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镇中心的兽人百货商场一共九层，座落在埃尔德安轻轨车站上方，是小镇标志性建筑，从这里坐悬浮轻轨列车大约二十分钟可以直接抵达兽人星帝国的帝都。
新开的微笑兽兽大超市在商场的负一层，由于新开张不久，里面的装潢崭新华丽，物品的种类也更为齐全，假期前来购物的兽人亦是络绎不绝。
由于商场内人流量大，司玖尽量让冉猎走在靠墙的一侧，自己则用身体隔开他与来往兽人的视线交汇。
超市崭新的自动门滑开，明亮的灯光让他微微眯起了眼，冉猎到意外没像普通犬类那般兴奋，出门后他便是一副全副武装的护卫状态，寸步不离地跟在司玖身旁，随时都做好了攻击和战斗的准备。
不然也不会在气场上，就直接让普通的兽人居民们主动退避三舍。
货架间，正在好几只挑选商品的兔族与松鼠族兽人，当司玖带着冉猎经过他们身边时，兽人们瞬间绷紧了身体，耳朵警觉地竖起，默默退到一旁。
司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目光——畏惧和紧张是对冉猎的，而其中还掺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排斥，自然是针对他这个人类。
只能说，习惯就好，毕竟如果继续和冉猎住一块儿，这种目光洗礼会成为日常。而他身为人类，更是对这种排斥一点也不陌生。
司玖推了一个购物车，又拿了一张超市的导购图，一边打开手机，对着清单开始逐件挑选物品，一边让冉猎帮忙将远一点的物品叼回来。
在这里冉猎表现出极高的服从性和配合度，司玖和他，一个指挥，一个执行，硕大的超市，万千件商品，不过五分钟，小小的购物车内就已经堆成了小山，司玖的清单也基本完成，不得不承认，很有效率。
“冉猎，到B区第三排叼一个枕头过来，挑你自己喜欢的就好，这是给你买的。”又划掉一个。
“汪！”冉猎扬起头，没有丝毫迟疑迈开矫健的步伐，目标明确地向右边的B区跑去。
司玖忽而有种事情进行顺利的畅快感，他不由觉得应该奖励点什么给听话的狗狗。
侧头看向和他肩膀并排的物价上刚好摆满了犬类零食罐头。
虽然这个不在清单上，司玖不由拿起一个仔细端详着配料表，然后一个不经意的抬眼。
就在这个瞬间——
货架对面的那个罐头忽然同时被移开，空隙后，赫然露出一张微微黝黑的脸庞。
棕色卷发下，那双黑棕色的眼眸像淬了冰，死死地盯着司玖。
第20章 一旦有感情，就会好奇
“司玖，好久不见。”那张脸和梦境中年少时的记忆重合在了一起，面容轮廓依稀，却添了些许沧桑，他声音压得极低，但司玖认得出，在树林深处的，正是他。
罗豪，曾经重生组织的少年物资搜寻队的队长，雅兰星一别多年，没想到他也会到兽人星。
司玖透过货架，十分警惕看着他，对于组织，还有那些曾经的过往，他的心情复杂，而罗豪的突然出现，还无法分清是敌是友。
“呵，你现在，还想拯救点什么吗？”罗豪带起一抹玩味的笑。
但下一秒，忽然一阵疾风毫无预兆地掠过货架。
罗豪猛地眯起眼，脸色骤然阴沉，眉头紧锁着啧了一声：“切，又是那条狗，阴魂不散。”
话音未落，司玖耳畔已经响起了低沉的“嗷呜”声。几乎是同一瞬间，冉猎矫健的身影已飞奔到他身旁，他的爪子凶狠地趴在货架上，整个身体挡在司玖前方，透过货架缝隙与罗豪对视，他的气息变得粗重，喉咙里发出持续不断低吼，隐隐露出的獠牙在阴影里闪着寒光。
罗豪阴鸷的脸随即从对面的货架间消失，衣摆带起视线的遮挡。
