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秋花乐得不行,“还请教,你这孩子,说话文绉绉的。进来坐进来坐!”说完转身瞪邱大妹,“你还戳那干什么?滚!”
邱大妹仿佛没有脾气,一声不吭地进屋了。
汪秋花看岳迁那眼神,差不多已经将他当成女婿了,“我们二妹啊,进城有两年了,给人当教练呢,还把三妹也带出去了,不过还是金贝更有出息,白领!”
汪秋花一口气把三个子女的情况抖出来,邱金贝和“那边”差不多,坐办公室,但没有带女友回来过,汪秋花更没听说过柳阑珊。邱二妹本来和邱大妹一起家里蹲,但不知为什么突然想通了,跑去城里赚钱,在健身房做教练。汪秋花起初看不上,但邱二妹过年时给了她2000块钱,她心里就舒服了。去年邱二妹把邱三妹也带走,邱三妹现在在摇奶茶,还送外卖,听说很累。汪秋花翻着白眼说,邱三妹还没给家里寄过钱。但想想赖在家里的邱大妹,汪秋花又觉得邱三妹还行。
岳迁问到三人现在的工作地点,将他们都夸了一通,汪秋花听得眉开眼笑,“年轻人就是要进城,找我们二妹吃个饭啊!”
最后,岳迁去了刘珍虹家,不出所料,住在这里的是一户他并不认识的村民,周围邻里没人听说过刘珍虹的名字。
没有岳家,纸钱和元宝无从烧起了,但岳迁还是往山坡开去,路上思索,嘉枝村没有岳家、尹家、安家、刘家,而出了事的周家,早早去世的是周苍索,没有周乐军这一支,邱家没有柳阑珊这个假媳妇。安修是凶手,柳阑珊和周向阳是被害人,凶手、被害人、侦查者,以及与他们有关的人在这个世界不存在,其他人像是NPC一般刷新。
不对,尹莫为什么也不存在?还有老岳。
岳迁在山路上停下,他是侦查者,不存在有一定道理,但老岳和尹莫,尤其是尹莫,不该也不存在。
“啊——”岳迁又想起了一个人,也是案子里最大的疑点,失踪的王学佳。
刚才还在村里时,岳迁忽略了王学佳,这时突然想起,连忙开回去。
和尹家一样,王家也不存在。岳迁本来抱着一丝希望,王学佳失踪得太诡异了,会不会穿越了,如今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第32章 归乡者(32)
岳迁回到家中已是晚上9点,薛锦发消息来问他今天好些没有,夏临叮嘱他按时喝药,不要怕苦,还点了草莓千层闪送到家。
喝完药,吃了草莓千层,岳迁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刚一睡着,就梦到了尹莫。
尹莫穿得还挺喜庆,暗红色的羽绒服,提着一串鞭炮,朝他招手,邀请他一起放鞭炮。
岳迁睁开眼,已经天光大亮。他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打起精神出门。昨天从汪秋花那里打听到邱二妹和邱金贝上班的地方,他要去会一会这两个“熟人”。
跟着导航出发,岳迁意外地发现,邱二妹工作的健身房离市局不远,岳迁还在那附近吃过饭,从未注意过楼上还有个规模不小的健身房。
上午,健身的人不多,上早班的教练也少。岳迁站在玻璃墙外面,看见有些陌生的邱二妹。
她穿着黑色的背心和健身长裤,长发扎成高马尾,身体结实匀称,蜿蜒的线条透露着充满力量和朝气的美,她的下巴昂起来,一笑就露出酒窝。
她的学员是一个有些胖的女孩,穿着宽松的T恤,低着头,看上去有些自卑。她在一旁说着鼓舞女孩的话,女孩流着汗,腼腆地笑起来。
这是和岳迁认识的那个邱二妹截然不同的自信女人,她不再用老旧的睡衣裹着身体,不再耸着肩膀弯着腰,她的腰杆挺得比旁边的男教练还直,像一株生命力旺盛的植物。
女孩的课结束了,邱二妹来到外间休息,岳迁走过去,她放下水壶,露出明媚的笑容,“要健身吗?”
