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已至此,后悔是最没用的事,所以她主动承担了对乌家的赔偿。钱在这个时候变得特别有用,乌家经济条件一般,唯一的孩子走了,钱是唯一的慰藉,而对于她,钱赔出去了,她心理上也终于平静了些。
“事实就是这样。”蒋靓看着叶波,“我儿子和乌小星自杀没有关系,他是个比较脆弱的孩子,请你们不要再逼迫他了。”
叶波将蒋善礼说周晶萃找混混强.暴乌小星的视频播放给蒋靓看,听到蒋善礼那疯癫的声音,蒋善礼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叶波说:“你既然那么了解你的儿子,那你来解释一下,既然强.暴不存在,他为什么这么说周晶萃?”
蒋靓叹气,“也许这事是真的呢?刚才那位岳警官说,他找到的混混都说没有这种事,他们说的一定是真话吗?或者,周晶萃还有别的混混朋友,你们没有找到呢?”
另一间问询室,蒋善礼已经冷静下来,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挺直腰板对周晓军说:“视频可能被周晶萃处理了,但那天的事就是真的!”
周晓军问:“那些混混是谁?”
“我,我不认识!”蒋善礼说:“他们都是周晶萃的朋友!”
证据不足,蒋靓领着蒋善礼离开,岳迁站在走廊上,蒋靓看了他一眼,微微抬起下巴,像个胜利者。
岳迁盯着这母子俩的背影,类似的情况他经历得不少,有些人就是有问题,但因为缺少证据,警察也奈何不了他们。但除了这对母子,另外一个身影也清晰地浮现在岳迁面前。
那个对二次元毫无兴趣的女孩接近周晶萃,很可能就是为了查清乌小星死前经历过什么,甚至以她和乌小星的关系,乌小星可能跟她倾述过。她出现在周晶萃和蒋善礼的交际圈,必然有很强的目的性,但警方已经查到这个地步上了,她却不肯透露更多的信息。
肩上一重,岳迁回过神,转头一看,是叶波在他肩上拍了拍。
“叶队。”
“有点挫败感?”叶波说。
“没……”岳迁想否认,又想起自己还是新人,遂沮丧地叹了口气,“为什么当年邵辛镇不给乌小星做全面尸检!”
“乡镇派出所也有难处,家属也给了一定的压力。”叶波说:“这边你先放一放,去追下其他的方向。”
岳迁点点头,“我再去一趟李沧云家。”
李家开门的是易蹴,他担心李沧云,学都没去上,一早就来李家当卫士。看到岳迁,易蹴非常警惕,“你又来干什么?”
“案子没破,你说我来干什么?”岳迁将易蹴轻轻往门里一推,“你姐呢?”
李沧云待在她精心布置的痛房,仿佛只有在这里,她才能短暂地忘记伤痛。
“我还是很在意,芙林斯的毛绒娃娃去哪里了。”岳迁站在李沧云面前,易蹴也跟了进来,着急地说:“凶手难道拿的一定是我姐丢的娃娃吗?”
“当然不一定,但首先,这个娃娃的获取难度不低,其次,你姐有作案时间以及动机。”岳迁说这话时并没有避着李沧云,李沧云肩膀轻轻抖了抖。
“我姐没有杀人!”易蹴激动地挡在李沧云面前,“你怎么就不肯相信呢!”
“小蹴。”李沧云拉住易蹴的手,轻轻摇摇头,她的情绪比上次在重案队平静许多,她抬头望着岳迁,“岳警官,我懂法律,我回来之后详细了解过周晶萃的案子,我……确实有很大的嫌疑。”
易蹴喊道:“姐!你别听他胡说!你能有什么嫌疑?”
李沧云安抚般地拍了拍易蹴,仍然看着岳迁,“那个毛绒娃娃,其实不是被我妈扔掉,是被我弄丢了。”
岳迁蹙眉,“弄丢?什么时候?在哪里?”
