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前世的记忆,启灵神树所在的秘境,就在B省边境“无垠海”的海底,只在望月当天开启。
月圆之夜,皎洁的光辉落在沙滩,倾洒在微波粼粼的海面。
余澈、林星妍和穆枫相视一眼,将购置的避水珠含进嘴里,纵身跃入冰冷的海水中。
一入水,避水珠在他们身上形成一层气膜,将海水隔绝在外。
三个人用灵识搜查近半小时,余澈在一处珊瑚礁群后面,感应到一股隐晦的空间波动。那是一团缓缓旋转的漩涡,几乎与海水融为一体。
“这就是入口了!”
余澈精神一振,为了打消同伴们的疑虑,他率先扎进漩涡里。漩涡中央光芒大盛,转眼吞噬了余澈。
林星妍与穆枫紧随其后。
一阵天旋地转的失重感后,三人脚踏实地,眼前的风景豁然开朗。这里不再是幽暗的深海,而是一个宛如仙境般的独立世界。
碧空如洗,遍地奇花异草,远处山峦起伏,美不胜收,空气中的灵气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
他们一口呼吸下去,心旷神怡,不用修炼,修为都在自动增长。
余澈事先说明:“这里与外界的时间流速要慢得多,我们可以放心探索。”
“太神奇了……”穆枫叹为观止,鼻翼翕张,贪婪吸收着这里的空气。
林星妍眼睛亮晶晶的,戳了戳身旁奇异形状的叶子:“就像古代的修真世界那样。”
余澈笑着等待他们冷静下来,解释此行目的地是秘境核心——启灵神树。
接下来的两周,余澈沿着地脉的走向,引领林星妍和穆枫一路向秘境深处进发。途中,他们遭遇守护灵植的伴生兽,闯过天然迷阵,也发现许多灵矿资源……
每一次险境都伴随着机遇,他们的修为以惊人的速度晋升,这里的两周时间,三人的实力陆续突破了一个大境界!
要是被外面的人知道,非得嫉妒得吐出一口老血。
终于,在穿过一片异兽横行的雨林后,他们眼前出现了一棵巨树,树冠隐天蔽日,枝叶流光溢彩,硕果累累。
这就是启灵神树,能够重塑灵根,改变人类命运的世界之树!
林星妍仰望着触手可及的青绿色果实,眸中异彩连连:“……这些都是启灵果吗?”
“没错。”余澈走到树下,伸手轻抚着粗糙的树皮,感受着其中磅礴的生机,郑重其事道:
“这些果实,能够赋予普通人修炼资质。我想做的,是将这份希望散播出去,这可能会触动很多人的利益……你们,愿意和我一起吗?”
穆枫与林星妍闻言,眼神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两人下意识对视一眼,林星妍率先开口,莞尔一笑:“只要是你想走的路,无论多难,我都会陪你走下去。”
穆枫沉吟片刻,也笑了起来,拍了拍余澈的肩膀,语气带着一丝傲然:
“这两周在这里的收获,抵得上外面苦修两年,就冲这份信任和机缘,我穆枫也没理由退缩。只要我们自己足够强大,就算未来修炼的人再多,何足畏惧?”
余澈看着两位挚友,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们能这样无条件支持自己,何其幸运?
随后,余澈触碰树皮,屏息凝神,以自身灵力作媒介,与启灵神树虔诚沟通。
作为秘境的核心,炼化神树的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仿佛神树本身也在等待有缘人。
余澈意念一动,整个秘境空间开始震颤,最终化作青色流光,收敛于掌心。
它变成一颗鸡蛋大小的琉璃宝珠,内部似有云雾流转。拥有它,就可以随心所欲进入这个秘境修炼。
三人离开秘境,回到现实世界。余澈接着筹划派发启灵果的事情,必须低调行事,不能操之过急,引起修士群体的忌惮。
就在这时,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打破了他的计划。短信内容是一段短暂的视频。
画面中,林星妍双眼被蒙,嘴巴贴着胶带,双手反绑在椅子上,不断晃动挣扎。
紧接着是一条文字信息:
“想要她活命,今日内,独自带着秘境宝珠到城东废弃印刷厂,如果不老实,别怪我撕票。”
余澈眼睛瞪大,阅读完后,整个人如遭雷劈。
林星妍怎么会被绑架?知道这个秘境的,明明只有他们三个人。
穆枫……是穆枫?!
