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枪的后坐力让他整个胸膛都要命般的疼起来。
想要连开两枪都太难。
还活着那人眼中闪过疯狂之色，猛的将药剂储存仓往过滤池扔去！
砰——！
楚慎再次开了枪，正中那人手臂。
储存仓被抛到了墙角，那人够不到的地方。
有一支试剂咕噜噜滚出来，恰好滚到了那人的面前。
已然中弹的那个家伙竟然拼尽全力抓住这支试剂，往过滤池扔过去！
“只有，只有所有人都变成异化者了，我们这些人才有活命的机会！”他眼中尽是疯狂，“崇幽，你难道就不想活吗！只要指挥署和执法署还在，我们就活不了！”
异化，几乎是人类社会的禁忌词。
无论因为什么原因异化，都会被赶尽杀绝。
的确是没有活路的。
楚慎想也不想，如同离弦之箭猛的扑了出去！
他在空中堪堪抓住那支试剂，自己却因为巨大的惯性重重摔在了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枪伤的位置受到猛烈的撞击，痛得他几乎窒息。
手里的枪也飞了出去。
瞿渚清带着人赶到时，看见的便是这一幕！
指挥署的人枪口立马对准了过滤池边上的人——包括摔倒在地、手里还握着A-32试剂的楚慎！
瞿渚清的目光迅速扫过全场。
两个穿着指挥署后勤服的人，一个已经没有了生机，还有一个断了一臂仍旧拼命的试图将药剂丢进过滤池。
而楚慎摔倒的瞬间，连自己的枪都无法顾及，却紧紧抓住了那支试剂！
瞿渚清的目光落在那个还活着的极域叛徒身上。
极域竟然想将药剂投放在水源！
恼火在瞿渚清眼中震荡。
“怎么，你们这些异化者自己活不下去，就想让所有人都活不下去？”瞿渚清的声音冰冷无比，每一个字都充斥着刻骨的仇恨和杀??意。
他对所有的异化者，都秉持着同样的恨。
哪怕是向他透露了情报的楚慎。
楚慎艰难地抬起头，对上瞿渚清那双眼睛。
他看到的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瞿渚清彻底将他认定为死敌，或许是死前良心发现了一遭，但也不足以改变瞿渚清对他的恨。
楚慎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攥住，比枪伤还要痛。
痛得他无法呼吸。
千言万语堵在喉中，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楚慎看着瞿渚清那早已向他开过的枪口，看着瞿渚清双目中的仇恨，心头一片凄惶。
就在这时——
那个受了伤的内鬼眼中闪过最后一丝疯狂！
他突然拼尽全力扑向储存仓，拼尽全力要将它整个推入池中！
瞿渚清的注意力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分散了一秒。
然而也就是这一秒。
楚慎猛然将手中那支试剂朝着瞿渚清的方向扔过去！
“接住！”他对瞿渚清大喊一声。
紧接着，楚慎已经扑向那个试图将储存仓推向水池的家伙。
瞿渚清几乎是本能的伸手接住那支A-32试剂。
原本冰凉的金属容器上，还残存着一抹淡淡的体温。
而楚慎已经和那个内鬼狠狠撞倒在一起。
所有枪口瞬间对准了扭打在地的两人，但没有瞿渚清的命令，谁都不敢贸然开枪。
混乱的场面在瞿渚清眼中交织。
他持枪的手早已对准了两人。
但杀还是不杀……
瞿渚清不会信任何异化者，但眼前这个极域杀手身上，还有太多的秘密没有解开。
为什么要阻止A-32扩散？
为什么要顶着这张脸，做出这样的事？
瞿渚清想不明白。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伸。
“呃！”被楚慎压在身下的那个内鬼眼中闪过疯狂，他突然仰头狠狠撞向楚慎肋下的枪伤！
剧痛瞬间席卷了楚慎神经。
纵使他再能忍痛，却也不得不在这一口松了压制的力道。
那家伙竟还想从楚慎手中抢过储存仓！
砰——！
枪声响起，子弹精准的射穿了那人的额头。
他的动作戛然而止，脸上凝固着疯狂与不甘，重重倒地。
瞿渚清到底是只开了这一枪。
而楚慎力竭般的抬头，正对上瞿渚清的目光——
重伤和大量消耗带来的疲惫感席卷楚慎全身。
他肋下的枪伤因为刚才的撞击和扭打，出血更加汹涌。
