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明曜只得放弃，摁熄屏幕倒放在桌上，捧着下巴发神。
开了一上午的会，虽然大部分都是依靠原主本身的意识和能力，不过对一点企业管理都不懂的崔明曜来说，还是有些勉强了。
他想明白了，在外人面前得保持狂攻的形象，这是社长专有办公室，若是清理房间的阿姨看到了奶茶包装和蛋糕盒子，读者会对崔明曜的人设产生疑问。
他翻了下前几话的评论区，深知观众就喜欢狂攻强取豪夺的戏码。土且上头，渣且深情。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姜正则醒了。”007说。
崔明曜心跳一滞，“醒了？”
他立刻起身，穿起西装外套，就要往外走，“我得去看看他。”
他步履匆匆，走到门边的时候，又停住了脚步。
右手握住门把手，转动了一瞬又松开。
崔明曜转过身来，愁苦地靠在门后。
“哦莫？”007道，“怎么不去了？”
“我……”崔明曜双手捂脸，欲哭无泪，“我没有脸去见他。”
毕竟他已经做出那么多不可原谅的事了，怎么能心安理得的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况且，姜正则也会害怕他吧……
正当崔明曜犹豫不定，愁眉不解之时，裤子里的手机震动了一瞬。
他打开手机一看，是一条短消息。
【韩在勋：明曜，我回国了，晚上吃个饭吗？】
崔明曜愣了一下，默念这个名字。
韩在勋……
匹配不上人脸，但有些熟悉。
“007，这个韩在勋是谁呀？”崔明曜问，“前面的漫画里出现过吗？”
“嗯……”007思考了片刻，“新角色呀。”
“虽然前面没怎么出场，但这是你五年未见的发小，韩在勋。”007那头传来翻页的声音，崔明曜有些惊讶，难不成007还要看着稿子念？
“哦莫找到了。”007说，“韩在勋，25岁，男性alpha。你们的父母是世交，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读书。然而高中不在一所学校，也正是因此你们之间的联系逐渐减少。”
“19岁高中毕业，毕业后就飞到美国去了。”007继续介绍，“离开韩国的前一天，你们见了一面，而后这五年内就再也没了联系，今天正是他完成学业，回国的时候。”
“哦……”崔明曜若有所思，尝试在脑海之中搜寻了一圈有关于韩在勋的记忆，所看见的画面都是陈旧而青涩的。
高中已经没了联系，最后吃饭的时候也是短暂一聚，又出国了五年，算起来八年不见了，属实没什么印象。
“那我和他的关系如何？”崔明曜问，“是我好兄弟吗？”
“哦莫，当然不是。”007说，“狂攻怎么会有好兄弟，狂攻都是强大而孤独的，只能算得上是点头之交。”
好兄弟也没有？
崔明曜再次感叹，韩漫的狂攻到底是处于怎样的水深火热之中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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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你见过喝奶茶的韩漫狂攻？
曜猪：（可怜巴巴地望着正则）……我想喝奶茶。
正则：（小声）我也不喜欢奶茶……
（其实正则宝宝是因为没有钱钱喝[爆哭]）
崔明曜最终还是没有去到医院，而是去了信息上约定好的地址，见到了多年不见的发小——韩在勋。
“啊，明曜啊，真是好久不见。”韩在勋取下墨镜和口罩，抓了抓蓬松有型的头发，一双潋滟多情的丹凤眼满是笑意，“我们上次这样坐在一起吃饭，还是五年前了。”
“哈哈哈是啊……”崔明曜礼貌一笑，嘴角刚弯起，脑海里就疯狂响起系统的声音。
“ooc警告ooc警告！”007发出尖锐的爆鸣，“崔明曜你在干什么？疯了吗把你的表情收起来，狂攻怎么能笑得这么傻！”
崔明曜一秒冷脸，双手抱肘置于胸前，身子向后靠，垂眼看他，不咸不淡地吐出一个字。
“嗯。”
“啊……哈哈。”韩在勋的笑容一僵，神色有些尴尬，垂在半空的手无人回应，他默默收了起来。
他眯了眯眼，夹起牛排放入烤盘中。
