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你刚才为什么又要跟说把选择权交给我?”时渊序闷哼,“我知道我这人没有资格拉着你下水,更没什么资格做什么救世主。但是你那么说,是在试探我吧?”
他此时很是不甘又带点坏意地瞥向湛衾墨,“比如,这个世界和你,究竟哪个在我心里最重要,哪个是我不能舍弃的。”
湛衾墨哂笑一声,凤眸细细碎碎的光泽中尽是几分玩味。
哪怕祂如今可是贵为已经蜕变出更高法相的混沌邪神,可他仍然把他当成那个锱铢必较、心思诡秘的老男人。
“倒也没说错。”湛衾墨轻轻挪开在他脸颊上的手,“只是你在那个世界的时候,早已给我了答案。”
可下一刻时渊序却牢牢抓住了他的手。
“答案?你得到的那个不是答案,在我眼里你比这个世界要重要,要重要很多。”
“嗯,小骗子,我有眼在看。”
“我说过我比谁都在乎你了。但是我也说过我们值得更好的,全世界的其他人也值得更好的——倘若不屈服命运撞得头破血流最后的结果就是世界毁灭,那有什么意义?”时渊序继续道,“湛衾墨,你和我之间的一切,归根结底不也是秩序带来的痛苦么?”
此时时渊序紧紧攥住男人的手,他忽而让男人看向那些命运丝线尽头的一道道悬浮的铭文,那铭文就像是蘸着血写下的诅咒似的,每一条铭文之后都出现了一串数字,那数字也像是蘸了血似的。
“‘神不可干预世间因果,否则将会遭遇因果孽报,干预生死者偿还因果需要万倍以上。’”时渊序继续念叨着,“‘神不可跟凡人相爱,否则将会遭遇因果孽报,一是无法善终,二是偿还因果百倍至万倍。”
“‘世人不可违逆秩序定下的命运,一旦要扭转命运,必须付出比性命更高的代价’。”
“世人不可逾越神权,神庭所有颁布法令有最高执行权和解释权,星球政府权力永远在神庭之下。”
“世人不可通过实验计划等人为举措对个体基因进行迭代和进化。”
“世人不可脱离出生地原籍申请公民身份和参与就业以及升学,任何出生地原籍的信息将会纳入到一切公民权利和身份的考量中。”
“世人不可在规定年龄段非就业时间超过三年,除非生老病死或是重大疾病和事故,规定年龄段非就业时间超过三年则将扣除公民‘德律分’。”
“世人上供神庭的工资比例的基准线应当不低于3%,低保户则酌情降低到1%到2%。”
“世人退休年龄应当不低于65岁,除非生老病死或是重大疾病和事故,退休年龄基准位为65岁,下调空间则根据各个星球的养老金存储量而定,下不低于60岁。”
每一道铭文后面都是触目惊心的那串数字,两人早已心神领会,正是死在违逆这条秩序的横尸累累,最后变成了数字的一部分。
有的人只是想摆脱贫困原星球,不远万里升学和务工,但是出生地太落后,长期审核不通过,迟迟得不到一个公民身份,只能睡在棚户区做着边缘工作,终于有一天,耐心到了极限,穿过光鲜亮丽的白领,穿过整洁干净的中心大道,穿过高耸入云的大厦,环顾四周,竟然无一处是自己立足之地。
于是那人绝望地攀越政府大楼,黑进政府信息库都无果,最后拿着这个吸血鬼一样的城市敲诈完自己血肉的最后一笔钱,求着一个行政长官,“求你,我还有出生地考核的3分就能得到公民身份,如果有的选,我也不想出生在一个那样的国家,那里穷乡僻壤,作奸犯科的人很多,可是,可是那也是因为别无选择啊,那不代表所有人都是这样……长官,我一直很努力地读书,做好人,我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你看看,这是我的奖学金证书,这是我的……我的慈善捐助证书……我是个好人……我只是想在这里能过上安稳的生活,我不图名不图利……只求……只求你们把我当一个人……”长官熨烫得体的西装裤被黏腻的手沾染黑印,他愤怒道,“拖走!”