那张精致得有些过分的脸颊，此刻苍白如纸，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瞿渚清一步步走上前，脚步声沉重无比，如同敲在楚慎心上。
瞿渚清先是检查了那两个内鬼，确认死亡。
随后，他的目光在自己手上那支被楚慎扔过来的药剂，和此刻仍旧被楚慎护在怀里的储存仓之间来回移动。
最终，瞿渚清弯下腰，捡起了楚慎刚才掉落在一旁的枪。
他掂量了一下，神色更加晦暗难明。
瞿渚清转头示意孟同裳从他手里拿走了储存仓。
楚慎像是再没有丁点儿力气，整个人都透着虚弱。
“为什么？”瞿渚清的声音低沉得可怕。
他无法理解，一个极域的杀手，为什么要阻止自己人投放A-32？
楚慎艰难地用胳膊支撑起身体。
每一个动作，都会牵动身上的伤口剧烈疼痛。
他抬起头，汗水沿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看着瞿渚清，那双曾经坚定温柔的眼眸，此刻却只剩下一种几乎麻木的平静。
他不能解释。
暴露身份的后果他承受不起，瞿渚清也承受不起。
“呵……”楚慎扯出一个虚弱的冷笑，“算是内讧吧。冥枭答应我的东西没给够，还想让我替赤幽背下这口足以被全人类追杀的黑锅，做梦。”
他试图将动机往极域内部权利利益分配上。
这看起来，是最合理的解释。
瞿渚清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像是想要从中找到些许破绽。
但楚慎神色淡淡，实在是连多余的情绪都看不出来。
“那你刚才，为什么要把药剂扔给我？”瞿渚清声音沙哑。
他忘不了楚慎扑出去之前，看向他的眼神。
就好像知道他一定会接住。
就好像他们本该如此默契无间。
楚慎的心似乎都被揪紧了。
瞿渚清太敏锐了，而他也很难为自己下意识的反应开脱。
楚慎低着头，一副拒绝回答的态度。
“报告瞿指挥！内部通讯已恢复！”
“取水塔水质样本已送检！”
“应急小组已就位，请指示！”
一声声报告打破了僵局。
瞿渚清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所有疑虑。
无论崇幽出于什么目的，他都是极度危险的极域重犯，并且手握诸多重要情报。
“把他铐起来！”瞿渚清冷声下令，声音恢复了指挥官该有的不容置疑，“先给他止血，别让他死了，然后关押起来！”
楚慎却像是没听到一样，只是用余光打量着那些特战队员。
不是之前的那些人。
这些特战队员，对瞿渚清的态度明显更为尊重和崇敬。
而且对瞿渚清态度的揣摩，也都更为拿捏。
这些，应该算得上是瞿渚清的亲信。
楚慎勾起一个淡淡的笑，他的小瞿反应倒是够快，刚在梵山那边出现内鬼，就调换了所有的作战人员。
医务人员上前，专业而迅速的为楚慎进行了紧急处理。
酒精触碰伤口的刺痛让楚慎闷哼一声，额头渗出了更多的冷汗。
自始至终，他的目光都再没有与瞿渚清对视。
他只是低垂着眼，看着地面。
仿佛认命，又仿佛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瞿渚清看着楚慎被彻底控制住，才终于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储存仓。
那里面，足以毁灭整个指挥署的药剂，正静静的躺在其中，一支都没有被毁。
而楚慎被铐在一旁，脸色苍白，沉默不语。
他失血太多，仿佛随时都会因为虚弱而陷入昏睡。
连呼吸都太过于微弱。
“带走！”瞿渚清冰冷的下令，“特殊关押，注射强制镇定剂，不要让他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楚慎敛了敛眸，掩去淡淡氤氲。
他在被押送着经过瞿渚清身边的时候，身体微微一顿，但随即又恢复了死一般的沉默。
这些药剂不敢马虎。
瞿渚清必须先行处理。
而四个特战队员押送着楚慎，先一步离开了这个满是血腥味的地方。
楚慎自然知道，若是他再被抓住一次，就算是极域倾尽全力，恐怕也难以再救出他来。
到时候，就是真正的永无天日。
所有的任务，所有的付出，都将会付诸东流。
而且瞿渚清绝不会再像之前一样审讯他，顾及他这条命。
