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
“哪家酒店?”
“反正你也不知道。”
“那你需要房源吗?我之前在外头租过房,你要的话我发你。”
“发我。”景遥需要,他这周放假就打算去看房了,在上海无亲无故的,哪儿的房子便宜他也不知道。
久霜发了他一个人的联系方式,告诉景遥找他就行。
“你准备,沉夏要开了。”久霜发完,提醒景遥。
景遥默默点了准备,他今天播得有点累,后两局全是拿了无脑英雄跟在职业后面混分,没怎么使劲。
和久霜五排打到了晚上十二点,景遥自己都没注意时间,抬头一看,这么晚了。他今天的话题比较犀利,收益也非常可观,可以下播了。
然而直播间的流量还在一个很高的峰值,景遥不大舍得,这样的盛况不是每天都有的,等他过了新人期,公司给的推流恐怕就不如现在了,景遥权衡利弊之下,将这场直播延续到了夜里两点半。
一来一回要很长时间,他不想回旅馆了。
景遥站起身,外头一片寂静,许多直播间的红灯还在亮着,他心里有了个主意,不知可行性为多少。
重新回到电脑前,景遥低头扫了一眼桌面,这才注意到自己似乎遗忘了什么,他拿起桌子上的两部手机一看,那个徐牧择给他的手机里来了两条消息和电话。
全都是那个司机打来的。
内容是:小少爷,今晚几点走?
景遥神经一颤,操,他把这事给忘了!
耳麦一戴,完全沉浸在自己今天的直播盛况里了。
景遥迅速去联系对方,给人打了个电话,深更半夜的,电话没反应,景遥心里越发不安。
这通回拨以无人接听状态告终。
直播太顺利了,景遥全然忘记了身外的威胁,他今天似乎还惹了一把徐牧择,然后就这样离开了,完全没有善后。
徐牧择的秘书说徐牧择很忙,景遥本来打算六点左右或另寻合适的时机跟徐牧择道歉的,然后一播就上了头,彻底把这顶大人物忘在脑后了。
景遥此刻想起来手脚都发软,他转而又要去给徐牧择打电话,屏幕上的时间告诉他,这不是合适的时机,景遥就又陷入了僵局。
明天!明天!明天他一定好好去徐牧择身边致歉!
天啊,他今天干了什么?
景遥在椅子上坐下来,满脸愁容,他明确地知道徐牧择对自己有意见,徐牧择对自己的好也是不得已,私生子这个身份本来就尴尬,他不能惹徐牧择的不高兴,否则徐牧择一声令下,把他赶出去可怎么好?
景遥有几分伴君如伴虎的感受了。
不过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徐牧择根本没时间在乎他那点事。
景遥这场直播彻夜通宵,凌晨才下,他没有回去,趴在桌子上歇到了天亮,因为年轻,倒也没什么人发觉不同。
次日丰逊精神抖擞,来上班时问景遥,昨天都干了什么。
景遥以为自己出什么错了。
丰逊却说:“我早上拉数据一看,你昨晚那个数据在新人里排第一了,你的金主这么有钱?”
“是挺有钱的。”景遥说。
“你播到了几点?”
“三四点吧。”
“你通宵了?”丰逊看他,“那你现在有精神吗?”
“有,我习惯了。”景遥顺道问:“我能不能排夜班?”
丰逊保守起来:“下周吧,下周我们老大回来,你再申请吧。”
丰逊不是直播部门的老大,这事景遥早知道了,只是这个老大不知什么秉性,景遥就又陷入了未知。
中午十一点,景遥比之前提前了时间去找徐牧择,为着昨天的请罪,结果他人到了楼上,饭菜倒是准备得好好的,可徐牧择不在。
他的那个秘书也不在。
徐牧择的秘书不止一个,他只带走了那个最贴身的,守在办公室的还有别人,景遥抓了一个熟悉的面庞问他徐牧择的去向,那人说,徐总今天和两个深圳来的总裁外出去了。
外出?去哪里?
