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渚清抬头看向楚慎，想要说出些安慰的话，却又好半天没办法开口。
楚慎就坐在瞿渚清身边，身形似乎都有些不堪重负的疲惫感。
他垂着眸，没有去看瞿渚清，而是静静的盯着桌沿，衣摆之下的指节不自禁的绞紧。
那是一种瞿渚清从没有在楚慎身上见过的颓然。
瞿渚清想说没关系，想说他不在乎，想说楚慎无论是什么身份，他都爱他。
但这些话，在鲜血淋漓的现实面前，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他张了张嘴，好半天之后才干涩的开口：“哥，你……累吗？”
这十年，以崇幽的身份，手染无数鲜血，会累吗。
楚慎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楚慎显然没有料到瞿渚清会问这个。
他微微一怔，攥紧的手无意识松开，身形似乎也更佝偻了些许。
怎么会不累呢。
然而他却只是很轻很轻的笑了一声，包含着无尽的苦涩的自嘲。
“累么……”他重复着这个字，仿佛在咀嚼字中苦涩。
他好像，已经麻木到不知道什么是累了。
累这种感觉，就像眼泪一样，就算表露出来，也换不来一口喘息。
徒添悲哀而已。
楚慎抬起头，看到瞿渚清也正望着他。
“小瞿。”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些恳求的意味，“别这样看着我，别用这种……我好像是什么易碎品的眼神看着我。”
瞿渚清的心脏猛的一抽。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看向楚慎的眼神里，有太多心疼，和同情。
而这恰恰是楚慎一身傲骨中最不需要，也最无法承受的。
“对不起……”瞿渚清声音沙哑，他低着头，目光那样哀恸。
“是我对不起你。”楚慎打断他，“是我将你拖入了这个泥潭，否则你现在也应该是受人敬仰的最高指挥官，而不是被困在这里，背负着叛徒的罪名。”
他当然知道瞿渚清心底的挣扎，知道那信仰崩塌之后的荒芜，知道那强装出的镇定之下已临崩溃的边缘。
瞿渚清总是在他面前强颜欢笑。
但欢笑之下，又是怎样的千疮百孔……
“不，不是哥的错！”瞿渚清几乎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是我自己的选择！是我心甘情愿留下来的！”
他急于表达自己的甘愿，只怕楚慎会误以为他不愿，让他离开。
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住了。
这是瞿渚清第一次如此毫无保留的承认这份感情。
承认这份超越立场有违身份的羁绊。
承认他对楚慎的爱和在乎。
瞿渚清颤抖着抓住了楚慎冰凉的手，用自己的掌心包裹住。
他仍旧不满于此，侧身从背后轻抱住楚慎，将脸埋在他的颈窝。
“哥，让我留下来陪你，让我一起面对。”瞿渚清声音闷闷的，在楚慎咫尺之畔响起，“这十年我过得不好，如果那些骄傲，那些信仰，注定要成为我们之间的隔阂，那我宁可不要。”
哪怕会很痛，哪怕需要一些时间去适应，他也可以将自己碎骨重塑……
余祝在被楚慎发现他被赤幽植入锁之后的几日，都没怎么出门了。
虽然楚慎没有责备他，甚至还承诺了会帮他解决“锁”的问题，但余祝知道，此事还没有过去。
果不其然。
在他闭门不出的第三天晚上，被人打晕，再醒来时，已经身处于赤幽的实验室！
只是这一次，实验室与往日的清静不同，到处都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哀嚎声。
余祝被吓得从椅子上坐起来又靠着旁边的墙蹲下去。
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只能用手捂住自己的耳朵想要不去听。
然而赤幽一把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A-33！小余祝，我们的A-33就要成功了！”赤幽毫不掩饰的喜悦过分吓人，满目都是疯狂。
余祝发着抖，被摇晃得一个踉跄。
他终于是不得不抬起头。