于是那人还是死了,死在城市那个“来了就是大都会人”的标牌前面,他被“秩序”的金色子弹穿过胸膛,旁边的扫地工人则像清理花泥一样将他运走了,标牌崭新如初,都市川流不息,恍若一切从未发生。
还有的人一身顽疾熬不下去恳求退休,还有的人薪资微薄还得赡养老人,还有的人天赋异禀却因为出生地高分落榜,还有的人寥落半生却因为上班时间不够仍然得不到一份微薄的养老金。
“湛衾墨,我再问你,就算让我们长久相守,却时时刻刻还要瞻前顾后,被秩序牵制,被命运玩弄,那样又和我们以前有何区别?虽然神庭和秩序之神都可以不放在眼下,可我们还要经历多少伤痛和无奈才能在一起?”
湛衾墨轻轻抬起眼帘,此时时渊序刚好将手放在了他的那根命运丝线上,上面的原罪铭文正是“此人终究不能得到自己所爱”。
而他也找到了自己的那根丝线,“此人注定英年早逝,郁郁而终。注定无依……注定多疑……“
“湛衾墨,为什么每个人的命运丝线都有‘原罪’,我想你也明白。”时渊序继续说道,“因为秩序本身便规定‘众生不可改命’。”
“那一条条原罪,是因为他们身上注定有秩序不容的存在。”
“有的人不信命,那原罪便要他百般受尽折磨,有的人想逃离出生地,那原罪便要罚他永远不可得到合法身份,被视作外乡人永远被瞧不起……”
“也就是说,如果不推翻祂,所有人都要活在自己命运的诅咒之下。”
“小东西,你的觉悟让我感觉很心疼……不过,我会考虑的。”湛衾墨轻轻笑道,可神色竟然有些黯然神伤,“不过,我很快便会后悔,你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么?”
“湛衾墨,你还记得很久之前,你在医院对我说过那么一句话,我记了很久,直到现在,我才终于明白那句话是什么意义。”
“你说。”
“对于一朵花而言,它要做的就是按照自己的本能生存,汲取所有的阳光和雨露好好地生长。既然是努力地活着,那它如何夭折,如何灭绝,只会是这个世界的错。”时渊序接着道,“不如,让我们终结这个错误的世界如何?”
湛衾墨眼睫尽头微微一颤。
此时时渊序的手紧紧和他的十指相扣,那双好看的下垂眼就这么对视着男人的双眼。
“你为了我创造了一个世界,突破了亿万分之一的可能。负伤累累,千回百转……除了你以外,再也没有人会这么做了,未来也不会有人做到这一点。”
“所以这世上除了我以外,也再也没有人这么幸运过……连同平行世界的无数个时渊序,他们都没有等到自己的湛先生。”
“嗯,宝贝,虽然我爱你,但如今我只在乎此时此刻的你。”湛衾墨淡笑道,“话说回来,你觉得他们那么孤独,我是不是应该让我的分身们都去找他们?”
时渊序偏开视线,对方总是喜欢调笑着看他面露难色。
可他随即喉咙低哑道,“我为了找到你,牺牲了不少平行世界的我自己,没有几万条,也有上千条……可对他们来说,他们又做错了什么?他们明明和这一切没有关系,却还执意要把命给我拿去赌,因为他们说这是我唯一一个可能获得幸福……可是……”
“可是我却感到无比痛苦……”那眼睫垂落下来,紧接着愤恨不已,“一想到一旦想获得真正的幸福,就要牺牲这么多性命,可普通人,又有谁像我这样能赌得起呢?”