景遥过问不了这种事,就是过问了也没用,他想到昨天两个电梯的陌生面孔,深圳来的总裁?听起来挺有身份的。
星协只是徐牧择在电竞行业立的总部而已,他在其他城市依然有其他的产业,被称之为电竞圈巨鳄,不可能只有一个KRO,徐牧择还涉猎了不少游戏领域和其他行业,这些消息网络上只有冰山一角。
忙,应该的吧。
这样的身份估摸闲下来的时间没多少。
景遥想起徐牧择问他直播的事,本来以为徐牧择会看他的直播,此刻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估计只是一句客套的关心吧,徐牧择这种地位的人哪有空看他一个小主播?不看也好,不看最好。
景遥可不希望自己在网络上那副鬼样子被徐牧择看见。
没有见到徐牧择,但能确定徐牧择很忙,忙到没时间见他,更不可能有时间看他的直播,景遥又失落,又庆幸,情绪如过山车,此起彼伏。
桌子上的午餐依然如此丰盛,徐牧择这些做给外人看的照顾日复一日的进行,景遥不会过分解读,他知道,徐牧择只需要一声令下,自有人安排好一切,这样照顾他,也不过是因为这层假关系的绑架而已。
刚认亲,稍加表示维护形象,又不用费太大的功夫,说句话的事。
景遥得知徐牧择不在,心里轻松了不少,他问这儿的秘书,能不能打包带回去吃。
“带回去?”
景遥说:“带到我那里,我还没有刷牙洗脸,想回去。”
留守的秘书想了想,说道:“可以,我现在让人上来给你打包吧。”
“嗯。”
来人带了打包盒,将食物全部装起来,景遥带着丰盛的午餐离开。
今天的直播时长够了之后,景遥下了。他联系那个司机,特地让对方停了很远的地方,不在星协的人能看见的位置才上车。
司机解释道:“我昨晚睡着了,不好意思。”
景遥说:“没事,我打电话也是为了提醒您休息,不用等我。”
“小少爷昨天没回去?”
“加班了。”
司机皱起眉头,副驾驶的男生拎着一个黑色的布袋,里面飘出饭香来,司机极力去理解这一切状况,没有头绪,安安分分地把景遥送回旅馆,驾车离开了。
景遥带了山珍海味回来。
开门一看,窗台竟然有了小麻雀的影子,景遥十分惊诧,走进去检查,真就是那只小麻雀回来了,景遥斗胆去抚摸它,那小麻雀乖乖地跳上了他的手面。
景遥是惊喜的,眼里流露出不可思议的光芒,真的回来了,他盯着小麻雀,还以为它已经远走高飞。
景遥把小麻雀挪到桌子边,拆开手里的山珍海味和小麻雀共享,天气太热了,有些食物甚至半天就变了味,景遥筛选之后,留下了能吃的,洗漱完,坐在桌子前填饱肚子。
尖嘴小动物在景遥眼里变得可爱了起来。
景遥吃的不多,小麻雀吃的也不多,这顿晚餐结束,甚至还剩下不少,景遥去检查小麻雀的伤口,几乎看不见什么了。
“为什么回来?”景遥问它。
小麻雀不会回答,在桌子上跳,从这头跳到那头,景遥就趴在桌子上看它跳,心里空落落的地方忽然被塞上了什么东西,他自己并不能理解。
晚上休息的时候,景遥登录账号,跟孤独道歉,他虽然白天里的直播已经给孤独道过歉,也被原谅了,但为了以防万一,能够牢牢抓住这棵摇钱树,景遥又扮演了一份真诚。
【对不起哥哥,昨天答应你的事做不到了,我明天再买丝袜播给您看好吗?再给您发一份照片弥补,希望您原谅】
孤独:【你今天直播说过了,你现在签公司了,我知道你不再自由,我不计较】
【谢谢哥哥,我明天一定给您放够福利,今天真的很意外,领导让我早早下班了】
这倒不是,而是昨天播太久,导致今天景遥没功夫去采买,但他不能这么说,显得没什么诚意。
孤独:【别放在心上,我理解你的难处,那么,明天我要的尺度,得加大】
景遥:【会被封掉的】
孤独:【我说的是照片】
景遥想了想,无可拒绝,答应了。
安抚好孤独,景遥才能安心,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却迟迟没有睡着。
很奇怪,他想到徐牧择了。
两天没有陪徐牧择吃饭,今天甚至连面都没有见到,景遥不知徐牧择要忙到什么时候,但他明确感知到,没有见到徐牧择是令他不安的,他的确畏惧他,可他更害怕看不见徐牧择的态度。
每一天去徐牧择那里吃饭,都是景遥可以确定他态度以及暴露与否的机会,他担心自己某天正在直播呢,突然谎言之山崩塌,毫无预兆地压死自己。
因潜意识里想着这些,景遥夜里又梦了一场跟徐牧择有关的事,这次不是春梦,是噩梦。
梦里徐牧择质问他为什么假装自己的儿子,还要把他驱逐出境,连这片土地也不让待了,景遥被人贩子拐走,被拉到边境那些无名之地,就此开启地狱的一生。
拐人失败了。
深夜喧嚣的酒吧里,杨番和一群公子哥混在一起,手上拎着一根香烟,桌子上是骰子,酒杯,扑克牌,还有一个刚从男人身上脱下来的女士内裤。
这是一个在上演强度和激情的gay吧。
随着夜幕降临,群魔乱舞。
杨番从进来就没怎么说话,默默地在一边抽烟,喝酒,刷刷手机,在一众富家子弟中,迫切想要做出成绩的非他一个,gay吧里多的是创业失败来寻求安慰和刺激的深柜。
“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怎么,是创业失败了还是永久性失恋了?”周霄在杨番身侧坐下,目光毒辣,言语犀利,一下就问到了重点。
杨番抬头看了他一眼。
周霄扇了扇空气:“一股子操蛋的味道。”
杨番弹了弹烟灰,烟杆贴着烟灰缸,没拿起来,“我创业失败也有家里兜底,跟他们一样?”