入目的是实验室旁边的观察室内，一排一排的人被像栓狗一样绑在那里，有些人在倒地痛苦哀嚎，有些人表情迷离仿佛在美梦中流连，还有些人痛苦不堪的祈求着自残着，对下一次注射迫不及待。
余祝瞳孔猛震。
他知道，这是异化药剂致幻性增强的表现。
赤幽一直以来无法突破的难题，就要突破了！
“你前段时间发现了A-32残渣可以提纯致幻效果，我最开始还没当回事儿，但我把A-31和A-32的残渣掺到一起，这致幻效果直接就翻倍了！”赤幽说着，满脸都是兴奋，“小余祝，这可得多亏了你啊！”
余祝脸色惨白，看向赤幽的眼神都带有瞬间的恍惚，仿佛还没反应过来赤幽都说了些什么。
不对，不是没反应过来，是不敢相信。
致幻效果解决，只需要反复实验调试出稳定的试剂，就可以投入使用了！
余祝耳畔响起尖锐的爆鸣，脑海也霎时间一片空白。
余祝总是觉得只要自己不帮赤幽做出试剂，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然而现在他分明没有做什么，但仅仅是无意中一项胡来的数据，就给了赤幽做成A-33的机会！
余祝忽略了，赤幽的实力本就足够强。
只需要一点提醒，一个方向，就足够将他点醒！
余祝以为只要自己不进行下一步就好，可赤幽却早已经紧赶慢赶的开始安排实验了。
而现在，实验效果已经基本成型。
余祝在一片哀嚎中抬起头。
他看向那些残忍的的人，终于是意识到，因为他一个无意中的发现，到底害死了多少人……
赤幽从得知楚慎身份开始，他的地位受到严重威胁。
赤幽担心数十年谋划最后却抵不过血浓于水，所以开始拼了命的想要将A-33做出来。
为此，他扩大了实验规模，不惜一切的收集数据，然后改进药剂。
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已经初见成效。
“我们在极域苦心经营这么多年，想要的不就是它么！”赤幽转头看着那些已经成瘾后几乎濒临崩溃的人，神色疯狂万分“等我把它拿给冥枭，崇幽就威胁不到我了……”
第173章 原来伤天害理，比他想的更容易
余祝做梦也没有想到，原来伤天害理，比他想的更容易。
赤幽屏退了其他人，整个实验室除了那被观察室的玻璃隔绝后沉闷而遥远哀嚎，便只剩下他惊惧的呼吸声。
“怎么，看见这些人痛苦不堪，就受不了了？”赤幽已经从那种狂喜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他急于找来余祝，便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有人一起见证。
然而余祝的反应看不出半分对自己成就的喜悦，只有无尽的惊恐。
“牺牲总是在所难免的。”赤幽拉着余祝，走到观察室的玻璃外，柔声道，“就像人类为了他们的安稳，不也大肆虐杀我们异化者吗，没什么不一样的。”
“不一样！”余祝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勇气，竟然从赤幽手中挣脱。
他惊恐的想要离赤幽远些，却撞在了那面玻璃墙上。
里面关着的实验体突然扑上来，剧烈拍打玻璃，随后却又被颈脖间的锁链拽倒在地。
余祝惊叫着转身，却又撞在了赤幽怀里。
他因为过分惊恐而已经有些站不稳的身形，就这样被赤幽顺势单手揽住了腰。
赤幽今日倒是难得的好心情，连动作都比平时柔和了不少。
“怕什么，这世间本就是你死我活，死的不该是他们，难不成该是你我么。”赤幽说着，轻笑了一声。
有些许红酒玫瑰的气息飘散出来。
足够温和的Omega信息素，对Alpha有安抚作用。
余祝的信息素是奶油红茶，与红酒玫瑰的甜香倒是般配。
然而他在闻到赤幽信息素的瞬间，却只是惊恐的退开，阵阵干呕起来。
不是因为排斥赤幽的信息素。
只是哪怕是本能的亲近与安抚，也没办法缓和他此刻心头的颤意。
不过是因为他不经意间的一个小实验，甚至应该说是为了不制成A-33而故意走些旁门左道的逃避，却就歪打正着害死了那么多人！
若不是他，那些人怎么会死呢……
余祝在离赤幽最远的地方颤抖难止，赤幽靠近他一步，他便退开一步。
到最后，退至实验台边缘，余祝几乎是靠着实验台滑跪了下去。
赤幽想要靠近他，却在靠近的瞬间，看到了余祝难以掩饰的恐惧。
对他的恐惧。
赤幽突破A-33制造瓶颈的喜悦已经完全被冲散了。
他此刻看向余祝惊恐的目光时，只觉得连呼吸都喘不过气。
