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的答案——忘记了。
裴迹无声苦笑一下,他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信这样的回答。
有道理,但又经不起推敲。
他厌倦了,不想再往下问了,因为他知道不管他问什么可能得到的都是同样的答案。
——忘记了。
楚听寒不愧是高不可攀的歌神,连记忆力都像话里说的那样,贵人多忘事。
他不知道楚听寒那里到底还有多少句模棱两可的假话在等他。
裴迹思绪萦绕,干脆不想这些,把手机揣回兜里,乘着电梯下楼。
尽管他强迫自己不要再想这些事,但思维依旧不受控制。
他甚至在想如果自己没有这么强的戒备心,没有发现这部被楚听寒藏起来的手机就好了。
有时候知道的少了,反而是一种庆幸。
现在他感觉自己和楚听寒之间忽然被隔上一层戳不透的白纸,朦朦胧胧怎么也看不清对方,让他不知道以后该如何与楚听寒相处。
如果夫夫两人不能坦诚相待,那婚姻只是一个困住人的空壳,名存实亡。
这样想来,他以前那句要和楚听寒好好过日子的承诺也如同一个笑话。
生活中充满欺骗,还怎么让他好好过日子。
裴迹浑浑噩噩走到室外,天边高悬的日光晃到了他的双眼。
他眯了眯眼,下意识想抬手去遮,可手还没来得及抬起来,耳边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哥!还真是你啊!”乔贺急匆匆赶过来,凑到他面前时还在大喘气。
裴迹看他手里拎着的咖啡袋子还在晃,猜到这人可能是跑过来的。
此刻他应该像往常一样在脸上挂起得体的笑容,但他现在实在是挤不出来半个笑脸。
乔贺稍微缓过来:“我下楼买咖啡,远远瞥见一个人长得像你就跑过来了,没想到真的是你。”
裴迹表现得很平淡:“你怎么在这?找我有事?”
乔贺抬手往路对面指了指:“你忘了,对面就是寰宇传媒所在的办公楼啊,我就在那里面上班。”
裴迹没心情关心这些,只是平淡地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但是对方反倒很热切,只见乔贺神秘兮兮地往他身边凑了凑,压低声音道:“哥,你什么时候发达的我怎么不知道。”
发达?是说他飞黄腾达吗?
对于这个问题,裴迹脑子里不自觉浮现出一句话——“是傍上大款了。”
他绝望地闭了闭眼试图让这句话从自己脑海中消失,可除了这个答案,他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原因会使自己突然发家致富。
不对……
裴迹猛地意识到他从来没对乔贺透露过一丝一毫他和楚听寒之间的事。
乔贺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他?
“为什么这么问我?什么叫我发达了?”裴迹不解道。
乔贺迷茫地眨了眨眼,好似对他这句话也有点不解:“就是你解约的事情啊?”
然后他抬头观赏了一下裴迹身后的办公楼,看上去貌似确实比寰宇传媒那栋气派点,摸着下巴煞有介事道:“这是不是就是你找好的下家啊?”
什么解约?什么下家?裴迹一头雾水。
裴迹慢半拍开口:“我和寰宇传媒不是还没到期吗?哪来的下家?”
“可你几年前就解约了啊。”乔贺更加不解。
“解约?”
“对啊,一千八百万的违约金一次性付清,”说到这,乔贺眼里泛着点星星,万分崇拜,“哥,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有钱,深藏不露啊。”
裴迹清清楚楚记得自己银行卡余额仅有五位数,还是一开头的五位数,穷得叮当响,哪来什么一千八百万付违约金。
总不能是寰宇传媒和他都疯了交易用的冥币吧……
裴迹思绪卡了一下:“我解约了吗?”
乔贺点头如捣蒜:“对啊,解约了啊,几年前就解约了,不是啊,你不会不知道吧?”
乔贺摸着脑袋搞不清楚状态,哪有人解约了自己却不知道的。
裴迹愣了一下,忽然想起来车祸醒来后他没有这七年的记忆,所以根本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解约。
裴迹又问:“你为什么确定我解约了?”
“当然是我问的啊,我当时本来是想看看你和寰宇传媒的合约还有多少年到期,没想到得到的答案竟然是你已经解约了。”
裴迹拧了拧眉,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人,沉吟道:“谁给我付的违约金?”
他身边只有这个人有能力一次性付清一千八百万,可此刻裴迹竟然希望得到的答案不是他。
乔贺思索一阵儿,慢悠悠道:“好像……姓楚。”
裴迹脑海中突然“轰隆”一声,好巧不巧就是他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他只认识一位姓楚的人,那就是楚听寒。
可是为什么呢?
