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里的红薯稀饭也已经煮开,纪舒愿把蒸篦架上,又放进去几块窝窝头,再次盖上锅盖等待出锅。
院子门被推开,纪舒愿闻声抬眸,看到一名中年男子,他身着粗布衣衫,眉间紧蹙,看上去有些凶神恶煞。
“怎么就你自个儿?老大呢?”
项长栋一屁股坐在椅凳上,轻嗐一声:“跟董家那小子一同去集上卖猎物去了。”
“这不是好事儿嘛,你怎的还如此气愤?”
他闻言更是冷哼一声:“你是不知,这董家本就爱赚小便宜,这不辰时我们刚到山上,他们便走过来说这陷阱是他们所设,想要将陷阱中的猎物占为己有,可这区域分明是早就分好的。”
项长栋说着又摇摇头:“还是得怪我们,没在陷阱上刻出记号来,老大方才同他家的男子一起去集市,说要分他们两成。”
“这……唉罢了罢了,就当破财免灾了。”丁红梅也不是那种好事儿的人,宁愿吃亏些也不愿跟起冲突。
“怎么能善罢甘休,这分明是他们的错。”纪舒愿陡然出声,院子里三人都面色怔愣,项长栋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的样貌,他讪讪转向丁红梅,“这是老大屋里的哥儿?”
“是呢。”丁红梅应道,随即瞧着纪舒愿,“舒愿,你方才说什么?”
“娘,这本就是他们无理在先,我们若是低头让步,他们肯定会得寸进尺。”纪舒愿一改方才垂眸敛目的模样,显得很是强硬。
察觉到他人的视线,纪舒愿这才反应过来,他缩了缩脖子,声音也倏地压低:“我只是在想,若是惯着他们,往后他们肯定会变本加厉,吃亏可不是什么福气。”
“舒愿说的是。”丁红梅思索片刻后,踢了踢项长栋的脚,“老大往哪边儿走了?不如你现在去将他寻回,我还不信董家会来我们家中来找事儿。”
“这如何去找?他们早就去了集上,恐怕此时已经卖完猎物分过银子了。”项长栋轻叹一口气,本就憋屈的情绪在纪舒愿说完更是郁闷,可他本身性子就是如此,一时半会儿还改不回来。
寄人篱下时纪舒愿明哲保身,可待他离家后,便知晓若是不强势,就有人对他进行欺辱。
所以即便无父无母,在学校也不会有人惹他,毕竟都怕他莫名发疯,也因此他从未有过朋友,不过独自一人也有好处,他将精力全部放在学习上,每次成绩都是名列前茅。
“娘,让我去吧。”纪舒愿上前一步,“我认得集市的路,我跑过去肯定能追上他们。”
纪舒愿说完才想起,他这身躯说不定还不如项巧儿跑得快,在他噤声时,丁红梅指了指项巧儿:“巧儿,你陪你大嫂过去,记着别动手。”
“知晓了娘。”项巧儿攥着纪舒愿的手腕往外跑,直到有些喘不过来气,他才拍拍项巧儿的手,示意她稍微跑慢些。
“去集上只有这一条路吗?我们可别跟他们错开了。”纪舒愿喘着气,询问着项巧儿。
项巧儿倒脸不红气不喘,闻言思索:“倒是有几条小路,大哥应当……”
“诶,大哥还真或许会走那边。”项巧儿说着又拉起纪舒愿的衣袖,将他往小路带去。
纪舒愿气还没缓过来,又被拽走,等到项巧儿脚步停下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要累趴地上了。
“这边,这条路离集上近些,有时大哥会往这边走。”
纪舒愿叉着腰站在山坡上,定睛一看。
这似乎是回纪家村子的方向,纪舒愿视线扫过村落,还未多看两眼,便听到身侧项巧儿突然朝前方的位置叫喊着:“大哥!”
