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彦舟薄唇轻抿,双手成拳,强逼着自己将关于许眠的任何痕迹剔除干净!
月影晃动,公墓内外一如既往的沉寂冷清。
许眠缓慢的爬上台阶,一步一数,等数到八十下,一抬头就看见了慈祥微笑的母亲遗照。
他今天临时起意过来,守墓的管理员已经下班,只得在路边摘了一束野花。
野花乱七八糟,他分不清是什么品种,但都很鲜艳,妈妈肯定会喜欢。
夜晚的风有点凉,许眠拢了拢长外套,靠着墓碑坐下。
公墓很暗,也很静,他打开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顿时映出他憔悴到不见半点血色的面容。
他举着手机,一张一张的翻着相册,“上次来还没有跟妈妈说我养过一只特别可爱的狗狗,它叫胖丫,可壮实了,跟只小猪一样特别能吃。”
他垂眸浅笑,“就是要减肥,每天都得控制食量,那小家伙就撒泼打滚逼着我加餐再加餐。”
“你瞧瞧,它是不是很胖。”许眠放大胖丫的照片,它有张微笑脸,对着镜头时,哪怕没有表情也会让人误以为它在笑。
真的好可爱。
许眠指尖颤抖的拂过屏幕,泪眼婆娑,他声音有些控制不住的哽咽,“它回家后肯定会被照顾的很好,我总是偷偷给它加餐,害得它体重怎么都降不下来。”
“妈妈,我真的总是以自我为中心,到头来什么都照顾不好。”
许眠举累了,放下手机,脑袋轻轻的靠在墓碑上,“妈妈,我今晚可以在这里陪陪你吗?我有点怕一个人。”
深夜的风更加肆虐,吹着落叶一片一片覆盖……
清晨的一缕光穿透云层,公墓管理员站在宿舍前伸了伸懒腰。
“老李今天起这么早?”工作人员陆续上班。
“昨晚风挺大的,你瞧瞧这落叶吹的满地都是。”管理员拿出扫帚。
“我去园区里转转,不晓得有没有吹倒绿植。”
工作人员带着箩筐拿着工具一个区一个区的检查,走到第二区时,忽地神色一凛。
“啊啊啊。”惊叫声响彻整个墓园。
许眠倒在墓碑旁边,左手还在汩汩冒血。
这一幕,如果不是十几年的老师傅,估计都得被吓出心理毛病。
“救护车,老李,出事了。”工作人员踉跄着冲下墓地。
许眠没有完全晕厥,他很抱歉,本来想离开的,谁料坐了一晚上,双腿发麻,一起身人就摔了,左手砸在地上,直接撕裂了伤口。
他听着此起彼伏的叫唤声,努力的张着嘴想让他们停一停,意识却渐渐飘远,身体仿佛也跟着升空,荡啊荡,他可能是死了吗?
不应该的,他怎么能死在妈妈的墓前?
医院急诊科:
医生头疼的看着一摞检查报告,原本以为只是病人心理问题割腕自杀,伤口缝合后转去精神科治疗,然而等到几项报告出来,他又觉得应该送去胸外科。
这小孩成年了吗,怎么一身都是病?
“嘀……嘀嘀……”心电监护波动了几下。
医生放下报告,面色凝重的走到床边。
许眠茫然的转动眼珠子,视线模糊,他看了许久才看清周围的环境。
医生俯身靠近些许,“能听见我说话吗?”
许眠眨了眨眼,没有回应。
医生继续道:“你失血过多,可能意识不清,现在我需要联系你的家属,能解锁一下手机吗?”
许眠耳鸣阵阵,听不见对方在说什么。
医生见他还是没有反应,主动将手机递过去,“我们需要你的家属过来一趟。”
许眠明白了他的意图,摇头。
医生不懂,“怎么了?”
许眠哑着声,“我爸妈去世了。”
医生更是头疼欲裂,难怪年纪轻轻就走了岔路,他只得放回手机,“你现在能自己做主吗?”