李沧云叹了口气。今年春节后,她的情况反反复复,有时觉得自己快好起来了,有时又陷入那种完全没有光亮的痛苦。那时她还没有做温克的衣服,出门散心总是戴着帽子和口罩。她几乎只在家附近走走,有一次看到一个coser抱着毛绒娃娃,她忽然觉得很羡慕,她已经很久没有带着毛绒娃娃出门了。
也是从那时起,她萌发了再次cos的想法。雪林豪庄离家很远,她很久没去了,一个阳光很好的下午,她鼓起勇气,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抱着芙林斯的娃娃出门。
她有很多毛绒娃娃,为什么抱芙林斯?因为芙林斯于她而言是一段噩梦,她想走出来,就必须将这段噩梦踩在脚下。她想试一试,自己如果能抱着芙林斯走在二次元众多的雪林豪庄,或许她就能挣脱梦魇了。
那天在结束之前,一切都很美妙,她忐忑不安地来到雪林豪庄,走在那些曾经熟悉的街道、店铺间,有人朝她投来好奇的目光,她戴着帽子和口罩,没人能认出她。
她渐渐挺胸抬头,走得有些累了,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休息,将娃娃放在长椅上。她休息了很久,以至于起身离开时忘了抱走娃娃。她已经走出一段距离,时间大概过了一刻钟,她才发现手上少了个东西,匆忙赶回去,长椅上坐着两个女孩,娃娃不见了。
“你没有问?”岳迁说完就反应过来,李沧云的情况,怎么可能开口问别人有没有看到自己的娃娃。
李沧云摇头,“我不敢,我怕有人认出我。”
她在长椅附近徘徊了一阵,四处张望,没有看到娃娃。娃娃一定是在那两个女孩在长椅坐下之前就被拿走了。她看见长椅斜对面有个监控,找物管的话,应该能看到是谁拿走了娃娃。
犹豫很久,她还是放弃了,看到是谁又能怎样?拿回来的话,势必和对方接触、理论。对方应该是喜欢芙林斯的人,那么很可能认识她,一想到这,她就仓皇不已,迅速逃走。
之后,她安慰自己,芙林斯的娃娃丢失,可能是上天在暗示她,一切都过去了,她可以放下,往前看了。她积极制作cos服,4月再次来到雪林豪庄时,已经打扮成了温克。
岳迁觉得李沧云没有撒谎,那么这就是一条很关键的线索。周晶萃在雪林豪庄被炸死,李沧云的芙林斯娃娃也是在雪林豪庄被偷走。凶手熟悉二次元,熟悉芙林斯,他可能长期出没于雪林豪庄。
李沧云那天带娃娃去是随机事件,忘记娃娃更是随机事件,凶手意外捡到娃娃,萌生了用娃娃杀死周晶萃的想法。他认出了李沧云,知道李沧云不敢调监控,所以偷得堂而皇之,或者他并没有认出李沧云,但因为杀人计划还没有成型,他不觉得被监控拍到有什么了不起,后续李沧云逃走,没人因为监控来找他的麻烦,他才开始推进计划。
那么凶手是.寓.言.雪林豪庄的谁?经常去的二次元顾客,驻扎在那里的店员老板,他们都有可能拿走娃娃。最重要的还是动机。
岳迁抱着一丝希望,来到雪林豪庄调监控,意料之中,时间过去那么久,长椅附近的监控早就被覆盖了。
夏日炎炎,岳迁坐在李沧云当时坐的地方,一些学生已经放假了,雪林豪庄里很热闹,命案的影响似乎已经不存在。岳迁看着这些来来往往的年轻人,脑子稍稍放了会儿空。
这个长椅的位置,离人气最旺的几条街道都比较远,李沧云大概找了很久,才找到这个人少的地方,客观上方便了来偷娃娃的人。
一时也推断不出更多的东西,岳迁打算去买点喝的。但刚在咖啡馆坐下,拿铁还没喝上一口,手机就响了,叶波打来的。
“叶队。”
“你现在在哪里?”叶波的语气有些急。
岳迁警惕起来,“雪林豪庄,出什么事了吗?”