那原本温和的红酒玫瑰气息无依无靠的飘荡着，不敢再浓郁，却也难以散去。
一时间，竟是生出些不知所措的意味来。
这一次，赤幽到底是没有再为难余祝些什么了。
余祝浑浑噩噩的回去，却仍旧没有从那种恍惚又惶恐的状态中走出来。
他为虎作伥害死这么多人了啊……
而A-33一旦正式流入市场，还会害死不知道多少人。
他现在只是这样在路上走着，却都觉得自己的手像是被鲜血浸透一样发烫。
那些被他害死的人，似乎都跟在半空中围着他讨债，让他喘不过气。
余祝刚走回去，楚慎已经等在他屋门前了。
楚慎自然是什么都知道了。
昨天晚上，他派去跟着余祝的人突然来报说余祝失踪了。
但余祝就算跟着赤幽的人学了两招，也绝对没办法从楚慎派的人眼皮子底下逃走。
能将他带走的人，只有赤幽。
所以楚慎便直接让人去赤幽实验室外等着了，果不其然，就等到了失魂落魄从里面走出来的余祝。
楚慎赶来的时候，其实是有些气愤的。
余祝被他察觉异常，只交代了“锁”的事，但如果仅仅如此的话，他怎么可能从赤幽的实验室走出来？
余祝的天赋楚慎太清楚了。
他与赤幽扯上关系，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因为制药。
其他的事都小，但唯独这一件，余祝无论如何也不该碰！
楚慎心急火燎的赶过来。
这一次，他终于是没再忍住满腔怒火，神色都比平时冷了好几个度。
但余祝看到楚慎，还没有等楚慎开口，眼泪就掉了出来。
“老大……”
余祝被哽咽冲散的声音含糊不清。
还不等楚慎反应过来，他猛的扑进楚慎怀里，抱着人无声的哭起来。
楚慎被余祝这个举动惊得有些不知该如何反应。
虽然他一直以来都将余祝当成他在极域唯有的亲人，对余祝自然是足够好的，但余祝跟他之间，到底是保留着些距离感的。
余祝从来不会跟他有任何过近的接触。
这样的拥抱，也不曾有过。
楚慎的所有责备都卡在了喉咙里。
到最后，他伸手缓慢轻拍着余祝的背，静静安抚着。
楚慎的神色也被心疼化去了怒意。
他等余祝哭得累了，抽噎终于弱了下去，才开口道：“小祝，别怕，发生什么了，你先得告诉我。”
余祝这才有些不自在的松开了楚慎。
楚慎会在这里等他，自然是什么都知道了。
余祝原本是想着自己只要不造出A-33，安安静静的找个地方等死就好。
只不过是不要自己这条命了，至少没祸害别人。
可现在，赤幽在他的帮助下已经造出了A-33。
一切都已经迟了。
他现在就算是死，也挽回不了什么，就算是拼命去赎罪，也赶不及A-33害人的速度。
他好像，真的已经无路可走了……
楚慎看着余祝满脸的泪痕，没有催促，只是耐心的等他开口。
“老大，我好像做错事了，我，我……”他说到一半，浑身都抖得厉害。
那是一种极度恐惧下带来的窒息反应，除了浑身惊惧的战栗，他好像连呼吸都不会了。
在那种极端的痛苦之中，楚慎轻握住了他的手。
余祝从浑身紧绷到除了窒息和崩溃什么都感觉不到的深渊里被拽出来。
他冷汗淋漓，从被窒息感占据，到开始大口大口的剧烈喘息，仿佛在鬼门关游离了半遭。
余祝在楚慎温柔的安抚下，终于是颤着声儿开口：“老大，是……是A-33，要被造出来了……”
第174章 赤幽必须死在A-33被制造出来之前
楚慎在听到A-33时，只感觉自己的浑身血液都在刹那间凝固。
他猛的一僵，不自禁往后退了一步！
这个退开的动作，让余祝不知所措起来。
“老大……”余祝满眼都是无助，他从得知A-33将成到现在，一直都处于一种惊恐又混沌的状态里。
“你是说，赤幽要做出A-33了？”楚慎的声音很轻，似乎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但余祝却觉得周围的空气都被震慑得凝滞。
楚慎脸上的温柔没有来得及退去，却依然僵硬在了脸上。
那双眼眸中的凉意，让人不寒而栗。
“A-33……”楚慎重复了一遍，目光落在余祝的身上，“你参与A-33的研发了？余祝，你看着我，告诉我，是不是！”
最后这一句话，楚慎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那双浅色的眸子死死盯着余祝，原本平静的眸子骤然惊起波澜。
他不敢去信。
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是这肮脏不堪的极域里他唯一想要留下的一抹纯粹了。
