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迁没有立即回答。他感到疲惫,调查员问题的核心,在静止之前,他其实早就说清楚了,然而现在他和尹莫却成了最不被信任的人。
尹莫也在接受调查,“我穿越了,穿越的途中,我的伤自行恢复了一部分。”
调查员沉着脸,“你认真的?”
尹莫笑了声,“既然已经认定我是个精神病,那何必问那么多?”
调查很难推进下去,尤其是林腾辛不在国内,他到底去了哪里,没人知道。尹莫出院了,和岳迁一起回到姑家巷,岳迁未能回到市局工作,尹莫也将白事彻底交给青姐打理,他们必须静下来,好好计划下一步。
“林腾辛随时可以再来一次静止。”尹莫说:“警方不会相信我们,而且,我也不想再把无辜的人拖进来了。”
岳迁立即明白他的意思,“陈所?”
尹莫点头,“我想去见见陈随。”
“我陪你一起去。”
午后,阳光炽烈,尹莫提着果篮,后面跟着岳迁,他很少这样庄重地探望病人,连衣服都找了一套相对正式的。
陈随恢复了一些,已经能下床活动了,看到尹莫和岳迁,紧缩的眉头稍微舒展,“来就来了,带什么东西。”
岳迁拿了个桃子去削,陈随说起被调查的事,“林腾辛现在不见了,说明他问题更大!等我恢复了,跟你们一块儿查。”
“陈所。”尹莫说:“哥。”
陈随一愣,讶异地看着尹莫,“你叫我什么?”
尹莫说:“阿妆跟我说过你的事,我小时候还暗中跟你较劲。要是后来阿妆和尹江都在,他们肯定会带我见你吧?我该叫你什么?肯定是哥,要么加个姓?”
陈随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哥,你就好好养伤,等伤好了,你回派出所。”尹莫说:“你在派出所应该待不了多久,你是好刑警,有很多案子等着你去侦破,你要一直待在派出所,是对你职业的不负责。”
陈随似乎想争辩,尹莫却抢先道:“阿妆知道了,肯定会说你。”
“你要是过了调查这个关,以你的本事,后面就顺畅了,叶波会帮你,我也不担心。”尹莫又道:“哥,停下来吧,尹江和阿妆的事,别再追了。”
陈随瞪着眼,“你们就是来跟我说这个?现在能帮你们的,就只有我了!易轻死在他们手上,我能放下?”
“能不能都得放下了,哥,你只是个普通人,你和我、岳迁都不一样。”尹莫神色深了深,“易轻的惨剧,我不想再在你身上重现。易轻最后对你说的话你忘了吗?他希望你去更高的地方。”
“我……”想到易轻,陈随眼中露出痛色。
“我和岳迁能穿越,除了你,其他人不信。”尹莫说:“我们在‘这边’不是林腾辛的对手,在‘那边’也许会找到机会。你不能跟着我们穿越。”
陈随很失落,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懊恼。
“哥,这么多年你放不下,你本来早该去市局了,叶波在重案队留了你的位置,你因为小时候受过的恩惠,一心想要报恩。”尹莫叹了口气,“其实你已经报了,够了。”
陈随摇头。
“你是唯一一个来帮我的人。”尹莫说:“这如果还不够,什么才叫够?一定要你付出生命,才够吗?阿妆会骂死我,她当年跟你说那些鼓励你的话,不是想你将来为了我去死。”
陈随望着尹莫,眼中有了泪水。
尹莫退后两步,朝陈随弯下腰,“到此为止吧,好好活下去,像易轻说的,去更高的地方。你已经陪了我很长一程,是最重要的一程,接下去,我和岳迁一定会找到出路。”
岳迁轻轻来到尹莫身边,无声地弯下腰。
陈随看着他们,片刻,背过身去,肩膀颤抖,抬手擦拭眼泪,点了点头。
第167章 版本之子(20)
从医院出来,一开始岳迁和尹莫都没有说话。医院对面的巷子里有家白事用品店,岳迁瞥了一眼,停下脚步。尹莫发现他没跟上,转身寻找,他已经走进白事店了。
店里生意不错,有患者家属来咨询殡葬一条龙的事,岳迁看着各种纸扎,尹莫来到他身边,“没我做得好。”
“你来砸人家场子?”岳迁压低声音,拿了些纸钱和香烛。
尹莫挑眉,“干嘛?”