那时等待他的，将会是精神和身体上最彻底的摧残，直到榨干他的最后一点价值。
他不能去。
绝对不能……
楚慎被四个特战队员押送在中间，双手也早已被镣铐反绑在身后。
加上他受伤失血的虚弱，看似没有任何反抗的可能。
楚慎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
他被反绑在身后的手，突然往腰间一抬！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微弱的电流音响起，那镣铐竟是瞬间就断裂开！
楚慎并非全无准备。
他解开手铐的同时，利用虚弱假象的掩护，将后侧左右两个特战队员往前一摔，利用对血液渴望的爆发力，将四人击倒在地！
惨叫声、搏斗声、枪械声！
所有的声音在几十秒内结束。
楚慎淡淡看着倒地的四人，刚包扎完成的伤口又渗出了更多的血。
他现在需要血。
要修复这一身的伤，才能从指挥署逃出去。
也要在回到极域之前，保证身上的枪伤彻底痊愈，不引起冥枭的怀疑。
楚慎心中闪过一丝挣扎。
但他没有别的选择。
楚慎不再犹豫，用那几人的佩刀割开他们的腕，鲜血涌出，被他皱着眉尽数咽下！
温热的血液如同热流注入干涸的经脉，原本已经快要耗尽的力量迅速恢复。
楚慎深吸一口气，压下本能想要汲取更多鲜血的冲动。
这些血够了。
不能伤人性命。
楚慎换下其中一个特战队员的制服，隐入昏暗的长廊之中！
等瞿渚清将所有的A-32试剂上缴，却只见孟同裳急匆匆跑来。
“瞿指挥！崇幽伤了我们四个特战队员，跑了！”
瞿渚清猛的抬头！
在他指挥署总部的地盘，崇幽竟也敢跑？
他凭借扒来的那一身指挥署制服，一路顺畅。
在来到一个无人的铁门时，他目测了一下那一人半的高度，能翻过去！
楚慎只留下了一把手枪和两排子弹，剩下的东西全部丢在了一旁花坛。
随后，他抓着铁门的雕花栅栏，动作利落无比的翻了出去！
这个高度，对大部分异化者来说想要赤手空拳翻过去也不容易，但对楚慎来说，却实在算不得多难。
唯一麻烦些的，是那尚在修复期的伤口，仍在隐隐作痛。
楚慎没有往极域的方向跑。
他在一处住宅区顺了套晾晒在外面的衣服，是最普通的黑色T恤，加上一身深灰的运动裤。
随后，他拿出早已让余祝准备好的假面换上，易容成十几岁少年的模样。
做完这一切，楚慎仍旧没有放松警惕。
他往街区后面一片隐蔽却繁华的巷道走去！
这个地方被称作禁区，是执法署鞭长莫及的灰色地带。
里面进行的，大多是一些在犯罪边缘游走的交易。
楚慎之前在执法署的时候，也听说过些许，只不过执法署已经被极域扰得不堪其忧了，很少有精力去管这些小乱。
所以楚慎虽然一直知道这里，但却从来没有进入过。
这地方，只要有钱，什么都好办。
而且瞿渚清可是指挥署的最高指挥官。
这种地方，他若果独自贸然进入，暴露了身份就是找死——
这里的主儿不是有权就是有钱，干的也都是一些不堪之事，若是被指挥署的人知晓，谁都怕惹祸上身。
既然如此，倒不如在这个混乱之地先下手为强。
就算查起来，最后被影响的也是禁区而已，不会查到他们头上。
楚慎装出一副懵懂的样子，手里拽着一沓钱，往禁区深处走去。
这地方，灯红酒绿却乌烟瘴气。
有几个眼尖的人注意到楚慎手里的钱，眼里毫不掩饰贪婪的目光。
这么一个懵懵懂懂的少年，拿着这么多钱走在禁区，就像是待宰的羔羊。
但就在那几人想要靠近的时候，突然有一个约莫二十几岁的年轻男子走了过来。
他瘦瘦矮矮，虽然二十几的样貌，却还没有旁边的小姑娘高。
看起来甚至有些营养不良。
“小兄弟，你是第一次来禁区吧？这边坏人多，你小心点儿。”他憨厚的笑着，“我叫李不厌，在这里待了五六年了，我带你逛逛？”
楚慎没有拒绝，只是从那一沓票子里抽出几张，看似胆怯的递给了李不厌。
李不厌立马笑逐颜开。
“小兄弟怎么称呼？你叫我不厌就好。”李不厌说着，领楚慎往巷子后面一处隐蔽的楼梯走去。
那深入地下的楼梯，昏暗看不到尽头。
但一片靡靡之色，不言而喻。
“李，李哥，叫我小崇就好。”楚慎怯生生笑着，看起来人畜无害。
他需要找一个地方养伤。
虽然已经补充了足够的血液。
但伤口完全愈合，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在那之前，既要防着极域的人发现他，又要防着指挥署的人追过来。
