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长吵架,总得考虑孩子的感受,他们不能让米米失去这个完整的家。
它本就是一只被遗弃过的孱弱小猫,好不容易有了爱它的两个爸爸,偶尔蒋随风工作忙,出差一段时间回来,米米担心得像是怕他打猎死在了外面,走到哪跟到哪,高高竖着小尾巴,不敢想象他们若是分手,米米会有多难过。
不过现在不用担心了。
米米已经去了喵星。
这个家也该散了。
景致醒来的时候是在晚上八点半,身边许多瓶瓶罐罐,开了暖气的缘故,窗户是被严丝合缝关上了的,闷得屋内酒气熏天。
后脑勺像是被钉子凿过,生生地疼。
大脑空白了近一分钟他才慢吞吞起身,动作迟缓地在一众凌乱中找到套着Q版米黄色折耳小猫手机壳的手机。
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
他拖着发沉的身体给手机充上电,开了机。
时间显示是晚上8:36。
距离米米离开已经过去一天了。
蒋随风的短信显示在锁屏主页。
【我们都好好冷静一下,这次出差工作大概要离开A市一个月,到时候好好谈谈】
他是个容易被情绪左右的人,因为原生家庭的一些经历,每次吵架都控制不住说出一些绝情的话。
久而久之,他和蒋随风之间便达成了一个约定——吵架之后先各自冷静一段时间,等不被冲动的情绪左右了,再好好谈谈。
他们在一起七年零一个月,经过这么多年的磨合,早就像是两片形状各异的拼图,磨成了与彼此最贴合的形状,能够严丝合缝地拼凑在一起了。
但两个人在一起不止是他们两个人的事,不可避免会牵扯到双方的家庭。
出柜多年,双方家长迟迟不愿接受他们在一起。
他那边就只有一个母亲,倒是还好,母亲虽然难以接受,但并未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就这么僵持着拖拉着也没什么关系。
蒋随风和他不一样,他家庭美满,父母恩爱,几乎每个亲戚都能谈笑着喝一杯,过年串门都串不过来,从小就生活在充满爱的环境里,为了和他在一起,这些年来已经和家里的关系闹得够僵了。
或许,像决定米米的安乐死一样,也该一并结束这段难以行走于阳光下的关系了。
景致编辑回复了这条短信:【不用谈了,分手吧。你其实可以试试过年回去和那个人相亲】
短信发送出去,景致便将他的手机号也拉黑了,一并删掉了这两条短信和前几天收到的另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那条短信的内容是:【老家有个不错的女生想和随风相亲,她是双性恋,以前谈过男生也谈过女生,打算安定下来组建家庭了,不介意随风以前和男生在一起过】
陌生号码肯定来自蒋随风那边的亲人。
短信没有多说什么,仅仅只是阐述了这件事情,却无形中给他施加了很重的压力。
当年确实是他在大学“掰弯”蒋随风的,蒋随风的性取向或许没那么直,但并不是天然弯。
如果没有他的出现,蒋随风可能不会与其他男生有任何感情上的纠葛,他能自由自在行走于阳光底下,不受世俗的压力。
或许正是因为太喜欢了,才更应该选择放手。
这一课,是他在米米身上学会的。
与其痛苦陪伴,不如狠心结束。
放下手机,景致开始面无表情地收拾屋内的零碎。
其实是很难受的,但眼泪早在米米离开的时候流尽了,已经哭不出来了。
打开窗,冷冽却新鲜的空气涌入,卷走了一点晦涩的味道。
家里到处都留着昔日一家三口的痕迹,却不复从前了。
景致打算这几天赶快收拾一下行李,从这里搬出去,家里蒋随风的东西等他回来自己收拾,房子是租的,房东人很好说话,到时候微信上和他说一声退租就行。
将酒瓶垃圾全都封存在一个快递箱内,用透明胶带缠住,写上易碎品的标识,景致大步朝着门口走去。
很久之前他并不是个细心的人,有时候瓶瓶罐罐直接就丢进公共垃圾桶内了,摔碎的也就用塑料袋兜一兜,想着垃圾车会处理。
但捡到米米的时候,寒冬腊月的,它正在垃圾桶旁吃剩下的厨余垃圾,身上发着抖,一只爪子被垃圾桶旁的玻璃碎片划伤,血液在毛毛上染红了一块儿。