岳迁说:“你还没带我去见过阿妆和尹江吧?”
尹莫愣了愣,“你想去?现在?”
“嗯。”岳迁觉得纸钱不够,又拿了些,“他们是在村里吧?”
尹莫点点头。
岳迁说:“我‘这边’的父母也在村里,快中元节了,一起烧点纸。”
祭奠用品放在后座,岳迁又去买了些水果,用作供果,车向嘉枝村开去。岳迁说:“‘上一轮’,是你主动带我去见他们。”
尹莫虽然也想起了不少事,但这一段记忆比较模糊,“我怎么说?”
“你自信得很,跟阿妆和尹江保证,我们肯定可以解决林腾辛,还说要跟我一起到‘那边’生活。”岳迁说:“不过我们没能做到。”
车里沉默片刻,尹莫再次开口:“你……还想起多少?”
“在边境被追杀,我当时在缉毒队里,怎么调过去的不清楚,应该和这次差不多,是因为一连串客观原因,被调过去,版本之子可以轻松操纵逻辑。”岳迁缓缓道:“但你始终跟在我身边,我……连累了你。”
“倒反天罡。”尹莫笑着说。
他这么一笑,岳迁也轻松下来,“好吧,我俩之前不存在连累不连累,被连累了也是活该。”
“后来呢?”尹莫问。
“后来,你伤得很重,和死了也没什么差别,我觉得还是我幸运一点,干干脆脆地死了。”岳迁叹了口气,难掩心痛,“被留下来的人,承受着身体和心理的双重折磨。”
尹莫有些黯然,“我出院后住在我们那个小屋子里……”
岳迁忽然打断,“你管那叫小屋子?什么少爷作风!”
“和村里的老房子比,和尹家的大别墅比,那不就是小屋子吗?”
“是是,少爷。”
尹莫笑了笑,“我其实在那儿住了挺长时间,但那不是活着的滋味,我闭门不出,所有情绪都关在那里,一切都从头开始了,房子里居然还保存着我的一些意识。”
尹莫想到了什么,“后来我去看你,我去过很多次了,但那次好像特别绝望,前面几次,我还没有完全意识到,再也无法见到你,你不会再回来了。那次,可能是时间起了作用吧,我终于很清醒,很明确地知道,你永远留在了那个山林里。”
尹莫崩溃的一幕,重现在岳迁脑海,他不由得紧拧起眉。
“从那里就断了,我的所有意识都消失了。”尹莫认真回想,那是“上一轮”结束前,他记忆里最后的画面,他倒在岳迁的墓碑前,一道无可抗拒的力量将他拉了起来,整个世界被扭曲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他被漩涡笼罩,吸收,回到了一切还没发生的时候。
“我们这算是重生吗?”尹莫困惑地说:“我一直想不通,那个力量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在我最绝望的时候出现?版本之子的力量?可是我身上属于版本之子的力量早就被林腾辛夺走了,就算没有,我也不可能发动那么大的力量。林腾辛都只能用静止来改写一部分历史,我们遇到的,是直接逆转天地。”
尹莫说了很久,才发现岳迁没什么反应地看着窗外。“怎么了?”
岳迁张张嘴,却不知道如何准确地表达,“我好像……”
“什么?”