许眠头很晕,硬撑了会儿精神又睡了过去。
夕阳的红霞落在窗边,有小孩叮叮咚咚的跑到窗口,童声稚嫩的响起,“妈妈,妈妈。”
许眠倏地惊醒过来。
他先是听见自己异常紊乱的心脏,再然后是闹哄哄的交谈声,周围很吵,有无数人在说话。
许眠僵硬的扭过脖子,目光落在窗户前还在闹腾的小孩身上。
“不好意思,孩子太吵了。”家长抱歉的拉走了小朋友。
许眠环顾四周,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送来了医院。
他撑着身体想坐起,一动周围仪器就开始爆炸似的报警,他当即被吓得动弹不得。
医生护士鱼贯而入。
许眠诧异的看着围了病床一圈的医护人员。
医生仔细的检查了一遍,确定患者病情稳定后,大部分人撤离。
许眠尴尬的扯了扯嘴角,“我想出院。”
“你别想了,先不说伤口化脓发炎,失血过多引起心肌缺血,已经有很明显的心衰迹象,再者你胃出血你不知道?”医生慎重交代病情。
许眠每天吞一把止痛药,那哪儿都不疼,他怎么可能清楚判断出哪里不舒服。
医生见他毫不关心的样子,眉头紧蹙,“你现在的情况,我这边会联系精神科过来一趟。”
“不用麻烦,我要出院。”许眠还是那句话。
“有家属过来签字,我马上同意你出院。”
“我父母都去世了,我可以自己做主。”
“医院规矩,你这种情况,我们不会单独让你离开,就算直系亲属不能过来,朋友同事也行。”
许眠移开目光,双手不受控制的捏紧床单。
医生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你现在还年轻,我们试着开解开解,别灰心。”
许眠闭上双眼,鼻氧管很不舒服,他却提不起力气扯开。
精神科来人很快,鉴于许眠的身体情况,医院给他转去了单人病房。
病房内,孙医生和颜悦色的给了他一张表。
许眠握着笔,迟迟动不了。
孙医生循序渐进道:“没关系,你慢慢写。”
许眠拒绝,“我不想写。”
“那我们就不写。”孙医生打开手机,播放了一段舒缓身心的轻音乐。
许眠重新躺回病床上,抗拒心理干预。
孙医生也不急着问,等他慢慢放松下来。
许眠觉得自己睡着了,又好像意识清醒,因为他能听见对方在说话,说了很多很多话,问了他很多很多问题。
“父母是怎么过世的……最近有没有很难过的事……要不要跟她说说……”
第83章 我今天没说谎
许眠不知道医生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迷糊间他听见走动的脚步声,须臾,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恍恍惚惚,脑子里又响起那道声音:父母是什么时候过世的?
爸爸好像是在他五岁的时候出了事故去世,他什么都没有留下,只留给他和妈妈一笔债务。
一百万,对于孤儿寡母,那日子仿佛都看不到光,黑压压的天,沉重的全压在母亲一个人肩上。
他记得他们辗转了好多地方,最后来到了沪城。
妈妈一天打三份工,从早忙到晚,一年又一年准时还钱。
其实妈妈是累病的吧,那么多债务,还要养个儿子,没有学历,没有人脉,做着最廉价的工作。
许眠一直以为只要自己长大了,能挣钱了,妈妈就可以好好享福休息了。
可是她没有等到,离世前的那段日子还在担心她的儿子未来怎么办,孤苦伶仃,无依无靠。
许眠知道,妈妈在弥留之际去找了很多人,包括凌彦舟,包括那封永远都送不出去的信。
他很想告诉妈妈,WT战队解散了,他们所有人都散了。
因为他全散了。
一滴泪滑落眼角,许眠觉得这个梦不好,心脏闷得难受,像压着石头,压的他窒息。
清晨的微光照耀进病房,走廊上乒乒乓乓是车轱辘的声音。
许眠清醒过来,辗转一晚上的噩梦,因为梦醒而消散。
身体疲乏的厉害,他咬着牙撤掉身上的所有东西,“哐当”一声摔在了地上。
他踉跄着走出病房。
护士站的两名护士被他吓了一跳,“你怎么下床了?”
许眠继续重复自己的要求,“我要出院。”
“你现在还不能办理出院,你先回床上躺着。”护士推来轮椅。
许眠摇头,执着的说着:“我要出院。”
“那也得等你的主治医生上班才能办理手续。”
许眠被请回了病房。
他枯坐在床边,寻思着凭这点体力能不能直接跑出去。
“叩叩叩。”孙医生推开病房门。
许眠戒备的盯着她,生怕她再给自己催眠。
孙医生笑容可掬道:“我是来给你送药的,你这精神状况,失眠很严重对吗?”
许眠点头。
孙医生将两盒处方药放在桌上,“这是助眠药,实在睡不着再吃一颗,这是治疗幻听的药,每晚入睡前吃两颗。”
许眠收好,“谢谢。”
孙医生再道:“晚上睡不着可以听点轻音乐,屋子里太安静会没有安全感,刻意制造一点声音更能放松精神。”
“嗯。”
“这是我的名片,有需要直接来五楼找我。”
“谢谢。”许眠双手接过。
孙医生看着他左手衣袖处若隐若现的纱布,心疼道:“我有个跟你同龄的孩子,他在燕京上大学,身为母亲,我不求他飞黄腾达,此生唯愿他健康快乐,我想你的妈妈如果在天有灵,一定也希望她的儿子能够幸福长寿。”
许眠低下头,身体轻微发抖。
孙医生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孩子,别怕,勇敢点,向上而生。”
清风吹过,阳光更盛。
在许眠的软磨硬泡下,医生不得不准他签字离院。
提着一大袋药,他茫然的站在马路边,周围人影匆匆,车流不断,他抬起头,看了眼刺眼的太阳。
他还有希望吗?