“你立即联系尹莫,你俩马上去海军疗养院。”叶波说:“毕月佳发疯了,说是能力消失了还是什么,王教授让你俩过去。”
岳迁一惊,毕月佳的能力消失了?和尹莫一样?针对她的研究出事了?
来不及多想,岳迁打给尹莫,尹莫声音懒洋洋的,“嗯?老婆。”
岳迁:“……”
他在外面辛辛苦苦打拼,他的男人在家舒舒服服睡大觉,这日子没法过了!
岳迁说了下情况,尹莫清醒了,“我这就出门。”
岳迁踩着油门开过去,尹莫打车来的,一下车就钻进副驾,岳迁看看他,抬手将他睡得翘起来的头发压了压。
毕月佳情况特殊,脱离了一般司法的范畴,关押或者送去医院都不合适,所以前阵子被转移到海军疗养院,一方面专家对她进行研究,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阻止她继续影响普通群众。
海军疗养院很安静,门口有荷枪实弹的战士,经过一番检查登记,岳迁才将车开进去,已经有人在楼下等着他们了,是研究组的负责人王教授。
岳迁和尹莫一边跟着王教授往楼上走,一边听王教授说最近的情况。毕月佳很配合,每天都接受常规体检、心理疏导,她坦白自己在想什么,哪天高兴,哪天不高兴,她还当着专家组的面转移气场,被转移的人变得非常暴躁。
一切本来都进行得有条不紊,但昨天晚上,毕月佳没有任何征兆地晕了过去,她的生命体征都正常,使用的药物也没有过量,晕倒原因不明。大家守了一宿,她上午醒了,说不出为何晕倒,王教授本想让她休息一天,但她情绪突然变得非常不稳定,说感受不到气场了,也无法转移气场。失去异能的毕月佳一下子崩溃了,哭喊要见岳迁和尹莫。
安静的小楼里,毕月佳的叫声格外引人注目。
“你们先去看看她,看能不能让她放松下来。岳警官,你也知道,毕月佳这样的人我们第一次接触,没有任何经验来应对。”王教授严肃地说。
岳迁推开门,只见毕月佳躺在地上,头发乱七八糟地遮住脸,身体正在发抖。尹莫快步上去,将毕月佳扶了起来,“还认人?”
毕月佳发出一声尖叫,死死抓住尹莫手臂,“为什么我的能力也没有了?你的能力呢?找回来没有?”
尹莫摇头。
毕月佳绝望地推开他,再次倒在地上,呜呜哭起来。
岳迁眼中,毕月佳简直换了一个人,此时的她,就像那个毕家人讲述的,被侵犯后的毕月佳,无助、痛苦,甚至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
忽然,岳迁皱起眉,他的脑海中出现一个假设——当年的毕月佳,其实不是在极致的痛苦中,拥有了异能,而是异能找到她,降临在她身上,改造她的精神和意识,她才从痛苦中走出来,成了那个激发别人恶意的人。
现在异能没有了,就像一直以来支撑她的东西消失了,她又变回善良却脆弱的毕月佳,她无法承受郭心孝给与她的伤害。
毕月佳身上的矛盾感似乎在此刻找到了解释,她这样一个美好的女孩,为什么会变成后来那样?她并不是主动改变,是异能改造了她。
岳迁神情越来越凝重,可是异能为什么选中她?有人在背后搞鬼?毕月佳脑子里那些“先天异能”、“后天异能”、“世界的宠儿”,又是谁灌输进去的?莫非有人在用毕月佳做实验,当她彻底暴露在警方的视野中,为了避免自己被窥探,那个人收回了毕月佳的异能?
尹莫异能消失也是同样的原因吗?到底谁能有这么大的能耐?