几年前他俩并没有结婚,他欠的违约金不算共同债务,绝对算不到楚听寒头上,更轮不到让楚听寒去还。
可事实是,楚听寒不仅帮他还了,还是一次性付清,彻底帮他除去了一个巨大的累赘。
为什么要帮他还?
楚听寒大可以一脚把他踹了,为什么要花高价来帮他处理烂摊子。
一千八百万放在几年前的楚听寒身上或许并不是一笔小数目。
那时候他俩可能还没确定关系,也有可能是在地下恋,只是最普通的情侣关系。
不是都说大难临头各自飞吗?楚听寒为什么不跑,不仅没抛弃他,还要倾尽全力来帮他。
裴迹想不通到底有什么理由能让楚听寒毫无顾忌地为他抛出去一千八百万。
难道仅仅只是因为……爱吗?
裴迹不停地问自己为什么,可答案只有这一条。
爱他,因为爱他所以肯为他花一千八百万,为他找回自由身。
可他现在在干什么?
楚听寒为他付出这么多,他竟然还去怀疑楚听寒,怀疑对方是个骗子。
哪有骗子会为了做局白白浪费一千八百万,这代价太大了,除非那人是傻子。
下一秒,安静许久的手机忽然再次响起连续不断的提示音。
裴迹慢半拍拿出来察看,发现是楚听寒给他发的消息。
楚听寒还在向他解释手机那件事,一条又一条反复不知厌倦。
莫名的,裴迹竟然从疯狂向外弹出的消息中看出点恳求的意味。
在这段感情中,楚听寒在极力地弥补,而他在做什么,他在猜忌,试图在完美的感情中找到一丝裂隙。
裴迹浑身脱力靠着墙边站着,双眼有些灰暗无神。
所以他以前是不是就是这样让楚听寒心灰意冷的。
裴迹忽然很嫌弃自己,楚听寒对他那么好,他竟然还敢怀疑对方的真心是不是掺了假意。
“哥……”乔贺被这架势吓了一大跳想伸手去扶他,“你还好吧?”
裴迹思绪杂乱如麻,嘴里还泛着点苦,缓了一阵才稍微摆摆手,低声道:“没事,可能是低血糖,我缓一会儿就好了。”
乔贺往旁边看了一眼,发现隔壁正好有家咖啡厅,赶紧劝裴迹进去歇一歇。
咖啡厅里人不多,裴迹找了一个靠窗的地方坐下,眉头皱得很深,神情里显出一丝痛苦。
乔贺不敢出声问,只能坐在对面欲言又止。
他能猜到裴迹是遇到了非常棘手的麻烦事,但以他的能力大概率帮不上什么忙。
乔贺安静地在对面坐着,默默把刚点的拿铁推到他面前,然后低头拿出手机掩盖内心的焦急。
裴迹用手托着额头,几乎放空般地望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群。
放在桌面的手机还在不断响起消息提示音,裴迹不用猜便知都是楚听寒发来的消息,可他不敢看。
楚听寒发来的每一句解释都像是钝刀子一样磋磨着他的心,不断地用钝痛来提醒他自己是一个多疑渣男的事实。
裴迹也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楚听寒为他做了这么多,他竟然还会去怀疑,还是不肯相信对方。
难道当一个人走上渣男这条路后就再也回不去了吗?
裴迹忽然陷入到了强烈自我谴责中,分外唾弃自己的所作所为。
楚听寒发来的消息还停留在手机上,裴迹想回但又不知道回什么。
他该道歉吗?还是说再一次向对方承诺今后一定坦诚相待,彼此信任,再也不会起疑。
一次两次的承诺尚且珍贵,可次数多了也显得廉价。
裴迹不确定从前的自己到底说过多少次这种话,更不确定对方是否还会愿意真心信任他。
“天哪……”乔贺捧着手机忽然发出一声微弱的惊呼。
裴迹以为乔贺在和自己说话,下意识抬头,却发现这人一脸惊恐地盯着手机,如同看见了什么骇人听闻的大新闻。
不知道为什么,裴迹心里忽然升起一丝不安:“发生什么事了?”
乔贺把手机递给他,摸了摸心口,心有余悸道:“太可怕了,这应该算严重事故了吧,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来也不知道人有没有事,说起来我还算是他半个歌迷,千万不要出事啊……”
歌迷……出事的人是个歌手?!