然而余祝现在却和A-33扯上了关系！
余祝被楚慎突然变化的神色吓得浑身一哆嗦，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他不敢看楚慎的眼睛，只是拼命的摇头：“老大，我不是……我没有想过只是一个那么无关紧要的实验，赤幽他竟然能凭这个就……”
余祝已然有些语无伦次。
但楚慎还是从他的话里听明白了事情的缘由。
“没想到？”楚慎声音陡然拔高，几乎要失控，“余祝，你知不知道异化药剂是什么东西？它制造出了多少异化者，敛了多少不义之财，又让多少趋之若鹜的人因争抢而丢了性命！”
楚慎的质问一声比一声更冰冷。
他难得的喊了余祝全名。
只这么两个字，就足够让余祝心惊得厉害，甚至有些站不稳。
“余祝，我有没有告诉过你离这些东西远一点！离赤幽远一点！不要暴露你制药的天赋！”楚慎步步逼近，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他平日里在余祝面前总是难得的温和。
但此刻，他周身只剩下一种比身为“崇幽”面对极域那些腌臜事，时更令人恐惧的凛冽。
“我没想到他能做出来！我错了，老大，我真的知道错了……”余祝连最后能让他定心的依靠都没有了。
他除了崩溃，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做了。
“错了？”楚慎侧目笑得仓皇，眼神中满是深深的无力感。
知道错了，又有什么用呢。
就因为余祝的一个疏忽，一个没想到，就让赤幽造出了A-33！
楚慎虽然一直以来都没有接触多少药剂研发制造的事，却也知道A-31能保命，A-32能成瘾，A-33则是要致幻！
之前A-32面世，就因为其成瘾效果，扩散速度远超A-31，短时间内异化了不少人。
现在致幻的效果和前两种相互叠加，会让更多人从被动接触，转换成主动接触。
传播速度只会比A-32更快。
等A-33面世，也许都要不了多长时间，这个世界上，就该彻底没有人类了……
楚慎之所以来到极域，便是为了阻止更多人毁在异化药剂上，为了让极域的筹谋落空，为了停止这永无宁日的纷争。
可现在,A-33就要来了。
他拼了命的一路到今天，却还是追不上异化的发展速度。
楚慎不忍质问，他只是闭上眼，痛苦的神色翻转几遭，却难以被压下。
“我以为，只要我不主动去做，就，就不会有事……”余祝声音微弱得像是在自言自语，却充满了悔恨和绝望，“我不知道会这样，我真的不知道……”
看着余祝这副濒临崩溃的模样，楚慎心头的怒意倒地是怎么也发泄不出来了。
取而代之的，是万分无力的悲哀。
他何尝不知道余祝的本性至善，何尝不知道余祝是被赤幽逼迫诱导的。
但正因如此，他才更加痛心疾首！
余祝何其无辜。
但那些将会因A-33而死的人，又何其无辜。
他气余祝的不知，恨赤幽的歹毒，却更怨自己没有早点发现余祝被赤幽利用。
如果他能早点发现，保护好余祝，是不是就不会有现在的这些事？
楚慎深吸一口气，再次睁开眼时，眼底只剩下悲哀。
却比怒气更让余祝喘不过气。
“是因为我么，小祝。”楚慎逼迫自己维持着冷静，轻声问道，“你被赤幽逼迫，是因为我么？”
余祝的性子，他是了解的。
别看这孩子表面上看起来胆子小得很，其实最是执拗和不驯。
就算是赤幽用命逼他，也绝对没办法让他低头。
而楚慎能想到唯一能威胁余祝的可能性，就是他自己。
余祝最在乎他了。
若是赤幽用他做威胁，余祝定然会低头，心甘情愿被植入锁，替赤幽研发A-33。
余祝被楚慎说中，却不敢回答。
他当初的确是为了让赤幽救楚慎，才答应赤幽这些条件的。
但现在说出来也没有什么用了吧，不过是让楚慎更为他难过，更自责而已。
余祝泪眼婆娑的低着头，唇齿微微翕动，却半天没能说出一个字。
他这犹豫的模样，便足够让楚慎明白一切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楚慎问道。
“一个多月前……”余祝不敢对上楚慎的视线，只是哽咽着回答。
一两个月了。
楚慎猛的反应过来，就是从他为了保护余祝，重伤逃离联合政府追捕的时候。、
那一次他伤得太重，回到极域的时候已经不省人事了。
赤幽定然是用他的命来威胁余祝，才让余祝落入赤幽的控制之中。
而那之后的一个多月里，楚慎因为极域和瞿渚清接二连三的意外，忙得晕头转向，对余祝到底是疏忽了。