”为什么要得到那么一点点温暖,就要竭尽全力甚至燃烧殆尽自己的性命……”时渊序双肩颤了颤,那是一种极度的心痛,他甚至共情到了那些秩序上死去的无数人的悲惨的一生。
终改不了命的痛苦,原来早已深入每个人的骨髓。
在无人问津的夜,在孤身一人的城,挤出全身心的所有沸腾热血却仍然是满眼荒芜和一成不变,要疯,要癫,要尖啸,要报复,为什么活着如此努力,奋斗如此痛苦,却还是到不了彼岸。
生而有罪?还是终不可更改?倘若出生即是终点,那活着又是为何?
湛衾墨轻轻摩挲着他的鬓边,让他回过神,“嗯,对于他们是不公平,所以你要更加对得起他们的付出。宝贝,你也看过不少平行世界的你早早就……你应该知道,你救不了所有人。”
“而其他因为秩序所死去的存在,他们也一样不幸,但你早已错过了救下他们的时机,他们的心魂早已被腐蚀得千疮百孔。”
“我知道。”时渊序继续道,“但是我更加清楚,未来倘若一直有秩序在,便还是困难重重。”
“一次两次上赌桌,还能输得起,倘若未来还要千方百计才能得到幸福,实现所愿,那还要流多少血和泪——湛衾墨,我恨这个世界。”他眼角湿了,却最后变成愤慨的咆哮,“……如果有机会,为什么不能改变这一切呢,为什么一定要逼所有人都献祭所有才能逆天改命,这是不合理的!”
“那么,小东西,全世界上百亿条上万亿条性命,就算我答应了,你又能怎么为他们自作主张?”
此时秩序之神的生魂已经被钉死在邪神的长剑之下有一段时间了,他仍然吃痛地冷笑道,“你们还是想到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破招了么?可真是比我还狠的心,倘若不能成功,你们便是把全世界的人的生命当成儿戏,那些还信任你们的群众果真是瞎了狗眼了!”
时渊序挑眉,“所以就应该像你一样‘为普罗百姓考虑’,把所有人改命的可能性都全部从摇篮里扼杀掉么?”
湛衾墨在旁边只是冷眼笑道,“宝贝,没必要跟一个将近死去的东西犟嘴。”
可此时他们忽然听到了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喧腾声,奇怪得很,这里分明是宇宙的尽头,真空环境隔绝了一切普通生物的声音,还是那些喧腾声来自于……
“是信仰空间。”攀在命运丝线的光点廷达说道,“主,都是信你的人!”
作为邪神的大管家,廷达一向是见过世面的,但不知为何此时声音竟然有些颤。
湛衾墨漫不经心地抬眸,可此时时渊序心头微微一颤——
“我们愿意赌一把!”那远处是呼喊声,就像是将满腔热血尽力泼洒出去,“如果要一辈子按照秩序生存下去,那和我们原来老老实实在神庭底下过日子有什么区别?”
“虽然苟活着也挺好,可是毕竟不是个滋味,谁希望自己的人生是写死的结局?”
“这样的日子我们已经过够了,也不想过了!”