纪舒愿将目光移过去,只见项祝拎着一个空袋子,听到叫喊后缓步朝他们走来,身后还跟着一男子。
看着他的身影与步子,纪舒愿总觉着有些熟悉,似乎在哪儿见过。
宽肩、窄腰、同款的衣裳,就是少了只兔子,他一拍脑袋,瞬间想起从何处见过项祝,准确来说是他的背影。
那天的麻辣兔头──
纪舒愿想着又咽了咽口水,紧紧盯着他手中的空袋子,虽知晓太过异想天开,可他还是对兔头抱有想法,总有一天要吃到它。
“怎么来这儿了?”
项祝站定在两人面前,纪舒愿却并未看他,而是瞪着他身后的男子,虽然项祝没介绍此人是何身份,可从项长栋的说辞来猜测,这人定就是那厚脸皮之人。
“夫君,您可千万不能给他们银两。”未等项祝出声,纪舒愿跨步到男子面前握起拳头,“是不是你!啊我要跟你单挑!敢抢我家的银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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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碰瓷
变故太过突然,待项祝反应过来时纪舒愿已经冲到董远面前,试图去给他一拳,可个子有些矮,手劲儿也不大。
董远反应极快地后退一步,避免被他打到,不过他还是有些后怕地揉揉唇角,下一刻却呲牙咧嘴起来。
项祝揽住纪舒愿的腰将他挡在一旁,握住他的拳头收进掌心:“谁惹你了?怎么跟个猫一样?”
这叫顾家,纪舒愿想待会儿再向他解释,此时还是先替家中出气,然而在看到男子唇角的伤后,他面色一滞,思索一番后满脸诧异,他记得方才他并未碰到此人。
高段位,这人难不成要碰瓷?
见纪舒愿呆愣着,项巧儿立即走来向项祝解释清楚,听清来龙去脉后,项祝忍不住捏了捏纪舒愿的手:“不用担心,他并未抢我们的银两。”
“可方才爹不是这样说的。”项巧儿将方才项长栋的话告知项祝,得到他的轻叹,“他们确实是那样说的,但他现在已经不这样想了,对吧董远?”
董远闻言立即后退两步,声音稍颤:“正是,我会回去同我爹说,那片区域是属于你们的位置。”
他说完后,一溜烟儿离去,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诶。”纪舒愿还想去抓他,硬是被项祝揽着腰往山坡上走,他轻微抬眸,还未询问便被项祝敲了敲他的额头,“如此看低你夫君?这么些小事我稍微动动手指便能解决了。”
他说着捏捏纪舒愿的脸颊,眼眸中满是笑意,这小夫郎昨日看起来性子软,没想到凶起来还挺可爱。
“夫君怎么做的?”纪舒愿虽有些猜测,但还是想多问两句,果不其然,项祝闻言轻笑一声,朝他举了举拳头,“自然是能动手绝不动口。”
难怪方才他还未出手,董远就变得呲牙咧嘴的,原来是早已被项祝收拾过。
纪舒愿往后撤了撤,挣脱项祝捏他脸的手,这才恍然醒悟般停下脚步,低声朝他说着:“夫君好凶,我好怕。”
项祝原本还想调侃他两声,一见他这模样,方才的话瞬间卡在嗓子眼,他捏着纪舒愿的手握在掌心:“我对旁人才如此,不,我对无赖才如此,你怕什么?”
“就是啊大嫂,我大哥可会疼人了,他才不凶呢。”项巧儿在两人后面走着,听到他俩的话声不由得替项祝辩解两句。
纪舒愿望她一眼立即垂眸,项祝也轻斥项巧儿一声,她闻言低声笑着往前跑去,留下两人在后方走着。
“今日辰时吃了多少吃食?你这身子骨属实太瘦,得好好补补。”项祝捏了捏他的手腕骨,都有些硌手。
“吃了土豆和窝窝头。”纪舒愿眯着眼睛笑,随后向他邀功道,“我方才煮了饭,若不是董家找事儿,此时肯定都吃完了,得走快些,不然我做的干煸土豆片就不好吃了。”
这下换作纪舒愿拉着项祝的衣袖,两人迈着步子,不久后便追上项巧儿,他们一同往家里走,推开院子门时,丁红梅匆匆看过来,面上满是焦急地询问着他们:“如何?银子被可是被那董家分走了?”