岳迁说:“二妹。”
邱二妹愣了下,“你是?”
岳迁有些懊恼自己就这么叫出了她的名字,对这个世界的邱二妹而言,他只是个陌生人。
“你就是我那个‘同学’啊?”邱二妹递来一瓶未开的矿泉水,“来,坐。”
汪秋花昨晚给邱二妹打电话说了“同学”的事,邱二妹没跟汪秋花揭穿,此时笑盈盈地看着岳迁。“我没有一个叫迁子的同学,但你打听我,肯定是有什么事。”
眼前的女孩大方、细心、情绪稳定,岳迁索性给她看了自己的证件,“其实我是警察。”
邱二妹有些诧异,“是不是邱金贝犯事儿了?”
“别紧张,只是做一个普查。”岳迁找了个理由。
邱二妹点点头,“好吧,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
岳迁有种感觉,两个世界的联系在邱二妹身上会有体现。
“我听说你以前一直和你大姐一样宅在家里,怎么想通出来工作了?”
对岳迁的问题,邱二妹眨了眨眼,“其实大姐一直是我的榜样,只是遇到了不顺的事。我本来和我姐一样,只想待在家里混日子算了,但有人跟我说过,我可以自己试着走出去看看。”
“谁?”岳迁按捺着情绪问:“谁跟你说的?”
邱二妹摇摇头,“我不知道他是谁,当时我已经没有意识了。”
这个世界的邱家,曾经和“那边”一样,汪秋花和邱建不喜欢女儿,第一个孩子是女儿还好,后面又连着生了两个,愤怒和不满全都发泄在女儿身上,求神拜佛追儿子。邱金贝出生,全家那点资源就都放在了邱金贝身上,邱二妹的童年过得很是局促。
邱大妹和家里关系紧张,才17岁就进城打工,走之前抱着两个妹妹说,等姐姐赚了钱,一定将你们接走。但邱大妹赚的钱,别说帮助两个妹妹,就是改变自己的人生都不行。邱二妹看着姐姐像一条败犬般回来,她从小以姐姐为目标,姐姐都不行,她呢?
邱大妹报复父母的方式是在家里当“蛀虫”,两个妹妹耳濡目染,选择了和姐姐一样的路。只是许多个在家中院子闲坐消磨时光的下午,邱二妹会想,要是自己踏出第一步,去城里哪怕是做保姆、端盘子,是不是会比现在好一点。
“你们太小了,不懂外面的世界有多复杂,我们这种没见过世面的人,出去就是挨宰的份。”每当她对姐姐说自己的想法,姐姐都会一盆凉水泼下来。她找邱三妹,妹妹更是姐姐的跟屁虫,全听姐姐的。
两年半以前的夏天,邱二妹实在是坐不住了,便和村民去山里采山货,夏天正是山货最多的时候,采了回来晾晒好,可以卖钱。但邱二妹已经很多年没有进过山,那茫茫大山瞬间就吞没了渺小的她,她的背篓盛满收获,她却找不到下山的路了,一起进山的村民也早就分散。
眼看着马上就要天黑,她紧张得大喊求助,但越害怕,就越找不到方向。黑夜降临,她蜷缩在一棵树下,低语的阴风包裹着她,湿冷钻进骨头里。她没想过在山里过夜,衣服只有薄薄的一层,山里入夜后气温骤降,冻得她直哆嗦。
不行,待下去就算不被冻死,也会被野兽发现。嘉枝村有过野兽袭击人的事,邱二妹慌张地站起来,丢掉背篓摸黑走着。可是白天都找不到路,何况晚上。不知道走了多久,她摔倒了,血的味道蔓延,她不敢留在原地,生怕引来野兽,但越走,血的味道就越浓重。
“啊!”急躁中,她一脚踩空,摔下山坡,那山坡很陡峭,她不断翻滚,停不下来。后来,她撞到了什么,终于停下,但意识也随之涣散。
“喂,你们看,这里有个人!”