余澈后退两步靠在墙上,眼眶猩红。怎么会是他呢?余澈想了很久,仍然百思不得其解。
自己这一世改变了穆枫的人生轨迹。他未曾经历前世的磨难,不再热衷创立“晨曦”也情有可原。
可他自认穆枫是可以托付生死的伙伴,才一起见证启灵神树的存在。
不曾想,穆枫却做出如此极端的行径。难道一个人际遇不同,本性就会发生巨变,甚至背道而驰?
一边是挚友林星妍的性命,一边是苍生的希望。他该如何抉择?
余澈反复播放这十几秒的视频,沉重的愧疚感压得他窒息,是他连累了他!
如同雕塑般倚靠在墙上许久,他的眼皮忽然颤动,双眸一改阴郁,浮现出坚定的亮光。
连身边人都护不了,谈何改变世界,拯救天下人?简直可笑!
他将宝珠攥在手心,毅然决然孤身前往短信中的城东废弃印刷厂。
空旷的厂房内,弥漫着铁锈和尘土的气息。
一进门,余澈就看到被绑在木椅上的林星妍。他嘴上贴着胶带,头发凌乱,正无助望着他。
而站在林星妍身旁,脸上带着冷漠笑容的人,正是穆枫。
“穆枫,果然是你!”
最后一丝侥幸也随之破灭,余澈内心仍然是无法压抑的悲痛。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穆枫嗤笑一声,眼神中不再有往日的热络,只剩下赤裸裸的野心:
“余澈,你太理想主义了,这个社会本该弱肉强食,你何苦去改变?这颗能够撼动世界的宝珠,还是让我物尽其用吧。”
余澈心脏咯噔一下,对眼前的人感到无比的陌生,甚至心惊胆战。
他猛然联想到前世最终那场惨烈的背叛……
难道,上辈子,穆枫也是因为类似的理由,在关键时刻从背后捅了他一刀?
这个念头让他浑身发冷,如坠冰窟。
“宝珠呢?”穆枫不耐烦地伸手示意。
余澈冷冷盯着他,又看了一眼林星妍,一咬牙,从怀中掏出那枚琉璃宝珠。
但在交出之前,他保存了数十颗启灵果,这是他留给未来的最后火种。
余澈将宝珠扔给穆枫,最后一眼,宛如在诀别曾经的友谊,虽然如今看来,这只是他单方面认定的。
穆枫似是不经意般回避余澈的视线,接过宝珠,检查一番确认无误后,一跃步,头也不回离开了现场。
余澈沉默走到林星妍跟前,解开他的绳索,撕掉嘴上的胶带。
林星妍含泪看着他,一张口就是道歉:“余澈,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不,是我的错,我识人不清。”余澈自嘲一笑,连忙安慰林星妍,毕竟明眼人都知道,他才是最无辜的那个。
然而,事情并未结束。
林星妍在回到学校短暂露面后,竟如同人间蒸发一般,彻底失踪了。
电话关机,信息不回,所有可能的去处都找不到他的踪迹。
余澈的第一反应就是穆枫搞的鬼,他出尔反尔,继续用林星妍来要挟自己?
怒火中烧的余澈直接来到穆枫的宿舍,刚打开门,余澈径直冲进去,找到穆枫,揪起衣领质问:
“穆枫,你这个卑鄙小人!宝珠已经给你了,为什么还不放过林星妍?”
