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后即焚by林啸也

作者:林啸也  录入:11-09

梁宵严还以为难度太大,耐着性子又教了一遍,却不想弟弟扬起脸,突然凑到他面前。
小猪的鼻头被冻得有些红,眼睛亮汪汪地看着哥哥,慢吞吞又认真地说:“你、是、宝、贝。”
宝贝教宝贝学说话,学会的第一个复杂词语就是宝贝。
这一幕在梁宵严脑海里记了很多很多年。
无数次他被这残忍的世道折磨成一根卑贱的杂草时,都会在心里默念:我是宝贝,我很珍贵,我要活下去,我要给我弟弟最好的生活。
养大一个孩子需要二十年,教会他说话要半个月,给他最好的生活要用梁宵严满身伤疤和被打断的左手去换,而毁掉他的宝贝,只需要二十七天。
二十七天,把他的孩子折磨得不会说话,呆呆傻傻。
“你还知道什么?”
他在问男人,眼睛却空洞地盯着别处。
男人的脑袋被他按在手掌下,剧烈挣扎:“没有了,但是梁先生,我保证!我绝对没有伤害过小游先生!求您放过我的老婆孩子,她们是无辜——”
话没说完,砰一声闷响。
男人被他一脚踹到桌子底下,哽着脖子吐出好几股血。
黑红的血溅得梁宵严满身都是,冷白的指骨间喷上去两道刺目的红线。
他眼皮都没眨一下,挥挥手将血甩到墙上,垂眼望着地上奄奄一息的男人。
门口忽然传来喊声。
“严哥!”小飞快步进来,“他下来了。”
与此同时,审讯室外的楼道里传来游弋的声音:“哥,你在这吗?”
他似乎是刚睡醒,一声哥叫得特别黏糊,踩着拖鞋踢踢踏踏地就晃荡过来了。
梁宵严早就知道他会来。
谁带大的孩子谁清楚,他刚才阻止游弋来看尸体的意图太过明显,游弋肯定会起疑。
他和小飞对视一眼,后者连忙将烤箱盖子打开,让香味尽可能的飘出去,又拿过拖布将地上的血迹全部抹掉,最后将打火机碎片踢到窗帘下。
做完这一切,他出去拖住游弋。
梁宵严则按下墙上的隐藏按钮,墙壁凹槽处,一道落地玻璃墙瞬间弹出,缓缓地滑向对面墙壁,严丝合缝地嵌入凹槽,将整个审讯室一分为二。
内间是鲜血淋漓的刑房,外间却是个简易厨房。
中间的一整块玻璃和他们家忏悔室的一样,都是单向的。
他能清楚地看到外面,但外面的人看不到他。
擦干净身上的血迹,梁宵严把男人提起来,男人半睁着眼睛,艰难喘息,一条腿在桌子上磕了一下。
“啪嗒”什么东西掉了出来滚到地上。
黑乎乎的有小拇指长,看起来是枚U盘,似乎是从男人的小腿肉里掉出来的。
他皱眉放进口袋,拖着男人,穿过审讯室内间的暗门把他放到仓库。
刚从暗门折返回来,游弋就进来了。
“小飞哥,你在这啊。”
他醒盹了,声音也清亮起来,像只叽叽喳喳的小百灵鸟似的,从黑暗的楼道飞进光里,调皮地将脸扒在厨房门边,朝里面嘻嘻笑着,“我哥呢?”