“她怎么全身是伤?快送医院!”
邱二妹恍惚听到一群人着急的呼喊,然后身体变得很轻,似乎是被抱了起来。她想要睁眼,却睁不开。
再次听见声音时,她闻到消毒水的味道,周围好像有很多人,但还是看不见。
“她醒了!快去叫医生!”
“我……”因为看不见,邱二妹很害怕,想坐起来。
立即有人扶住她,“你手上有针呢,别乱动,一会儿跑针了,你眼睛受了点伤,但医生说了,不严重,先缠着纱布保护一下,不会看不见的。”
那人的声音很温和,一句话就消解了她的恐惧,她转向他,“你是?”
男人听上去很年轻,他说,自己和朋友趁着周末来山里徒步加露营,结果发现她受伤躺在山沟里,就送到医院来了。
邱二妹不明白山里有什么好徒步,还露营?家里住着不好吗?他们就是姐姐说的城里人,城里人的生活方式的确是她理解不了的。可是男人的声音那么好听,又救了她,她有些愧疚,“对不起,耽误你们了。”
“什么话?”男人说:“救人当然更重要啊。医生来了。”
医生给邱二妹检查一番,问她的家人什么时候来,邱二妹顿时抓紧了被子,低头不语。此时说话的是一个女孩,“不着急嘛,我们反正没事,在这里陪着也行。”
邱二妹想到家人就很痛苦,她在打骂中长大,犯一点小错就会被训斥得狗血淋头,而现在她犯了大错,把自己摔成这样,一夜没回家,住院了,要花好多钱。她忽然恨不得自己死在山里,这样就不用被责骂了。
刚才说话的女孩问她怎么联系家里人,她缩进被子里,不敢说。后来病房变得安静,她在药物作用下睡着了,半梦半醒时,她又听到那个男人的声音,问她,是不是和家人有矛盾。
也许是以为在梦里,也许大难不死,对救自己的人有本能的信任,她难过地讲述自己的家庭。男人很久没有说话,正当她以为男人根本不会理解她的处境时,男人说:“那要不要试试走出去看看呢?”
“我?不行的……”
“你都没有走出去过,为什么觉得自己不行?”
“我姐……”
“你姐是你姐,你是你。她努力过了,你还没有。”
“可是……”
“你这么年轻,什么都可以试试,你都敢一个人进山采山货了,没有比你更勇敢的女孩子。”
“是,是吗?”
邱二妹又睡着了,醒来时陪在身边的是女孩,她说,她的好几个同伴因为工作,已经走了,她会再留一天。一天后,邱二妹的纱布拆了,她看见女孩,还有另一个姐姐、两个男生,他们的声音和开解过她的男人都不一样。
汪秋花和邱大妹赶到医院,邱大妹沉默地给妹妹整理行李,汪秋花骂了一路,说她是赔钱货,说自己命苦。邱二妹仓促地和恩人们告别,女孩突然抱住她,轻轻在她耳边说:“二妹,你很好,不要伤心。”
回家后,一切仿佛没有改变,但邱二妹知道自己变了,每天入睡,她都会想到男人的话语,想到女孩的拥抱。她不再成天待在家里,不是去采山货,就是帮村民做事,赚点小钱。半年后,她揣着攒下的1000钱跟父母摊牌,她要进城打工。
汪秋花巴不得三个女儿都滚,邱二妹主动要走,她却还是习惯性冷嘲热讽。邱二妹不理她的撒泼打滚,拉着邱三妹说:“我一站稳脚跟,就来接你!”
