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回答:“陛下,凡是审问嘴硬的犯人刑部自然是用刑的,因为此人十分可疑,而且怎么审都不肯说实话还一直吵着要见您,所以微臣才会自作主张将此事呈报给陛下。”
谢云程听到裴砚那些话后又是低下头来沉思了许久。
刑部的人在用刑上一直都是毫无避讳的,如果事实真的如裴砚所说的那般,那个香莲现在恐怕已经不太适合被带到他面前见他了。
约摸过了一盅茶的功夫,谢云程缓缓起身从明台上走了下来,“知道了,既然如此孤就亲自去见一见她吧。”
裴砚:“是!”
自从谢云程从颍州回来后刑部就开始忙了起来,那些曾经跟谢瑆有关的人都进了大牢,谢云程刚进入牢房的时候隐约还能听到痛苦喊叫的声音。只是他进来之后牢房就忽然安静下来,无关的人和审问的提司都退了下去。
宣凤岐走到关押着那名宫女的牢房前,随着一声咔嚓的响声,牢房的上的铁锁链被打开了,宣凤岐走了进去。而此刻那个倚靠在墙角身上都是鞭子血痕的女人缓缓睁开了双眼,她抬起头来便能看到那个长得高大俊秀的男人一脸凝重地站在她的面前。
女人见状连忙起身跪在了谢云程面前:“奴婢参见陛下!”
虽然她蓬头垢面的,但谢云程还是一眼就认出她就是以前在自己身边的香莲。
宣凤岐当时不是赐死她了吗,她又怎么会出现在谢瑆的行宫里呢?
谢云程紧锁着眉头沉声道:“抬起头来。”
香莲听到这一阵冰冷阴沉的声音后浑身颤栗了一下,随后她颤巍巍地用双手撑地抬起头来直视着谢云程。
当初的那个孩子已经变成了一个如此高大威严的男人了,香莲自知心里对他有愧,她的脸上时不时透露着心虚的样子。
谢云程看清了她的面容之后像看到了无法理解的事物一般倒吸了一口凉气,“你就是当初被我派去襄王府的香莲吧,当初孤派你去皇叔府邸让你监视皇叔,结果皇叔发现了你并查出你籍贯有误并赐死了你,你倒是解释一下你为何会出现在荣王的行宫里?”
香莲听到谢云程直接把事情说出来了,于是她也不再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她连忙弯下身去跪地叩头哭泣:“陛下,奴婢自知对不住您,可是奴婢也是没有办法的啊!”
其实香莲的死一直是他心里的一根刺,他自从知道宣凤岐杀了香莲之后是真的想为香莲报仇的,可是自从那天他知道了宣凤岐并没有杀了香莲还派人去监视从乱葬岗爬出去的香莲的时候,他就知道香莲的身世不像表面上的那么简单。
只是他在宫中面对着各种阴谋诡计,孤苦无依时,香莲就这样出现在他的面前。香莲知道他父母的身世,还有他父母的遗物,他不得不相信香莲,重用香莲。
直到现在他也不敢相信香莲背叛了他。
谢云程居高临下冷冷注视着他:“如果你想活命的话,那就一五一十的说来吧。”
香莲听到他这话后止住了哭泣,她微微发抖地开口道:“其……其实奴婢在身世上并没有骗您,奴婢的母亲以前确实是昭德王府里的一名会武功的侍女,奴婢自小便被母亲带在身边学会了武功。
昭德王府被抄家的时候奴婢的母亲确实将奴婢藏在水井中,奴婢因此捡回了一条性命。可是奴婢远在颍州的家乡还有年迈的祖父母和弟弟,奴婢走投无路之下只能隐姓埋名一路行乞丐回到颍州。
可是天不遂人愿,奴婢回去的时候,家里正在闹饥荒。奴婢那个时候才想起来王妃那枚龙凤呈祥的玉佩,奴婢家里只有老弱三人,那个时候人都丧心病狂易子而食,奴婢纵使会武功也双拳难敌众人,奴婢为了救回家人的性命对王妃留下了的那枚玉佩起了歹念,所以才会拿到当铺去变卖。”
谢云程听到她的遭遇后忽然觉得自己心里多年前扎进去的那根刺慢慢变软,最后与血肉混为一体再无恨意。他的目光不再那样冰冷凌厉,“那你又是怎么和荣王搭上线的呢?”