“我还要再想想。”
离嘉枝村不远了,尹莫没有催促。尹家和岳家的墓都在村外的山上,车没有开进村子,直接去了山脚。上山的路不好开车,不长,两人下车,提着口袋步行上去。
先到的是岳家的墓,过年时,岳迁跟着老岳来祭拜过。想起那时的情形,岳迁低头笑了笑。尹莫侧过脸看他,知道他在笑什么。
“你找我买纸钱香烛,但不给钱。”
“我后来还你了!”岳迁争辩,“你还吃了我好几个猪蹄。”
尹莫看着墓碑告状,“岳迁欠钱不还,几个猪蹄就把我打发了。”
墓碑上,岳迁素未谋面的父母朴实地笑着,像是正看着俩孩子打闹。
岳迁上次来的时候,觉得他们只是陌生人,和自己唯一那点交集,就是老岳。可时过境迁,此时他看着他们,感到亲切,友善。
尹莫已经把香烛点起来了,火也在铁桶里生起。岳迁过去烧纸,问:“你小时候见过他们没有?”
尹莫想了想,“就算见过也忘了。我的人生,好像是从你穿越过来之后才开始。”
岳迁手顿了顿,看着尹莫,两人都蹲在铁桶边,眼里摇曳着火光。片刻,岳迁凑近,撞了撞尹莫的脑袋,“等下我有事要跟你说。”
尹莫等不及,“为什么要等下?现在不能说吗?”
岳迁继续烧纸钱,双手合十,“现在在祭拜先人,你可不可以专心一点。”
“是谁先不专心的?”尹莫嘀嘀咕咕。
墓碑前摆着供果,香烛烧得差不多了,岳迁提起剩下的纸钱,“走吧。”
阿妆和尹江的墓要再绕过半座山,周围没有其他村民的墓。尹莫说:“他们搞邪术,村民害怕,所以成了钉子户。”
岳迁不懂风水,但阿妆的尹江的墓周围一片翠绿,犹如一方不被打搅的小天地,“这里视野好,钉子户怎么了?”
尹莫弯起眼,“你跟阿妆肯定很聊得来,这种话她也会说。”
岳迁将供果一一摆上,看着阿妆的照片,“你好,我是岳迁。”
墓碑上的照片,其实就是挂在尹家二楼那一张。岳迁初次看到,是尹家发生了命案,他匆匆赶去,找到躲起来的小孩,抬头看到遗照,觉得鬼气森森。可现在,阿妆脸上哪有什么鬼气,她美丽,明艳,褪掉的颜色也遮不住她的神采。
纸钱的灰烬在风里翻飞,尹莫做过那么多场白事,给数不清的陌生人烧过纸,却很少来看阿妆和尹莫。他最清楚,他们已经不在了,连灵魂都不复存在。
仿佛看穿了尹莫的心思,岳迁清了清嗓子,“你记得他们,你现在做的很多事,初衷就是为了他们,那他们就在。”
尹莫看着岳迁,两秒后,点点头。“我们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
“你说呢?”岳迁反问,“我是客人,我害羞。”
“你客人个头。”尹莫伸手去摸岳迁的后颈,岳迁笑着躲开了。
“我们‘上一轮’怎么说的?”闹了会儿,尹莫问。
“你说,妈妈,老爸,你们的儿子有老公了。”岳迁一本正经地说。
尹莫又笑,“哦?”
岳迁咳了声,这回认真了些,牵住他的手,“你说你不再是孤身一人了,让他们不要担心。你还说……”
尹莫捕捉到模糊的记忆,“我们要一起对付林腾辛。”
树叶的影子随着风,在阿妆的照片上晃动,阴影落下,她看上去有些担忧。
岳迁说:“阿妆,我们这次一定更加谨慎,我无法跟你保证,我和尹莫能度过难关,但我会尽最大努力,保护……”
“和我一起活下来。”尹莫打断,坚定地说:“和我一起活下来。”
岳迁顿了顿,“好。”
天色渐晚,纸钱烧完了,尹莫拿起一个作为供果的桃子,擦了擦,一口咬下去。上山忘了带水,岳迁也很口渴了,学着他,也拿起桃子啃。
香烛都还没燃尽,两人就坐在墓碑边,将供果吃得差不多了,岳迁还问:“吃够了没有,等下再去我爸妈那拿点。”
尹莫说:“孝死人了。”
“供果是有福气的东西,本就是给后人吃的。”岳迁哼了声,“我拿了你别吃。”
尹莫拍拍屁股上的灰,跟着岳迁下山,“我要吃!”