邱二妹学历低,又没有打工经验,刚到南合市时举步维艰,只能在苍蝇馆子的后厨洗盘子,和老鼠一起住在地下室。但邱二妹却人生第一次感觉到了自由、有未来的快乐。
很多年轻人看不起“鸡汤”,但生活在父母高压下的邱二妹没有喝过“鸡汤”,很喜欢在干活时听听,适合自己的记下来,不适合的不去在意。她渐渐明白,自己这样的人,拥有的实在太少了,身体是自己仅有的财富。
工作之余,她去跑步,用公园的单杠双杠锻炼力量。不知不觉间,她已经不是刚进城时那个佝偻着肩膀的小女生了。她舒展在夕阳中做引体向上的样子,犹如一头矫健的豹子。
这一幕,被同样喜欢来公园跑步的奶茶店老板看到了。她和邱二妹聊天,推荐邱二妹去自己楼上的健身房应聘教练。邱二妹觉得这简直是天方夜谭,怎么会有人花钱锻炼呢?
可刚发出疑问,邱二妹便想到那一群救了自己的人,他们花钱花精力跑去山里露营,为什么不会有人愿意花钱锻炼?
说到这里,邱二妹笑了,给岳迁展示自己健美的手臂肌肉,她成功入职,很多女学员都喜欢她的课,和她们相处,她也变得越来越好。现在她租了一套房子,把邱三妹接来一起住,伯乐奶茶老板开了个分店,邱三妹摇奶茶去了,还当上外卖骑手,这虽然不是长久之计,但邱三妹也终于有了自己的存款。
“我和我妈的关系以前很紧张,现在好了不少。”邱二妹豁达地说:“感谢她给了我生命吧,但我今后有自己的路,她管不着。”
岳迁问:“让你走出去的人,后来你也不知道他是谁?”
邱二妹摇头,“听口音不是我们这里的人,而且我后来想,可能,那是我潜意识跟自己说的话也说不定。”
岳迁想,邱二妹对声音很敏锐,在“这边”跟邱二妹说话的人一定不是自己。
“我很想离开,很想很想,但是没有人告诉我可以离开。”邱二妹说:“我希望有这么一个人来告诉我,所以在我受伤昏迷时,‘他’出现了。”
岳迁问:“邱金贝现在怎么样?”
邱二妹的脸上没有“那边”的嫌恶,笑着说:“跟我较劲谁赚钱比较多呢。”
上周,邱二妹才和邱金贝吃过饭,小时候,她很讨厌这个夺走她一切的弟弟。“这边”的邱金贝和“那边”一样,也是早早离家打工,和三个姐姐关系淡漠。改变似乎正是出现在邱二妹进城之后,由于人生地不熟,她唯一能依靠的只有邱金贝。
姐弟相见,邱金贝没有以前的排斥,反而带她吃饭,买衣服,问她想做什么工作。双双脱离家庭,且在陌生的城市遇见,早年的敌意和排斥好像都暂时消失了。邱二妹在邱金贝租的房子里住了几天,找到工作后立即搬了出去。
血浓于水在这一刻奏效了,姐弟俩偶尔见面,聊聊工作,邱二妹知道邱金贝干得很不顺心,邱金贝得知邱二妹想接邱三妹来,举双手赞成。
“他现在还是干得不顺心?”岳迁问。
“有什么办法?咱都是普通人,总得生活。”邱二妹说:“没事,他就是跟我抱怨抱怨,干活比谁都积极,想赚钱结婚呢。”
岳迁问:“他有女朋友了?”
邱二妹笑道:“据我所知,没有。”
告别邱二妹,岳迁去楼下的奶茶店买了杯水,回到车里思索。两个世界的关联确实反映在邱二妹身上了,如果邱二妹不摔那一次,邱家的现状大概率和“那边”一样——只是没有柳阑珊这个大变数。
邱二妹听到“出去试试”是两年半前,计较时间的话,根本对不上,说话的人也不是他,但两个世界的运行规则他尚未摸清,决不能就此否认关联性。
午饭时间,岳迁见到了一个人吃饭的邱金贝,他自己做了菜,荤素都有。岳迁出示证件时,邱金贝吓了一跳,但听到柳阑珊的名字,他变得很茫然,“这是谁?”
岳迁说:“我正在调查的人,有线索显示,你们可能认识。”
邱金贝大声说:“我听都没听说过这个人!”
岳迁放松语气,“你姐说你在攒钱娶媳妇儿啊?”