香莲继续抽噎道:“奴婢去把玉佩卖了换了些银钱暂时让家人吃饱了肚子,只是没过几天等到奴婢上山去挖树薯草根时却发现奴婢的村庄着起了大火。奴婢心觉不对便一路跑回了村中,没想到奴婢村中所有村民皆死于非命,奴婢怕奴婢的家人也遭此横祸,于是便拼命跑回家,可是在奴婢的家里奴婢见到了荣王……”
香莲说到这里还是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就算那些村民想要与她们家交换老人易子而食,她也没想过真的要那些村民死,她知道这个世道就是这样,可是当那些人真的面目全非地死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却陷进了无边无际的恐惧之中。
除了在昭德王府,她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多死人。
香莲哽住声音,她张了张嘴缓了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荣王在典当行查到了奴婢卖掉的那块玉佩,奴婢为了保住性命说出了玉佩的来历。谁知荣王在听到奴婢说出自己在昭德王府当过差后非但没有杀了奴婢还跟奴婢说要将奴婢带在身边培养。后来奴婢才知道荣王只是杀了村子里的人并没有杀掉奴婢的祖父母跟弟弟,奴婢在见过他们一面后便留在荣王身边学起了杀人的本领。陛下您登基之初,荣王便将奴婢安插进宫中接近您。”
谢云程听到她这些话后眉头越发紧皱。
香莲与他的相遇,甚至是后来的事情都是谢瑆算计好的。如果不是宣凤岐用“赐死”的方式把香莲赶走,谢云程真的不敢想象自己还要生活在这种监视下多久。
谢云程沉默许久消化了香莲说的那些事情后又接着问:“荣王除了让你接近我取得我的信任之外还交给你了什么任务?”
香莲听到他这样问后十分胆怵地思考了片刻,她最后一闭眼咬牙,“除此之外,荣王还要奴婢监视襄王,他说凡是跟襄王有过接触的大臣,男人都要奴婢汇报给他。”
谢云程听到她这番话后呆滞在原地。
谢瑆在之前就想对宣凤岐行不轨之事,现在谢云程又结合香莲的话想到了过往的种种。原来他那么早就被人算计了,他那个时候竟然还傻傻地去怨恨宣凤岐。
他到底有什么资格去怨宣凤岐呢?
宣凤岐这些年过得一定很苦,可是那个人从来都不说,也从来都没有在他面前提起自己的过去。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谢云程现在满脑子都是对谢瑆的杀意,他绝对不会留欺辱过宣凤岐的人活在这个世上。
就在谢云程紧攥着拳头双目通红之时,香莲一连叩了几个响头,“陛下,奴婢知道奴婢对不住您,可是奴婢的家人是无辜的,求您赦免奴婢的家人吧,倘若如此奴婢就算受尽酷刑也不会有一句怨言的!”
谢云程稍稍回过神来,他来不及控制自己那凶神恶煞的表情咬着后槽牙恶狠狠地问:“你的家人在哪里?”
香莲听到他这样问后心中窃喜,她连忙抬起头来回答:“就在荣王府后街的那条春喜巷中,据奴婢所知,那条小巷中关着的全都是被荣王胁迫之人的家人。”
谢云程听到她这些话后眼中忽然浮现出一丝不忍之色。
香莲还喋喋不休地说着:“陛下若是不方便奴婢可为您指路,奴婢不求陛下宽恕奴婢的家人,只求您能够饶他们一命就好,奴婢愿意代替他们受凌迟之刑……”
她话说到这里的时候,谢云程有些底气不足地开口:“荣王后面的那条街在他逃离颍州的时候就被他的人给屠了。”
香莲听到谢云程这句话后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的眼睛一点一点睁大有些不敢置信地摇着脑袋,“什……什么?不……不会的,不可能……”
谢云程继续道:“我想荣王大概是怕那些人泄露他的行踪,所以选择杀人灭口。”
香莲听到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中那点希望的光芒一点点灰败下去,她仍不死心屈行到谢云程面前小心翼翼地抓着他的衣摆,“陛下,这些其实都是假的对不对,无论您怎么惩罚奴婢都不要紧,奴婢只想让家人好好活下去!”