裴迹脑中浮现出一个名字,心里突然“咯噔”一声,接过手机的时候手还在微微发抖。
手机里显示的是一段模糊的路透视频,背景是一处露天体育馆,视频里的音乐断断续续,台上的演员都穿着私服,像是彩排的场景。
视频前几秒还很平静,可几秒过后舞台中央的人按照原定的走位向后退,但他背后的升降台却没有按时升起,那人半只脚踏入虚空的时候身体不受控地向后倒去,顷刻间坠入黑色窟窿中,仿佛被舞台吞噬。
视频录到这里的时候画面已经开始晃动模糊了,伴随着录制者的一声恐慌的惊呼视频骤然停止。
看见那人掉进去的那一刻,裴迹清清楚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突然停了。
这个身影太过熟悉了,而视频上面的文字也清清楚楚写着——楚听寒彩排疑似出现重大事故!
楚……楚听寒?!
楚听寒出事了!
意识到这一点时,裴迹停止许久的心跳再次在他胸膛中震响,一下比一下激烈,心跳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强烈,连成了一道令人崩溃的警报声。
裴迹大脑一片空白,还没等大脑做出指令的时候他人已经急匆匆地冲到路边了。
“哥,你去哪啊?”乔贺追着他跑出来,但还是晚了一步,只看见了一道消失在路边的背影。
裴迹赶到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拜托司机用最快的速度赶往医院。
司机显得有点不耐烦,转过头兀自说道:“我上面都显示不接单了,你还拦车干什么?我家里还有事呢,你下去——”
话说到一半,他忽然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对上了一双焦急破碎的眸子,此刻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泛着一点点不易察觉的红,神情几乎是乞求。
“我可以加钱,求您了,我真的很着急,我的爱人好像出事了……”
第16章
司机明显也被他吓到了,手忙脚乱地挂档: “小伙子你……你先别着急啊,我这就出发,吉人自有天相,您爱人肯定会没事的。”
裴迹现在连回应的力气都没有了,在后排弓着背坐着,手里紧紧攥着手机,低垂的头和手机碰在一起,姿势像是在祷告祈求。
他没去过演唱会后台,不知道升降台有多高,视频画面太模糊也根本让人看不清楚当时的情况。
作为楚听寒的另一半,他现在应该陪在楚听寒的身边。可现实中他只能坐在出租车上为楚听寒祈祷。
裴迹忽然感觉自己特别没用。
他极力控制自己的手不去发抖,重新打开手机翻找有关信息,此时#楚听寒彩排事故#已经高居热搜前排,满屏都是不同拍摄视角的事故视频。
裴迹每瞥到一次,心就跟着冷掉一度,直到他发觉自己呼出来的气都在变凉,才从那种犹如溺水般的状态中抽离出来。
他仿佛不知疲倦的划过一页又一页的消息,渴望能从中找到一点楚听寒平安的消息。
可是没有,一条都没有,网络上大肆传播的只有数不尽的事故视频,没有一个人透露楚听寒的最新情况。
楚听寒的歌迷也像裴迹一样着急,都在祈祷平安,但或许是人红是非多的缘故,总有那么几个说风凉话的,甚至有黑粉认为这次事故是楚听寒的原因。
[楚听寒这么有经验的歌手竟然还会出现这种低级事故,巡演都开了好多次了吧,连走位都记不住吗?]
[半只脚踩空的时候他感受不到吗,为什么还要往后退,这种情况很容易化解的,没想到他竟然没感觉到。]
[前半段视频里楚听寒的声音怎么有气无力的,这不是他正常的水平吧,听着像唱歌走神了一样……]
[演唱会彩排都能走神啊?楚听寒才火了几年就这么不敬业了?怪不得会掉坑里。]
[正常人在感受到脚踩空的那一瞬间就会往前走了,他居然还往后走,一看就心不在焉根本没意识到。]
[彩排为什么会走神啊?楚听寒在想什么?]
像这种不分青红皂白,一昧将过错揽到楚听寒头上的行为,不用猜就知道发评论的都是黑粉,他们说出来的话带有极端的主观性,在他们眼里楚听寒连呼吸都是错的。
所以这些评论也没几个人当真,大部分人都在指责事故的产生是由于工作人员的失误。
可是裴迹当真了,因为他知道楚听寒很有可能真的有些心不在焉。
站在舞台上的那一刻楚听寒在想什么?