烤盘纸上发出滋啦一声，色泽鲜嫩的牛排细细颤动着，环境优美安静的高级餐厅，黄棕相间的暖色调给予冬日一丝温暖的人情味，小提琴与钢琴声共奏的音符缥缈而悠扬，安抚着人们浮躁的心。
没有什么是比冬日的烤肉更治愈人心的了。
崔明曜抬头，隔着烟雾打量了韩在勋一眼。
左肩到右肩打车起码20的宽度，灰色卫衣内外搭一件质感高级的黑色大衣。丹凤眼高鼻梁，韩系帅哥的典型长相，左耳耳垂还钉着着一颗钻石耳钉。
他又瞟了瞟自己的穿着，好像有点撞衫。
同样款式的大衣，不过是驼色的，内搭一件黑色高领紧身毛衣。
据系统所说，这是韩漫中男人能穿的最银荡的衣服。
可他的衣柜除了各式各样的大衣，几乎称得上是乏善可陈。
典型的只要风度不要温度。
刻板印象不要这么严重啊，零下8度就不要考虑帅不帅了，羽绒服才能保命啊……
“这些年你好像变了许多，不像小时候那样可爱了。”韩在勋的发丝落在额前眉梢，将烤肉翻了个面，突然出声，“也没有上次见到时那么……青涩。”
崔明曜眉梢微动。
青涩？这是形容狂攻的词吗？
他一点也不了解原主的过去，关于这个多年未见的发小更是没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沧桑之感。
他所知道的也只有漫画短短三十章呈现的内容。
“令尊身体可还好？”韩在勋将烤好的牛排夹入崔明曜的盘子里，迟疑地问了一句，“你现在还在恨他吗？”
崔明曜一头雾水，恨什么？令尊，是他爹吗？
【007，我怎么感觉这个崔明曜有一段不可言说的过去啊，为什么没有前情提要？】
【既然是不可言说，你不知道也正常。】
【不是，我要是自己都不知道的话，还怎么推动剧情……要不，我去问一下？】
【不行，ooc警告！】007反手就丢出一句名言，【狂攻守则第68条：狂攻不能对某件事情表现出虎头虎脑的懵懂样子。】
崔明曜不得不将口中的疑惑咽了下去。
他面无表情地拿起刀叉，右手使力切下一块牛排。
韩在勋打量着他的神色，心知对方定是不愿提及此事，便转了个话题。
“我爸妈之前问过我想在哪里发展，我决定还是回首尔。”韩在勋说，“这里有我的家人和朋友，远在异国他乡也不好。”
崔明曜没有搭话，动作优雅，细嚼慢咽。
说实话，他不知道韩在勋此次找他的目的是什么。
之前他翻了一下和韩在勋的聊天记录，寥寥无几，还是两三年前的。
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没有好成这样。
果然，狂攻是不需要朋友的。
“我听郑浩宇说，你最近看上了个omega？”韩在勋翻烤着热气腾腾的烤肉，半垂着眼皮，随口问道，“好像很喜欢？”
崔明曜手中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向他棕色的眸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皱眉道：“怎么？”
“啊，我没有别的意思。”韩在勋摆摆手，失笑道，“只是听说那人好像是个劣质omega……到底有多大的魅力才能入得了崔大公子的眼，有些好奇罢了。”
崔明曜放下手中的刀叉，力道不大，却不慎碰落右手边的玻璃杯。
砰的一声，盛着名贵红酒的高脚杯碎在地上，发出清脆的重响。
“郑浩宇话太多了。”崔明曜摸了摸表带，不悦地说，“不必信他。”
“哦——”韩在勋意味深长的拖长声线，挑起一边的眉，双手交叠支起下巴，笑眯眯地望着他，“我听说你还为了那个omega打了金承斌？”
名利场大多都有生意往来，商圈大部分年纪相仿的富家子弟互相认识。
郑浩宇是当红男团YCH的门面担当，此团是崔明曜公司E.T所推出的、第二具有市场潜力的顶流男团。
崔明曜还吐槽过自己的公司名，E.T……什么外星人公司。
而金承斌是崔明曜大学里的同门师弟，也是E.T竞争对手的私生子。
前些日子才被认领身份回到家族，其母小三上位，遭遇无限诟病。
郁郁不得志的情况下结识崔明曜，也成了他酒池肉林的狐朋狗友。
“你从美国回来，就是来找我问这些问题的？”崔明曜拿起一旁的冰美式啜饮一口，苦涩席卷舌尖，醇厚而又刺骨，他被冻得打了一个寒颤，强装面不改色，咽了下去。
“我没有义务告诉你。”
“明曜啊，说话不要这么夹枪带棒嘛，我只是觉得有趣，你不愿意说就算了吧。”韩在勋轻飘飘道，“当然，如果有机会，我也很想加入，成为其中的一员。”