谢云程低头对上了她那双哀求的双眼,他微微欠了一下身体,“我念着你曾经陪伴过那个在深宫之中年幼孤苦无依无靠的孩子,那个孩子在那段没有那个人陪伴的日子里真的很难熬,所以他很感激你曾经陪过他。我不会杀了你的,我会命人给你一笔银钱送你出宫,之后我们再没有任何关系了。”
说完他便将香莲握在手中的那一角衣摆狠狠扯回来。
香莲就像没反应过来似的愣在原地。
她做了那么多亏心事就是为了自己的家人能够活下去。现在她的亲人全死了,那她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何意义?
只是未等她细想,谢云程便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了。
谢云程刚走出几步便听到关押着香莲的那间牢房忽然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吼叫声。那一阵阵哭泣声就像怨魂厉鬼一般萦绕在逼仄的牢房里久久不散。
他没有回头。
现下刚过完年,朝着百官也在休沐之中,宣凤岐趁着这个间隙将玄都的城防漏洞全都修补上了。玄都下面的地道虽然为谢瑆提供了方便但这些地下通道也可以不用填,如果这些地道利用好了说不定未来还会造福后代。
谢瑆行宫里抓来的那些人该吐的也都吐干净了,令宣凤岐有些没想到的是——当年沈长青被做局谋反的事他暗中也有参与,沈长青出事的十日前他便去往扬州临淮侯的府上拜访过。那些字字写着沈家冤屈的证据不知怎的被临淮侯保存下来。
那些文书可是沈家被冤枉的最有力的证明,谢云程后来也是因为这个替沈氏正了名。
临淮侯要保存的这些证据恐怕也是在谢瑆授意下才做的,谢瑆从那个时候就想着用这个证据毁了谢玹的名声。之后谢瑆又如法炮制将他杀了谢玹的证据送到耿志山的手中。
宣凤岐想谢瑆大概想让耿志山立刻向他发难的,可是令谢瑆没有想到的是耿志山会在意谢云程而没有将这个罪证大白于天下。随后谢瑆便在军中散布他弑君的言论,谢瑆想用这种方式逐渐将他从高位上拉下来。
现在民间确实有很多人说他亲手弑君大逆不道,但那些也只不过是一些捕风捉影的流言,而且谢云程在听到这些流言后就第一时间派人去处理了,所以这件事还未直接影响到宣凤岐。
宣凤岐已经想起自己把另外半块兵符藏在哪里了,只是他思来想去觉得这兵符让谁去拿都不合适,不如他亲自去一趟去取兵符。只要他将另外半块兵符交到谢云程手中,四十万大军便会全部听从谢云程的调令,自从大周内外不会再有违逆他的人。
而就在宣凤岐望着大周的城池沙盘出神时,一双有力的手臂忽然伸出来从他的身后抱住了他。
那人还未出声宣凤岐便已经知道他是谁。
普天之下能够这样对待他的人也就只有大周的皇帝了。
谢云程将头疲惫地靠在宣凤岐的肩上,宣凤岐的脸庞甚至还能够感觉到谢云程呼出来的温热气息。
谢云程有些疲惫地开口:“凤岐,你在看什么?”