穆枫原本在打游戏,被余澈的突然袭击搞得一愣,随即奋力挣脱,脸上也浮现出怒意:
“余澈你疯了吗?什么放不放过的,我根本听不懂。”
穆枫的三个舍友目瞪口呆,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反应。
“你还装傻,”余澈无视了周围人的目光,继续逼问,“林星妍不见了,除了你还有谁会对付他?”
“这关我什么事?”
穆枫也急了,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关于林星妍的秘密,就在他刚要开口的瞬间,脸色猛地一白。——噤声咒生效了。
余澈并没有发现穆枫的异样,怒不可遏,算上新仇旧恨,一拳砸在穆枫的脸上。
穆枫踉跄后退几步,嘴角渗出血丝,他捂着脸,眼神复杂看着余澈,有愤怒,也隐藏着一丝苦涩。
打人就不对了,室友们赶紧站起来,冲到他们中间制止。
“诶诶,你怎么打人呢?”
“这位同学,你说的那人,或许只是有急事请假了也不一定啊。”
“冲动是魔鬼,以和为贵,以和为贵。”
舍友们眼神交流着打圆场,穆枫则是面无表情站在一旁。
这里是注定不能找到线索了,余澈懒得再看这个叛徒,不再吭声,转身迈出宿舍,门也不关。
他气冲冲下楼梯,忽然脚步一顿,想到一个地方——楚家。
林星妍是楚家的私生子,会不会,是楚家抓了回去?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可能,余澈仍想尝试去联系。
说干就干,余澈深呼吸,将火气压制回去,拿出手机,找到楚衍行的手机号,点击拨打。
嘟……嘟……嘟……
对面传来一如既往的磁性声线——
“余澈?”
“是我,楚哥有空吗?我有点事想找你。”
“嗯,不能在手机里说吗?”
“呃……还是当面聊比较好,你这边不方便吗?”
“这么重要的事啊,行,我明天刚好有业务去你那边,下午来酒店房间找我吧。”
接着楚衍行将酒店信息告诉余澈,并说明约定时间。
“好的谢谢楚哥!”
挂断电话后,余澈指腹摩挲着手机背壳,眼神迷惘。
第93章 发烧
酒店套房里,余澈在沙发上还没坐热,便单刀直入:“楚先生,我来是想问一件事,林星妍,他在楚家吗?”
“林星妍?”楚衍行坐在对面的床边,闻言愣了一下,似乎是诧异余澈知道这个人。
随后,他把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似笑非笑:“我想,这似乎是我楚家的家事。”
言外之意是——余澈未免管的太宽了。
余澈心中一沉,耐下性子道:“林星妍是我的朋友,他失踪接近一周了,我很担心他。”
楚衍行笑了,眸子里划过一丝兴味:“你们是情侣关系?”
“不是不是,只是单纯的朋友而已。”余澈脸上发烫,赶紧摆手澄清。
楚先生真是的,没想到他也会八卦……
西装革履的楚衍行不紧不慢拿起手边的咖啡吹了吹,抿了一口。
余澈见他无动于衷,有些急了,再次开口:“如果你知道的话,拜托了,我无论如何都要联系上他。”
话音落完,楚衍行放下咖啡杯,他微微垂眸,橘黄色灯光投下,眼窝处形成优美的阴影。
再抬眸时,面上表现出淡淡的遗憾:“抱歉,林小姐前段时间在祖宅说了一些胡话。”
楚衍行顿了顿,像是回忆,语气有些难以启齿:
“什么不要得意,很快这个世界就不是楚家只手遮天……之类叛逆的话,族内长老一气之下,将林小姐带到禁闭室反省,没想到……”
余澈的心猛地一提,连忙开口:“没想到什么?”
楚衍行深深望了余澈一眼:“没想到她,急病突发,三天前已经去世了。”
……什么?
此话一出,如同晴天霹雳,余澈脸色煞白,整个世界仿佛天旋地转,耳朵嗡鸣,再也听不见其他声音。
去世?林星妍……死了?