答案不言而喻,就在楚听寒上台前他在不停地追问有关手机的事,而楚听寒为了向他解释清楚,一连给他发了几十条消息。
可他当时因为思绪烦躁,一条都没有回。
所以当时楚听寒是不是在想这些事,是他步步紧逼的疑问让楚听寒分心。
如果他没有对此产生怀疑,不刨根问底,楚听寒是不是就不会在彩排的时候心不在焉,不会从窟窿中坠落。
都怪他……
想到这,裴迹忽然被悔恨的浪潮裹挟,把所有的错全都怪在自己身上。
“小伙子……你也别太担心了。”后面一直没动静,司机怕他情绪崩溃,透过后视镜去看,却看到他脸上毫无血色,嘴唇白得像纸,状态极其差劲。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慢吞吞道:“我看你这么担心,你们两个感情一定很好吧,老天爷眷顾有情人,你爱人肯定会没事的。”
良久后,裴迹胸膛起伏了一下,用极低的声音嗯了一声。
什么巨大的白毛球,什么突然搬走的朋友,什么失踪的手机,他现在统统都不在意了。
此刻在他心里没有什么比楚听寒平安更重要了。
楚听寒一定会没事的……
孔川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能在短时间内在医院里和裴迹见到好几面。
他正要下楼去食堂买饭,没想到刚走出电梯就见看见了一个焦急的身影。
裴迹如无头苍蝇一般在走廊里漫无目的地疾步行走,看上去像是在找人。
等孔川越过人群走到他面前想要打招呼的时候,他的目光却没在孔川身上停留半秒,甚至还朝他说了一声“借过”。
孔川急忙抬手把他拽住,纳闷道:“哎,你干什么去啊,我给你打招呼呢,认不出我了?”
裴迹脚步一顿,朝他扫了一眼,愣了愣才认出是他。
孔川有点无语,刚想朝他调侃一句——好巧啊又见面了,今儿来看什么病?
可他半个字还没说出来,对方先开口了。
裴迹语气有些急:“你知道楚听寒在哪吗?”
孔川怔了一瞬,有点搞不懂状况:“我一个普通人,楚听寒是大明星,我又不认识他,我哪知道他在哪?”
说完,他发现裴迹不是单纯着急而是担忧,此刻裴迹的神情几乎和手术室外家属的神情一模一样。
孔川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了,皱了皱眉:“他怎么了?”
“是出事了吗?谁出事了?不会是你那位楚大金主出事了吧?”
裴迹没接话,只是不断地拨打同样的一串电话号码,凑到耳边等待电话接通。
他就像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一样,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这个动作。
可是他打出去的每一通电话都没有回音,对方的电话一直处于占线状态。
再一次听见漫长的“嘟嘟”声后,裴迹真的怕了,病急乱投医忽然问孔川:“人从升降台摔下来会伤得很严重吗?”
裴迹问的太模糊了,孔川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想了想才道:“不好说,要看升降台有多高。”
话音刚落,裴迹眼神顿时暗了下去,焦急的神色被懊悔和痛苦代替,垂下眸子无力地喃喃了好几声,“都怪我……”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孔川能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紧补救:“一般都不会有性命危险的,顶多受点伤,你别太担心。”
裴迹没吱声,头低低地垂着,尽管如此却还在紧紧地盯着手机上的讯息,确保能在第一时间得到楚听寒的消息。
不知过了多久,他播出去的电话终于被接通,电话里传出关南的声音,“裴哥,我给你发一个地址,你快点过来一躺吧,楚总出事了。”
接到消息后,裴迹按照关南给他的地址马不停蹄地赶去病房。
走廊上,关南在病房门口等待裴迹,一看见他的身影立刻朝他招手:“裴哥,这里。”
裴迹几乎是用跑的,气喘吁吁到达门前,病房的门关着,他只能透过玻璃望了一眼病房内的情形问道:“怎么回事?楚听寒怎么样了?”
关南解释:“医生还在检查,不过应该没什么大事。”
裴迹焦急追问:“什么叫没什么大事?他伤到哪了?”
“今天彩排的时候升降台出了问题,没及时升起来,楚总没留神直接踩空掉进去了……”关南一五一十地解释,就是语气太慢了。
裴迹没耐心听这些,他只关心楚听寒有没有受伤,立马打断他的话:“他受伤了吗?伤得严重吗?需要不需要住院做手术?”
