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站在一边,认出他身上的衣服是国外那个出名的高奢品牌,倒是并不惊讶,毕竟以端家的财力和社会地位,几件衣服肯定能买得起。
但他垂眸无意间一扫臂弯里的外套,忽然在内衬里看到一道熟悉的刺绣签名,不由得睁大了双眼。他又仔细看向端霜琼身上这套礼服,这才发现这是这个品牌的首席设计师所设计的一月秀场款,还是公开发表不对外借出的那几套。
要知道这位首席设计师可是众所周知的才华高脾气大,有着自己独特的审美标准,非常挑剔难搞,只把自己的设计的衣服借给符合自己审美的人,所以国内有很多大牌明星去借他设计的礼服都没能成功。
居然一下就出借了四套给端家,木槿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又听到一阵惊呼,只见Omega手中的箭矢应声送出,银光映在Omega和母亲极为相似的眉眼间,却有着与他母亲不同的凌厉。
正中靶心!十环!
周围传来一阵吹哨声,端霜琼放下长弓,俯身摘下手套和护臂,神色淡然,仿佛又一次正中靶心的人不是他似的。
端霜琼擦了擦汗,下意识要从桌上拿水,但伸出的手刚碰上玻璃杯又收回去了,木槿见状连忙走上去递了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给他。
“霜琼真是厉害,又是十环,之前练过吗?”
端霜琼道了声谢才接过水,拧盖喝了一口,说:“家里人喜欢,我就学了一段时间。”
木槿了然,笑道:“霁羽也喜欢?也对,双胞胎兴趣都很像,我记得你们的口味也差不多。”
端霜琼重新拧好盖子:“不是,是我母亲喜欢,所以我跟我哥才练的。”
木槿眼底笑意微微一顿:“啊?”
“那时我俩刚满十二,一家人为了给父亲去庆生出去度假。恰好度假的地方有马场,我Mommy…就是我妈,我们家习惯这么称呼。他跟着我爸学骑马的时候呢,发现他不仅马术精湛,还能在马上射箭,喜欢得不得了。”端霜琼拿回自己的外套拎着肩膀甩了两下,“我和我哥为了让他也用这种目光看我们,所以才学了。”
“哦……”
端霜琼重新穿上外套,拉了拉衣摆整理着褶皱,木槿见他衣领翻起,上前替他翻了过来。
端霜琼净身高一米八五,放在Omega中算是很高的,更别说鞋底还有几厘米的高度,木槿作为Beta,也堪堪只到他的嘴唇。
他垂眸,看着木槿认真替他抚平身上的衣褶,眼底闪过一丝不解。
他来之前就做好和魏泽泱单独相处的准备了,但没想到出来之后魏泽泱却直接带着端霁羽去别的地方,留他和木槿两人单独相处。
估计对方也挺莫名其妙的吧,端霜琼心想,木槿替他整理好外套之后自觉后退,笑道:“这身衣服很适合你,沈叔叔那套礼服也很好看,不过我记得这几套衣服好像是…设计师不外借的来着?”
“哦,他是我Mommy……”端霜琼思索了一下,还是说,“的朋友。”
“原来如此。”
游轮上娱乐活动的确很多,漂流游泳攀岩弓箭还有一系列水上乐园,据说还有乐团。端霜琼跟着木槿边聊边往外走,才知道这艘游轮并不是魏家的私人游轮,因为时间紧急暂时还没拿到所有的审批,所以只好包下这艘游轮的顶上三层,十层以下都是正常的旅游团。
木槿问:“要不要去水里玩玩?”