“这怎么能呢?”项祝从怀里掏出钱袋,递给丁红梅,“娘,这是三只兔子和一只鼬鼠卖出的铜板,一共两贯。”
家中就只有项祝一名男子,分家的情况自是不会出现的,再加上为了给项祝娶夫郎,家中的银两算是近日最大的开销,于是这狩猎的银两便暂时用来补贴家用。
况且,这狩猎是由项祝与项长栋父子两人一同所狩,丁红梅接过钱袋,翻开后递给项长栋,让他带着往堂屋走。
“快些吃饭吧,今日的吃食可是舒愿煮的,虽说我从未见过如此煮法,可方才我尝过一口,着实比我们往常吃的好吃些。”
丁红梅把还未做好的虎头鞋放在针线筐里,走到灶房去洗净几个碗,纪舒愿也小跑着走进去,接过她洗的碗盛红薯稀饭,项巧儿则站在端土豆的丁红梅身侧,望着那盘土豆片砸吧着嘴。
“诶,等会儿,你别挡着路。”丁红梅轻骂一声,抬起下巴示意她去端那盘菠菜。
项巧儿瘪了瘪嘴,端过菠菜时还不忘带走一碗红薯稀饭,她把菜饭放在院里的桌子上,又来返几趟,把余下的稀饭都端出去。
瞧着她正端最后一碗,纪舒愿向她抬了抬手,从她手中接过碗:“今日娘是否有说昨个儿花生的事儿,我有些怕她询问。”
“大嫂你就放一百个心吧,今个儿卯时我就听着娘问了,但都被大哥揽回去了,他跟娘说是他吃的。”她说完嘿嘿笑着,傲然出声,“我就说吧,我大哥可会疼人了呢。”
眼看项巧儿又要不正经,纪舒愿匆匆端着碗往出走,又扭头喊她一声:“记着拿出来几双筷子。”
项祝洗过手,坐到桌子前望向盘子里的土豆,从项巧儿手中接过筷子夹进口中,虽说放得有些久了,土豆片边缘已经不太焦,可里面还是糯糯的,吃着确实比直接水煮好吃得多。
一家人围成一圈,纪舒愿从未跟人挤着吃饭过,现代时他在舅母家时,吃食都是抱着碗夹筷子菜躲进屋里吃,来到纪家也是坐到一旁。
他下意识往项祝身侧挤了挤,贴上他的肩膀后才感觉安心些,他低下头,喝过一口稀饭,胃里瞬间变得暖乎乎的。
“先吃菜就窝窝头再喝稀饭。”项祝拿过半块窝窝头递给他,又拿过整个一口咬下半块,伸胳膊夹起一筷子土豆片放在窝窝头上。
纪舒愿弯眸点头,把窝窝头上的土豆片吃完,咬过一大口窝窝头咀嚼着,筷子尖怯生生地伸向菠菜。
“诶,这怎么不敢夹菜呢?老大还不快替你夫郎夹点。”丁红梅说着,把菜盘子往前推了推,好让项祝夹菜。
她如此热心肠,纪舒愿还有些不习惯,不过人总算是松弛了些,项祝把菜放在他窝窝头上,他低下头缓缓把半个窝窝头吃完,又把半碗红薯稀饭喝完。
吃完饭后,纪舒愿跟着项巧儿把空碗空盘子收起来,项祝拿着斧子在院里劈柴,丁红梅仍旧绣着鞋面上的花样,项长栋则拿着镰刀出门,纪舒愿猜测是去割白茅草去了。
茅草不仅能盖棚子,还能晒干用它来引燃火。
“大嫂,待会儿我们得偷偷出去,不然肯定会被大哥看到,他说不定要与我们一同去。”项巧儿悄声说着,“万一被他发现,他肯定不让我去了。”
“为何?”