那一刻,屋里的灯光和窗外的晨光全都照耀着他。
蓬松而亮闪闪的白发在头顶梳成只丸子,乌漆漆的眼珠透出股小孩子般的纯真。
他还乖乖地穿着睡裙,外面套着一件哥哥的黑色西装外套,不好意思给小飞看,就把大半个身子都藏在门后,几根粉白的指尖压在脸旁。
那么纯净美好,那么无忧无虑,仿佛一只没有裂纹的精美瓷器,而不是一团被打碎过又靠自己一点点粘起来的陶土。
那一刻,梁宵严只是看着他都觉得绞痛。
他第一次失去了处理事情的能力。
他不知道要怎么办,不知道要怎么把自己的娃娃修复好。
他只有这一个娃娃,他用自己的全部去呵护的娃娃,他长到这么大吃再多苦受再多罪都没吭过一声,他贱命一条他认了,他只要他的娃娃好好的。
可就这么一个愿望,老天爷都不答应他。
那二十七天的囚禁,三天又三天的崩溃,缺失的安全感,还有……哥哥给他的二次伤害,梁宵严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从他的心口抹去。
窗外响起长航号的鸣笛,呜呜咽咽宛如痛哭般响彻海面。
海鸥惊飞,天光大亮。
风是冷的,光也是冷的。
只有梁宵严的心像只热血淋漓的困兽,被锁进缠着铁链的水箱,不断沉降。
他沉沉地阖上眼,再睁开时眼底满是血丝。
他把那枚U盘擦干净插进电脑里,里面只有一个视频文件,全长40分钟,点开后是全黑的,什么画面都没有。
他戴着耳机心不在焉地听,玻璃对面,游弋正和小飞说话。
“小飞哥,我哥呢?”
小飞拿掌根快速揉了揉眼睛:“严哥被韩船长叫去了,有一会儿了。”
“嗷,这是什么地方?”他好奇地四处张望。
“码头的员工厨房,盖好后你还没来过呢。”
“好吧,我哥什么时候回来啊,我想和他一起吃饭。”游弋说着像小狗一样嗅了嗅,眼前一亮,“好香!我的烤全羊!”
小飞心疼得差点落泪,“快好了,洗手等吃吧,哥给你撕块大的。”
“等等等等!我还想去看看那个同伙的尸体。”
“在仓库呢,一会儿我陪你去。”
“别一会儿了,现在就去呗。”
“现在去你看完还吃不吃了?”
“咦~”游弋恶心得一缩脖子,“那倒是。”
小飞拿了两个小马扎,拉着他坐到烤箱边,给他撕了一整条大羊腿下来。
游弋哈哈笑:“这我也吃不了啊!好沉!”
“吃不了我吃,别沾手,我给你拿着。”小飞举着羊腿,送到游弋嘴边让他咬。
小时候就是这样。
他和梁宵严去稻田里捉鱼,捉到后架火就烤,游弋在旁边馋得直流哈喇子,围着烤鱼来回转磨磨,两只小手合十在那做法:“鱼啊鱼啊你快点好,我的肚子饿得咕咕叫了。”
一条鱼三个小孩子吃,鱼肚子上没刺的肉全都是游弋的,两个哥举着鱼来回往他嘴里喂,剩下的头和尾巴他们吃。
那时候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就想着长大后一定要努力干活,赚很多很多钱,每天都吃饱饭。
最起码,要让这个弟弟吃上饱饭。
却没想到长大了,有钱了,这个弟弟还是吃不上饱饭。
三天一个周期,三天给一次食水,他得饿成什么样啊,他从小就那么怕饿。
游弋都这么大了,不好意思再让别人喂,要自己把羊腿接过来。
小飞不让,还给他吹吹,“吃吧。”
游弋盛情难却,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鼓着腮帮子嚼嚼嚼,竖起大拇指,“天呐太香了!”
小飞猛地转过脸,使劲眨了几下眼睛,把水汽眨散。
玻璃后面,梁宵严垂着头,两只手紧攥成拳,气到、疼到整个人都在发抖。
“还是那个味吗?”小飞问。
游弋边嚼边点头,注意到他眼睛有点红,咽掉说:“小飞哥,你偷偷哭啊?”
“去你的,我这是让洋葱辣的。”
“哈哈,哭还不承认。”游弋把脸凑过去,没有取笑,是真的在关心他,“怎么啦?交女朋友了?让女朋友甩啦?”
他越是这样小飞越绷不住,脑袋快扎进背心里,“没,我就是,就是……小游。”
“嗯?”