邱金贝脸红了,抓抓头发,“谁不想娶媳妇儿呢?”
“有女朋友?”
“没有啊!”
“有目标?”
邱金贝不得不承认,自己有心仪的女孩,但因为太穷,还不敢追。他带岳迁去看了看,是同写字楼另一个小公司的女职员,和柳阑珊无论是职业还是公司,都不一样。
岳迁没去打搅这个女孩,去了柳阑珊供职的公司,没有意外,这里并无柳阑珊。
下午日光正好,岳迁将车停在河边,躺在一块石头上休息,头脑却一刻也停不下来,平行世界的存在改变了他二十多年来的认知,他在没有任何契机的情况下穿越了,然后又穿回来,还会穿回去吗?如果不会,那将在“那边”的经历当成一场梦就好,可如果会,他就必须做好准备。
“那边”李福海的案子还没有侦破。
手机响了,岳迁接起来,一看是舅舅,连忙坐起来。他这个舅舅,不是省油的灯,比嫌疑人都还难对付。
果然,电话一接通,岳迁还没说话,一道冷飕飕的声音就传来,连带河风都冷了几许。
“生病了不在家里待着,跑哪去了?”
岳迁一怔,“你去我家了?”
“我知道你生病,放下工作来看你,结果让我吃闭门羹!”
岳迁捂住额头,在心里将夏临骂了一万遍。本来宁秦和夏临一个霸总一个小警察,八竿子打不着,但宁秦这老妈子知道他带了徒弟,非得看看徒弟。他觉得宁秦简直莫名其妙,有人想看嫂子,有人想看媳妇,哪有人连徒弟都要看看的?
他拿重案队的纪律拒绝宁秦,但宁秦有的是办法,让司机在重案队楼下蹲夏临,直接按车上掳走了。他追到酒店,两人已经在一张桌上把酒言欢。
宁秦叮嘱夏临,“帮我好好看着你师父,他有什么问题,及时跟我汇报。”
夏临没心没肺,抱拳,“放心吧宁总!”
岳迁简直听不下去,这像什么?当着他的面培养奸细?
这大半年,夏临没少给宁秦打小报告,屁颠颠跟在宁秦后面,都混进集团晚宴骗吃骗喝了。岳迁起初担心他把案情也透露出去,但这小子还算是个脑子聪明有原则的,一切和案子有关的,就算宁秦威逼利诱,他也绝不开口。
时间一长,岳迁便懒得管了,这次穿越虽然在现实里不到三天,但在“那边”却是有大半个月,他已经忘了夏临会打小报告。
“呃……”岳迁从石头上跳下来,“我晒太阳呢。”
宁秦:“在哪晒?”
岳迁:“你也要来?”
“不可以?”
“宁总时间宝贵,还是别了吧……”
半小时后,一辆豪车驶来,岳迁无语,还真来了啊。
宁秦这趟肯定得来,他就不信岳迁是在晒太阳。岳迁很小就失去父母,和他生活在一起,叫着要当警察,他不想岳迁那么辛苦,但小崽子不听他的,不仅当了刑警,还进入重案队。这几年,岳迁年都没过过,比他这个日理万机的宁总还忙。
岳迁都病了,被重案队强制休息,还不在家里,想想就知道是在外面查案,还说是在河边晒太阳,可能吗?
但宁秦来到河边一看,岳迁好像……真是在晒太阳。
岳迁投来无奈的目光,“没骗你吧?”
宁秦皱着眉,将岳迁从头扫描到脚,“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了?”
这话至少说中了一半,岳迁转过身,头发被风吹起来,“我就来放空放空,你巴不得我有麻烦?”
宁秦哼了声,“跟我藏着掖着没用。”
岳迁张了张嘴,有种告诉宁秦的冲动。宁秦大了他一辈,但其实只年长他十岁,他从小就爱追着宁秦玩。失去父母后,是宁秦给了他一个家,青春期有什么烦恼,他统统都会告诉宁秦。在这个世界上,宁秦是他最信任的人。
风将河水吹得哗啦作响,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冷静下来,“前段时间不是侦查一个大案吗,累得人都断片儿了,现在空下来,享受一下没案子的快乐而已。”
宁秦再次盯住岳迁,半分钟后说:“没事是吧?今晚跟我去个宴会。”
岳迁立即退后,“我是警察!”