周霄看了看卡座里发疯的男人们,笑了声:“是啊,还有一个权势滔天的叔叔,哎呀,你的命怎么就那么好呢,我的杨总。”
这话特别错,因为徐牧择根本不会为他兜底,徐牧择的六亲不认从小杨番就听说了,别说对他了,就是对自己的亲儿子,徐牧择也不会是无脑宠溺,他就是那么个冷血的资本家。
杨番没有戳穿这话,听起来是有面子的,且他也没必要在这种场合表示什么。
“下辈子跟着我投胎就行。”杨番自负地说,周霄笑了一声。
“这门技术活我是跟不上了。”周霄倒酒给杨番,“既然不是创业失败,也不是失恋,那为什么一副不太开心的样子?”
“有吗?”杨番看向对方。
周霄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杨番把香烟提起来,往后一靠,抬了抬下巴,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马上要回深圳了,不想工作而已。”
周霄不信,但也没选择刨根究底,顺着说:“这样啊,那我就很能理解了。”
杨番又补了一句:“人也没能带回去,更烦了。”
“人?”周霄眼睛亮了亮。
“一个小主播,”杨番看看他,不大乐意地说:“跟你扯这些你也不懂。”
周霄蹙眉说:“我怎么不懂?说说看,我来给你分析分析。”
杨番摆摆手:“得了。”
周霄啧了声:“说呀。”
杨番扭过头来,一个眼神,杀得对方不敢追问了。
周霄侧身躺下去,扶着脑袋,盯着杨番的腰身说:“你们这些人,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什么都想办到最完美,遗憾原本就是这个世界最寻常的事。”
杨番嗤笑了一声:“你这话在这个场合说有点讽刺啊。”
周霄抬头看了眼四周的妖娆缭乱,不以为意:“有什么讽刺的?这再高尚的人他也有人欲,我这话多实在,就像我们杨总,外头看着多高贵啊,夜里还不是要来逛逛窑子?”
杨番给了对方一个肘击。
周霄捂着心口表演:“痛死了,下手轻点。”
杨番盯着对方的大块胸肌,很是好奇地问:“你最近生意怎么样?”
周霄摸了摸胸口说:“不大好,最近来了个清纯派母0,我这种四肢发达的不怎么受欢迎了。”
杨番扔了香烟,看见那舞台上扭得七荤八素的身躯,敷衍地问:“是吗?有多母?”
周霄说:“重点不是母,是清纯!可能是少爷们荤得吃够了,想换换口味,整个场子百分之八十都是为了他来的,听说还是卖艺不卖身呢,故作矫情,昨晚上一下接了八个,我才不信只是喝喝酒呢。”
杨番品着他的用词:“清纯。”
周霄点头说:“对啊,那家伙,跟男大学生似的,脸还有点幼态,看着就跟没长开一样,激发了少爷们的保护欲,一瞬间抢手的不行了。”
周霄指了指前面:“那一排都是等他的。”
“夸张了吧?”杨番看见人头攒动。
“不夸张,”周霄嘁了一声,“一群老变态,不过这种类型也就是昙花一现,我不担心。”
杨番脑海里有了具象化的脸,舌尖扫了扫牙齿,问道:“人呢?”
周霄看了看时间:“还没来呢,十二点才开他的场。”
杨番有点好奇了。
周霄回头看过来,从他眼里看到了兴趣:“你不是喜欢妖艳贱货吗?什么时候改吃素的了?”