“汪！汪汪——”
冉猎如离弦的箭般冲向货架尽头，但在挤满兽人的超市里，他的每一步都受阻。壮实的熊族兽人推着购物车挡住去路，灵活的猴族兽人从高处荡了下来差点和冉猎撞上，兔族兽人和松鼠族兽人明显因他飞奔而过受到了惊吓……
“冉猎，别追。”司玖快步跟上，在他身后叫道。
他已经发现四周情况不对，不过片刻超市里围在他们身旁的兽人居民们在狭长的过道里多了起来，好几只蜥蜴兽人不知何时混在其中，几乎对他和冉猎呈包围之势。
而不远处被惊动的兔族兽人正惊恐地集体跺脚，发出急促的哒哒声。更麻烦的是，机警的松鼠兽人颇为不满地盯着司玖已经掏出手机，爪子飞快地在屏幕上滑动，似乎是准备报警——
现在的局势不利于他们，而且司玖能感觉得出现，罗豪不是单独一人在行动，他的背后隐隐有一股势力。
是重生吗？如果是人类组织重生，来找他的更大概率会是首领韦劼。
目前为止，种种线索表明，罗豪似乎和蜥蜴兽人、纯兽种们的关系更密切。
而这也只是他自行的猜测，一切都尚不明晰。
就在冉猎极其不爽地停下追捕的脚步时，司玖的手机忽然闪了闪。
是一条陌生的短讯。
司玖很快打开，上面赫然写着：“我们还会去找你的。”
司玖心里一沉，看来这股势力远比他想象中还要神通广大，在弄清楚对方的真实面目前，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
停下追捕脚步的冉猎微微弓着背，有些不甘心地回到他身旁，大狗的神色相较往常格外的肃然凝重，他似乎对罗豪有着极大的敌意，甚至是杀意。
虽说，对于其他的兽人，冉猎也没有表现得多少友善，但对于罗豪，在远远望见的第一眼他就毫不犹豫地进行攻击，没有一丝的迟疑，并义无反顾的欲穷追猛打，加之罗豪见到冉猎后也态度骤变，让司玖不由猜测，他对罗豪的敌对不仅仅是因为自己，他和罗豪可能很早之前就认识，并结下过梁子。
说起来，司玖从没有问过冉猎他受伤之前的事，包括他到底是为何受的伤，以致无法人性化，也没有详细地了解过他到底隶属于兽人军队哪只部队，身居哪个高位要职。
起初，是因为疗养院的规定，冉猎的身份保密，司玖一直把暂时和冉猎一起居住并进行疗养，只当做是工作的一部分，若他能彻底恢复，那肯定是会回到兽人军队中，从此也不可能和司玖有多少交集，就当是工作告一段落，江湖不见；而若冉猎不能恢复，只会退役作为一只纯兽种的犬类继续生活，他在军队中的辉煌也不过是曾经的过眼云烟，去深究这些无异是在冉猎的伤口上洒盐。
可渐渐的，司玖也确实有了点私心，就好像不了解冉猎作为兽人军人的过往，他就能暂时心安理得的，把他单纯地当做一只帅气的狗狗，让自己豢养一般。
可是，事情总是朝着不可预测的方向发展着。
人类就是这样的生物，一旦对一个活物产生了感情，总是会对他的过往有所好奇。
可司玖并不想承认短短几日，自己会对冉猎产生了什么特别的感情。
曾经和他有过感情连接的人们都已经逝去了，生命的逝去那样的匆忙，来不及告别，甚至有的连尸骨都没有。所以，司玖并不想和任何人，甚至生物轻易产生过深的感情。又何必过多了解彼此呢，维持一个表面的友好不就足够了——这样分开的时候，也不会太伤心。
可是，自己还是对冉猎产生了好奇，不是吗？
或许只是因为罗豪的出现，有了一种过往的微妙连接——毕竟自己被一股神秘的势力盯上了。
对于这股势力接近自己的真实目的，司玖一无所知，而且敌暗我明，可刚才选择不轻举妄动，不代表自己一直会坐以待毙。