那声音一浪盖过一浪,信仰空间渐渐出现肤色各异,语言各异的不同星球的人,只见那些信仰空间出现的人影似乎不仅仅是曾经和他传讯的那些邪神信徒,还有那些星球的普通百姓,其中包括早起贪黑干活儿的工人们,农妇们,挖矿的,做些餐饮生意的,修车厂的,流水线的,畜牧业的……总之五花八门干什么的都有,连在太空中飘着的星际海盗们都腆着脸带着贡品来了。
还有一些落后城区的人们,除此之外却又有高楼大厦上班的都市白领,政府议事厅的议员,医院里面的医生,大学里的教授,甚至,甚至……
军队的大小司令,其中还包括他帝国联盟军队的同僚!此时林荀、秦禹州以及朱骁丹看到时渊序,他们曾经的队长竟然就站在宇宙的尽头。
但是这个时渊序队长已经有些不一样了,身后是一双雪白还锃亮的锋利刀翼,以至于时队长那俊秀的脸也映衬得有几分神性,他还和传闻中的混沌邪神并肩而立,那邪神更加是俊美得人神共愤就是那股阴鸷得气息惹得众人有几分畏惧。
朱骁丹万分激动又神色复杂地开口,“时上将没事就好……我们和其他人在你们不在的时候传播了很多邪……你那位的教义,虽然他们一早就信了。”时渊序抬眼看到,发现朱骁丹抬起泪眼,但是她忽然又像是强行打起精神说道,“还有,我们还说起了你。你还记得你之前在组织里说过的么?当时我也在,你说只要一分一秒不信命,一分一秒愿意改变自己的念想,这一秒的我就足以胜利……我现在觉得自己一个人也过得很好,我已经和家里人断绝关系了,我已经……”
朱骁丹此时含泪的眼却又破涕而笑。
“我已经发现,我一个人就足以爱自己。”
“而且,时上将,我发现命并不是真的改不了的。就像你们之前要保护那些勇敢的人当中,有一个不信命的画师,他的作品果然火了,只是他人已经不在了……但是他的画在霍华德星被一个收藏家用三千万星币买下,他说他豪放不羁的线条让他想到躁郁症病人眼中的世界,后来那幅画还被精神疾病治理专家作为具象化治疗的重要凭证,很多躁郁症病人说自己感觉被理解了。可是那个画师之前一直被所有人认为是剑走偏锋,还有人说一辈子不可能有人买他的画,贱卖也不行,他们都被打脸了,那个人本就是天才,只是没有活到看到这一幕发生的时刻,但是不管他是生是死。”
“他的’永远火不起来‘的原罪,根本就不能定死他的命,他的才华注定要被世人发现,他的作品注定要照亮很多人,所以我想明白了,没有什么是改变不了的,只要愿意相信……”
时渊序有些欣慰,但一时半会又觉得自己仿佛像个只会灌鸡汤的邪-教头子,竟然连自己军队的下属都被带歪去了反抗命运的大军里。
“命运这玩意,说不准到底是好改还是不好改。但我至少要你们所有人都熬下去,看到这扭曲的世界也有被推翻的一天,而这不是给你们打鸡血,是因为——”
“改变真的会发生,前提是你要不信命。”
秦禹州这壮汉在旁边,简直是邪-教头子底下最会捧哏的人,“我们懂,太懂了,绝对绝对不能真的相信自己就这么完蛋,哪怕上天说我死在战场上,还是说注定找不到对象,我也坚持要留在军队,还坚持相亲,咱爸咱妈老家的所有姑娘我都坚持要见了……”
突然间气氛就怪异起来,那些旁边聚精会神听着的人忽然间从正义凛然的对抗事业中出戏了,摇身一变乡镇里的吃瓜群众,“那什么,你见到心仪的姑娘了吗?”
“没呢。”秦禹州那凶悍的神色忽然又些松动了几分,“但是我见到了初中时候暗恋的女同桌,她跟我称兄道弟,说到时候介绍她朋友给我。”
“哈哈,可真是悲情啊,搞半天你是被发好人卡了,没准还是买一赠一的好人卡。”
还有一些其他大爷大妈在旁边,“其实我也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就喜欢跟老天呢对着干,毕竟血气方刚,总想做出一番成就,但是事到如今,全世界现在已经来了第五轮的大清洗,秩序老贼直接把那些不信命的人用各种劫难屠戮了,既然‘原罪’和‘秩序’一直都存在,咱们也没必要这么执著……”“不,我们在一起了。因为她说我烧的红烧肉好吃。”
“啊?”此时众人直接懵圈了,然后秦禹州铁汉的脸还带点柔情,“所以命运这玩意,先不说咱们每个人拿着手上的牌是好牌还是坏牌,也不说咱们的原罪是什么,只要多活一天,哪怕什么都没发生,你也至少告诉自己,起码剩的还有希望,只要你还能选择相信,那日子就不会太糟。”
“既然还能选择相信——你猜,秩序那老贼真的能威胁到咱们么?”秦禹州继续说道,”第五轮劫难清洗掉的人数,只剩下四千万人了。”
此时所有人蓦然一惊。
“有道理,祂的力量都是恐惧命运和原罪的人们给的,虽然因为秩序本身陨灭的神和人不少,但是换句话来说,要是咱们都不信,祂的制裁又能伤得了谁?”