车从嘉枝村外经过,岳迁犹豫要不要去看看老岳,他和尹莫出事,最担心的就是老岳。但如今的情况,他们越是和老岳保持紧密关系,老岳就越可能被牵连进来。岳迁已经拜托过陈随,请陈随恢复后帮着照顾老岳,另外还有王学佳盯着,老岳暂时没有危险。
“要去么?”尹莫说,“老岳现在应该还没睡。”
岳迁摇摇头,“不去了,让他老人家安安稳稳的吧。”
要避着老岳,尹家的老宅就不能住,两人回到姑家巷,岳迁有心事,站在阳台上发呆。尹莫洗完澡出来,将岳迁圈住,无言地接吻。
岳迁脑子渐渐放空,到了最后,被吻得都有些茫然了,尹莫在他耳边轻声问:“要跟我说什么?”
“说……”岳迁视线的焦点落在尹莫脸上,几秒后说:“你最后去看望我的时候,我也在,我看到了。”
尹莫没能立即理解,“看到了?”
岳迁转身,面对窗外的万家灯火,“这次穿到‘那边’,在我们的家里,我看到了。你在医院接受治疗,但没有求生欲望,从那时起,我身体里好像就有一股奇怪、巨大、我没法控制的力量在酝酿。”
岳迁皱着眉,要形容那种感觉,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直到你出现在我的墓碑前,整个人和我熟悉的完全不一样了,你像是连灵魂都没有了,只是一具行走着的皮囊,你的痛苦清晰、尖锐地传递给我,我好像感受到了和你一样的痛苦。”
岳迁摇摇头,“不,不准确,你的痛苦像是某种引力,或者说钥匙,撞击、引诱我身体里的那股力量。你倒下去时,我完全失去了对那股力量的控制,它爆发了,我被一下子抛得很远,它向你席卷而去。”
尹莫的瞳孔缩了缩,似乎明白了岳迁所表达的意思。
“我失去知觉,我想,那应该就是‘上一轮’最后的节点。”岳迁按了按太阳穴,“我们重开了。”
尹莫背过身去,岳迁知道他在努力消化。半分钟后,尹莫转了过来,激动地按住岳迁的肩膀,“我好像知道了!”
岳迁说:“那股力量是藏在我身体里的,它一旦爆发,我们就被拉回原点。”岳迁摇头,“但为什么它会藏在我身体里?它到底是什么?”
“不,它不是藏在你的身体里!”尹莫斩钉截铁地说:“是你酝酿出了那股力量,你有比林腾辛更强大的力量!”
岳迁喉结动了动,“比他更强大?”
“每个世界都是靠世界意志的存在来运转、维系,每个世界都有具象的版本之子,但正常情况下,版本之子一生都不会知道,只有觉醒的版本之子才知道!”尹莫说:“但一个世界一旦有版本之子觉醒,就会出现林腾辛这种情况,别的版本之子被他挨个猎杀,他吸走所有世界意志。”
岳迁说:“我是‘那边’的版本之子?”
“不然你为什么有逆转天地的能力?”尹莫呼吸有些急促,心跳也很快,“你死之后,目睹我一步步走向崩溃,你用你的力量把一切拉到了还来得及的时候!代价是你什么都记得不了!”
岳迁心里涌起惊涛骇浪,这或许是唯一正确的解释。
“我也什么都记不得,但我,作为尹末,比你先感应到一些东西。”尹莫继续说,“因为那个房子!”