端霜琼趴在栏杆上往下一看,泳池里人群密集,配上五光十色的光束跟下火锅似的,他顿时没了兴致,摆摆手说不用了。
“那去看乐队表演吧。”
木槿从口袋里摸出两张门票,端霜琼凑上去一看,是最近很火的明星乐队,主唱是个长得很英俊、身材很好的S级Omega,他前几天还听到室友说买不着他们的演唱会门票,没想到是被请到这里来了。
他们折回长廊往展厅走,快到之时木槿的手机突然响了,他忙对端霜琼说了声抱歉,急忙走到一边接通。
木槿这些年在魏家财务部工作,交谈的工作内容也都比较敏感,端霜琼自觉地走到长廊另一侧,打算去趟洗手间。
这艘游轮内部空间的确大,装修得也十分奢华,但可能是主色调的缘故吧,整体显得十分沉闷,铺满红毯的狭窄长廊蜿蜒曲折看不到尽头,就连灯光也是昏暗的,颇有点电影里法式宫殿的阴郁感。
端霜琼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到头,居然都没有找到洗手间,不得不又沿着岔道往另一条路走去。
这条路离甲板太远,那些嘈杂的人声逐渐远去,只有他的脚步声在长廊里久久回荡,端霜琼皱了皱眉,正当他纳闷这里怎么没有服务生时,就在不远处看到两个保镖模样的人立在门前。
“你好,请问洗手间在哪里?”
端霜琼走上前去问道,但奇怪的是两个保镖看了他一眼之后就将目光锁定在他的左手上——那里是木槿刚刚给的票。
“票给我看。”
其中一名保镖向他伸手,端霜琼皱了皱眉,道:“我暂时不进去,你知道洗手间在哪么?”
但他话音刚落,两个保镖的脸上忽然浮上一层很古怪的笑意:“快要结束了。”
“……”
端霜琼终于还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顺手把票扔在他们脚下,扭头就要迈步离开,但骤然间,那两个保镖猛地拽住他的胳膊,将他重重往后一拉!
端霜琼条件反射地借这这股力转身,猛地往另一人的脸上迎面一记直拳!
“艹!”那人似是没想到他居然敢动手,捂着直喷鼻血的脸连连后退两步,砰一声抵上墙,只是端霜琼还没收回手,另一条胳膊上瞬间传来剧痛。
就听咔嚓一声!骨骼断裂的声音清晰回荡在全身,端霜琼吃痛一瞬,但他丝毫不惧,反而觉得兴奋,全身鲜血都瞬间沸腾了,他眼光一瞟,就见另一个人抹了鼻血又要上前,端霜琼直接折过身撞进身后人怀里,后脑勺猛地砸向他的下颚,不等他有反应,再次锁住他的手臂!
端霜琼腰部发力,随后眼底厉光闪过——
一记漂亮的过肩摔!
端霜琼甩了甩自己发麻的手臂,回头看向另一人,对着他手上的鼻骨再次抡拳!飞溅的鼻血溅上缎面的昂贵西装,他的眼里隐隐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直到拳头破了皮,他才气喘吁吁地松开手,被他按在墙上的人瞬间滑倒,晕倒在地。
端霜琼仰头畅快地呼出一口长气,从上周看到沈穆那条消息起一直积压的郁躁终于散尽,他偏头一瞟,就见另一个大块头从地上翻身起来。
端霜琼“哈”的笑起来,从口袋里摸出一把短刃,甩着刀隔空指了指从地上翻身起来的男人,低头看了眼自己断了的手臂,阴恻恻道:“你知道吧,我现在砍了你的手指,叫正当防卫。”
他又把刀刃对准男人的□□:“砍了这里,也叫正当防卫。”
Omega那双和母亲相似的眉眼闪烁着凶狠的光,全身肾上腺素疯狂飙升,他整个人都处于兴奋状态。
突然,紧闭的大门从里头拉开一条细缝,端霜琼警惕地转过头,鼻尖一动,瞳仁骤缩——
这股气息,熟悉到刻在基因里,这是他从母腹里就一直嗅到的味道,是让他在无数个迷茫的夜里安定下来的药剂,是他……最深爱的人,身上的气味。
端霜琼浑身僵硬,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去。
穿过无数目光,在黑暗中唯一的光亮里他看到了展台上,光裸的Omega高捧掌心里透明的玻璃瓶,透过血色的液体,屏幕上赫然写着——
S+Mu,20ml。
下一秒,随着木棰清脆的响声,后颈突然传来一阵刺痛,端霜琼错愕回头,只见那个大块头手持注射器,推进身体里的冰凉液体一点点带走他浑身的力气和意识。
手里的刀不受控制地叮当落下,端霜琼强打精神,在昏迷前最后听到拍卖师的声音:
“3.1亿,成交!”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凌晨一点零五分,游轮十二层的靠近船头的海景套房灯火通明,端霁羽又一次给弟弟拨去电话,得到的依然是无人接听的回复。
他隔着透明玻璃看着沙发上的魏家夫妇深吸一口气,整理好心情才转过身,卫禾佳急忙问道:“怎么样?接了吗?”