岳迁眼前一花,他甩了甩头,脚下不稳,身子往一旁栽去。视野里最后一个片段,是尹莫冲了过来,向他张开双手。
第125章 献祭者(17)
意识再次回到身体时,岳迁还没有睁开眼,就闻到一股消毒水味,心里一个声音说:遭了又穿越了,急忙睁眼,却看到尹莫在床边看着他。
这里是医院的双人病房,门开着,另一张床上没人,岳迁警惕地盯着尹莫,尹莫看他的眼神也有些奇怪,两人就这么互相看着,几秒后,岳迁试探道:“你是……尹末?”
面前的人皱了皱眉,岳迁发现自己这话白问,两个字发音一模一样,于是干脆换了个试探法,“你哥在吗?”
尹莫站起来,“嫂子。”
岳迁如遭雷劈,强作镇定,这个是尹末,现在他和尹末在同一个世界!他要问尹末什么来着?槽,刚醒,脑子不中用,怎么想不起来?
“嫂子。”尹末又叫了一声,岳迁受不了,正想让他换个喊法,他又开口了:“你好好休息,我去叫我哥来照顾你。”
岳迁还是懵着的,“啊,哦,好……”
尹末离开病房,岳迁看了看上方挂着的输液瓶,琢磨自己现在是怎么回事。他正在查周晶萃案,线索一团乱麻,海军疗养院那边通知毕月佳失去异能,他和尹莫立即赶去,看到了毕月佳极其脆弱的一幕,对,他就是在那时晕过去,然后穿越了。
那“这边”呢,谁把他送到医院来的?怎么守着他的是尹末?尹末有多少记忆?
正想着,门外传来动静,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头进来了,“哟,警察同志,醒啦!”
这位应该就是自己的室友,岳迁友好地打招呼,“叔,散步呢?”
“走走,恢复得快。”老头挺热情,在自己的果篮里翻了翻,想给岳迁削桃子吃,但刀都拿出来了,又犹豫道:“你刚醒,是不是不能吃这些?那等等,你哥回来了,我问问他,万一给你吃坏了,他要诅咒我老头子。”
岳迁:“……”什么他哥?尹末还是尹年?
“谁敢诅咒你?”熟悉的声音传来,岳迁一看,是叶波,他脱口而出:“叶队。”喊完才发觉不对劲,他不是穿了吗?那“这边”怎么会有叶波?
看着岳迁渐渐睁大的眼睛,叶波走近,不放心地晃了晃手,“怎么傻了?不会给我晕倒一次,还有后遗症了吧?”
岳迁赶紧抓住叶波的手,“我这是?”
“你晕倒了,过劳,身体跟断电似的。”临床的老头说:“哎,咱们队的年轻人总这样,一查起案子来,就顾不上自己的身体。”
“徐头儿,你还说。”叶波看着老头。
岳迁悄悄嘶了一声,他没见过这老头,但徐头儿这名字他是听过的,重案队以前的功勋队长,叶波的老上司。原来他只是普通的晕倒,并没有穿越,那刚才守着他的,其实是尹莫……
遭了,他在干什么?他对着尹莫说找尹年,尹莫还嘲讽他是“嫂子”!
岳迁液都不想输了,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叶波连忙按住他,“你要干嘛?一醒就上房揭瓦?”说着看了看旁边的徐头儿,“这一老一少怎么都不消停的?”
徐头儿哼了声,“我是退休老同志,我消停不消停,关你屁事。”
“叶队,我晕倒多久了?”岳迁问。
叶波朝窗外抬了抬下巴,“三四个小时,你看现在天都黑了。”
才三四个小时,岳迁放下心来,又问了叶波几句。叶波说,他在疗养院晕倒,把王教授吓了一跳,疗养院本就有医生,检查一番说问题不大,但还是马上送到医院,正巧徐头儿在住院,就把他安排到徐头儿的病房。
叶波突然发现病房里少了个人,“尹莫呢?他一直守着你,去哪了?”