房子承载了尹莫在失去爱人之后的所有悲痛,当“那边”的尹末住进去,一些“上一轮”的记忆逐渐被激活。尹末不一定窥见了所有过往,他是茫然的,疑惑的,他开始寻找真相,想要解开谜底,也许他冥冥中想起了自己和白事的关系,于是他离开尹家,回到尹家发迹的朔原镇,接手殡仪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拂开眼前的烟尘。
“那个纸人。”岳迁说,“你什么时候做的纸人?”
尹莫摇头,他们在安修家里那次相遇,是个重要的锚点,那之后,尹莫的记忆开始清晰,而那之前,穿越会清除尹莫的记忆。
岳迁逐渐明白,“上一轮”,他和岳迁为什么对解决掉林腾辛那么有信心,一是当时他们还没有见识过吸纳了绝大多数世界意志的版本之子有多么惊人的能量,二是他们不知在什么情况下知道了他是“那边”的版本之子,尹莫也有版本的力量,两人加起来,有的是胜算。
一夜长谈,一些谜题解开了,但林腾辛仿佛一座越不过去的高山,依旧横亘在二人面前。
“还是要去‘那边’。”岳迁说:“在‘这边’,我们只会被林腾辛一次次摧毁。”
尹莫赞同。但岳迁看着他,目露担忧,尹莫穿越起来很麻烦,一想到尹莫会再次陷入危险,他就不想尝试。
“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尹莫宽慰道:“我和我们的家有了感应,我也找回了大部分记忆,我可能可以自由地穿越了。”
“真的?”岳迁眼睛亮起来。
尹莫朝岳迁伸出手,“来试试?”
岳迁犹豫片刻,牵住了尹莫的手,四目相对,屏气凝神,一通酝酿,无事发生。
岳迁:“……”
尹莫:“……”
也许是对视得太久,岳迁笑场了,越笑越收不住,肩膀都颤抖起来。尹莫无奈地晃他的手,“喂~”
岳迁努力忍住,“你,不行——”话还没说完,就又笑得破了音。
尹莫挑起眉,“我又不行了?”
岳迁在尹莫怀里终于收住了笑,他的眼尾潮湿,被笑出的眼泪染红了,尹莫俯身吻了吻,将那点泪花卷走。
不久,笑声变成另一种调子。
这一夜,穿越失败,只好用别的方式来度过。
打定主意去“那边”,尹莫有条不紊地安排着“这边”的事,岳迁已经能在尹家老宅熟练穿越,两人讨论之后,觉得尹莫在老宅也许也更容易穿越。但回老宅容易被老岳发现,村民们又喜欢嚼舌根子,只有深更半夜回去,才不会被谁看到,但车停在外面,白天还是会被瞧见。
王学佳想了个办法,“迁子哥,你们把车停在镇里,我蹬三轮车来接你们就是,我反正经常去尹哥家里,没人说闲话。”
夜里,村民们都已入睡,王学佳将三轮车停在尹家门口,下车四处观察,确认没人,赶紧把岳迁和尹莫赶下去,插着腰说:“需不需要我在一旁护法啊?”
尹莫说:“二楼第三个房间,左边的抽屉,你明天记得去看看,把里面的东西拿走。”
王学佳以为是什么重要任务,天一亮就鬼鬼祟祟跑来,尹莫不见了,岳迁在院子里做广播体操。王学佳起初吓一跳,岳迁也吓一跳,他马上反应过来,这是纸人!
“你这个小东西!”纸人不满道:“进我家怎么不敲门!”
王学佳不跟他啰嗦,往二楼跑,“尹哥有重要事情要我办!”
纸人跟着上去,王学佳拉开抽屉,里面有厚厚一沓现金,和一个信封,王学佳懵了,将信封一倒,掉出来的是银行卡和写着密码的便签。便签背后还有简短的话:钱拿去用,用完了自己去取。
王学佳看看抽屉,又看看纸人。
纸人叹了口气,“养孩子真花钱呐!”