纪舒愿有些疑惑,项巧儿分明都在夸他,怎得突然说这话,她听到纪舒愿的询问后,突然凑近朝他呲了呲牙,纪舒愿被她的动作弄得愣住,随后看到她张嘴指了指口中。
臼齿处一块黑,一看就知晓是虫牙。
“娘给我过几文钱,我每次去集上都想偷偷买糖吃,大哥不想给我买,就因为我会牙疼。”项巧儿低声说着,“我们悄悄的,他不会知晓的。”
她都这个年纪了,虫牙属实有些不好处理,他还是更站在项祝这边,他朝项巧儿点头,在她即将笑出声时,纪舒愿把碗丢在木桶里,三两步跑到项祝身侧,向他说着项巧儿方才的话。
“大嫂,你怎么这样?”
项巧儿手上还沾着水,说完还是低头把碗冲洗干净。
“怎样?”项祝抱着木材丢进灶房,看她一眼,“你瞧瞧你那牙,若是下次牙疼不喊,我便给你买甜食。”
听到项祝这话,项巧儿立即噤声,上次她确实被痛得满床打滚,连续几日都没好好吃饭,不喊定是不可能的。
如此一来,午后要去卖喜服的事儿就被项祝知晓了,他凑到纪舒愿询问着:“为何要卖掉喜服?”
“本就只穿一日,属实太过浪费,不如卖掉得了铜钱捏在手里。”纪舒愿如此说着,但项祝却不太同意他的说辞,“虽说只穿这一次,可总归是喜服,不如放着留个念想。”
纪舒愿倒是不知这衣袍能留什么念想,他主要是想有些铜板拿着,才更安心些:“这衣袍本就不值钱,放久了就更不值银子了,不如卖了好。”
他可不想留这衣裳放着碍眼,可夫君毕竟是一家之主,纪舒愿还是得听他的,如若他当真强硬出声不让他卖,他也只能点头舍了这铜钱。
“让舒愿去吧,这衣裳也不好看,喜服平日里也穿不出去,不如卖掉买些布匹,回来我给你们各自做一身衣裳。”丁红梅的话项祝肯定能听进去,纪舒愿闻言也猛地点头附和,“就是就是,这衣裳如此红,往日穿着算什么样子。”
项祝这才觉得有些道理,他上下打量纪舒愿一番,他身上这衣裳确实太过破旧,要是能卖掉喜服买新布匹,倒还真能做两身衣裳。
“行罢,既然如此待会儿我带你去集上,娘跟巧儿就在家等着就好。”
项祝陪着他,丁红梅倒是不担心纪舒愿被诓骗,不过也得知会他们一声:“记着啊,这衣裳得卖200文,若是给低了可别卖。”
纪舒愿刚想说这衣裳买来只要160文,更何况他已经穿过一日,然而还未等他出声,项祝就应了声,顺势催促他进屋去把衣裳拿出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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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卖衣
纪舒愿磨磨蹭蹭抱着喜服走出来,丁红梅已把一张布铺好,拿过他的喜服包起来,递给项祝让他背在肩上。
“走吧。”
项祝率先走在前方,纪舒愿踩着他的脚印跟上去,出村难免会碰到熟人,听着项祝时不时的招呼声,纪舒愿只得缩在他身后,根本不敢冒头。
“项家老大,这是你夫郎啊,看上去蛮乖的嘛,你们这是要去集上?”
“是啊,刘叔母有何要带的吗?”
纪舒愿正偷听两人聊闲话,手腕突然被攥住,抬眸时项祝正侧头望过来,把他的手指握在掌心,继续与刘叔母唠两句。
“没有没有,你赶紧带着他去吧。”这刘叔母听着像是个好相与的,纪舒愿抓着项祝的衣袖,悄悄探头瞄一眼,与她对视一眼后又缩回去。
项祝应一声,拉着纪舒愿继续往村外走去,一路上,纪舒愿听着他见谁都能唠两句的模样,暗自在心里给他竖起拇指哥,在听到两人谈论他时又再次低下头来。
说起来,纪舒愿还真是窝里横,午时那是上了头,这时面对旁人他只会如鹌鹑般缩着头。
等出了村,他才总算抬起头来,晃了晃项祝的手想让他松开:“夫君,路上满是人,这样不太好吧。”
“为何不好,你是我夫郎。”项祝闻言更加攥紧了些,另一只手拽着包袱往上扯了扯。
若是在现代,纪舒愿定会沾沾自喜,这项祝面容带出去贼有面儿,别说牵手,哪怕是野战……咳咳。
可这儿毕竟是封建的古代,他不知晓如何把握尺度,可看着项祝的模样牵手似乎是可行的。
既然项祝如此说,纪舒愿便不再挣扎,微凉的手指被温热的大掌包裹住,他下意识往项祝身侧凑,试图将他的体温蹭过来。
虽说他能够吃了饱饭,可身上的衣裳还是有些薄,许是感觉到他的动作,项祝稍微垂眸,便看到他胸口裸露的肌肤,以及他衣裳的轻薄。
他下意识拧眉,沉声询问着:“你未穿棉衣?”