“咳咳咳……”崔明曜被这话呛了一下，猛咳起来，“你、你说什么……”
“ooc警告ooc警告！”007嚷嚷起来，“狂攻怎么能被咖啡呛到？扣分扣分扣五分！”
崔明曜心下一紧，咳的更用力了，整张脸涨红成猪肝色。
等、等等……扣不扣分的先例说，他刚刚听见了什么？
加入？加入什么？加入男团吗？
“慢点了。”韩在勋将面前的纸巾盒往前推，饶有兴致地看着崔明曜，“为什么表现的这么惊讶？共享猎物……这件事情你不是已经做过很多次了吗？”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崔明曜被他这句话震惊到咳得肺都快出来了。
“哦莫你要咳到什么时候去啊！”007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立体回绕，“再扣五分！”
不要啊！
为缓和喉咙里的痒意，崔明曜拿起对面韩在勋的那杯红酒一饮而尽。
总算是不咳了……
“今天零下8度，你还喝冰美式。”韩在勋的语气带了些敬佩，“那杯酒度数也挺高，居然能一口气喝完。”
崔明曜放下酒杯，闭了闭眼。
内心老泪纵横，无数匹野马在平原之上飞驰而过，他的心如同平原上的一方草地，被马蹄踩了个稀碎。
到底是谁在喜欢喝冰美式，咳一下还扣了十分。这下可好，姜正则一分钱没还，积分都快扣到一半了。
“你知道的，我老爹管的严，不让我去祸害omega。”韩在勋耸了耸肩，无可奈何道，“可这世上没有什么比omega更能消解alpha□□的东西了。”
“我说，看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韩在勋笑，“借我玩几天吧，等我易感期一过就还给你。”
“反正劣质omega不会怀孕的，我一定会把他洗干净了再还给你的。”
崔明曜的眸光冷了下来。
“哦对，我还听说，你之前跟郑浩宇他们说，只要谁能让他怀上孕，就可以把他送给对方。”
“嗯……但是他们都失败了。”韩在勋冥思苦想，“怎么会有撞进生殖腔成结标记了，还没办法怀孕的omega呢？”
朗姆酒的危险气息拔地而起，崔明曜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连你崔明曜都做不到，其他人也很难做到吧。”韩在勋舔了舔下唇，露出个天真无邪的笑，“不妨让我试试？”
餐厅内的音乐声停了，大概是正值一曲终了，更换音乐的空白间隔。
如此安静，反而显得饭桌上两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
韩在勋又怎会感知不到崔明曜的信息素，他是在故意试探。
他了解崔明曜。冷漠自私，生性凉薄，omega在他眼里只是发泄的玩物，味道不错，留在身边多品尝几次，若是倦了，就扫地出门或是丢给别人。
看来外界的传言是真的，崔明曜好像动了真心。
崔明曜盯着他的脸，眉头紧锁，双手缓慢地紧握成拳。
【007，我能揍他吗？】
【不行，你是狂攻，又不是真的超雄。】
【……好吧。】
崔明曜吃不下去，干脆站了起来，“如果你是为了这件事来找我，那我们以后不必再联系了。”
韩在勋的视线随他而抬高，崔明曜冷着脸看向他，将手中的刀具拍在韩在勋面前空白的餐盘上，一字一句道：“姜正则，是我的omega，我不会再让任何一个人碰他分毫。”
说完，他拿起手机，大步流星地离开餐厅。
韩在勋一怔，视线下滑，落到手边碎成粉末状态的白瓷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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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紧身衣是韩漫男人最银荡的衣服！[爱心眼][爱心眼][爱心眼]
回到崔明曜的独栋别墅时，007突然开口称赞。
“啊……”崔明曜愣了一下，听清它这句话，耳朵悄然红了。
“嗯……也没有，就是学过一点。”
是的，崔氏父母报的表演班。
戏剧大学教授是崔母的朋友，亲自指导。与他同班的尽是些明星子女，当红童星。他曾经问过妈妈，是不是想让他去当演员。
崔母摸着他的脑袋，温柔笑道：“技多不压身。”
时至今日，他才知道这句话的含金量。