第168章 版本之子(21)
岳迁和尹莫穿到“这边”的时候是傍晚,尹莫打开门,看见从市局下班回来的岳迁正好要用指纹开门。两人动作都僵了下,尹莫一把将岳迁拉过来,抱进怀里。
“这么黏人啊?”岳迁笑了声,推着尹莫进屋。
随着“上一轮”记忆的逐步复苏,岳迁在这套屋子里越发觉得熟悉。“上一轮”在这里,他和尹莫生活了至少有三年,这是他们在“这边”的据点,就像“那边”姑家巷的老屋。
刚穿过来,具体要怎么进行下一步,两人暂时都没有头绪,姑且先适应一段时间,看能不能想起更多的事。
岳迁点了外卖,等外卖的时间,尹莫看着屋里熟悉的陈设,忽然问:“林腾辛能操纵世界意志,那穿越对他来说,应该不算难事,毕竟我们都能穿越。他如果穿越过来……”
岳迁说:“他可能不能穿越。”
尹莫转过身,“为什么?”
岳迁说:“他‘上一轮’就没能穿越,我们在‘这边’生活了那么久,他如果能穿越,为什么不穿越?”
“但……”尹莫皱着眉想了想,“说不通啊。”
“我可能是‘这边’的版本之子,我能穿到‘那边’,但林腾辛不能穿过来,这确实有些说不通。”岳迁说:“但我身上其实有漏洞,‘那边’并不存在真正的我,现在在‘那边’的是纸人。”
尹莫似乎想到了什么。
“你也差不多,两边,只有一个你,还有王学佳也是。”岳迁说:“我在想,这可能就是我们能穿越的要素之一。”
“‘这边’的林腾辛……”尹莫话音未落,岳迁打断,“对了,王学佳来找我时,其实我正在为一件事苦恼,这事和林腾辛关系很大。”
尹莫来了兴趣,“什么事?”
岳迁一时半刻说不清楚,正好外卖送到了,分量很实在的一顿晚餐,吃完后尹莫想出去走走。
小区外有条滨江步道,夜风清爽,岳迁从在宁秦处听到谢围的名字说起,讲到在谢围的墓碑前发现一个手工雕刻的钢琴摆件,一开始他只是觉得它很眼熟,似乎在哪里见到过,后来才突然想起,上次他去北宁市接触身为艺术培训学校校长的林腾辛,林腾辛闲来无事正在雕刻一个小物件,那就是钢琴的雏形。
尹莫诧异道:“但这个谢围和林腾辛不是完全没有交集吗?林腾辛为什么会去扫墓?”
“不知道。”岳迁说:“谢围的案子是悬案,他本身死得就非常蹊跷,现场简直像邪术仪式,调查持续了半年,不仅没找到凶手,连一个具体的犯罪画像都没有。我看过调查报告,没有一处提到林腾辛的名字,谢围也没有去过北宁市。”
“那,就是林腾辛来过南合市?或者在某个城市遇到谢围。”尹莫说:“谢围有音乐天赋,会很多种乐器,钢琴比你舅舅还弹得好,林腾辛也是搞艺术的,钢琴可能就是他们的交点。”
“那谢围的死呢?和林腾辛有关系吗?”岳迁眼前浮现谢家老宅阴森诡异的一幕,镇里老人那些鬼气森森的话萦绕耳边,“谢围的家人都已经放弃他了,林腾辛还来给他扫墓。”
尹莫说:“如果是林腾辛害死谢围,那‘那边’的林腾辛不该不存在吗?”
“这只是我观察到的普通规律,林腾辛不是一般人,版本之子不受这种规律影响?”岳迁并不确定,“假如林腾辛不是凶手,谢围都去世那么多年了,他还惦记着,他对这案子有执念,他说不定知道凶手是谁。”
尹莫停下脚步,“你说,林腾辛会不会想给谢围复仇?”
岳迁明白尹莫的意思,“复仇如果是杀人的话,‘那边’的林腾辛说不定会消失。”
这似乎是最无痛解决所有问题的一种可能。
“肯定不会这么简单。”尹莫笑起来,勾住岳迁的肩膀,“我们岳警官,什么事都总是想太远,先查再说,先查再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