“小飞哥不好。”
“瞎说,小飞哥哪不好?小飞哥天下第二好!”
第一好的是他亲哥。
“你刚回来的时候我老凶你。”小飞话尾带了颤音,恨不得穿越回那个时候扇自己一巴掌。
游弋满不在乎,“害,这有啥的,那不是因为我犯错误了嘛。”
“我太气人了你和我哥才凶我的,我都知道,别哭了啊,再给我咬一口,我馋死了。”
小飞索性给他撕下一大块肉,让他拿在手里啃。
他吃着饭还不老实,嘴里赛满了东张西望,望到身后有一大面玻璃墙。
“那怎么有块玻璃?和家里的好像。”
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引着他似的,起身走了过去。
小飞说这里原本想弄开放式厨房的,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没弄上,玻璃修好就停工了。
“也是单向的吗?”
游弋站在玻璃前,脸贴上去,敲敲敲:“哈喽哈喽,里面有人吗?”
咚咚声穿透玻璃,落到梁宵严胸口。
一下一下,击碎了他。
隔着一层冰凉的屏障,他和弟弟脸贴脸,双手捧着弟弟的脸颊,颤抖的指尖描摹着他的五官。
明明近在咫尺,却怎么都触碰不到。
就好像他在国外找人找到出现幻觉,结果弟弟就被关在家里,关在他自己的地盘。
游弋凑得更近了些,眼睛瞪得大大的,嘴里的肉都忘了嚼。
梁宵严贴着玻璃亲了亲他的眼睛,想问他怎么了?羊腿不好吃吗?怎么不开心了?
就见他忽然撇下嘴角:“小飞哥,我哥呢?”
他突然觉得好难过。
没来由的难过,莫名其妙的难过。
好像胸口被人打了一拳,然后那个地方就空掉了。
心慌、不安、难受,血管里有一条线在牵引他,脑子里有一万个声音在告诉他,虚无缥缈的心电感应在这一刻犹如警铃大作:哥哥不好了,他要立刻找到哥哥。
“我哥到底去哪?韩船长那吗?我去找他。”游弋肉也不吃了,抬腿就要走,
小飞眼见要拦不住,拼命对玻璃后面使眼色:“他们在开会你过去干什么。”
“我想他了,我想见他,他是不是出事了?”
游弋尾音发颤,急得眼圈通红。
小飞忙说:“没有没有,瞎想什么,你要是不放心你就给他发个消息。”
游弋想了想,掏出手机,要给哥哥发语音。
梁宵严也把手伸向口袋。
突然,耳机里传来一声抽泣。
很小一声,轻得不能再轻。
但他立刻听出来,那是弟弟的声音。
他惶然地看向电脑屏幕。
那个全长40分钟的全黑的视频,播放到五分半时,突然有了声音。
梁宵严抖着手,把音量调到最大。
那个瞬间,电脑里的声音和玻璃外的声音重合了。
一年前的弟弟,和一年后的弟弟也重合了。
“哥,你怎么还不来啊……”
游弋只发了这一条。
但电脑里的弟弟还在叫。
“哥……哥救我……救救我……你怎么还不回家啊……李守望来了,李守望要来打我了……这好黑……哥,救救我……哥……”
“放我出去……求求你们,放我出去……我要我哥……求求你们帮我找找我哥……”
“你想好了吗?”
“只要你答应,我们立刻放了你。”
视频里安静了半分钟。
“不要……我不……”
玻璃外,游弋捂着心口,骤然脱力跪倒在地。
一滴泪毫无预兆地滑出眼眶。
他用手贴着玻璃,头抵上去,胸口闷得喘不过气,“小飞哥,小飞哥……我、我……”
“我听到里面有人在哭……”
“我哥是不是在里面?”