加上蒋随风家教很好,每次丢这类东西都会封好,说不容易伤到一些捡垃圾的人和吃垃圾的流浪动物,久而久之他便也养成了习惯。
“咔哒”一声,门把被按下。
景致将门打开,正要走出去,便见一团蜷缩着的小小身影直直倒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短信里的相亲对象不会出现,也不会有后续[奶茶]不会安排太狗血的情节,主温馨治愈向~
小区是一梯两户的设计,正对着电梯的窗户敞开着,用于通风。
冬日的风像刀子,剜在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面,景致想着下楼丢个垃圾就回来,并没有穿太多,被突如其来的冷意冻得打了个哆嗦。
但他顾不上身体的不适应,注意力全都落在了脚前的小幼崽身上。
小幼崽大约三四岁的样子,是个男孩子,穿着厚厚的旧衣服,像被裹成了一个小粽子。
虽然年纪小,但能看得出脸型五官十分精致漂亮,是完全能做童模的那种长相,头发是浅浅的黄色,被帽子兜着,只能看见几缕柔软的发丝,不像是混血儿,反倒有些像是营养不良。
双颊红扑扑的,像熟透了的水蜜桃,但肉不多,双目紧闭着,长长的睫羽垂下,没有任何反应。
小区内孩子不少,傍晚时分总是扎堆在活动区玩闹,但景致对眼前这个漂亮的小幼崽没有任何印象。
虽然惊讶,但也没觉得奇怪,只当是小孩子贪玩跑了出来,年纪太小,迷了路。
但如今外头温度这么低,纵使穿了厚衣服,也是会生病的。
景致当即将手里的箱子放在玄关的台子上,俯下身,碰了碰一动不动的小粽子,指尖陡然被他发烫的体温灼了一下。
情况有些糟糕。
这小家伙生病了,在发烧。
景致下意识抬眸看了眼对面光秃秃的门板。
对门住着一个脸上有疤的中年男人,总是早出晚归,听说坐过牢,也没什么亲人走动,一脸不好惹的样子,前不久业主群里还有人爆照片说他虐待动物,大概率不会是他家的孩子。
但景致还是不放心地走过去敲了敲门。
万一呢。
他与邻居并不熟,见面次数也不多,所有的了解都只是听说而已,真实性无法确定。
敲了会儿,没人应答,估计是不在家。
应该不是他家的孩子。
景致只得转身回到自家门口,将浑身发烫的小幼崽抱进了家里。
小家伙年纪小,体质弱,已经烧迷糊了,对外界也没有什么反应,必须得赶紧送去医院才行。
这个点物业已经下班了,他给小家伙拍了一张清晰的照片,发进了业主群内,寻找他的家长,一边给自己套上一件厚外套,叫了辆前往最近医院的网约车,打算送去医院后还是没人联系他的话就直接报警。
虽然有些麻烦,但人心是肉长的,碰见这种情况很难袖手旁观。
而且,这只小幼崽让他莫名想起了捡到米米的场景。
也是在这样一个大雪纷飞的夜里。
小猫受了伤、生着病,身上灰扑扑的,艰难地嚼着垃圾填饱肚子,倘若不去管它,能不能活过今晚这场雪都不好说。
见景致穿上衣服、抱着米米下楼坐上了前往医院的网约车,看不见的地方,猫神终于狠狠松了口气。
米米当时在门口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蜷着,没多久便因为困意睡着了。
它捏造的这具人类幼崽身体只有四岁,本就缺觉,加上小猫喜欢睡短觉的本能,猫神本来没觉得有什么。
附近刚好有一窝流浪猫冻死在了雪地里面,它便分神去将它们带回了喵星。
等它做完一切回来的时候才发现——睡梦中的小幼崽不知何时呼吸变得沉重急促起来,裸露在外的皮肤也微微泛起了红,显然是睡着凉了。
它对人类了解得还是太浅薄了,以为穿上厚厚的衣服就不会着凉生病,没想到人类身体这么脆弱。
它的力量没办法干涉地球上生命体的能量,只能慌忙给小幼崽又偷偷添了一点新的破烂衣服,将他彻底裹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小粽子。
至于为什么是破烂衣服——它得把米米伪装成一个没有家的流浪小孩,他的爸爸才更大概率会收养他,他的来历也会少一些怀疑。
但小幼崽的情况还是很不乐观,体温烧得很高,意识迷糊。
好在,屋内的人终于醒了。