赤幽便是趁着这段时间，逼余祝帮他制药的。
楚慎的目光缓缓转向远方，赤幽实验室的方向。
他眼中的悲哀逐渐被杀意取代。
楚慎原本只是想找机会要赤幽解除余祝身上的锁也就罢了，毕竟赤幽对冥枭来说足够重要。
但现在，赤幽必须死。
死在A-33面世之前！
他现在应该做的，是阻止赤幽继续研制下去。
既然赤幽要利用余祝，那他便将计就计，用余祝这条线，给赤幽下一个致命的套。
他早该让赤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
只是从前的他摸不准冥枭的底线，他若是真的杀了赤幽，只怕也会被冥枭降罪。
但现在，冥枭是他父亲。
无论发生什么，冥枭一定都是站在他这一边的。
而他要用一个更加周密的计划，让赤幽先对他下杀手。
这样就算是冥枭有什么不满，也没办法找他兴师问罪，不会落下任何把柄。
“小祝，你听我说，我要你给赤幽传递一个消息。”楚慎冷静下来，迅速做出决策。
余祝抬头望着楚慎：“什，什么消息？”
他被泪水浸透的眼中重新亮起一丝光芒。
他已经做错了太多，虽然想要弥补，却也不知自己还能再做些什么了。
现在楚慎需要他，那他就算是赴汤蹈火，也是愿意的。
一个赎罪的机会。
对他来说，便已是恩赐。
“你找个合适的时机，在赤幽将你逼到没办法了的时候，向他透露，说我和瞿渚清爆发冲突，我不敌Enigma身负重伤，但碍于必须依赖Enigma信息素，不敢声张。”楚慎低声道，“就说我重伤之下已是强弩之末，正在想方设法修复腺体损伤。”
余祝瞳孔骤缩。
他虽然不喜欢瞿渚清，但却也看得出来，瞿渚清是真的很爱很爱楚慎。
瞿渚清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伤楚慎的。
“小祝，你听着，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楚慎神色更加厉然，“赤幽现在应该也正在为我威胁到他地位的事发愁，得知我重伤，他绝对不会放过这个除掉我的天赐良机。”
瞿渚清是指挥署最年轻的指挥官，他有多恨异化者，人尽皆知。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被崇幽软禁，成为一个阶下囚？
在所有人眼中，楚慎将瞿渚清留在身边，都是留下了一个随时都可能爆炸的炸弹，瞿渚清要杀他，太合情合理了。
余祝心脏狂跳起来。
他明白了楚慎的意图。
楚慎是要将计就计，既然赤幽想利用他，那他们就如赤幽所愿，将赤幽最想要的消息送到他的面前。
在楚慎身世的威胁和重伤的诱惑之下，赤幽定然忍不住。
“可是，他……他会信吗？”余祝的声音在发抖。
如果赤幽不信，察觉这是他们的陷阱，那余祝就危险了。
赤幽这个人，是从来不会把旁人的命当回事的，他对待实验室那些无辜的实验体尚且都如此残忍，那面对设计陷害他的余祝，更是绝不会手下留情。
余祝在这段时间里，似乎也逐渐能接受自己死期将至。
但他怕的，是赤幽不让他死。
赤幽折磨人的手段，远比死更甚。
楚慎自然看出了余祝眼中的恐惧。
这孩子自从来到极域，是没有面对过那些残酷的。
余祝一直都被保护得太好了，现在突然面对赤幽的威胁，定然已经被震慑得不轻，要他去反抗，太为难他了。
“小祝……”楚慎的语调里，也流露出些许的愧意。
他为了阻止赤幽研制出A-33已经顾不得其他了，竟是连让余祝以身涉险这样的事都说出了口。
若是余祝真的出了事，他又该怎么办……
楚慎的目光出现了一瞬的犹豫。
虽然理智告诉他，为了阻止异化药剂的发展，必要的牺牲在所难免。
那个牺牲可以是暗网的卧底，可以是无辜的普通人，甚至可以是他自己。
但人心都是肉长的，若是余祝，若是瞿渚清，楚慎又怎么做得到冷血无情？
“老大，我可以！”余祝却先一步做出了选择。
他当然也明白楚慎在乎他的安危，不愿他以身涉险。
但如果不是因为他，赤幽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突破A-33致幻效果的瓶颈？
是他先行差踏错的，自然也该他去弥补。
余祝咬着牙，声音虽然仍旧有些发抖，但却异常坚定：“老大，我去！我一定让赤幽相信！”
楚慎看着余祝，神色中的愧意更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