余澈脑海闪现了无数关于林星妍的记忆。
机灵古怪的他、直率善良的他、泫然泪下的他、撩人心弦的他。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历历在目,仿佛发生在昨日。
甚至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林星妍仍然为失去秘境宝珠而内疚。
他艰难扯了扯嘴角,忽然想起楚衍行与林星妍的关系,他必然是不待见林星妍的,说不定……
余澈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语气干涩:“你、你别开玩笑了。”
楚衍行眉头一挑,眼神表示疑惑,似乎不明白这有什么值得开玩笑的。
他没有说“是真的”这样的话,而是启唇再说一次:“抱歉。”
这两个字落下,余澈呼吸一滞,试图在楚衍行的脸上找到说谎的痕迹。
哪怕只有一点点,然而没有,他只看出事不关己的淡漠。
他顿时僵住了,表情逐渐回落,内心掀起狂风巨浪。
是楚家害死了他……
余澈不相信什么急病突发,明明林星妍之前那么健康,楚家所有人都是刽子手。
包括楚衍行!
他的情绪突然失控,眼泪夺眶而出,怒吼一声,猛地从沙发上弹起,举起拳头就要砸向楚衍行的面门。
反观楚衍行,依然淡定自若坐在床边,他只是一抬眸,举起手掌,便轻而易举接住了蕴含全力的一击。
见状,楚衍行眉头皱起,语气带着一丝不悦:“你疯了?”
“混蛋,我跟你拼了!”一拳一掌僵持着,余澈另一只手也攻了过去,声泪俱下。
楚衍行眼神一冷,不再留情,两人在豪华的套房里激烈交手。
余澈被愤怒冲昏头脑,攻击虽然凶猛,却毫无章法。楚衍行则是游刃有余,招式狠辣。
交战了数十招,楚衍行找到余澈后背一个空档,一记手刀劈在后颈上。
余澈吃痛闷哼一声,两眼上翻,无力向前倒去。
这时,楚衍行眼神一改冷冽,温柔接住余澈昏迷的身子。垂首瞧着怀中人眉心微蹙,脸上残留着未干的泪痕。
叹息一声,细致地抚摸着脸颊,顺势将泪水拭去。
不知过了多久,余澈先是感到后颈一阵钝痛,他眼皮颤了颤,慢慢抬起眼帘。
眼前是冰冷的白色天花板,他下意识想动,却发现自己的手腕和脚踝分别套上铁环,锁在身下的金属床架上,动弹不得。
这是怎么回事,他在哪里?
余澈咬牙挣扎了几下,甚至催动灵力,手脚上的铁环纹丝不动,还划伤铁环边缘的皮肤,带来一阵刺痛。
没办法,他只能小幅度抬起头,环顾四周。
这是一个长方形的房间,四面墙壁呈现出刺眼的白色,天花板也是。
房间内除了身下的金属床,就是右手边不远处的深灰色方桌。
除此之外空无一物,反正不似正常的住处,反倒像……像什么呢?
余澈暗忖着,就在这时,正对着床的那面墙壁裂开一条垂直缝隙,随即向两侧滑开,形成仅一人出入的小门。
楚衍行身穿白色研究服,戴着无框眼镜走进来,手上还带着一个银色手提箱。
此时的他,褪去商业精英的矜贵倨傲,多出几分科研人员的冷静自持。
自从看到楚衍行这身装扮,余澈警铃大作,狼狈抬起头:“楚衍行你干什么!”