司玖一边思索着，一边推着购物车来到收银台，收银台的孔雀兽人小姐对人类的态度和往常一样恶劣，总是斜着身子莫名对着司玖翻白眼，把购物车里的物品粗暴的丢进司玖的大购物袋，但随着司玖身旁的大狗微微一个抬眼，轻轻一声低吼，注意到大狗的孔雀小姐就立马就不情不愿地坐正了身体，撇了撇嘴，低下头一个劲地加快手上的扫码速度，而后面排着队的众多兽人也不由自主向后退了好几步。
抱着大购物袋的司玖看着将自己护得密不透风的冉猎，在经历了适才遭遇罗豪后，他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得更加锋利。一路上他始终保持着沉默，脊背微躬，处于极度防备的状态，如同一头被侵犯了领地的猛兽，随时准备扑出撕咬攻击。
所幸一路有惊无险，总算平安回到公寓。
到公寓后，司玖迅速放下物品，关闭门窗，甚至关上了自己的手机，然后示意冉猎坐在沙发这边。
大狗立刻在沙发上坐正，他应该察觉到，司玖有重要的事要说。
“冉猎，我需要你的帮助。”司玖也在沙发上坐下，他的声音很轻。
冉猎心中一动，眼神愈发坚定毅然，立耳轻抖，他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等待着司玖说下去。似乎只要是司玖的要求，他都会义无反顾的应下。
司玖看着大狗的眼睛，他的声音依旧很轻：“我有一个计划，可以把那家伙引出来，但需要借助你的力量……”
冉猎听得很专注，然后——
“不行！我，不同意！”大狗的前爪在沙发上狠狠踩出一个坑。
司玖抬手压了压，示意冉猎放低声音，他的声音轻柔却无法抗拒：“相信我，我能应付。”
“那个男人，很危险。让我和你一起！”冉猎不依不饶，他有些气闷地侧过身子，尾巴略显烦躁地拍打着沙发。
果然自己的猜测没有错，冉猎对罗豪并不陌生，也正因为这样，若是一开始冉猎就出现，恐怕不能轻易引出罗豪。
“冉猎，拜托了，你会帮我的，对吧？”司玖微微一笑，抬手抚过大狗背部的毛发。
冉猎的身体肌肉随之微微放松，他仰起头，下颌线与脖颈拉出一道利落的弧线，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在接受司玖轻抚的同时，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短暂的停顿后，他才低沉着声音开口道：“等我一下。”
话音刚落，冉猎矫健地跃下沙发，肉垫触地悄无声息。他径直走向房间角落，拖出了那个小皮箱。箱体上的铜扣被他用爪子灵巧地拨开，发出“咔哒”两声清脆的解锁声。
箱盖掀开的瞬间，映入司玖眼帘的景象，让他呼吸微微一滞。
箱内被严谨地分隔成数个区块，宛如一个微型的军火库与战术装备中心。里面躺着数支泛着冷冽金属光泽的枪支，从紧凑型手枪到可拆卸的狙击步枪部件，一应俱全，每一件都擦拭得锃亮，保养得极好。枪支旁的凹槽里，整齐码放着不同型号的兽人星特质的子弹，闪烁着危险而冰冷的寒光。
旁边占据显著位置的，是一部最新型的个兽移动终端，还有一个平板——司玖曾经在疗养院里见冉猎用过。紧挨着平板的，是军队制式的加密传呼装置。
最下方，则整齐折叠着一套深色系的兽人军队制服，肩章上的徽记即便在微弱光线下也清晰可见。制服旁边，还有一枚造型别致的、象征着某种特殊荣誉的臂章。
司玖不由觉得，自己之前的猜测，还是太过保守了。
冉猎的移动终端是一个狗狗项圈，他轻轻用肉垫一按，一个光屏就浮现在半空。
他很快在屏幕上按动了几下，一个视频方框跳了出来，里面出现的是豹耳军官游执。