宣凤岐听到他的声音后无奈地轻笑了一声:“是大周的城防沙盘,我在想若是谢瑆再想鼓.动大周边疆各国一起进攻时,我们该要怎么应对。”
谢云程听到他这样说后紧锁起眉头来:“那一定很累吧,大周的国土可是很辽阔的。”
“倒是不累,只是不知道谢瑆下一步要干什么,还是要防患于未然的。”
谢云程此刻直起身子来继续抱住宣凤岐的腰身,“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谢瑆的事自然有我为你挡在前面,我只是希望你不要那么累。”
宣凤岐听到他这样说后笑着摇头:“陛下,我们以后不是要成亲的吗,我们既然已是夫妻自该患难与共。”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转身捧住了谢云程的脸,“云程,答应我,无论以后我身在何处都一定会想着你念着你,所以当我不在的时候你遇事一定要沉重冷静,明白了吗?”
谢云程听到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眉头越发紧蹙……又来了,宣凤岐上次就跟他说过类似的话,他心里开始起了怀疑:凤岐到底要去哪儿,凤岐以后不在我的身边那在哪里?
第171章
谢云程紧锁的眉头在看到宣凤岐那双似有万般星辰的眼眸时忽然舒展了, 他不再去问缘由,而是乖乖地点了一下头,“嗯嗯, 我知道了。”
他说完后十分眷恋地抱住了宣凤岐,他的唇贴到了宣凤岐耳侧,“不过我是不会跟你分开的,永远都不会。”
宣凤岐听到他这话后眼中闪过了一丝落寞,片刻后他出生道:“嗯, 永远都不会。”
又是一年春天了,这本该是万物复苏的时节, 但宣凤岐却在这个时候病了。
谢云程在宣凤岐面前哭诉着自己再也不敢乱来了, 宣凤岐见他哭得痛彻心扉又无奈的去安慰他。
其实他知道这是大限将至的前兆,但在世上除了洛严以及温郁外再无人知道他命不久矣。
宣凤岐一病洛严便寸步不离地守着,每次谢云程下朝后就急匆匆赶到宣凤岐寝殿再也不肯离开。虽然谢云程已知晓宣凤岐的心意,但他总不放心宣凤岐跟洛严待在一块,他派来的人也是密不透风地守在殿外, 宣凤岐跟洛严也就只有在无人之时才敢悄悄闲话几句。
谢云程的人在搜索谢瑆在颍州的府邸以及行宫的时候均未发现洛严的师兄,也就是公仪绶的踪迹,这便说明谢瑆逃跑时也带走了公仪绶。
倒春寒时的风特别湿冷,因为寝殿里烧着炭盆,所以周围的窗户都开着小缝, 夜风将烛火吹得摇曳不停。
洛严替宣凤岐把完脉后眉心拧成了一股麻绳:“王爷最近可是时常会想着自己命不久矣, 忧心郁结?”
宣凤岐听到他这话后轻笑了一声:“瞧你这话说的,我本来就是命不久矣, 心而生忧,忧而生怖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洛严满脸惭愧地垂下头去:“王爷可是在怪属下医术不精?”
宣凤岐听到他这样说微蹙起眉来:“若你都自称医术不精,那大周还有几人是精通医术的?”
洛严眼中闪过一丝灰败的光, 他稍微抬起头来,“王爷……”
宣凤岐脸上仍然带着那份和气的笑容:“我早知自己寿数无多所以也早就想好了会有今天这般田地,洛神医就算能妙手回春也无法救回必死之人,所以我的病与你无关。”
虽是如此,但洛严的心中还是泛着密密麻麻的痛。他从三岁起便从神医谷学医,如今他却用尽一身本领也无法使宣凤岐恢复康健,他如何能够担得起“神医”二字呢。
就当洛严抿嘴唇一言不发时宣凤岐忽然悄声问:“你有没有一剂猛药能使我的身子暂时恢复如常。”
洛严听到宣凤岐这样问后刹那间睁大了眼睛,他那震惊无比的双眼正好对上了宣凤岐那双深邃的眼眸,“王……王爷是想……”他刚颤抖着嘴唇嗫嚅出这话便话锋急转,“不可啊王爷,猛药伤身,如果您用的话恐怕会……”
他不敢再说下去。
而此刻看到他满脸写着惊恐的宣凤岐语气严肃:“这些你都不用管,你只需要告诉我这种药你有,还是没有?”