楚衍行置若罔闻,将手中的箱子放在桌面,伸出食指,扭头对余澈“嘘”了一下。
“不要着急。”
说罢,他从衣袋里掏出一个手掌大的遥控器,向墙壁点击按键,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四面墙壁瞬间变得透明,如同四面玻璃墙,外头是一个巨大的实验室,陈列着一排排的圆柱形培养舱。
舱内用绿色营养液浸泡的,是许多不同物种的沉睡异兽,一些研究人员穿梭其中,有的在操作仪器,有的记录数据。
“如你所见,”楚衍行走到透明墙边,背对着余澈,“我们对异兽的研究已经遇到瓶颈。所以,是时候开启新的研究方向了。”
他回首看向束缚在床上的余澈,镜片闪烁,眼眸闪过一抹狂热:
“人类的潜力,尤其是像你这样天赋异禀的,或许能给我们带来更大的惊喜。不如,你就作为我们研究所的第一位人类研究对象,如何?”
听完这番话,一股寒意从脚下只窜天灵盖,余澈余光扫视周围的场景,顿时头皮发麻。
之后他也会像这些异兽那样,全身赤/裸躺在培养舱里,毫无尊严,直到失去所有研究价值吗?
他一脑补到这个场面,身躯止不住微微颤抖。他知道这个房间像什么了,像电影里的邪恶实验室。
“你疯了楚衍行!这是犯法的!”
余澈破口大骂,像搁浅的鱼那样疯狂挣扎,周身雷电闪烁,与铁环和床架相通,发出“滋滋”的电流紫光。
楚衍行丝毫不受影响,走到桌前,打开那个银色手提箱。里面整齐摆放着各种手术器械和药剂。
他先带上白手套,取出一支空针管,又拿起一小瓶无色透明的试剂,针尖扎入试剂中,缓缓抽取。
随后,他挤出针管内的空气,表情冷淡一步步走向余澈。
“别过来,滚开!”余澈目眦欲裂,用尽全身力量蛄蛹。
然而徒劳无功,楚衍行按住他的手臂,找准血管,冰冷的针尖刺入皮肤,液体推进去。
毕了,楚衍行拔出针头,用棉签轻轻按压针眼,眼神专注。
余澈却不领这份情,胸膛剧烈起伏,死死盯着楚衍行,狠戾的眼神仿佛要剜下他身上一块肉。
棉签擦掉最后一丝血迹,楚衍行满意后退两步,推了推眼镜。
“好好休息。”
他唇角微扬,再次按下遥控器,透明的墙壁恢复白色,墙壁打开,楚衍行提着箱子,闲庭信步迈出房间。
冰冷的铁环硌在手脚生痛。余澈仰面躺在金属床上,目光空洞望着惨白的天花板。
他会死吗?
楚衍行注入他体内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是致命的毒药,还是某种会将人变成怪物的药剂?
未知的恐惧远比已知的危险更令人煎熬。
余澈的思绪飘回那天在酒店,楚衍行叙述林星妍的死因——说了叛逆的话,激怒族中长老。
“很快这个世界就不是楚家只手遮天了。”
余澈感到无比自责与悔恨。
那些话,那些关于改变世界格局、赋予普通人希望的理念,不正是自己灌输给林星妍的吗?
是自己,将那份过于理想化的信念,传递给了他。
是自己,将他卷入了这场本与他无关的漩涡。
是自己……间接害死了他!
