都是无助:“刚才你也看到那些人不同意本王封锁皇城了。”
温郁道:“是的,朝臣们说的确实有道理。王爷若是关上城门两三日还好,若是时日久了城中必发生暴.乱,到时候局面就难以控制了。”
宣凤岐听到温郁的话后有气无力地冷笑了一声:“你以为你说的本王不知道吗,但是没有办法……现在不确定瘟疫是从一个地方产生的还是大周的各个州郡都有,若是实在过上几日其他地方还没有这便好办多了,但若是除了玄都外其他地方也有,到时候可不是生灵涂炭那么简单了。本王知道时间久了人心自是不满,所以本王才将你留了下来,本王决定暂封你为监军,你全权监视那些封锁城门的人,若有异动,你可直接以本王之令行事。”
温郁听到宣凤岐这话后猛的抬头,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高坐在明堂上的人。他知道宣凤岐一直捏着手中的权势不肯放下,他身上的权力绝对不可能会分给外人。而此刻他却对自己说出这般话来。
温郁想问的话梗在喉间好几次,他确实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宣凤岐,但当他看到宣凤岐一副忧心不已的样子却又什么都不忍心问了,最后他只问了一句:“为什么这样相信我?”
宣凤岐听到温郁问出这话来抬眼看向他,温郁似乎真的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他的目光有神而又锐利。宣凤岐起身居高临下看着他:“因为你的仇还没报,所以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只是这么简单吗?
温郁咬了咬牙:“既然王爷如此信任于微臣,那微臣又怎么能辜负王爷的期待呢?”
皇城发生瘟疫这事也很快传到谢云程耳中,但是他没经历过瘟疫,他所知的有关于瘟疫的事还是从各种古籍史实里看来的。他虽然没经历过,但是看了那么历史事实也知道瘟疫有多可怕。那些还没死的人,只要出现咳嗽发热等症状就会被和患了瘟疫的人关在一起,然后被一把火活活烧死。
宣凤岐在那边调度官员封锁玄都时,他便让太医去古籍药方中寻找医治瘟疫的方法。他知道宣凤岐现在很忙,他不懂瘟疫他不能给宣凤岐添乱,所以他想尽自己所能为宣凤岐分担一些。
据太医所言,四十年前大周也爆发过一场瘟疫,那场瘟疫死了数十万人,就连宫里也死了不少人。虽然研制出来的药方有效,但是那些已经病入膏肓之人还是无力回天,太医院的药方也只对那些症状轻微的人有用,至于有没有效还要分情况的。
谢云程不懂药理,但是他知道太医院说的这些都是废话。大周也是这些年除了战乱外过的太顺风顺水了,就连这方子也都是四十多年前的了,要是有用就怪了。
谢云程头疼之际忽然想起来那个眼角下有颗红痣的男人。他讨厌在宣凤岐身边的一切长得俊美的男子,但是他忽然想起来那个洛严好像是神医谷的亲传弟子来着,他来到玄都人人都尊称他一句“神医”,像他这样的人难道连张医治瘟疫的药方都拿不出来吗?
谢云程想到这里便准备出宫,而就在此刻他身边的宫女拦住了他:“陛下,外面发现瘟疫兵荒马乱的,王爷说您最近还是不要出宫门了。”
谢云程知道宣凤岐这样吩咐是在关心他,可是他如果就这样乖乖听话,那他岂不是什么都做不了?他喜欢被宣凤岐关心的感觉,但这不代表着他被掌控。
“现在皇宫里不是还没发现有人感染瘟疫吗?而且现在玄都城的城门都关了,孤带人前去一定会没事的,孤这样也是为皇叔分忧。而且皇叔现在正为瘟疫之事忧心,孤不希望任何人去打扰他。孤相信你是个聪明人,你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对吗?”他一边说着一边阴笑着看向方才还在劝告他的人。
虽然谢云程身边不少宫婢是宣凤岐的人,但谢云程好歹也是个皇帝,他身边所带的侍卫也是他自己的人,若是他现在发怒下令斩了所有违逆他话的人也不稀奇。那些宫人在听到谢云程的警告之后纷纷跪地:“是,奴婢们遵命。”
洛严在宫外的宅邸在玄都朱雀街的东南角。即使不用别人说谢云程也知道这宅子是宣凤岐帮着洛严置办的,因为这里离襄王府最近家而且这里的地段很好,纵是一些达官贵人也很少有人能在这里置办得起宅子。
谢云程还没进宅,他在街上便闻到了从洛严宅子里传来的一阵悠悠药草香。他虽然讨厌这人,但他却不讨厌这药草味,因为宣凤岐身上除了那股可以安抚他心绪的香气外最多的便是这药草香。
谢云程一脚踏进院子,随侍的人便想往里面喊,谢云程见状抬手示意他们都退下。裴砚看懂了他的意思后便向身后跟着的人:“这里有我陪着陛下就好,你们都先去外面守着吧。”
话音刚落,那些宫人侍卫们便退至宅子门外守着。谢云程在来这里之前,侍卫们便将这座宅子旁边的闲杂人等都驱散了,所以现在这门外除了这一大群乌泱泱的人外连只阿猫阿狗都没有。
就当裴砚想陪着谢云程一起进去时,谢云程板着一张脸:“你也下去。”
裴砚没想到谢云程也赶他走,他微愣了一下:“可是,陛下身边不能没有人陪着啊,若是遇到危险该怎么办啊?”
谢云程一脸与他讲不通的表情:“笨啊!孤若是遇到危险不会喊人吗,而且侍卫已经在这里守着了,孤不会有事,你先退下吧。这神医的脾气很大,若你在场,他恐怕不会答应。”
裴砚听到谢云程这话后犹豫了片刻,随后他还是退出大门外了。
这是一座雅致的小院,小院里还种着一株梅花树,艳红的梅花还未过花期,除了几朵盛开的真艳的花外还有几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再加上残雪染在枝丫上,像极了一副优美的画卷。
这院子的陈设倒真有几分像宣凤岐的品味。谢云程往前走便能看见晾在外面的一排排半干的枯绿色的草药。而就在此刻,他看到了后院有缕缕炊烟冒出,于是他便起身绕到了后院去。
后院也仍然晾着许多草药,什么样的都有,自然了还有一些动物身上的部位和各种昆虫毒虫的尸体,它们也一样等待着被风干。谢云程果然在后院的一间火炉前找到了正在烧火的洛严。
就当谢云程刚迈出两步后,洛严便十分敏锐地察觉到有人靠近,他连忙拿起了烧火棍想要朝着擅闯他宅院的人砸去,谢云程察觉到那人的意图后很伶俐地就闪了过去。
洛严刚才使的劲儿很大,谢云程的发丝都被那一阵熏人的热风带的飘了起来。
洛严看清了少年的脸,他露出一副十分难看的表情,随后他将烧火棍扔向一旁然后行了一个恭恭敬敬的礼:“原来是陛下,不知陛下大驾光临草民有失远迎。只是陛下这样悄无声息地闯入别人的院子里着实有些不妥,因为草民这院子以前也曾进过几个小蟊贼,所以草民为了自保才做出了方才失礼之举,还请陛下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