沙发另一边的沈穆闻声也焦急地抬起头,但见端霁羽表情阴沉,又失望地低下头,按着自己闷痛的肚子,咬紧了下唇:“……他从来不会不接电话的…他很乖的…这么晚了,他会…和我说的。”
“穆穆,郑梦时他们已经去找了,不要紧,霜琼已经长大了,不会出事的,你不要自己吓自己。”端凌曜揽住沈穆颤抖的肩膀,侧身将他护在怀里,强硬地把他攥握成拳的手掰开,掌心果然被掐出一道道血痕,顺着指缝滴进地毯里。
沈穆早年的病情只是好转,并没有痊愈,每当碰到情绪失控时身体都会本能地出现痉挛、呼吸障碍和自我伤害的反应。
端凌曜盖住他的掌心,嗅着他身上的信息素气味,默默释放了些许Alpha信息素裹着他的身体,同时问魏家夫妻:
“泽泱和木槿没说什么吗?”
魏桓舟立刻回答:“暂时还没有,但是已经让他们俩去找了,端董,端夫人,你们放心,肯定会找到霜琼的,放心啊。”
沈穆没有应,他浑身止不住颤抖,脸色惨白到极点,端霁羽走到他面前蹲下,握住他不住颤抖的手说:“Mommy,我估计他在哪里没听到声音,我现在再回去找他一趟,Mommy,没事的,您别激动,小宝宝会难受。”
但沈穆听罢却紧紧抓住他的手,眼眶通红道:“不…不行!你就在这里!不可以乱跑!”
说罢,他又摁着自己颤动高耸的孕肚吃痛地低下头:“唔……不可以…离开我的身边,在这里坐好…嗯……”
“Mommy!”
端凌曜立刻抚上他的肚子,掌心下原本柔软圆隆的肚子骤然发硬,肚皮更是隔着衣物也能触碰到的滚烫——他太熟悉这种触感了,他扭头问道:“船上有没有医生?!”
“啊?啊!有!有有有!”
魏桓舟连忙吩咐管家联系医生,端凌曜不顾沈穆的抵抗俯身正要将他打横抱起。但电光石火间,沈穆像是突然闻到什么,他不知哪来的力气推开端凌曜,不顾腹痛猛地起身,匆匆往门外走去。
“穆穆!”端凌曜就看着他踉跄着往外跑,急忙上前扶住他的身体,替他打开房门——
魏泽泱敲门的手瞬间悬在空中,沈穆的视线越过他的身后,看到了在轮椅上昏迷不醒的端霜琼。
“小琼!”