“嗨，找我帮忙吗？”游执将满头金发微微一甩，还不忘对冉猎身旁有些发愣的司玖眨了眨眼。
冉猎冷着一张帅狗脸，一爪按在光屏上，视频方框一闪消失。
但下一秒，新的视频方框又主动弹了出来。
“冉猎，你干什么？！这是你找人帮忙的态度吗？”游执豹耳上的毛都激动地竖了起来，他在视频里对着冉猎挥了挥拳头。
“对你，足够了。”冉猎的声音更冷，还不忘对着光屏呲牙。
一旁的司玖不由又看了一眼那如同军火库的皮箱，全副武装高科技的传讯设备，然后眼前对着屏幕相互哈气的一犬一豹兽人军人，让允许他为兽人星帝国军队的未来担忧一秒钟。
“哈，冉猎，你现在能开口说人话了，不错嘛。”游执打了个响指，目光飘到司玖的身上，不在意冉猎已经开始凶狠地汪汪叫，竖起大拇指说道，“人类，挺厉害的。”
“废话太多。”冉猎挡在司玖面前，截住了他的视线，琥珀色的眼眸瞪着视频里的游执，“老大呢？”
“老头子正忙着处理南区绿眼食肉兽人袭击案——皇室那边盯得紧。怎么听说，你也和这麻烦案子扯上了关系……”游执还想说些什么，忽而看见大狗身后的司玖微微探出头，他立马停下讪笑了几声，转移了话题。
“说吧，找我什么事？”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和这个案子有关。你按我说的做……”
果然长句子，大狗还是需要说兽语，不过适时打开手机的司玖，看到了翻译。
司玖确信冉猎会按计划协助自己，那么他这边也要尽快行动起来。
游执不小心透露的信息显然对他们的计划有利——若是帝国政府重视这件事，军队出手便是师出有名。
打开手机，司玖找到那条在微笑兽兽超市接收到的陌生来讯。
“To 罗豪，我知道是你，方便的话我去找你们，我很乐意与你单独见面谈谈。”司玖很快编辑完回信，并按了发送键。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这期间司玖帮冉猎戴上了作为个兽移动终端的狗狗项圈，收起危险系数极高的皮箱放回了角落。
不久，司玖听见手机来讯的提示音。
他立马打开信息查看。
“今晚十二点，来杂货店二楼。”
信息很明确，也和自己猜想的一般无二，那个杂货店果然有问题。
而紧接着，手机又收到了第二条短讯。
“只允许，你一个人来。否则，后果自负。”
司玖下意识地将手放进了衣服的口袋，这回去超市多买了几把切水果的折叠刀，加上之前的手术刀……希望不要派上用场。
到了晚上，司玖给冉猎做了一顿十分丰盛的晚餐，大狗却始终皱着眉，耷拉着耳朵，有些闷闷不乐。
“让我一起去！”短短半天，司玖已经听他说这句话不下十遍。
此时，司玖的手腕上多了一个黑色的手环，这是一个特殊的移动终端装置，外表看起来如同一个朋克的手链——下午游执派兽人特快专递员送来的，看起来和冉猎的狗狗项圈一个色系，外形也很像一套。
“我会和你随时保持联系。”司玖温和地抬起手腕，指了指手环，但冉猎的固执，他不是没有见识过。
“如果遇到危险——”冉猎的声音低沉，他的尾巴不耐地轻扫。
“我会想办法自保。”对于一个在雅兰星上幸存下来的人类而言，关于如何逃命和自保，司玖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他知道冉猎是在担心自己。抬手准备如往常一样揉揉狗头，没想到大狗轻轻一侧，居然有些闹脾气般躲开了。
“司玖。”临到午夜，司玖要出门，大狗站在门口，用那双琥珀色的狗狗眼定定的望着他，虽然只是叫了他的名字，但那眼神仿佛是在说，你确定不带我一起吗？你为什么不带我一起呢？快点带我一起去！