宁秦说:“警察就不能陪家人?”
一句家人让岳迁没了再拒绝的理由,他看着宁秦的眼睛,生怕他这个舅舅哭着控诉他是白眼狼——这情形不是没有发生过。
“好吧。”岳迁叹气,“什么宴会?”
宁秦唇角勾起,仿佛心怀鬼胎,“去了就知道。”
第33章 归乡者(33)
岳迁还没成为刑警之前,经常跟着宁秦参加各种宴会、派对。那时宁秦也是个小年轻,虽然装得成熟,心里还是不免紧张,带着岳迁就好多了,小家伙叽叽喳喳,好歹是个依靠,还能衬托出他的稳重。岳迁也喜欢去宴会,热闹,好吃的多,还能听大人聊天。
但随着岳迁考入警校,跟在宁秦身边的时间就越来越少了,孩子大了,有了自己的社交圈,已经不稀罕成天围着舅舅转了。倒是在进入重案队后,岳迁陪宁秦去过两次宴会,说是休息没事干,来陪陪舅舅,其实宁秦知道,他是察觉到自己有危险,所以才全程护着,像个敏锐的保镖。
岳迁回家换了身衣服,下楼时宁秦的司机已经在等着了。这场酒会规模不大,是宁秦圈子里一位老板女儿的订婚宴。女方叫霖霖,和岳迁同龄,两人小时候还一块儿玩过。大人们拿小孩子开玩笑,说他俩看着天生一对,岳迁傻笑,霖霖却很不高兴。等到大人们走了,岳迁和霖霖一起挡秋千,霖霖不和他荡了。岳迁觉得好奇怪,刚刚不是还说最喜欢和他一起荡秋千吗?
“你怎么回事?没了我这个天生一对的搭档,谁给你推秋千?”岳迁不高兴地说。
霖霖一听,更毛了,“谁跟你天生一对呀,你个小屁孩!”
“你不是小屁孩?”
“我,我要和阿秦哥哥天生一对!”
“我们先把秋千荡了来,等下我再跟舅舅说。”
霖霖连忙捂住他的嘴,“不准说!”
往事让岳迁一阵乐,转眼这么多年,霖霖也到嫁人的年纪了。霖霖看见他,笑着朝他挥手,拉过自己的未婚夫。未婚夫岳迁没见过,长得还挺俊俏,和霖霖家门当户对。
介绍完,霖霖说要跟岳迁叙旧,将未婚夫支开。
“怎么有空来参加我的订婚宴?”童年的友谊持续至今,虽然已经很少在一起玩了,还是能开开玩笑,霖霖俏皮地眨眨眼,“大!忙!人!”
岳迁老实说:“被阿秦哥哥拉来的呗。”
霖霖有些脸红,推了岳迁一把,“哎呀你别这么说。”
“阿秦哥哥?”岳迁笑道:“不是你非让我这么叫?”
彼时岳迁叫宁秦舅舅,霖霖嫌他把她的阿秦哥哥喊老了,两个好朋友辈分也不一样了,强迫他和自己一起喊阿秦哥哥。岳迁什么都觉得很好没问题,回家一口一个阿秦哥哥,被宁秦揍了一顿,后来就只在霖霖面前喊阿秦哥哥了。
“小时候不懂事。”霖霖摆弄了下漂亮的裙子,“我都要结婚了。”
两人聊了会儿,霖霖端着果汁和岳迁碰了碰杯,感叹道:“时间过得真快啊,你看,我都要嫁人了。”
岳迁身为刑警的雷达迅速转动起来,预判到了霖霖接下去的话。
“我们一起玩的,好像只有你还单着了。”
破案了,岳迁想。难怪宁秦明知他还在喝中药都要拉他来参加宴会,原来在这儿等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