作者有话说:我来了!!!!![星星眼][星星眼][星星眼]
第65章
沈穆看到小儿子的那一刻腿软得站不住,身体不受控制向旁边一歪,险些摔倒,好在被端凌曜及时扶住了。
“没事了…没事了,穆穆,这不是回来了吗,没事了,冷静点。”
端凌曜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下,搂着沈穆的腰将他圈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试图让他平静下来。但沈穆碰到任何有关孩子的事都很难保持冷静,特别是现在端霜琼还昏迷着,一点不像没事的样子。
“小琼…他…不应我……”沈穆推着端凌曜的肩膀,眼底满是恐惧,无措道,“他…不出声…他怎么……”
“我们检查过了!没事,只是睡着了,呼吸很平稳……衣服也完好,没有被咬过。”魏泽泱见他这样忙道,但沈穆根本听不进去,脸色难看到极点,简直像是生病了似的。
端凌曜转头扫了他一眼,那眼神一改常年居于高位的处变不惊,顶级Alpha蛮狠的压迫力完全释放,锋利得犹如一把冰刀狠狠刮过来。
魏泽泱下意识站定身体:“……”
但端凌曜已经收回目光,半抱半推搂着沈穆走出房门,端霁羽上前帮着木槿一起把端霜琼推进卧室休息,他看着他们进了次卧,才将房门掩上。
到了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地方,端凌曜才低头吻了吻沈穆汗津津的眉心,掌心下高耸的孕肚阵阵发硬,他看了眼沈穆头发下用抑制贴盖住的腺体,Omega信息素的味道快抑制不住了。
“好了穆穆,霜琼已经回来了,待会你还要进去看他,冷静点,”端凌曜抚上他阵阵发硬的肚子,哄道,“你这个样子,霜琼怎么放心让你照顾他,对不对?他是个要强的孩子,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沈穆当年生双胞胎难产,他身体原因无法剖腹,生老大时羊水早破但宫|口不开,足足熬了整整一天一夜才把他生下。等到第二次破水时,老二的胎心下降得已经十分危险,出生时脐带绕颈三圈脸憋得青紫,根本哭不出声。
但正当所有人都以为他救不回来之时,他还是在沈穆怀里哭了出来。
“你把他们两个养育得都健康,很坚强。特别是霜琼,他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哭不出声的小婴儿了,他现在比你还高,你也要走出来……穆穆,你想让两个孩子一直担心你吗?”
沈穆捂着脸轻轻摇头,挡在眼尾颤抖的指尖在反复的深呼吸中逐渐平静,他这才感到肚子不舒服似的,扶住腹侧重新放下手:“……我要去看小琼。”
端凌曜松了口气,拿指腹抹去他眼角的泪痕:“好,你先进屋陪他,待会就不要出来了。”
沈穆点点头。
端凌曜护着沈穆小心将他送回次卧,房里端霜琼已经被放回床上,胸前雪白的缎面布料上溅了一串不知是谁的血迹,端霁羽拿着湿毛巾正在给他擦手:
“Mommy…”
端霜琼不知是和谁打架了,刚才还没看到,现在把血迹擦干净了,才发现他右手手背关节上擦破了皮,手指上也有挥拳时留下的划痕。
沈穆眼前再次朦胧,匆匆走到床边,握住小儿子的手反复摩挲,才伸手摸了摸大儿子的脸颊:“我来给弟弟换衣服,小羽,你和爸爸出去等一等。”
“……好。”
端霁羽想了想还是犹豫道:“他的左臂…好像折了,我已经做过简单的固定,Mommy您待会给他冰敷一下,之后等医生……过来检查就好。”
“嗯。”
沈穆极力保持冷静,拨开端霁羽眼前的碎发,冲他笑:“Mommy知道了。”
端霁羽拿脸颊贴了贴他的掌心,这才起身跟着端凌曜出门。
端家两个Alpha关上门重新走出来那一刻,屋子里的气氛明显变了。
此时已是深夜,夜幕降临,海面褪去白日的燥热,阴郁的冷意将整个海平面都染成了同样的深色,阴凉的气息通过墙壁渗进屋内,推着墙上的老式石英钟的时针不断前进。
这间安静到仿佛被大海吞没的屋子里,时针嘀嗒、嘀嗒的声响与窗外的海波一并摇荡。
端凌曜走到沙发一边坐下,靠进座垫里,双腿交叠,成熟Alpha硬朗英俊的五官沐浴在灯光下,不见疲态,也不见怒意。
除了没有信息素的Beta,Alpha和Omega都是极易被情绪所控制的生物,过度愤怒和悲伤之下出现信息素溢漏是非常常见的事情,但奇怪的是端凌曜身上没有释放任何信息素。
他是愤怒的,这点在场所有人都清楚。但他却依旧能保持信息素的控制,在没有释放信息素的前提下周身的压迫感依旧鲜明,仿佛是将空气都压缩凝成冰,扣在在场每一个人的肩头上,化作全身的麻痹,一直蔓延到掌心。
魏泽泱用力捏了捏手掌,试图缓解半个身体的麻痹感,奈何效果甚微。他本身就是A级Alpha,对比自己等级高的Alpha会出现本能的排斥。
但比起自己,他更担心自己的父亲。
魏桓舟捂着心口从口袋里摸出药,就着茶几上的冰水吞了进去,他几年前做过心脏搭桥手术,这些年来身体大不如前。
端凌曜缓缓开口:“从哪找到他的?”