你怎么能这样对待你的狗？！
唉，眼神太犯规了，明明是事先和你商量好的——有些事如果可以，司玖也并不想独自去冒险。
但是，司玖确实有些话，想单独和罗豪说。
关于组织重生，还有首领韦劼，以及曾经组织中的那些伙伴们……
经过那场突如其来的变异，本就幸存不多的人类更是又少了一大半。司玖在被星际救援队救起并送到星际避难所，当身上变异的绿色斑点褪去，他清醒过来后，在避难所里他只遇到了一两个组织里非核心的落单成员，却始终没有再和组织搭上线。
在星际避难所里，他呆了三年，这三年里他觉醒了神奇的治愈能力，一直在避难所担当临时医生，第四年他和避难所里为数不多的人类一起获批移居兽人星，这都是后话了。
但在星际避难所的三年，他也鲜有听说重生组织的事。这三年里，他学会了低调，学会了更圆滑的伪装，也学会了职业性的微笑。
一定要活下去，忘记痛苦的记忆，保存快乐，如果可以，再加点幽默。
好像自己一直也是这样活下来的。
司玖觉得，这几年偶尔自己也会想起首领，韦劼对他们这群孩子始终是温和的。如果今晚能见到韦劼，他一定不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
司玖有着这样的自信。
出门前，司玖忍不住回头抱了抱冉猎，别闹脾气了，好吗，相信我，一切都会顺利的。
被抱住的大狗，轻轻斜过头，蹭了蹭司玖的脖子，司玖回头的那一刻，他的眼睛就亮了，什么气不气的，他什么时候生气过？！
司玖带上门的那一刻，冉猎的眼神就变了，他轻轻“汪”了两声，声控移动终端立马连接上，对面传来游执的声音——“大晚上的，你还真会使唤兽人。”
“少废话，都准备好了吗？”冉猎的声音冷冽，如同今晚孤高的月光。
“那家杂货店嘛，都安排好了，老头子专门叮嘱过了，不会有差错——对了，老头子交代，说这里面牵涉复杂，让你谨慎行事，不要轻举妄动……”
冉猎中断了终端对话。
他早已有自己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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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货店就在公寓旁边，凌晨十二点的小镇街道上，寂静无人。
司玖走到杂货店门前，轻轻一推，门便无声滑开。店内光线昏沉，那位总穿着连帽衫的蜥蜴兽人老板，仍如往常般静坐在收银台后，仿佛已等候多时。
他没有温度的眼眸被压在帽檐下，宽大袖口微动，覆着碧玉色鳞片的指爪无声抬起，精准地指向通往二楼的楼梯方向。
司玖低声道了句“多谢”，声音轻得几乎散进空气。
他顺着楼梯向上，脚步刚踏上二楼的地板，周围的灯忽然亮起。司玖下意识眯了眯眼，待视线清晰，便看见罗豪提着灯站在二楼中央，身旁赫然立着一头身形庞大、形态怪异的独眼野兽。那野兽的幽绿眼瞳在昏黄光线下幽幽闪烁，平添几分诡谲。
“你来了。”罗豪将提灯悄无声息地放到中央的桌面上。二楼的装潢略显粗陋，空间却比一楼开阔不少。
司玖隐约觉得，二楼的黑暗角落里，似乎还有其他的生物的气息。
这是一种对危险的本能，于是司玖站在二楼楼梯口处，没有贸然前进。
“你一个人？那只狗呢？”罗豪的语气中满是怀疑，提及冉猎时，语调明显沉了下去，厌恶的情绪到是没有一丝掩饰。
“你让我一个人来的。”司玖淡淡地回道，在组织里时，他和罗豪就算不上多熟络，只是罗豪曾经莫名表现出对他极大的兴趣，有时也让少年的他颇为困扰。