亲人之间的心电感应是很神奇的。
游弋二十年来曾有两次和哥哥之间产生过非常强烈的心电感应。
第一次是小时候,梁宵严独自一人上山割猪草,不小心摔下山坡,腿上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伤口沾到有毒的草,让他失去意识昏迷了。
一直昏迷到晚上,梁宵严被冻醒。
那个季节早晚山里雾特别大,能见度低还又湿又滑,基本不会有人上来了。
就在他意识昏沉地等死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道撕心裂肺的哭声,随着哭声由远及近,一坨灰头土脸的小胖蛋子,骨碌碌摔到他身上。
游弋鞋子跑丢了,开裆裤也跑扯成没裆裤了,半边肩膀都露在外面,小模样滑稽又可怜。
他一见到哥哥就哭,扯着嗓子嘴巴张得像只小碗。
梁宵严本来挺害怕的,愣是被他哭笑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他走时说割完猪草还要去隔壁寨子的小卖铺买胖鼓糖,要很晚才能回家。
游弋捂着自己的腿忒喽忒喽说:“我做梦,梦到哥哥流血,然后我的腿好疼好疼……”
他捂着的地方,就是梁宵严划口子的地方。
第二次是他大三那年平安夜。
他去小河湾广场等哥哥,忽然听到老奶奶叫卖红糖粿。
好多年没吃了他馋得厉害,但老奶奶车骑得太快,他跑着追都没追上。
眼见着奶奶消失在巷口,心里刚涌起的难过还没等落地就被一股暖流取代。
他似有所感,转过头去。
哥哥拎着一份红糖粿跟看傻子似的看着他,“谁养出来的馋蛋。”
他不知道心电感应的原理是什么。
即便这种东西真的存在,也应该是有血缘或者相似的基因作为媒介才对。
后来他想到,或许是脐带。
他出生时还吊着半根脐带就到了哥哥怀里,哥哥把那根脐带接到了自己身上。
孩子是寄生物。
他在妈妈肚子里靠脐带吸收妈妈的营养,在哥哥怀里,靠脐带吸食哥哥的血肉。
妈妈走后,哥哥就成了妈妈。
哥哥的喜怒哀乐通过那条隐形的脐带即便相隔千里都能传递到他心里。
哥哥痛,他就心慌。
哥哥幸福,他心里就暖洋洋。
而此时此刻,他的心脏疯狂拍打着胸腔,不管哥哥在经受什么,那一定让他非常痛苦。
“我要去找他。”
游弋爬起来,指着那面玻璃问小飞:“他就在里面对不对?他怎么了?为什么躲着不见我……”
“没有,好孩子你听我说——”
“我不听!你骗我!”
游弋推开小飞就跑,小飞想拦他却根本不忍心用力,愣是让他在手中滑脱。
游弋跑出去后果然看到厨房旁边还有一道只容许单人通行的小门。
门把手拧不开,他抬腿就踹!
“砰砰!”两脚,木门应声踹开,泄落一层灰尘。
门内场景映入眼帘。
小飞追过来和他解释:“小游你别瞎想,这只是……只是、只是个……杂物间?”
他愣在那里,游弋也愣在那里。
两人都不敢置信地看向门里。
长宽一米的狭窄空间,堆满了扫把拖布等清洁用品,有只拖布没拧干,顺着拖把头往下流汤。
游弋茫然地张着嘴巴,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
小飞心疼愧疚但又不得不找补:“哪有人在哭啊,是拖把往下流水呢。”
“不可能,我明明听到了……”
游弋冲进去,扒着正对面那堵墙,来回摸索试图找出破绽。
他用手掌拍,用拳头砸,甚至急得拿身体去撞,墙壁都纹丝不动。
砸青的手慢慢停下来,他顺着墙壁滑到底,把自己缩成一小团,缩成一坨没人要的软体生物。
“是我猜错了吗,可我真的很难受……”
一墙之隔的另一边,梁宵严高大的身体抵着墙壁。
手捂着嘴巴,泪流满面。
过去三十二年都没落下来过的眼泪,在那双积着乌云的眸子里化为了一场无声的暴雨。
那哪是墙呢?