岳迁脸一烫,“呃……”
徐头儿乐呵呵的,“哎呀,肯定吵架了,我散步回来就没瞧见小尹。”
岳迁推着输液架在走廊上东看看西瞧瞧,没看见尹莫。“躲哪去了?”岳迁自言自语,想起以前和尹莫讨论到尹末,尹莫很介意尹末,现在自己弄错了人,尹莫肯定不爽。
“哎——”岳迁叹气,他其实觉得这俩就是一个人,只是记忆各有缺失,就像他自己,不也记不得送尹末蓝色绣球的事吗?但尹莫不认尹末,他也只好顺着毛捋。
转角处有一团阴影,岳迁想着事,没留意,已经走过去了,才听到阴影说:“嫂子。”
岳迁肌肉一紧,回头一看,尹莫凉飕飕地站在那儿,在医院的应急灯下,幽幽盯着他,这跟拍恐怖片有什么区别?
岳迁恼了,差点抡起输液架戳过去,但只是将输液架抬起来的一点,尹莫就抓住他的手,“袭击群众?”
“你算什么群众?”岳迁恶声恶气地说。
尹莫挑眉,岳迁说:“你是家属!”
尹莫眼睛弯起来,眉间的那点鬼气消失了。
“哦,不当我嫂子了?”尹莫笑道。
“你非要我当,我也不是不能当。”岳迁理直气壮,“我都过劳晕倒了,你还耍我?”
尹莫说:“谁让你开口就找‘我哥’?”
“那我不是糊涂了吗?”岳迁很有话说:“我晕倒、睡着,很可能就穿越了,我怎么知道这次没穿?”
尹莫将输液架稍微拿开,自个儿逼近,这条走廊夜里没什么人,所以没开大灯,岳迁退后,被他逼得贴到了墙上。
“你分辨不出来我和他吗?”尹莫问。
岳迁很明显察觉到他不开心,腹诽道:又吃自己的醋。
“这样!”岳迁豁出去了,“下次再发生这种情况,你上来就亲我!”
尹莫脸上难得出现困惑,“?”
“你一亲,我就知道你是谁。”岳迁说:“那个谁跟我又不熟,只有你会亲我。”
尹莫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眼里亮了亮,岳迁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呼吸就被侵占了。尹莫温柔地吻着他,身体力行证明自己就是尹莫,不是那个不熟的尹末。
还没回病房,护士就找出来了,查看岳迁的药水,换了最后一瓶,说这瓶输完就没了,今晚回去也行,留下也行,明天还要再来输液。
岳迁当然想回去,徐头儿依依不舍,嫌陪他的人又没了。
“要不我给你扎一个?”尹莫说。
相处几小时,两人已经混熟了,徐头儿一点没忌讳,“那你得多给我扎几个,等我死了,还要豪华版的花圈。”
“你喜欢哪种风格?我回头设计一下。”
“风格?华丽的就好,一看就很有钱那种!”
这两人的对话听得人头大,岳迁想阻止,再怎么说,和老人聊这种话题还是太冒犯了,但叶波拦住他,摇摇头。
走廊上,叶波低声跟岳迁说,徐头儿对生死没什么忌讳的,因为他人生里最重要的那些人都已经先他而去了。徐头儿这辈子算是奉献给了重案队,壮年时没顾得上妻子,妻子患病走了。儿子恨他,和他断绝关系,前些年被出狱的人杀害了,儿子到死都没有原谅他。他也是因此心灰意冷,主动退出重案队,现在生病了,也不积极治疗,要不是市局领导逼他,他都不肯来住院。
岳迁心中有些触动,往病房里看了看,徐头儿和尹莫正聊得火热,看不出是个经历了那么多伤痛的人。也许徐头儿是很多上一辈刑警的写照,为社会做出了很多贡献,自己的人生却支离破碎。
过了会儿,叶波要回去了,徐头儿说:“走走,都走,我一个人清净!”
岳迁却道:“谁说我要走,我今天就睡这。”
尹莫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我去拿个床过来。”
徐头儿惊讶道:“你们,不回去?”