其实他从刚才洛严的神情中也大概猜得出来洛严是有这种药的,至于他用了这种药的后果——就算不用洛严说他也知道。
最差不过是少活半年,但至少在那之前他要先把谢瑆带走,再好好的让谢云程将兵权握在手中。
洛严跟在宣凤岐身边多年,他知道只要是宣凤岐决定好了的事情,外人就算再怎么说也无法更改,他眼中的神情终究是黯淡下去:“是……属下会为王爷竭尽所能调养好身子。”
宣凤岐看到他愈加青灰的脸色后无奈微蹙长叹:“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也不想这样逼迫你。”
洛严垂头丧气:“是,王爷的苦心属下都明白。”
宣凤岐微微点了一下头:“那药最快可以多久使我看起来身体如常?”
洛严听到他这话后倒是罕见的愣了许久,等到外面天边泛起鱼肚白时,他抬起头来沉稳道:“最少也要两个月。”
宣凤岐冷吸了一口气:“真的要那么久?”
洛严面不改色地回答道:“王爷的身子已经被毒药浸入到骨髓中了,这两个月还是属下拼尽一身医术才争取到的。属下知道王爷有重要的事要去做,若非真的如此,属下断然不会拿这种事情糊弄王爷。”
宣凤岐听到后又是深深叹了口气:“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时间紧迫,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倒下。”
他的一番话使得洛严的心里闷闷作痛,洛严朝着他行了一礼,“王爷放心,属下会尽快为您调养好身子的。”
宣凤岐听到他这样说后点了一下头:“辛苦了,你先下去吧。”
“是,属下告退。”
就在洛严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转身离去时,宣凤岐又好似的想起了什么似的迟疑地叫住了他,“对了……”
洛严听到宣凤岐的呼唤后连忙转过身去,“王爷还有何吩咐?”
宣凤岐沉吟了片刻,最后道出了自己心里一直以来的疑问:“如果我死了,我身体里被你种的母蛊会影响到你身上的子蛊吗?”
洛严听到他句话后脸上逐渐浮现出不敢置信,他努力控制住自己那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的双手——宣凤岐这是在关心他吗?
宣凤岐见他怔愣着不说话,于是又连忙解释:“你的师兄现在估计还在谢瑆手里,谢瑆与我之间有着深仇大恨,我本无欲将你们牵扯进来,你师兄与神医谷也是无故遭此灾祸。我知道我时日无多,只求自己离开能清清静静不牵扯无辜之人才好。”
洛严刚才还因为兴奋而颤抖的心此刻竟也变得有些失落,原来过了那么久,他在宣凤岐心里也只是一个无辜之人罢了。
话落片刻,洛严便抬起头来回答:“是啊子母蛊母死子消,属下身上的子蛊会随着母蛊死去而消失,那之后自然不会影响到属下的性命。”
宣凤岐听到他这样说后才稍微安心了一些:“知道了,你回去吧。”
“是。”
洛严走出晨曦照耀的寝殿。
其实子母蛊哪有那么容易就消失,所谓母死子消不过是那个有母蛊在身的人死后身上带着子蛊的人也同样会死。
洛严本来一开始就是带着目的接近宣凤岐的,他愿意以死去追随宣凤岐。
可是像宣凤岐那么耀不可及的人怎么能就这样死去。
宣凤岐会甘心吗?