一个月一次的表演课，一次上整个下午。一直上到了他大学。
什么类型的男角色他都演过一点，不过最多的还是邪魅一笑的狂拽总裁和冷面俊俏的冰山学长。
扮演狂攻也不算一件难事，只要摸清人物的性格，当作一场长期的表演课就好。
一回到家就是二十四小时随时待命的暖气，崔明曜脱掉大衣，直直仰躺在床上。
在外要时时刻刻自己的人设，不苟言笑，谨言慎行，因为不知道哪一帧就会变成漫画发了出去。
他还是不懂，既然是以姜正则为视角，那么当他们分开的时候，自己是不是不会占多大的比重？
姜正则的经历大概都了解清楚，那么他自己的呢？
崔明曜……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呢？他到底有什么不可言说的过去……
“007.”崔明曜问，“积分有什么用？”
既然积分不足有明确的惩罚力度，那么也应该有奖励。
“你发现了盲点。”007说，“等你问我很久了。”
“……你也可以主动说的。”崔明曜嘟囔一句，侧过身子，动作一换觉得有些别扭，低头一看，才发现是自己的肩膀太宽，侧躺的时候，头挨不到枕头上。
“狂攻平时都不侧着睡的吗？”
“当然不。”
崔明曜起身，又找了个枕头塞在脑袋底下。
嗯……这下好一点了。
“积分当然是有奖励的。”007娓娓道来，“可以兑换关键剧情，比如你现在最想知道的，崔明曜的过去。”
“这……”崔明曜道，“这对推动主线剧情有什么关系？”
主线剧情就是让姜正则还钱。
“这样你就能更好地了解崔明曜的人物设定，对于最后追妻有帮助的。”007说，“我们《菟丝花》当然不能一直虐受，后期虐攻还是会有性格转变的。”
“追妻？”崔明曜心里发怵，犹豫道，“我真要和男的谈恋爱吗？”
“那是必须的。男的又如何，你们一个A一个O，谈恋爱天经地义。”007说，“不仅要谈，还得做，至少隔六话做一次，读者要看。”
“！”崔明曜心跳一快，被系统直白的话闹了个大红脸，他一把扯过被子把脑袋蒙住，含含糊糊道，“不行……我是直男，抱歉，和男人身体接触这件事，我做不到。”
再说姜正则又不是受虐狂，他都做出罪不可赦的滔天罪行了，天菩萨都原谅不了，这种程度得送去西方地狱见撒旦。
“那么得到原主的过去要多少分？”崔明曜叹了口气，“又该怎么去攒积分。”
“这个宿主现在还不用担心。”007说，“商城功能要等姜正则还了第一笔钱的时候才能解锁。”
“积分还是按照姜正则的还款来兑换。韩元一千万=10积分。”
崔明曜思索了一阵，那么一亿就是100积分，十亿就是1000积分。
很巧，刚好跟系统给出的原始积分一样。
韩元十亿啊……换做人民币的话，大概接近五百万的样子。
就是这区区五百万，困住了姜正则的人生。
“宿主是误会了，这十亿是姜正则的父亲欠下的，姜令媛的治疗费还没算在内。”
崔明曜一惊，后知后觉想起来，他还有个卧病在床的妹妹，生病可是个无底洞。
这是要把他往死里逼吗，姜正则怎么可能还的起？
崔明曜从被子里钻出来，唉声叹气道：“作者真是对姜正则太狠了。”
简直是后妈嘛。
谁能忍心看自己笔下的主角受苦，虐身又虐心。
“读者也喜欢看。”007点头，“强攻弱受、巧取豪夺、虐恋情深、卑微追妻……建议你研究一下韩漫的榜单，这些梗虽老，却永远不缺观众。”
手机叮咚响了一声，崔明曜摸出一看，发现那是007传过来的。
【当下热度最高的韩漫top100（文件）】
崔明曜揉了揉眼睛，“什么意思？”
“参考资料。”007说，“我精心挑选了100本题材类似情节跌宕100本人气bl漫画，等你摸清韩漫的基本套路，就能更好推进《菟丝花》的剧情了。”
“我不看。”崔明曜瞄了眼就一口回绝，“这种漫画看多了会荼毒青少年的思想，培养好逸恶劳，骄奢淫逸的不正之风。”
“是么……”007懒洋洋地拖长声线，故作惋惜地叹了一声，“真是可惜，如果你能成功看完前10本，就可解锁商城了……”
“等等。”崔明曜坐了起来，正色道，“突然觉得这些漫画还是挺有意思的，我看，我看。”
“哼哼……”目的达到，007狡黠一笑，“五天之后，姜正则就会出院，届时，漫画会再次更新。”
“宿主，千万不要忘了你的主线任务，催他还钱哦。”
又是一夜寒冬，首尔的大街上人来人往，绿化带内的长青矮木丛被装饰城一朵朵洁白柔软的棉花，街灯发出和煦温暖的光。