魏泽泱立刻回答:“……十层的员工通道,需要刷卡进,一般没人能进去,我们进去的时候就看到霜琼倒在楼道里,周围没有人。”
端凌曜淡声道:“监控。”
魏泽泱硬着头皮:“……那一段,没有监控。”
端凌曜睁开眼,目光扫了过来。
魏泽泱只觉自己能呼吸到的区域都拉成了一条直线,大脑也因缺氧骤然涌起一股剧痛——
木槿猛地一把攥住他的手往自己身后一拉,朝着端凌曜深深鞠了一躬:“端董,是我的疏忽,真的很抱歉。”
“十层G区是私人区域,但是有一场乐队表演,我得了两张票原本想带着二公子去,但临时来了一个工作电话,所以忽略了二公子,造成现在这个情况真的非常抱歉。”
木槿保持这样的姿势继续道:“端二公子日后一切治疗和康复费用皆由我们魏家来承担,也一定会给您和端夫人一个满意的答复,可以吗?”
“端家不缺医疗费,”端霁羽站在父亲身边,眸光沉静,“比起这些,我更想知道一个人这怎么会出现在需要刷卡的员工通道里,并且达到左臂骨折,昏迷不醒的地步。木槿先生,这不是一句疏忽就能搪塞过去的事情,端家需要明确的答复。”
其实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往小了说,是端霜琼自己不知道跑去哪玩,又和别人起了争执,所以才出现这样的情况。毕竟他是个具有自主意识能够独立活动的成年人,就算木槿一直贴身跟着他,也没办法左右他的行为。
木槿这么说,是想把事情往小了说,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但端霁羽说得不错,端家不缺这点医药费,就是因为端家和魏家是长久的商业伙伴,他和魏桓舟也是相识几十年的旧友,生意上的往来非常密切,他们端家才没有亲自去查。
可现在魏家不肯低头,让木槿这个养子代为表态,这个态度让端凌曜觉得不悦,他收起手机:
“魏董觉得呢?”
这是魏家举办的晚宴,他们是受邀前来的宾客,每一个人都是实名登记在册,侍者不可能不认识端霜琼的脸。
而且就郑梦时刚才发来的消息来看,十层也属于魏家包场的区域内,监控里端霜琼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十层D区,和他被找到的G区连接在一起,只有一条岔道,但郑梦时去看的时候却没找到任何人,期间又没有任何人出来,也就是说所有人都是从员工通道离开的。
为什么?
每个家庭都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端凌曜无意深究魏家的私下买卖,但事关自家孩子,如果魏家给不了他满意的答复,那么他不介意亲自调查。
魏桓舟听出他语气里的风雨欲来,思索片刻,诚恳道:
“端董,这次是我魏家招待不周,明日下午六点前,一定登门致歉,可以吗?”