洛严不知道宣凤岐会不会甘心,但他不甘心让宣凤岐就这样死去。
宣凤岐卧病在床的这两个月也不忘关心边塞周围各个小国的动向。他有时候没有精力一一看过那些从边塞军探那里递上来的奏折,谢云程便坐在他的床前一字一句地念给他听。
谢云程每天都会来陪他,有一日他忙着出错,忽略那些军情要务中夹带着一个不一样的奏折。宣凤岐抽出了那道奏折的时候,那上面写的却是请求谢云程选妃充盈后宫的内容。
这一道奏折能不被谢云程察觉带到这里来,那就说明像这样的折子还有很多……多到谢云程觉得厌烦,所以谢云程才会百忙之中出了这种差错。
当谢云程看到宣凤岐拿着那本奏折愣住的时候,他很快便反应到了那奏折上的内容,他见状一把夺过宣凤岐手中的那道奏折毫不犹豫地掷入炭炉中。
宣凤岐抬眼看向一脸心虚的谢云程时候,谢云程还极力用笑容掩饰自己的慌张,“凤岐,那都是一些言官的无稽之谈,那种腌臜之语怎么能入你的眼呢?”
他现在心慌得手心冒汗,他心里一遍又一遍嘀咕,只求宣凤岐没怎么看到那奏折上的内容。
片刻后,宣凤岐才移开看着谢云程的视线,“陛下年少出征,军功卓著。此番天威尽显击退北召收复失地乃大周之幸事也,然后宫之中空悬无主无法延续子嗣,国祚乃社稷之大事,臣请求陛下为国思虑,选秀纳妃。”
谢云程听到宣凤岐说出奏折上的那些话后有些吃惊。
他什么都看到了……
谢云程再也顾不得其他,他连忙走到宣凤岐面前认真地看着他,“凤岐,那些人说的都是一些没用的屁话,你一个字都不许听,听到了没有?”
宣凤岐抬起头来看向谢云程,他露出一个淡然的笑容,“我觉得御史大夫说的不错,国祚确实乃社稷之根本,国有后嗣才能安抚人心,稳固江山。”
谢云程听到宣凤岐这些话后呼吸一滞,他有些茫然无措地伸出双手按在了宣凤岐的肩上,“凤岐你在说什么,难道你也赞成那些老头子的浑话吗?你不是说过要与我成亲的吗,我们两个要成为一对恩爱夫妻的呀,你怎么能说让我去娶别人这种话?”
谢云程的一字一句都像一根根刺一般深深扎在宣凤岐的心里。
他想自己是有些后悔放纵自己了。
如果他没有那么轻易接受谢云程,没有轻易答应谢云程,那么他死后谢云程会像这些言官上奏的折子一样娶妻生子。
这应该是他圆满的人生。
他为什么要把谢云程拖下地狱?
宣凤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谢云程,他感觉此时此刻的自己都显得有些不正常了。他的脑袋嗡嗡作响,最后无数积攒的痛苦汇作一声声怒吼,“可是你是大周的国君!你要考虑很多事情,你不因我一人而忽视文武百官,黎民百姓,自古以来就没有叔叔变成侄儿的皇后的,倘若如此陛下要如何面对千万声唾骂?”
谢云程听到他这话后呆呆愣在原地——
第172章
谢云程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他呆在原地震惊沉默了许久……宣凤岐还是在乎那么多,在乎朝政在乎大周的江山,唯独不愿意成全他。
他此刻腥红着双眼上前对上了宣凤岐的眼睛:“凤岐, 你看着我,你为什么要说这些话,你是要存心惹我生气吗?你明明答应过我,我们要成亲的,我们之间已有夫妻之实, 你是听信了什么人的话才要跟我说这般令我伤心的话,是吗?”
他按住宣凤岐的那双手不经意间稍稍收紧, 他在期待着宣凤岐的回答, 他期待宣凤岐回答他这一切都只是跟他开玩笑的。可是同时他又在害怕,他害怕宣凤岐会说出更让他心灰意冷的话来。
“如果你真的担心那些人的流言蜚语,我宁愿不要当这个皇帝!”
宣凤岐听到他说到这里时错愕地睁大了双眼:“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谢云程此刻像失去理智一般死死按住了宣凤岐的肩膀,“我知道,我已经长大了, 我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在做什么!我从小到大的心愿便是一直与你在一起,为何你那么在意那些朝臣的言语,在意百姓的目光?现在只要你说你愿意,我宁愿什么都不要,我只想与你长相厮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