昨日结亲,项祝脱掉他衣裳时确实未见棉衣,可那时他是只是觉着,许是爱美之心,他才穿得如此之少,可他指尖的温度与衣服的轻薄正告知着他,纪舒愿不是不想穿,而是没有棉衣。
他语气倏地沉重,纪舒愿面容一怔,缩手的同时朝他摇摇头:“没有。”
这句“没有”是两个意思,不仅是“没穿”还是“没有棉衣”。
项祝顿时停下脚步,看他一眼后当即往回走,他这动作让纪舒愿愣住,他“诶”一声,拉住项祝的手臂:“为何要回去?”
“先回去穿上我的棉衣。”
纪舒愿几乎有些习惯这个温度,更何况方才刚吃过粥,他现在并未太冷,可他的气力确实抵不过项祝,他几乎是被拽着回到屋里。
院里的丁红梅和项巧儿瞧着两人的模样,顿时觉着有些不对劲,她们匆匆走到门前,轻拍着房门询问情况:“老大,你们为何后来如此快?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门被项祝用门闩挡住,纪舒愿被他按在床边坐着,项祝先行出声:“无事,只是外面有些冷,我们回来添两件衣裳。”
听到他的回答,丁红梅与项巧儿才缓了口气,方才项祝的眸光属实太过骇人,她们才如此焦急,闻言两人面面相觑,继续回到木凳子上坐着。
而屋里的情景并没太和谐。
凝重的气氛弥漫在整个屋里,纪舒愿望着翻找衣柜的项祝背影,刚想说,如若找不到就罢了,下一瞬,便见他从衣柜抽出整套棉衣。
纪舒愿眯着眼睛望过去,越看越眼熟,这东西怎么神似冬季保暖套装——秋衣秋裤。
“这里是麻葛棉衣,你先穿着,待今日买了布匹再让娘帮你缝制一套。”纪舒愿接过棉衣,可项祝眸光始终盯着他。
虽说两人都已裸裎相对过,可那时是夜间,放在白日他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他攥着衣裳,悄然抬眸朝项祝看去,轻声说着:“夫君能转过身去吗?我要换衣裳。”
项祝此时还处于自责的情况下,可听闻此话后抬眼,便看到纪舒愿耳根上透着一层红,他立即转过身,让他专心换衣裳。
耳侧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不久后才停止,纪舒愿朝他说着:“夫君,我好了。”
宽大的棉衣皱巴巴地被外衫困住,纪舒愿手指捏着衣摆,有些不知所措,可暖和却是实打实的。
他看着项祝拧眉的模样,两步走到他面前站定,弯腰去勾他的手指:“夫君,这衣裳属实有些大了,可我穿着是暖和的。”
项祝也不是傻得,自然知晓这小夫郎是在安抚他,定是看出了他的不悦。
他握紧纪舒愿的手,将他的长发挂在耳后:“暖和就好,我们现在去集上,将你这喜服卖掉。”
两人握着手走出屋,丁红梅和项巧儿听到动静抬眸,项祝向她们解释过后便再次带着纪舒愿往出走。
这次两人倒没再返回,一路顺畅地走到集上,将采买喜服的那家铺子指给项祝,纪舒愿向他透露着:“这衣裳买来只用了210文,娘说卖200文是否贵了些?”