端凌曜搭在膝头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片刻之后,才道:
“夜深了,慢走,不送。”
等着门外没了动静,沈穆才回过神来,眼眶通红重新看向床上的小儿子。
他刚刚又想起了双胞胎刚出生那段时间。
那时端霁羽容易过敏,端霜琼又很虚弱,两个小人都不吃奶粉,他把奶挤出来,让保姆用奶瓶喂也吃得很勉强,常常吃着吃着就哭个不停,六个保姆轮着照顾都不行。
后来他实在是心疼得不行,便把孩子接到主卧,到了他的怀里,两个小朋友都不哭了,睁着水亮亮的大眼睛望着他,等他释放信息素,才能埋在他怀里吃奶。
养到差不多三个多月,老大渐渐结实了点,不那么容易过敏了,他也轻松点,拿一件沾满信息素的衣物给他,就能乖乖地吃奶瓶,也能交给保姆照顾了。
但老二却依然不行。
他的小霜琼总是这样,一离开他的身边就会哭,嗅不到他的味道也会哭,他当时都在想,这样小小的一个人儿怎么会有这么多眼泪呀。
但是看着小儿子见到他那一刻立刻破涕为笑的表情时,他又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
这是他的孩子。
沈穆看着他们从小小的肉团子,一点点长大,听他们和他分享成长中的烦恼和快乐,这些都会让他觉得很幸福。
但是一个生命的成长,绝不可能一帆风顺,沈穆心里很清楚,他同样清楚小儿子和普通人不同之处——先天情感缺失。
那是在他失去第二个孩子之后才确定的,起初他只是觉得小儿子很冷静,不会情绪化,专注自己的事情,但直到他因为和端凌曜争吵生下死胎,无意间听到小儿子说了一句——
“太好了,这样Mommy会更爱我一点。”
他无法接受自己心爱的孩子说出这样的话,于是逃避般离开了这个家,去了石杨镇附近的疗养院休养身体。
可是这是他的孩子啊,是在他身体里扎根,又被他带到这个世界的生命,如果他不去爱这个孩子的话,又有谁去爱?
沈穆伸手摸了摸端霜琼的额头,朦胧的夜灯模糊了他俊秀挺拔的鼻梁,确定他不发烧才柔声唤道:
“小琼,小琼,醒醒。”
端霜琼睡得很沉,他眉头是舒展开的,表情也不痛苦,只是脸色有些微微发白,像是失血过后的模样。
沈穆想要俯身亲亲儿子的额头,但腹部的重量压得他没法弯腰保持稳定,无奈之下他只好扶着闷痛的肚子一点点挪转过来,吃力地弯下|腰,凑在他光洁的脸颊边,落了一枚湿漉漉的吻。
“宝宝,起床啦。”
这句话仿佛是一把钥匙,冥冥之中打开了某个开关,端霜琼合拢的眼睫忽而颤动起来,他嗅到一股熟悉的香味,那是他尚在母腹中就能闻到的气息——
沈穆猝不及防被端霜琼往前一拉,隆起的肚子结结实实往床上一压!肚子里瞬间炸开一股剧痛,腹中两个小不点也拼命乱蹬起来,他捂着肚子痛苦地低下头:“嗯…”
但端霜琼却浑然未觉,他毫无征兆地坐起身,循着身体的本能凑在沈穆颈间嗅闻:
“Mommy……Mommy……”
黑暗的展会厅,光裸的人体和被标记为“MU”的血红色液体……端霜琼恍惚地攥紧沈穆的手腕,朦胧的视线里他看见沈穆高隆的孕肚,从心底骤然升起的抗拒和抵触让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他浑身血液都沸腾起来,Omega信息素从后颈喷涌而出!
“我好…难受……Mommy…”
端霜琼面色潮红,握着沈穆的手腕正欲抬起自己的左臂抓挠后颈,但沈穆急忙挡住了:“我知道,小琼……唔…看着Mommy,乖。”
肚子应时发作起来,沈穆强忍腹痛,捧着端霜琼失神的脸蛋,哄道:“你不要动,Mommy去拿抑制剂,你不要动…”
他说着就要转身去摸柜子,但端霜琼却以为他要走,紧紧拽着他的手臂,语气里也带着哭腔:
“Mommy…不要…不要走……”
不要有别的孩子。
不要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