只不过是一块卡得正正好的薄石板。
码头人来人往,进进出出,梁宵严敢在这里搞一个刑房出来,就不可能只设置一道保险。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么多道保险防的第一个人是游弋,这间刑房里真正受刑的人,是他自己。
耳机里的弟弟还在求救,身后的弟弟在哭着找他。
他哪个都没有回应,他哪个都没能回应。
两分钟后,游弋收到哥哥的微信。
-蛮蛮,我在和韩船长开会。
-你乖一点,吃饱了再上楼睡一觉,睡醒我就回来了,给你带红糖粿。
凌晨四点半。
游弋失落地走出“杂物间”,即便这样都不忘让小飞带他去仓库看“尸体”。
仓库里很暗,一个长条形的人躺在地上,身上蒙着黑布,从脖子蒙到脚,就脸露在外面。
游弋想走进去细看,小飞不让,说地上脏,拿出手电筒往里晃了一下,照亮男人的脸。
一晃而过的亮光,游弋确定了就是他,放下心,嫌恶地退了出去。
凌晨五点。
游弋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心口惴惴不安,把哥哥的衣服全拿出来围着自己筑了个巢,这才渐渐有了睡意。
翻身骑到哥哥的衣服上,睡裙下摆顺着小腿滑上去。
青色丝绸盖着奶白色的身体,变成白沙地上随风摇曳的青草,梁宵严开着车奔驰在草丛间,已经出了市区。
他一宿没睡,又开了三个小时的车,终于在早上八点抵达石哭水寨。
站在破败的家门口,望着枯萎的老树根,那间挂着黄铜大锁的屋子比记忆中矮小很多,却恐怖得如同人间炼狱。
李守望和歹徒都用它关过游弋。
梁宵严没进去,站在门口,让穿着脚套的痕检专家进去检查。
虽然已经过去一年,但那些歹徒在这里呆过27天,不可能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只要被他抓住一个,那一串人谁都别想跑。
“采集所有能采集的指纹,回去警局比对,我已经通过信了,找到人后立刻通知我。”
“是。”
“是我,韩船长。”游弋在电话里问:“我哥是在和你们开会吗?打他电话打不通。”
韩船长:“对呀小游先生,我们开半天了,油轮上的输油管道被那几个偷油的破坏了,我们在研究怎么把它拆除还不会碰到里面的汽油,不然还是有爆炸的风险。”
“啊,这真是耽误不得。”游弋说,“我给你们点个早餐吧韩船长,你问我哥吃什么。”
与此同时,梁宵严收到韩船长的消息:问你早餐。
梁宵严回:莲子百合粥。
韩船长回游弋:“莲子百合粥。”
游弋:“好,您和您那几个大学生呢?”
“我们要牛肉面就行。”
游弋电话刚挂,韩船长又收到梁宵严的消息:你们吃的什么?
虽然不知道这哥俩拿他当传声筒玩是在搞什么名堂,但韩船长还是如实说了。
下一秒,梁宵严就接到弟弟的电话。
游弋:“哥,你们会还没开完啊?”
“嗯,有点棘手。”
“我给你们点早餐,你吃什么?”
“莲子百合粥,韩船长不是告诉你了。”
“太吵了我没听清。”他说完又不经意地一问,“他们要吃什么来着?”