“还以为,还以为我们根本没有胜算……毕竟谁能想到秩序本身就是个神灵啊?”
可此时远处忽然传来嘈杂声,很多人议论纷纷还有人当场破口大骂,原来在不计其数,密密匝匝的一堆人身后,竟然有格外扎眼的一片黑!
定睛一看,那竟然是齐齐有着厚密黑翼的……
审判官!
而且不止一个,而是数十个,数千个,数万个……上十万个,那些审判官们旁还站着两个让时渊序眼熟的施奈特和章于明,彼此甚至谁也不让谁,非得把一本教义撕成两半分别吟诵。时渊序胸口一震颤,这些无情的审判官们竟然信起了邪神!可此时被钉在长剑上的秩序老贼也怔愣了——
还有什么比当着自己的面叛教最羞耻的事情?秩序老贼眯起眼,“看来你们是觉得老夫大势已去,决定倒戈了?”
随即群众们也怒火爆发了,“你们这些人来干嘛!以为自己可以戴罪立功给自己洗白吗?谁不知道你们这些人为了身份和权力做出了多少肮脏的事情,竟然还有脸来信仰邪神!”“这是宇宙的罪人,你们死了多少次都不解气!”“你们还出来干嘛!”“我们特么信邪神是为了整合对抗神庭的统一战线,你们瞎凑啥热闹!”……
章于明一脸“我早就知道”的神色,他一边索然无味却又有些好笑似的,“我知道你们不能接受,但是现在这个关头,人多点不是坏事。”
“妈的,杀人如麻的天使长也好意思说话!要是曾经你们站在凡人这边,也不至于大家伙们天天提心吊胆,怕被你们这些审判官淘汰!这会是几个意思?觉得秩序之神不得势就来投奔我们?”
其他审判官们各个脸色都青一阵白一阵,过去他们哪怕顶着“刽子手”的头衔,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天之骄子们,如今则更像是被痛打的落水狗。可施奈特此时却很冷漠地睥睨着所有人,“你们错了,我从来没有指望过你们原谅过我们,我也不稀罕原地滑跪道歉,因为从选择审判官那一刻前我就做出了会杀人的觉悟。”
“那你还说个头!混沌邪神大人,我们伟大的主,请您处置这些可恶的杀人犯们,他们不配进入这个信仰空间!”
“我打死都不要让这些刽子手们信仰同一个神明!”
“快让他们滚!”
“我的家园还是被你们屠戮的……你们还我亲人,虽然秩序可怕,可是害人的还有你们……”
施奈特此时视线渐渐放到时渊序身上,然后缓缓地移到时渊序身侧那个神色幽淡的,被称之为邪神大人的人身上。
时渊序,这就是当初牵着你小手上下学的湛先生吧?
她忽而感觉自己失魂落魄极了,自己仿佛才是那个原地一直大人却终究孤身一人的小孩,可她的表情顿时转了个弯,很是不在乎道,“你以为我们是上赶子信邪神来求保命的?”