“不贵,娘说200文那定会有人用200文买走,况且你才穿了一日,扣除10文也不少了。”项祝边说边拉着他走到喜服铺子对面的墙根站着,他眸光盯着铺子门口,一时之间并未出声。
虽不知项祝要做什么,可纪舒愿也随他一同噤声,铺子人来人往,直到一名略微有些胖的哥儿从铺子里走出来,眉间拧起面带焦虑,一看便知晓情绪不佳。
纪舒愿正猜测他在烦恼何事,刚转头便被项祝拉起身,三两步走到那哥儿面前。
项祝把包袱解开,露出里面的喜服,向他倾销:“您是否要采买喜服?铺子里是否没有合适的,您觉着这套如何?”
哥儿虽对两人有所提防,可家中公子明日便要出嫁,这衣裳又暂时出了问题,于是老爷便拍他来集上采买,没想到他逛完整个集上的铺子,都没买到一件合身的。
“你这件喜服尺寸几何?”
项祝闻言望向纪舒愿,他停顿半晌后出声:“只知晓腰间二尺五……”
不是纪舒愿不记得,只是那日采买时掌柜的并未提及,向丽敏自然也想不起来询问,只是稍微比划下便买了下来,对于纪舒愿来说,大些无所谓,要是尺寸小了问题才更严重。
而这腰间的尺寸,也是他按照身量随口说的,不过总归大差不差。
听到他的话,这哥儿顿时一喜,拿过喜服只粗略看了眼,便询问他们喜服所需的银两,项祝见他的模样,便知晓这是看上了。
项祝直起身,说出口的并不是丁红梅告知的200文,而是300文。
“本来采买时是300文,我也不诓您,这衣裳我们穿过一起,所以给您便宜50文,250文便可。”
纪舒愿抿着唇一声不吭,他对这砍价的场合不熟悉,只得听着项祝主导,那哥儿也并未多想,只听到便宜了50文,于是便很爽快地将250文递过来,拿着包袱匆匆往家中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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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步子急促,不多时便消失在巷口。
纪舒愿收回视线,看向项祝握着铜板的手,他不吭声,目光却始终直勾勾地望着。
项祝有些好笑,他故作伸懒腰,将手往上抬,纪舒愿的目光也顺着他的拳头往上看去。
他拳头上下晃过几下,纪舒愿就算再大条也知晓项祝是在逗他,他眸光落在项祝脸上,轻扁了扁嘴,垂眸移开视线,不再去看铜板。
虽然很肉痛,可如果项祝想据为己有,他也只能忍痛割爱,谁让这时代哥儿地位就是低呢。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下一瞬,头顶被揉搓两下,纪舒愿抬眸眼睁睁看着项祝将铜板装进钱袋,随后把钱袋递到他面前:“娘给的钱袋,你拿着吧。”
纪舒愿接过钱袋,唇角的笑根本压制不住,不过他也没忘记询问项祝是如何看出那哥儿会买喜服的。
“瞧他衣裳的料子,定是哪家的小厮,面色如此焦急地从铺子里出来,应当是急着要买衣裳,这布料铺子里除了喜服外便没有其他成衣,不过这身量我倒是猜测的,除非对方胖若海鳞,不然你这喜服的尺寸肯定能穿上。”
确实如此,想不到项祝观察如此仔细,纪舒愿若有所思点头,不过也不需多想,反正铜板已经到手了。
他握着沉甸甸的铜板,揣进怀里后拍两下,看向项祝:“夫君,我们去买布匹吧。”
项祝早有此意,不过他并没打算去对面铺子,而是带着纪舒愿往南街走去。
跟着项祝绕过几个巷子,两人脚步最终停在一家布匹铺子前,他们刚走进去,项祝便与那掌柜的寒暄着,看来是熟人。
“孙掌柜,最近有什么新进的布匹吗?”
孙掌柜本就是从石头村走出来的,项祝家中每次采买布匹都是来这边,价格也会稍微便宜些。
“有,不过这价格也稍微贵些。”孙掌柜说着,走到展示柜前向他们介绍着,“这有老粗布80文一匹,苎麻布200文一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