“没改,我一直都喜欢素的,”杨番说:“确切地来说,脸蛋素一点,床上妖艳点,我吃这种。”
“哦,那你可满意了,”周霄说:“这个新人符合你口味。”
杨番被周霄的话拉起了期待值。
他默默地跟众人等到了十二点。
他没白等,确实很满意,不过在观看这个新人的时候,他也更坚定了一个念头。
回深圳之行,他不能空手而归。
答应孤独的事没法再违约。
景遥第二天就圆满完成了任务。
他早上自己去了女装店,买了一条黑色的渔网袜,为了不出错,他还特地向店员确认了一番,虽然收到了异眼,但景遥并不在乎。
他心安理得出了女装店。
景遥把渔网袜穿在牛仔裤里面,在镜头面前控制着尺度,晒给网友们看。
[花药你是真的骚]
[这里面穿的什么?丝袜?]
[哦天啊,你也太会了]
[牛仔裤里套丝袜,我天,变态鼻祖]
[妈呀感谢孤独哥!吃上好的了]
[好辣眼啊我的天]
[你真是什么都敢穿]
景遥掀开裤腿,因为在公司直播,他担心有人闯进来,不敢太嚣张,时不时回头看一眼房门,说道:“哥哥,看到了吗?”
孤独:【裤子往下拽拽】
景遥说:“我怕被封。”
说着两手捏住裤腰,往下面拽了拽,渔网袜贴着他的肚皮,镜头连那小小的肚脐眼都收录了进去。
景遥的手环住自己的腰肢,遮盖了一些,然后露出委屈巴巴的表情说:“不能再往下了,会被判定的。”
孤独:【你应该穿短裙】
孤独:【不过这样也好,也挺有感觉的】
渔网袜穿在牛仔裤里,孤独此前没有这么设想过,景遥被限制的举动却是神来一笔,给了孤独很多的灵感。
景遥说:“我第一次在公司里这样播,还不确定行不行呢,后台有监管,哥哥想看的,我可以单独发给哥哥。”
[不要把我们当外人啊!!!!]
[我也想要单独的那一份]
[太涩了俺滴娘来]
[要是破洞牛仔就更好了]
[腰好细]
[不要脸]
[恶心]
[没品]
[真的好瘦,腰又白又细,感觉是能看出形状的那种]
[楼上大馋丫头收收味]
[幺妹,发我一份,求你了]
[果然,谈到色男女也不对立了,黑粉也不发力了,世界也和谐了]
[幺妹这套衣服……怎么有点某款高奢的意思?]
[高奢?高仿吧]
景遥放下上衣,遮住了肚脐。
孤独:【你身材真好】
景遥说:“哥哥满意吗?”
孤独:【满意,能露更多就好了。】
景遥捂住自己的腰,有点为难:“这个……不太行。”
景遥站在镜头前,直播间还蹲了几个老熟人,清风大笑飞仙全都在,他也没顾忌,继续装乖。
清风:【我懂。】
景遥不搭理他,对孤独道:“哥哥给我的任务我完成了哦。”
孤独:【嗯,宝宝真棒】
[孤独向你送出跑车x10]
景遥的脸凑到屏幕前,做作地说:“哥哥对我最好了,谢谢哥哥,哥哥注意私信,这两天给哥哥发福利,不给哥哥具体的时间,给哥哥一点期待的惊喜。”
其实是不确定有没有时间和空间完成这项任务。
孤独说可以。
微信消息跳进来。
飞仙:【骚.妹】
飞仙:【不对,辣妹】
景遥没理他,他们这些人就喜欢这个时候跟他闹,景遥习以为常。
中午休息时间,景遥在看房。
久霜发给他的中介,转发了许多套好房源给景遥,景遥看了半天,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贵了。
景遥:【有没有两千块之内的?】
人家不回消息了。
景遥对着手机发愁。
景遥:【那等我这周末去看看吧】
A哥:【都是好房子,这个地段两千内没好房子】
景遥:【知道了】
中午照旧去21层吃饭。
景遥心心念念房子的事情,吃饭的时候也没有太专心,他站在高楼俯视附近的地段,说服自己去放这个血。
陈诚已经回来了。
徐牧择却没有回来。
陈诚说,他们徐总这两天忙,今天没有来公司,在家里休息,景遥也没有要问这么细,徐牧择不来,对他来说是好事。
就这么又混了一天,景遥播到了晚上十二点才下班。
那个司机联系了他,景遥接到了电话,跟他通了气,十二点的时候在公司附近找到了他。
景遥上了车,开了车窗,抬头看着漆黑的夜色,和星协瞩目的大楼,脑子里一团糟。
“累的话可以睡会。”司机读出他的疲倦。
景遥趴在窗口:“我不累。”
困扰他的是无奈,不是疲累。
赚钱的路上没有疲累一词,他只是无法说服自己往外掏出这么大的开销。
金钱上畏手畏脚习惯了,哪怕余额上有数不清的零,也无法给景遥提供安全感,他穷怕了。
车子还在继续向前开。
景遥沉浸在一堆琐事中,没能及时察觉车子的方向早已不是自己熟悉的道路,等到他察觉时,又认为是自己不熟悉上海的问题。
“这条路更近吗?”景遥环顾四周陌生的环境。
“不是,”司机说:“我们去徐总那儿。”
景遥登时坐直了身体。
他恍惚地望着司机。
司机不知他为何这么大的反应,慢慢地解释:“小少爷没收到消息吗?”