楚慎想着，已经被李不厌带着走到了那昏暗的楼梯下。
下面是一个很隐蔽的酒厅，繁华得与外面的小巷格格不入。
“小崇，你带这么多钱来，肯定是想玩儿那个吧？”李不厌笑起来，一副懂的都懂的表情，“你放心，哥跟这里的老板很熟，给你找个干净的玩儿。”
楚慎眼底闪过一丝细微的厌恶之色。
但自然听懂了李不厌的意思。
这种风月酒色的地方，总是离不开那些腌臜事儿。
但这也是他能避人耳目最好的办法。
楚慎将手里的钱都递给了李不厌：“那就……麻烦李哥了。”
李不厌笑得停不下来。
他一边数着钱，一边将楚慎推进了一个包厢里。
“小崇你先在这儿等着吧，我去给你找人，你放心玩儿，在这儿做什么都不会有人打扰！”李不厌说着，关上了门。
所有的喧闹都被隔绝在外。
迷乱的灯光闪烁在包厢里，晃得人头晕。
楚慎眉头皱得很紧。
这地方与其说是个包厢，不如说是个装修独特的客房，不堪入目的东西不止一两件。
楚慎虽然看得反胃，却还是四处巡视了一番。
没有任何监听和探头，算得上安全。
楚慎松了口气终于得以在旁边的沙发坐下喘息。
桌上的水果酒品琳琅满目，还有一些意味不明的药水用品。
但其中有一支试剂，引起了楚慎的注意——
A-31！
这地方有暗中贩卖A-31的并不奇怪，但就连这里，怎么都大张旗鼓的摆着？
楚慎正疑惑着，包厢的门被推开了。
李不厌引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那人头上被蒙着一张黑布，像是展品一般，被带到楚慎面前跪下。
“小崇，看你好像是Alpha吧，这里气息乱，容易引出信息素来，你正好用他玩儿玩儿。”李不厌陪笑道，“这Alpha正处于危险期，还没有被标记过！”
李不厌介绍着，仿佛在衡量一件物什。
楚慎听得反感，面上却没有流露出什么不适。
等他点头之后，李不厌才转身离开包厢。
李不厌走出去，合上包厢门的瞬间，深深探出一口气。
“兄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他望向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的门，神色一片悲哀：“这小少爷第一次来，玩儿不了多花，至少要不了你的命……”
李不厌在禁区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什么没看过。
但刚才被送进去的那个异化者，却多多少少让他有些心疼。
身手不凡，眼神中都是说不出的坚毅，干干净净不染纤尘。
但这么一个人，怎么就偏偏沦落到了禁区呢……
李不厌离开之后，楚慎仍旧坐在那里没有动。
他眼中有些还没回过神来的惊悸。
危险期……
这个人是异化者？！
楚慎料到了这种地方不会干净，却怎么都没想到会混乱至此！
他沉默良久，才颤抖着起身。
那块黑布被他轻掀开来，跪地的身形止不住的一颤。
楚慎在暗淡光线下看向那张因为正处于危险期而神色迷离的脸。
“张乾？！”
瞿渚清没想到，崇幽在那么虚弱的状态下，竟然还能逃跑。
就连刚才中枪后的虚弱，都是装出来的么？
极域的人，还真是一个比一个虚伪。
瞿渚清看着定位器里的位置移动终于是停了下来，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崇幽怎么会去这种地方！
他看向身后的孟同裳：“你先带其他人回去，我去追。”
这种地方，就算是指挥署，也不敢贸然闯入。
他如果带着特战组冲进去，只怕那混乱程度，想崇幽不趁乱逃跑都难。
“瞿指挥，那你小心暴露！”孟同裳看着瞿渚清脱下指挥官制服，只剩一身黑色寸衫。
瞿渚清点头，往禁区的方向走去。
他手中的定位器闪烁着一个小小的红点，位置定格在禁区中心区域的位置。
这定位器有一定的误差。
最终瞿渚清在那个隐蔽的楼梯处，失去了更细的定位信息。
崇幽一定在里面。
但具体哪一间，他不知道。
包厢内，楚慎眼中的震惊之色迟迟没有消散。
他没有想过在禁区能遇到异化者。
更没想到遇到的异化者会是张乾！
楚慎将余祝给他备的药给神色已然不清的张乾喂下去，在张乾本能抵触的目光中，他皱眉道：“吞下去，能压制你危险期。”
虽然那不能完全压制，但至少比那只能抑制信息素扩散的抑制剂要好用多了。