裴迹的语速太快了,关南差点没听清,反应了一阵才摇摇头:“不用,没有那么严重。”
下一秒紧闭的病房门终于被打开,医生从里面走出来。
裴迹赶紧向医生询问状况,得知楚听寒没什么大碍后才松了口气。
“还好摔落的地方并不高,楚总当时掉下来的时候下面还有一块海绵垫子垫着,只是崴脚了,没出什么大事。”关南怕裴迹着急,等医生走后又简单给他介绍了一下当时的情况。
裴迹擦了擦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心跳频率终于恢复正常:“没出事就好。”
他站在门前深呼吸几秒,定了定神,确认自己没有刚才那样慌乱后整理好着装走进病房。
楚听寒现在是病人,他作为病人的家属不能比病人还要慌张焦急,所以他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努力将脚步迈得沉稳。
但在踏进门的那一刻,他只不过是朝病床上望了一眼,好不容易装出来的沉稳立马破功。
他的脚步骤然加快,几乎是大步冲到楚听寒面前,才刚慢下来没几秒的心跳也跟着加快,眉头不自觉微微蹙起,关切道:“你没事吧?”
因为担忧焦急的原因,裴迹忘了要跟他保持合理距离,两个人离得很近,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灼热的气息。
不过比气息更明显的是对方的心跳,“咚咚咚”,强而有力的心跳声暴露了裴迹的真正的情绪。
楚听寒对上他焦急而又忧虑的眼眸,怔了一瞬,眼眸中划过一丝不可思议,慢吞吞开口问道:“你很担心我?”
楚听寒说话的声音太小,裴迹没听到,垂眸用眼神将他全身都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其他严重伤后才把目光移到他的脚踝上。
楚听寒的脚踝肿起一个大包,白暂的皮肤也因扭伤而泛红,虽然医生说他伤得不重,但看上去仍旧骇人。
裴迹没忍心再看下去,只是非常轻微地叹了口气。
怕被楚听寒察觉到自己的悲伤情绪,他赶紧起身,先给他倒了一杯温水放在床头,转而又去看床边放着的一袋物品。
他以为是医生开的药,想也没想走过去查看:“医生给你开了什么药啊?有什么需要涂抹的吗?”
顿了顿,他回眸看向楚听寒,像是在寻求他的意见:“你受伤了,行动不方便,要不我帮你涂?”
楚听寒安静地盯着他看了好几秒,神情耐人寻味,既不像发呆,也不像在思考。
裴迹不懂他在干什么,把语气放缓又问了一遍:“需要我帮忙吗?”
片刻后,楚听寒终于回过神来,问的还是同一个问题,略显讶异道:“你很担心我?”
裴迹一愣,认为这个问题匪夷所思,眨了眨眼有些迷茫:“当然啊。”
随后他又愣了一下,思考了一会儿,抬了抬手纳闷道:“很难看出来吗?”
他只是想表现得沉稳靠谱一点,没想让自己显得冷漠。
裴迹反思了一下刚才的表现。
他刚才都干什么了?真的看上去有那么冷漠无情吗?
应该没有吧……他其实并没有伪装成功,从踏进的门的那一刻起就宣告失败了。
裴迹猜不透他的心思,不懂他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掀眸悄悄观察了一下楚听寒,却发现这人嘴角忽然上扬,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看见笑意越来越浓的时候,裴迹忽然就懂了。
或许在楚听寒心里担心就等同于在意,在意又等同于喜欢。
意识到这一点后,裴迹心里忽然软下去一块,紧接着又升起强烈的愧疚感。
楚听寒这么爱他,怎么可能会骗他。
他怎么敢怎么能怀疑他。
暖黄日光斜照进病房,裴迹垂眸看了一眼时间发现已经快到饭点了。
裴迹猜楚听寒彩排时耗费了不少精力,可能已经饿了,偏头语气轻柔地问道:“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说着他随手把袋子放回去,但袋子没立稳一不小心倒了,有几个东西从里面轱辘轱辘滚了出来。
裴迹低头去捡,定睛一看,袋子不是医生开的药,而是一堆毛绒玩具。
霎时间,病房里忽然陷入诡异的沉默。
裴迹呆滞片刻,怀疑自己出现幻觉了,一面慢半拍去捡,一面疑惑道:“这、这是什么啊?”
这个问题问得有点傻,但是裴迹脑子没转过弯来,并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他难以置信地把毛绒玩具塞回袋子里:“这是干什么用的啊?”
可爱幼稚的毛绒玩具和冰冷的病房格格不入,看上去也不属于成年人的东西。
裴迹沉思片刻,心里忽然冒出一个答案,认为只有小朋友会喜欢毛绒玩具,所以这些会不会是他和楚听寒的……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