网约车径直驶向了最近的第二人民医院,途中,景致一直关注着业主群内的消息。
群内有人针对他发的照片消息展开了讨论,并有好心人转发扩散到周边的各种线下群内。
但一直到车在医院大门口停下,都没有任何人认领这只小幼崽。
景致没办法,只能收起手机,将发烧中的他抱起,下车挂号。
怀里的小幼崽像个小暖炉似的,抱在怀里他都不觉得冷了。
他没有照顾生病小孩的经验,只能询问服务台的护士,按照指导磕磕绊绊终于顺利做完了一系列检查,办理了住院手续。
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住院观察一段时间顺利退烧就没事了。
病房是三人病房,一个床位空着,另一个床位躺着一个小女孩,额头上贴着退烧贴,正在看手里的童话书,爸爸妈妈都在陪着她。
见景致带着小幼崽出现,下意识以为也是与他们类似的情况。
这个长相干净帅气的男人看起来也就二十五左右的样子,作为小幼崽的爸爸有些许年轻,或许是哥哥之类,额前的黑发掺着一点白色,不知是不是特地做的挑染。
但等了会儿也没有新的家人出现,对方也没有与其他疑似家人的对象通电话,只是坐在床边看手机,偶尔抬眸看一眼小幼崽输液的葡萄糖,
身上还带着一点酒气。
小女孩的爸爸妈妈闲来无事,偷偷在微信上讨论起来。
【你觉得他是生病小宝的爸爸还是哥哥?】
【感觉是爸爸,情史很精彩的那种,那张脸看着就很招蜂引蝶,而且小宝头发颜色好特殊哦,该不会是混血儿吧?】
【我也感觉,不过长相挺华人的】
【啧,孩子都这么大了还保养得那么好,咱们女儿和他差不多大吧,你这个爸爸怎么就发福了】
【……】
小女孩的爸爸起身走到外面,叼了根烟,没点着。
呜呜呜老婆已经开始嫌弃他这个糟糠之夫了。
景致对此毫不知情。
他正在一边关注微信群内的消息,一边和发小讲述自己的遭遇。
发小叫方圆,与他打小认识,是很好的哥们儿,现在是个高中语文老师。
这会儿已经下了晚自习,刚到家便收到了景致的消息。
方圆说:【碰瓷碰到家门口了这……小孩儿长得还挺好看,还是这种混血发色,家里人应该急死了。让蒋随风带着吧,他不是很会带小孩嘛】
景致喉结快速滚了一下,抿着唇打字:【我们分手了】
方圆那边沉默了会儿,识趣地没再提起任何有关于蒋随风的字眼,扯开话题说:【你现在打算怎么处理这小孩儿?】
身为发小,方圆算是世界上对景致和蒋随风两人感情了解得最透彻的人了,偶尔也会当一当聆听者。
在他看来——这两个人是不可能分掉的。
闹别扭、吵架甚至是闹分手都是恋人间难免会经历的,他这个局外人还是不要插手太多为好。
更何况最近米米离开了,景致心里本来就很不好受,伤心事还是不要提了。
景致抬眸看了眼病床上睡着的小幼崽,低头回复:【正好我现在不是很想回家,就在医院陪着他吧,等找到他的家长再走】
方圆:【也行,应该很快就能找到吧】
景致也是这么认为的。
毕竟这小孩长相精致漂亮,虽然穿得磕碜了点,但还算裹得严实,肯定是有大人照顾的。
但一直到第二天早上醒来,景致都没有收到任何小幼崽家长的消息。
因为病房内另一个空床位没铺床单,还被小女孩的家长摆放了一点东西,景致昨晚是和小幼崽凑合在一张床上睡觉的。
小幼崽体型小,占不了多少位置,葡萄糖已经输完了,他也睡觉老实,几乎不会翻身,不会压着他。
睡觉前,隔壁床铺的家长见他什么也没有带过来,主动借给了他一点洗脸巾。
他道过谢后用洗脸巾简单给昏睡中的小幼崽擦了擦脸和小手。
这一夜,伴着医院淡淡的消毒水味,听着身边小幼崽浅浅的呼吸声,景致竟睡了这段时间以来最好的一觉。
兴许是因为以前米米还在的时候,身边也会贴着这样暖暖软软的一团儿。
第二天醒来是因为身体传来被什么东西轻拱的感觉。
一睁眼,便对上了一双清澈透亮的琥珀色眸子。
小幼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在他身边拱来拱去,一点儿也不怕生的样子。
视线对上,琥珀色眸子瞬间亮起,旋即,他笨拙地操控着因为生病有些虚弱的身体,匍匐在床上,慢吞吞翘起了自己的小屁股。
景致:“……?”