梁宵严:“牛肉面。”
“……好吧。”
游弋心里那点猜疑彻底打消。
吃完早餐,他又被小飞哄回去睡觉,“你都缺两天的觉了,就睡几个小时怎么能够。”
游弋也确实是困,哥哥房间的空气里好像有安眠药似的,恨不得吸一口就晕倒。
早上九点半。
痕检从老院里采集到三枚还算完整的指纹,撤出来前有人叫梁宵严。
“梁先生,您还是进来看一下吧。”
那间上锁的小屋已经被打开,泥地上、墙壁上、木头桌子上,到处都是挣扎的痕迹。
有干涸的血,指甲的刮痕,散落的白发。
整间屋子就像一个完整的证物,记录着游弋曾在这里遭受过的折磨。
而痕检让他看的,是墙角一处铺着草席的泥巴地。
把草席掀开,泥地被扣开了一个水缸口那么大、半只脚那么深的圆坑。
梁宵严站在坑前,看着里面的东西,张了张嘴,第一下没发出声音,第二下,只剩哽咽。
坑里全是娃娃。
泥巴捏的娃娃。
一只大娃娃牵着一只小娃娃,一大一小是一对。
有些形状清晰能看得出是娃娃,更多的就只是两团泥土。
所有人都出去了,梁宵严静静地跪在那里。
仿佛一个哀莫大于心死的父亲,坑里埋的不是娃娃,而是他幼子的尸骨。
这样的娃娃他不是第一次见。
很久很久之前,他刚带弟弟搬到城里的时候,有一次接弟弟放学接晚了。
等他赶到的时候弟弟就顶着书包孤零零地蹲在校门口,脚边摆着两个这样的泥娃娃。
他向弟弟道歉,求他不要生自己的气。
游弋没有生气,只是伤心,明明是被伤害的一方却软声软气地和人诉苦:“我以为哥哥不要我了,嫌我吃得多脑子还不聪明,不想接我回家了……”
梁宵严说绝对不会。
他把弟弟抱起来,还不忘拿起他那两个娃娃。
“多大了还捏泥巴玩。”
游弋小小的身子往哥哥怀里一埋。
梁宵严逗他:“捏个泥巴还把自己捏哭了,想什么呢?”
他说:“小朋友们都有人接,泥娃娃都有哥哥接,就我没人接,我心里难过……”
梁宵严心口钝痛,比他还要难过。
郑重其事地向他承诺:以后不管多忙都会准时来接他。
就算有迫不得已的突发情况,也会在他把泥娃娃捏好之前赶到,让他比泥娃娃先回家。
只是这次的突发情况连梁宵严都无法招架。
游弋被关了二十七天,坑里放了二十四对娃娃。
全都是捏好的。
早上十点。
痕检带着那三枚指纹和梁宵严坐上直升飞机飞往警局,同行的还有梁宵严抱在怀里的一箱娃娃。
落地时是小飞接的他们。
梁宵严太累了,或者说,太疼了,没办法再继续接下来的工作,小飞替他去警局盯着对比指纹。
短短一夜梁宵严好像老了十岁,眼尾的细纹更深了几分。
小飞看着他这幅样子,想了又想还是问出口:“你为什么不直接和小游摊牌?就算找到那些歹徒他们也不一定见过那位先生。”
梁宵严说:“那三天里,我做的最多的事就是逼他。”
这一次,他不想再逼游弋了。
好不容易过了两天安稳日子,过了两天有家有哥哥的日子,梁宵严不想再把他吓跑。
而且,他已经知道是谁了。
“你去完警局再去一趟平江疗养院,多带点人把它围了,不许任何人出来。”
游弋这一觉睡得很不好,一直断断续续地做噩梦。
梦到老家,梦到枫树,梦到那间小黑屋,梦到李守望回来了,挥着枣树藤要把他绞死。
不知道第多少次被惊醒,他已经不会再有惊醒的反应了。
不会再猛地睁开眼,不会再胸脯剧烈起伏,他只是安静地望着天花板,让眼泪流完。
“梦到什么了?”
黑暗中忽然响起哥哥的声音。
他倏地爬起来,看到哥哥坐在离自己很远的地方。
“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推书 20234-11-08 : 兽世沙漠养狼养崽》:[玄幻灵异] 《兽世沙漠养狼养崽崽》作者:农卡【完结+番外】晋江VIP2025-11-04完结总书评数:88 当前被收藏数:929 营养液数:199 文章积分:18,933,704简介: 兽世种田美食养崽文  末世来临,温然没觉醒异能,为躲避恐怖异兽,躲进沙漠里被活活渴死热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