“明天不是还要检查吗?懒得跑来跑去。”岳迁冲叶波挥手,“叶队,我今天陪徐头儿。”
尹莫推着床回来时,岳迁已经和徐头儿聊起来了,徐头儿和很多这个年纪的老男人一样,很喜欢追忆自己年轻时的英姿。他说起重案队刚成立的时候,说起自己卧底,说起那一次次要命的抓捕行动,说起……曾经美满的家庭。
岳迁看到徐头儿眼睛红了,但倔,只是趁着抹脸的时候,将眼泪抹掉。
尹莫说:“你们接着聊,我要睡觉了,可以关灯吗?”
徐头儿忙说:“关,关。”
尹莫关灯,侧躺在小床上。陪护用的小床是折叠的,即便推到最大,也比较小,他的腿曲着,看上去睡得很委屈。
病房安静了一会儿,尹莫忽然说:“你们聊啊,你们不说话,太安静,我反而睡不着了。”
岳迁附和,“徐头儿,刚才说到哪里来了?你和刘局差点被人爆头,后来呢?”
“后来啊……”徐头儿笑了两声,过去的艰难险阻在这小小的病房里,绘制成了一幅让后来者瞻仰的画卷。
清晨,护士来查房时,尹莫已经将小床收好了,买来三个人的早餐,徐头儿今天的检查比较多,护士在病房给他做准备,诧异道:“徐爷爷,今天怎么这么配合?”
徐头儿不言不语,护士笑道:“这样才对嘛!走,检查去了!”
“你们昨天聊到几点?”尹莫问。
岳迁昨天没吃什么东西,现在胃口很好,一边啃鸡肉卷一边说:“你不是醒着?”
“后来睡着了。”尹莫想了想,“你们开始说家庭的时候。”
徐头儿起初不愿意提到妻儿,但说得越多越是动情,他在黑暗里向逝去的至亲忏悔,要说他这一生有什么最遗憾,那就是没有陪伴过他们,没有尽到身为丈夫和父亲的责任。
“我希望你,叶波,还有晓军,小曾他们,不要像我一样。”徐头儿低喃道。
“放心,我不会。”岳迁看着小床上蜷缩的身影,“我会尽到丈夫的责任。”
“你真睡着了?”岳迁狐疑地问。
尹莫眼神清澈无辜,“真睡着了。你是不是说什么了?”
岳迁大口咬着鸡肉卷,用力摇头。
上午,王教授来了,一同来的还有研究组的其他人,他们带来的消息是毕月佳现在非常危险,她有强烈的自杀倾向,必须时刻有人盯着。
她为什么会突然这样,异能为什么消失,研究组尚无头绪,现在药物、心理医生都救不了毕月佳,她知道自己推动李楔等人杀人,已经完全失去了求生欲。
岳迁斟酌了一会儿,将自己昨天晕倒之前的想法告诉王教授,王教授听完脸色凝重,“你觉得毕月佳的异能并不是她在极端的痛苦中自发出现,而是有人将异能‘放’在她身上,她的人格因此被改变,现在那个人为了阻止我们研究深入,‘拿’走了她的异能?”
岳迁点头,“毕月佳本性纯良,她在被侵犯后确实没能很快走出来,但没有外力干预的话,耗费一些时间,她还是能振作,但在这之前,那个人就盯上她了,所以她才拥有异能。王教授,毕月佳的异能和尹莫不一样,尹莫是生来就有,毕月佳是后天的。现在毕月佳的情况差不多能佐证我的想法,她失去这种异能的支撑,回到自己的人格,她那样善良的人,根本不可能接受自己害人,且不止一个人,她当然会崩溃。”
王教授思索道:“她的崩溃也是幕后者想看到的,她这样,我们已经无法继续调查了,如果她最终自杀……”
“那么异能的来源也能被彻底抚平。”岳迁说:“这恐怕就是她被选中的原因,她太善良也太单纯,与之相伴的是脆弱,承受力差,她可以被轻易击碎。”
王教授沉默了,毕月佳是他科研生涯中遇到的最大问题,然而这问题尚未解决,新的问题又接踵而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