张乾听到楚慎的声音，在震惊中抬头。
眼前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但张乾离开极域的时候，也是楚慎安排余祝给他易容后亲自送出去的。
张乾压抑着危险期的痛苦，试探道：“崇，崇幽？”
楚慎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他扶着张乾在旁边坐下来。
张乾显然被注射了某种类似于镇定剂的药，此刻连起身都异常迟缓而艰难。
楚慎在桌上翻找着，很快找到了一张信息素抑制贴。
张乾的红酒信息素在房间里扩散着，虽然同为Alpha，但此刻却不会有丝毫排斥。
这种地方出现异化者的原因不言而喻。
危险期的异化者，可以被任何人标记，哪怕是没有信息素的Beta，也能在他们腺体留下自己的痕迹，让他们独属于自己一人。
所以这地方，会有很多信息素有问题的Alpha。
标记不了Omega，异化者便是他们最好的发泄工具。
“贴上。”楚慎把信息素抑制贴扔给张乾，“你怎么会在这里？”
张乾体内的异常已经被楚慎给他的药压制下了些许。
他艰难地接过抑制贴，贴在后颈。
“崇幽，我后悔了，我就不该活着回来。”张乾那双原本毅然的眼，此刻也仿佛被什么击碎了，“我们这些人，死在任务里，才是最好的归宿。”
楚慎掌心握紧了沙发的扶手。
他看向张乾支离破碎的目光，声音颤抖：“你什么意思……”
他已经帮张乾知会过，审查的人不会为难张乾。
而且张乾在极域期间，给赤幽的研究打打下手，本也没什么罪行。
他回去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你送我离开极域之后，我回执法署复命，完成任务后，就想回家。”张乾凄然笑着，“我以为我终于能回去了，那个我四五年都没有回去过的家。”
对于卧底极域的人来说，陌生到像是个奢求。
毕竟大部分人，终其一生，都没办法再离开极域活着回去。
张乾在终于要回去了的时候，都总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但他回去之后，才发现一切都失控了——
他不能暴露自己卧底的身份，否则不光是他，包括他的家人，都可能遭受极域的报复。
但他已经成为异化者，每月需要持续注射A-31。
三天的危险期，也无论如何都瞒不住。
就算家人能接受他，其他人呢？
他若是留在家里，他的家人，与他一样也会被排挤、驱逐，再无安身之所。
他不得不离开。
但他离开之后，又能去哪儿呢？
极域已经暴露身份，回去就是死。
执法署也已经不需要他了，没有什么任务再能给他。
而漫无目的的游走，面临的就是一次又一次的被捕、审问、释放……
永无止休。
他所遭受的恶意，不是来自执法署，不是来自极域。
而是来自这个社会对异化者的排斥。
异化，就意味着不耻，意味着低微，意味着理应被抛弃。
“现在A-31的价格也已经被抬到了天价，就算我们一家人干几个月，也买不起一支。”张乾自嘲的笑着，“我没有路可走了……”
“你任务完成的抚慰金呢。”楚慎皱着眉。
“那是我唯一能留给家里的东西了。”张乾低着头，“我已经连累他们够多了，不想再对不起他们。更何况就算拿来买A-31，够个一年半载，然后呢，不也一样。”
张乾的目光，已经痛苦到麻木。
不再抱任何希望。
“崇幽，我不知道你的任务是什么，但……不要回来。”张乾看向楚慎，目光无比哀恸。
他曾经无比感激楚慎救他一命。
但现在，他却止不住的想，若是当初楚慎没有救他，他跟其他战友一样都死在了极域，该多好……
“所以，你在这里，是因为A-31？”楚慎的声音颤抖难止。
他看着张乾认命般的点头，只觉得窒息感攥紧全身。
“那些人不就喜欢找刺激么，异化者，危险期，可以标记的Alpha。”张乾的声音很轻，似是无力，“对他们来说，多有意思啊。”
楚慎耳中爆发出嗡鸣。
张乾的话，都变得模糊不清。
“在他们眼中，异化者本就是该死的，就算玩儿死了，也只用赔点儿钱而已。”张乾仍旧在说着，字字残忍，却偏偏带着仿佛与己无关的漠然，“标记到信息素紊乱了，腺体失灵了，挖去就好，能活下来的继续，活不下来的失去价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