景遥问:“什么消息?”
司机说:“徐总要我带你过去。”
景遥迟疑地摇了摇头,陈诚没跟他讲啊,他也没接到徐牧择的电话。
景遥咽了口唾沫,再回头望着车外,一颗心突然提到了嗓子眼。
突兀的,毫无预兆地见他,而且不是在公司,这是什么意思?为着什么目的?他的谎言被拆穿了?
景遥抱着自己的胳膊,陷入惶恐与未知当中,一路心惊胆战。
车子驶进一段繁华的区域,往深处开,路边两侧的绿植繁茂,将前行的大道描绘出浓郁的诗意来,他们穿过一片盎然的春色,穿过工艺复杂的大门,随后又开了约两分钟,一幢醒目巍峨的别墅停在面前,占据景遥所有的视野。
司机率先下车,走到副驾驶的位置,为景遥开门,全程恭恭敬敬,副驾驶的男生露出一副迟钝的模样,司机说:“到了。”
到了,到哪了?
景遥扶着座椅下车,回头环顾来时的路,不安的预感强烈,他望着别墅,像一只刚出生的奶猫被人拎到一个全新的环境。
没有同类,找不到慰藉。
“徐总在里面等你。”司机说:“我先走了。”
徐总……
景遥差点没反应过来司机嘴里的全名,他这两天太恣意了,全然忘记了自己还有实现自我价值之外的其他任务,当景遥回头要求司机别走的时候,那车子已经发动起来,在他面前掉头,往来时的方向开去了。
他干嘛把他丢在这里?
景遥恍惚地望着面前的别墅,他知道自己和徐牧择的地位差距,他也意淫过徐牧择这种人的生活,可真正的事实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夸张,贫穷限制了太多的想象,景遥简直无法形容眼前看到的一切震撼。
他往前走,走到别墅的屋檐底下,玻璃门之后的金碧辉煌震慑着景遥的胆量,他几乎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推开重量不轻的房门,就像推开自己心中的一座畏惧之山,客厅里点着灯,四周明亮,照着前行的方向。景遥能很好地捕捉眼前的一切,空荡荡的,奢华的,美丽的,冰冷的建筑美学,在他眼里泛着权势的光斑。
他应该开口说话吗?还是应该退出这里?他的路线正确吗?他可以这么站在这里吗?徐牧择干什么找他?干什么和他在家里见面?还是午夜十二点。
就在景遥在跟自己玩十万个为什么的时候,他的一切反应都被楼梯上的男人尽收眼底。
徐牧择手指压着扶手,打量客厅里迷惘的小鹿崽,他这两天实在太忙,没有时间跟他玩猫鼠游戏,导致他没来得及细品换上符合年龄的衣饰的小鹿崽所散发出的青春朝气,有多么惹眼。
不怪乎黄惕父爱泛滥,这实在是个很漂亮的小孩,没有镜头的美化数值,还原他最本真的模样,哪个上了年纪的人不喜欢?他看起来无害,纯良,青春,美好,且带着年轻人特有的真情和迷惘。
和社会中浸染过的老狐狸不一样,那周身散发的清新的气息,使那几分拙劣的演技和心眼都变得懵懂可爱。
趋炎附势是一种被抨击的社会现象,如今这种现象在徐牧择的眼皮底下上演,他不打击这样的行为,相反,他愿意为这种行为提供一个更大的舞台。
当景遥发现徐牧择的时候,他的心陡然一凉,男人站在那儿,仿佛观察了他很久,至于为什么没出声说话,景遥猜不透,他抬头看向徐牧择,在徐牧择面前本能地束手束脚,连声音都自觉低了几分。
“……daddy。”
徐牧择走下楼梯,他穿着一身便装,是景遥没有见过的模样。
“有两天没见了,”徐牧择意有所指,打量他,“好像这些天的努力都白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