这个认知如同最锋利的匕首,狠狠搅动着余澈的心脏。
滚烫的泪水从他眼角滑落,滴在在金属床架上,留下一点冷却的晶莹。
他闭上眼,脑海中全是林星妍最后看着他时,那双愧疚又依赖的眼睛。
接下来的几天,余澈再也没见过楚衍行。
只有沉默又机械的工作人员,以一天两次的固定频率来访,更换吊瓶、记录数据。提醒着他仍身处囹圄,命运未卜。
就像是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余澈头顶。
第六天晚上,或许是长时间沉浸在负面情绪中,又或许是药物作用,余澈的身体终于发出抗议。
他感到忽冷忽热,额头滚烫,嘴唇干裂,意识也变得昏沉起来。
余澈发烧了。
这时候,阔别已久的楚衍行重新走到余澈面前,穿了一套与之前美食街约会风格相似的休闲服。
余澈涣散的眼神闪了闪,嘴巴翕动,呢喃出一声:“林星妍……”
对此,楚衍行莞尔一笑,坐在了余澈床边,轻声唤着他的名字。
“余澈。”
不知为何,余澈望见眼前人脸颊的酒窝,即使大脑一片浆糊,仍会本能地眼眶发烫,欲涌的泪水被体温蒸干。
“我好想你……”
微凉的手落在滚烫的脸上,楚衍行俯下身子,目光灼灼。
余澈也痴痴望着他,眼尾泛红,被熟悉的气息笼罩,一抹如羽毛触感的吻落下。
楚衍行如视珍宝般吻着,另一只手探入衣服内,在皮肤上游移,余澈的高热稍稍降下,更难扑灭的欲/火却悄然燃起。
这种感觉太过微妙,余澈眉头微蹙,情不自禁在喉间溢出一道呻吟,上身微微扬起。
楚衍行一个遥控下去,铁环打开两半,收回床架内部,紧接着,他将迷糊的余澈拦腰抱起,来到专属卧室,欺身上去。
余澈宣泄几次后,高烧逐渐退去,脑海忽然回归了一些理智。
他第一眼,便是看见昏黄灯光下,楚衍行的面容,他忍耐的神态,赤膊的上身……
一瞬间,余澈身心俱震,如坠深渊。
楚衍行捕捉到余澈的异样,漆黑的眸中闪烁着恶劣的微光:
“怎么了?”
第94章 疑窦
床头的落地灯散发着昏黄光晕,地毯上躺着几件凌乱的衣物,还有一角雪白的被子从床边掉到地面。
尘埃落定后,套房内变得安静,只剩下两人轻浅的呼吸声。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双人大床上伸出,推动墙上的开关,灯光变得明亮。
床头柜上的玻璃花瓶折射出冰冷的光泽,映出一个模糊的身影。
瘦长的脚掌触及地毯,楚衍行站起身,先是打开窗户通风。
捡起地上的白衬衫,由宽变窄的后背一道道抓痕格外刺目,昭示着方才战斗的激烈。
一层薄汗附在体表,余澈的手臂搭在眼皮上,胃里翻江倒海,一阵恶心涌上喉咙,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事情结束,他想起前世临死之际,一人被几大家族围剿,那时也是不甘居多,只想报仇雪恨。
而如今,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屈辱与茫然。这段时间的经历,仿佛是走马观花,没有一丝实感。
林星妍之死、自己遭遇囚禁、试药实验,还有刚才那场难以启齿的纠缠……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真的吗?还是说,抑或只是一场超出想象的噩梦,醒来就会雨过天晴。
他这样想着,身上的酸麻却清晰告知自己真相。
余澈心如死灰,将压在身下的被子抽出,缓缓盖在身上,顿了一下,又伸手将被子拉得更高,只露出乱糟糟的发顶。
楚衍行系上最后一颗纽扣,转过头,俯视着床上裹得严严实实的“茧”,语气柔和:
“之后你就在这间卧室休息吧,这里比实验室舒服些。”
一阵微风卷起,窗外香樟树婆娑,清新着室内的空气。
余澈没有反应,楚衍行也不曾离开,床垫微微下陷,站在床边的人坐回床沿,安静观察着。
半晌,余澈拉开被子到下巴,露出一双通红的眼睛,充斥着愤怒、怨恨、不解、悲戚……
他说——
“楚衍行,我哪里得罪你了吗?”
听见余澈尾音的颤抖,楚衍行微微歪头,眼神耐人寻味:
“没有,你很好,我很喜欢。”
“喜欢?”余澈溢出一声轻笑,目光冰冷刺骨。两世为人,他只能用一个词形容眼前之人这种不可理喻的行为。
“疯子。”
楚衍行似是心情颇好,指尖在床上点动,微笑道:“谢谢夸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