作者有话要说:
米米:(开心)(翘起小屁股)(开心)(竖起不存在的尾巴)(开心)见爸爸的最高礼仪
三更结束[奶茶]更新时间为每天0点哦~
景米米知道自己好像又生病了。
但身体重重的,爸爸又不在身边,他只能将自己蜷缩起来,努力捱过去。
还是小猫的时候他的身体就不是很好,一换季就容易生病,夏天空调温度控制不好也要着凉,秋冬交界还没开暖气的时候在地上多贴一会儿小肚子就会受冻。
有时候会吐,有时候会拉肚子,爸爸们只得小心再小心,给他穿上暖和的衣服,保护肚肚。
他也不想这样的。
他也希望自己是一只健健康康的小猫,身体倍儿棒,这样就不会不舒服,不会给爸爸们添麻烦了。
现在的他不再是小猫了,是个小人类。
还没有见到爸爸,又生病了。
身体被许多衣服裹着,闷闷的,喘不过气来,明明觉得发热,却出了许多冷冷的汗。
靠在家门口,意识越来越混沌,后来发生了什么他就都不知道了。
再醒来的时候身体被温暖包裹,一点儿也不冷了,虽然依旧不太舒服,但意识复苏,有些好转。
这点不舒服与小猫安乐死前经受的病痛来说还算不了什么。
天亮了,有冷白的光线透过敞开一角的窗帘撒进来,在室内留下一片朦胧。
一睁眼,他就看见了睡在自己身边的爸爸,像是在做梦般。
小猫也是会做梦的,梦里会出现最喜欢吃的小鱼干,睡梦中还会砸吧砸吧嘴。
但他现在应该不是在梦中,因为他不是小猫的形态,而是猫神给他捏出的小人类形态。
如果是梦,他应该还是小猫才对。
景米米不可置信地眨巴了好久眼睛,呆愣愣的,伸出小手,试探着碰了碰爸爸。
他有两个爸爸,一个小爸爸,一个大爸爸。
小爸爸叫景致,体型小一些,会做特别特别美味的猫饭。
大爸爸叫蒋随风,体型大一些,会做精美的小猫衣服和玩具。
眼前的,是他的小爸爸。
被巨大的欢喜淹没,景米米不再满足用小手轻轻地触碰,而是循着未褪的小猫本能,开始在爸爸身边贴贴蹭蹭起来。
可惜他还不能很好地操控这具新身体,只能像小虫一样在爸爸身边蠕动,开开心心地拿小脸在他身上拱来拱去,身上的薄被都被折腾了下去。
猫神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提醒些什么。
它能成为米米的外挂,但终究没办法托管他的身体,让他以自己的方式与爸爸们相处才是最自然的。
后面的走向如何——就顺其自然了。
贴贴蹭蹭了会儿之后,米米忽然撞入了一双黝黑深邃的眸子里面,动作一滞。
因为刚睡醒,黑眸并没有瞬间聚焦,而是在快速眨了几下之后才真正与他对上。
米米心跳得更快了,扑通扑通的。
爸爸醒了!
爸爸看见他了!
身体被惊喜与紧张操控,条件反射般,笨拙却迅速地循着小猫本能撅起小屁股,妄图高高竖起不存在的毛尾巴——见爸爸的最高礼仪。
四目对着,时间有一瞬的凝滞,病房内安静极了,仿佛被按下了某个暂停键。
爸爸面上没有熟悉的、每次见到自己撒娇之后的愉悦欣喜,有的只是特别陌生的平静与茫然。
景米米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了什么。
他已经不是小猫米米了,也没有毛尾巴了,不管怎么撅起小屁股,都不会有尾巴高高竖起,被爸爸的手掌从尾椎一路咕噜到尾巴尖了。
倒是没有特别失落,只要能回到爸爸身边,失去尾巴也没有关系。
不待一大一小僵持太久,病房的门忽然被打了开来。
昨晚那个小女孩的爸爸拿着热乎的早点走了进来。
小女孩和小女孩的妈妈还没有醒,他的脚步放得很轻,不至于吵醒睡梦中的人,但是不可避免吸引了已经醒来的一大一小的注意。
两双视线齐齐望了过去。
小女孩的爸爸推了推眼镜,一脸了然地对他们笑笑。
小孩子就喜欢这样,他女儿也总是在家里的软垫上学毛毛虫蠕动翻滚,摆出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可爱姿势,像小猫儿似的。
他和老婆的手机相册里早就被许多女儿的照片填满了。
景致被他这样的眼神看得觉得有些别扭,也缓过来了神,撑着一条胳膊,从床上坐了起来。
景米米的视线也落回了爸爸身上,没再继续撅着没有尾巴的小屁股,为了更好地与爸爸对视,也用小手撑着床垫,切换了坐着的姿势。
经过昨晚和今早醒来的适应,他正在快速接纳这具新身体。
但兴许是受心理因素影响,为了稳稳保持身体平衡,他还是习惯性一直用双手撑着身前的床垫——很常见的一种猫咪坐姿。
看着端正坐在自己身前的小乖崽,景致短暂地忽略了他方才的古怪动静,一边拿起床头自己的手机,一边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记得家里人的名字或手机号吗?”