“我只是想说,那个破罐子破摔还是什么……不破不立的计划,我们可以作为垫背的。”
一听”垫背“两字,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丝毫不能把这两字跟威风凛凛,见谁杀谁的审判官们联系在一起,却见那些神色复杂的审判官们纷纷举起了手,“我们是发自内心想要赎罪……”“虽然我在你们眼前是作恶多端,可是……可是我还是不想在惴惴不安中度过一辈子……”
哪怕是圣选候选人之一的时渊序也选择了反抗神庭,让他们很多人都想了很多——
活着的意义,不是把众人踩在脚下,而是为众人抱薪者,不可冻毙于街头。
施奈特继续道,“要毁掉秩序就要瞬间切断所有人的命运丝线是吧?那这个期间命运丝线的衔接就交给我们,毕竟那些光点不也在辛苦地弥补命运丝线的裂缝么?我们这样的人,应该韧性会大很多。”
时渊序此时微微滞住,施奈特竟然提议的是让他们这些审判官们的性命作衔接命运丝线的桥!
“你是良心发作还是突发奇想?”时渊序走了过来,他有些感慨,曾经少年营的“难兄难弟”其实是个剽悍的大姐头,她曾经和他一起在少年营被教官罚站,还互相给对方撑腰。可惜施奈特一直都孤身一人太久,也比他要不幸更多,她没有监护人,也没有人收养,只能靠投奔神庭做审判官才过得比较光鲜亮丽,可做了审判官的后果,就是手上沾染太多条人命。
“说实话,其他人并不会因为你们这个时候伸出援手就原谅你们的罪,既然现在世界有可能因为秩序老贼的死而随时毁灭,你还不如,做些什么事让自己开心点。”时渊序说道,“至少我知道你有苦衷。”
“时渊序,我现在就很开心。”可亚麻色长发的大女人就这么直直地看回他,上挑傲戾的眼睛带着灿然的光,“光明神应该跟你说过,圣选的试炼之门是来筛选勇敢者而不是懦夫的。我和章于明那家伙之所以能当大天使长,就是因为我们俩不信命。”
“我去神庭,是为了有一个铁饭碗,也是为了把我脸上曾经的胎记去掉,女的在社会上稍微长得不好看受到的恶意远要比男的更多,你不知道那种恶意让我多少年都不敢摘下口罩出现在人群,直到我通过圣选,我终于敢双眼直视着陌生人,终于敢自己光明正大逛超市,终于敢笑,敢出街……我再也不用怕别人的眼光,也不用再画着厚厚的遮瑕液忍着夏日的高温也得补妆,总之,时渊序,我不像你一样,你有直接掀翻棋局的勇气,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但其实爱你的人不少,更不要说还有那么一个邪神在你背后看着,我当时就知道,他对你不简单。”
“可我不一样,没有人为我兜底,我需要很久才能鼓起勇气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做个光明磊落的英雄不是我能做的,我要安身立命,要活下去,还要体面,要尊严,哪怕做审判官,我也要义不容辞。我不想赎罪,也不配被原谅——”
“但我至少想在最后一刻,对得起我自己。”
“时渊序,就算冒着全世界人陨灭的风险,我也要告诉你,这个世界必须得推翻,因为我们本值得更好的,因为我也受够了——我逼着自己这么多年做一个冷血的人,可我还是恨不得每年都把自己的骨血献祭给那些亡魂,恨不得杀了自己才缓解那愧疚,我知道他们明明和我一样,没有错,只是被命运戏弄,天生苦命。”施奈特继续说道,可她忽然让时渊序想起了很多年前那个义无反顾给自己洋娃娃的霸气的女孩,“要毁掉秩序很难,‘不破不灭’成功的概率很低,不过没关系,如果失败了,就让我们这些审判官背锅,不怨你。”
“时渊序,动手吧,这个世界,是时候终结了。”
“为了所有人……为了所有不信命,却又饱受命运之苦的家伙们。”
作者有话说:后天完结了朋友们,终于
这本书看起来就不是很轻松的那种快餐文,我也不指望数据爆炸什么的,因为我追求的不是订阅钱也不是热度,我希望十年后还会有人记得这个世界这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