“胆子比以前大了，哼，刀法也比以前好了。”罗豪上下打量着司玖，棕黑色的眼眸里浮出一丝别样的情绪，他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好像，也比以前爱笑了。”
他应该是在树林里目睹自己用手术刀了结了发狂的野兽。
司玖不由收起了以往的笑意，他不是来听罗豪说这些的，于是他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首领呢？”
“哪个首领？你是在关心我们的韦首领？我还以为，在兽人星毫无顾忌开启全新生活的你早把我们忘了。”罗豪抬手，抚过身旁那只独眼的野兽，此时那只野兽格外的安静，他幽绿的眼眸里仿佛一片浑浊。
难道不是组织先抛弃的我？卡在喉咙里的那句话，司玖忍了半晌，硬生生克制住了情绪，他不能被罗豪所牵制。
“参与这次兽人星的绿眼袭击案，是首领的意思？”司玖轻声试探。
“首领的意思？”罗豪用一种近乎残忍的目光冷冷的盯着司玖，“当然是首领的意思，我就是首领，不然呢？难道一只野兽，还能做什么决策吗？”
司玖看着他一边笑，一边缓缓抚过那只独眼的野兽……
野兽……独眼……
无法决策——
一个可怕的猜测油然而生，那只绿眼的、看不出种族的怪异野兽，不会就是——
怎么可能，人类怎么可能变成兽种？！
但下一秒，司玖忽然想到了冉猎，不明原因持续兽化的状况……
但这不一样，冉猎本就是兽人，而韦劼是人类！
司玖的目光落在那只独眼的野兽身上，这是一只几乎没有自主意识的纯兽种，他隐约间看到野兽脖颈上的特质锁链。
它怎么可能会是韦劼首领？！
司玖不断地否定着自己的猜测，也许独眼只是巧合，可罗豪语言间的暗示——
司玖深吸了一口气，现在不是纠结的时候，更不能被轻易扰乱心神。
就在这时，罗豪身后的黑暗中有什么动了动，昏暗潮湿的空间里混杂着低低的喘息声，而且，应该不只一只活物。
司玖不由将戴着移动终端手环的手背到了身后，另一只手缓缓伸进了口袋。
“你在紧张什么？呵呵，你觉得我们会对你不利？”罗豪察觉到司玖的戒备，他冷冷一笑，轻轻又拍了拍那只独眼的巨型野兽，然后转身从黑暗中拎起了其中一只活物，带到亮光下，桌上的提灯将那只活物的原形清晰的展现而出——是一只半大的狼崽。
完全是狼的兽类形态，按理说这么大的狼崽是可以自行化为兽人小孩的样子。
“没用的纯兽种，很可怕吗？”罗豪讥讽地一笑，那狼崽并不闹腾，只是抖着身体夹着尾巴，畏畏缩缩的，一直试图缩成一团，“他们的父母族群已经抛弃了他们。这种货色可没有什么威胁。”
司玖记得，郡绮曾和他说过，在兽人星无法化为兽人形态的纯兽种会被视为耻辱而处理掉。
还有，这次袭击事件，医生们曾断定，行凶者不是单纯的食肉兽人，而是纯兽种。
“你们，到底在计划着什么？”司玖压低着声音，微微屏住了呼吸，紧紧盯着罗豪。
他看着罗豪粗暴地将手中半大的狼崽扔到了一边角落里，狼崽在地上翻滚了几下，趴在黑暗的灰尘中发出微弱的嗷嗷声。
司玖忍不住握住了口袋中的刀柄，直觉告诉他，有些糟糕的事正在发生，而主导这些的是他曾经组织的同类。
“准确来说，只是实验罢了。”罗豪淡淡地说道，他的手轻轻描述着独眼野兽脖颈的锁链，看着那只半露着獠牙，腥臭的口水一点点滴到地板上的绿眼野兽，罗豪神色渐渐凝重，他说，“这可是首领的意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