雪花肆意飞舞，纷纷扬扬，聚在指示牌上，叠在光秃秃的树枝上，撞在透明伞面上。
来往的行人欢笑着，撑着伞，一深一浅地踩着地上的积雪，打扮时髦的女生画着精致的妆容，带着红白圣诞帽，三两成群聚在一起拍照。
甜蜜的爱侣挤在伞下，围着同一条红色围巾。两只手放在同一件大衣的口袋里，十指紧扣。
姜正则坐在窄小的病床上，眼神木讷，呆滞地望着窗外的雪花。
意识清醒，身体的疼痛逐渐消退，后颈处严严实实地包扎起来，白色纱布下是被咬得血肉模糊的腺体。
圣诞节已经过去，街上热闹的气氛并未因此减淡。
而此时此刻，姜正则一个人住在空旷的高级病房内。
米白色的真皮沙发躺着一只正在睡觉的橘猫，设计别致的小圆桌上放着插着一束鲜嫩的百合花。头顶的灯光明亮而不刺眼，铺在地板上的是浅棕色的手工毛毯，光脚踩上去也不会觉得冰冷。48英寸的超薄液晶电视置于正前方，正在播放着舒缓的歌曲。
四十万一天的病房，比妹妹住的贵四倍。他要在便利店里干一周才能挣回来。
没有冰冷刺鼻的消毒水，空气中满是沁人心脾的淡雅芬芳。
可这味道却令他感到恶心。
数不清这样的场景曾出现过多少次。
被虐待，被强制标记后送进这里。
姜正则面无表情地靠在床头，桌上摆放的海鲜粥一口未动，已逐渐没了温度。
细瘦的手背上深扎着输液管针头，匀速落下的点滴是勉强维持他生命体征的救命良药。
烂命一条，还有救的必要吗……
手机兀自震动了一下。
姜正则一愣，蜷了蜷手指，尽力抬手想去拿手机，却发现以他现在的体力，连这个动作都难以完成。
已经被折磨的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了吗？
姜正则靠在病床上，自嘲地笑了一声，冰凉的双手攥紧一尘不染的洁白被子，而后，他睁开了眼，颤着手抓住了输液管，朝外用力一拔！
啪的一声，手背上的胶带撕扯皮肤，悬空的针头勾带出几滴血液，飞溅到被子上。
姜正则眉头蹙了一下，垂眼扫视手背上不断溢出血珠的针孔。
像是没有痛觉一般，他用右手用力擦拭着手背上的血迹。
谁知充血倒流的手背鼓起一个大包，他越是揉搓，血流的越多。
姜正则一言不发，幽深的紫眸映出一片血色，此刻，他的右手仿佛涌现出无限力气，无比厌烦地用指甲抠爪手背上的伤口。
尖利的指甲割破血肉，姜正则似乎没有痛觉，连眉头也舒展开来。
唯有痛觉才能让他忘记受过的屈辱，唯有受伤才能逃避崔明曜。
不能治愈，不能出院……
脑袋上方的警报器突兀地响了起来，他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拿被子遮盖住满是血迹的手。
神经紧绷起来，姜正则警惕地钻进被窝，遮住被染红的被子，闭上眼睛佯装睡着。
不久，病房的门被打开，进来几个神色担忧的护士小姐。
“哦莫，怎么输个液弄成这样？”
她们捡起地上的针头，想拉开被角看看病人的手，结果发现被子居然扯不动。
“唔诶？”护士长睁大眼睛，小心翼翼地拍拍他的肩膀，“正则呐，你睡着了吗？”
姜正则是这个病房的唯一使用者，每隔几个月就会进来住上一段时间。
医院的医生和护士大多都认识他。
“正则啊，不要闹了，乖，把手拿出来我看看。”护士长温柔而耐心地哄道，“是不是又拔针管啦，说了好多次了，不能这样。”
姜正则没有反应，也没有松懈力气，只是薄薄的眼皮下眼珠不断左右转动。
护士目光柔和，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姜正则终是招架不住，眼尾悄然浮现出一丝嫣红。
紧接着，鼻尖也骤然红了。
感觉到手下力气的松动，护士缓缓掀开了被子。
“啊……”另一位戴着眼镜的年轻护士不由得惊呼，“怎么这么多血？太严重了！”
“正则呐，你怎么这么固执，养病就好好养，为什么要伤害自己的身体！”
“这样多痛啊……”她忍不住心疼，视线又触及桌上的海鲜粥，“你没有吃午饭，早上也不吃？”
姜正则偏过头，缄默不语，泪珠飞速略过挺拔的鼻梁，砸到枕头上。
“你这样病是很难好的。”她绕道病床另一边，握住了他的右手，没好气地说道，“我们只能在你右手重新输液。”
姜正则抽不出手，干脆闭上了眼睛。
正当气氛僵持不下的时候，桌上的手机持续不断的震动起来。
姜正则猛地睁开眼，望向声源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