手机被指纹解锁打开,过去了一个晚上,微信和短信都没有任何小幼崽的家人联系他,甚至连一条提供线索的信息都没有。
更奇怪的是,身前的小幼崽只是直勾勾地望着自己,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更别说回答他问的问题了。
景致果断放下手机,重新与他对上视线。
只能从这小家伙身上入手了。
“你也是住在幸福小区的吧?”
“知道家在几号楼吗?”
“昨晚是不是迷路了?”
“……”
接连几个问题抛下,小幼崽依旧没有作出任何回答,但看得出他有些紧张,撑着床垫的两只小手不觉揪了起来。
景致只当他是那种不太敢和陌生人交流的小孩,有些拿他没辙,脑中莫名闪过昨晚发小的那句“让蒋随风带”。
如果蒋随风在,肯定三两句就将小幼崽哄得回答问题了。他家里亲戚关系紧密,每年过年他都会带很多小孩玩儿……
景致飞快甩掉脑中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逼着自己不再去想那个名字以及那个名字有关的一切。
对着漂亮的琥珀色眸子,景致只得继续哄他:“再不回答,你的爸爸妈妈找不到你会担心坏的。”
这个年纪的孩子对爸爸妈妈之类的字眼应该比较敏感。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小幼崽便松开了攥住床垫的小手。
下一秒……
直直扑进了他的怀里。
脑袋埋进了他的胸膛,小手也牢牢攥住了他身上的衣服。
景致:“……?”
景米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爸爸的这些问题。
或者说,他还不知道该怎么用这具新身体发出声音。
他应该是会说话的,但因为昨晚发出喵叫失败,受心理因素影响,他不太敢在爸爸面前尝试说话。
加上就算能说话,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些问题,还不如不说。
四年前,小猫米米也不会说话,爸爸却把小猫米米带回了家。
天真的小幼崽米米觉得,四年后爸爸还是会把不会说话的小人类米米带回家。
爸爸是他命中注定的爸爸。
听见他口中“爸爸”“担心”的字眼,米米毫不犹豫便扑进了他的怀里。
爸爸不担心,米米就在爸爸身边。
爸爸的怀抱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暖踏实,米米再也舍不得撒手,就这么一直抱着,像以前一样,当起了爸爸身上的小挂件。
小幼崽还没有完全退烧,身体依旧热热的,怀里像是突然扑进来了一个小暖水袋,让人舍不得丢。
景致下意识抬起的想要将他推开的手想了想还是垂了下来。
他其实一直对小孩子没什么兴趣,因为一些熊孩子,甚至对这个群体有些排斥,加上他本来性取向就不直,这辈子都不会拥有孩子,便更无感了。
但这一刻,心像是被挠了一下。
虽然有些不想触及,但不得不承认——小幼崽眼睛圆圆的,还是那样的琥珀色,让他想起米米了。
小家伙乖乖软软的,即便是在他身边将他拱醒还莫名其妙摆出了奇奇怪怪的姿势,也完全不会让人觉得闹腾烦心。
虽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也不肯说话,但还是很黏着他,说明是信任他的。
本来就生着病不舒服,先顺着他吧。
待会儿若是再问不出来什么有用的信息,也没人联系他要孩子的话,他就直接报警了。
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办,说不定没一会儿就找到他的家长了。
隔壁床铺,小女孩和妈妈已经醒了,还没来得及洗漱,一家三口全程围观了这边发生的一切。
小女孩的爸爸和妈妈用眼神交流着震惊。
景致的话他们都听在耳里——原来这个小朋友是走丢的吗?这人不是他的爸爸也不是他的哥哥,只是个陌生人。
两人都因为昨晚在微信上的偷偷讨论觉得有些心虚和抱歉。
人家只是好心将走丢且生病的小朋友深夜送到医院,他们却猜测他年纪轻轻就当了爸爸,长相优越、情史精彩。
实在是惭愧。
没多久,小女孩的爸爸主动带着一些早点来到抱着小幼崽的景致跟前,对他说道:“我早点买多了,你们要不要吃一点?扔了也浪费。都是好消化的粥和馒头之类,外头的早餐店买的,比医院早餐车里卖的味道好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