阳光太过灼目,刺得他眼睛生疼。
“叭叭叭。”一声车鸣,许眠收回视线。
耽误了两天时间,他得回去接单了,这一通医院折腾,好几天白干。
他低着头,往公交站台走去。
“小一?是小一吗?”陌生又有点耳熟的女孩声音从身后响起。
许眠疑惑的转过身。
唐希刚开始还不敢太确定,只是觉得有点相似,等到走近,她试探性的喊了一句,对方果不其然回了头。
许眠知道能叫他这个名字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苏珊,另一个是唐希。
唐希欣喜道:“真的是小一?”
她下意识的盯着他的脸,真人和照片还是有很大出入,照片滤镜会模糊掉真实面容,唐希承认了苏珊所言非虚,如果有朝一日见面,真的会被美貌冲击到脑袋死机。
许眠不敢百分百肯定,试着喊道,“糖果?”
唐希点头如捣蒜,“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
许眠有些尴尬的低下头,避开和她对视,他现在的样子可称不上好看,甚至邋遢极了。
唐希打消继续舔颜的想法,重新审视对方,震惊他怎么这么瘦,瘦的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跑似的。
许眠难为情道:“是啊,挺意外的。”
唐希又将视线落在他手里的袋子上,“你生病了?”
许眠往后藏了藏药,脱口而出,“没生病,就是睡不着,来开点药。”
唐希注意到他过分憔悴的面容,确实像是失眠已久的样子,眼底晕着好深的黑眼圈。
但那么多药,似乎不光是治疗失眠。
“真的没生病吗?”她不放心追问。
“我没骗你,这些是治疗失眠的。”许眠强调。
“嗯,那就好。”
唐希没再多问,毕竟是和sleep的第一次线下见面,作为粉丝,她深知要和偶像保持距离。
她道:“我来探望我阿姨,先走了。”
“那你快去吧,我也要回去工作了。”
唐希摆了摆手,朝医院走去。
许眠目送着女孩离开,等到彻底看不见后,他才脱力的坐在了一旁的花坛上。
汗水浸湿头发,他忽觉胸闷气短,用力的捶了捶胸口。
【“你瞧啊,你还在说谎,你还在欺骗信任你的粉丝。”】
【“你没生病吗?你要不要照照镜子,跟鬼一样,好难看啊,她好嫌弃你啊。”】
【“许眠,你配被人喜欢吗?撒谎成瘾!”】
许眠慌乱的堵住耳朵,“我没说谎,我没骗人。”
他站起身,疯狂的往前跑去。
太阳好晒,汗水如瀑布般滚落,他忽然站定身子,木讷的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脑子里的声音越来越大,厉声指责他为什么说谎张口就来。
以前骗妈妈,后来骗阿彦,现在还要骗粉丝。
“不是的,我没有骗她,是安眠药,是睡不着。”
他狼狈的跪在地上,世界天旋地转,耳边啸叫不断,灵魂仿佛被撕裂,意识逐渐抽离,有人围上,他看着斑驳的人影,委屈的反驳:
“我今天……没说谎……”
七嘴八舌的声音在耳边萦绕,许眠被一阵强烈的刺痛逼醒。
他怔怔的看着围成一圈的人影,还没有醒过神,又听得旁边着急忙慌的喊着。
“医生这里,快点,晕倒了。”
许眠忙不迭坐起身,几乎是手脚并用的挤开拥堵的人群。
“诶,小伙子你别跑,医生来了,你别跑啊。”
许眠充耳不闻身后的呼唤,发了疯似的往路口跑去。
“咳咳。”他单手撑着墙,剧烈的运动下,心脏加速跳动,他觉得自己有点岔气,捂着嘴咳的满脸涨红。
掌心忽地变得湿濡,他摊开手,呆若木鸡的瞪着那抹红。
很快,他回过神,若无其事那般伸手在墙上蹭了蹭。
午后,阳光更为炙热。
许眠在巷子里走走停停,胸口一阵一阵绞痛,像是在刻意提醒他停下来休息休息。
他背抵着墙,望了眼大概还有两百米的那栋楼,汗水一颗一颗接连不断的往下淌,他有点脱力,不光是生病没力气,可能是真的中暑。
平整的路,落在他模糊不清的眼中渐渐变得扭曲,他挺着最后一口气推开了破旧的木门。
“哐当。”房门关上的刹那,他放任自己倒在了地上。
WT俱乐部:
陈其华犹如踩着风火轮风驰电掣的赶回别墅,不知是急得,还是热得,满头都是大汗。
队员们陆续醒来,有点疑惑教练这般风风火火难不成是天塌了?
陈其华确实是有一种天塌的既视感,面色一言难尽的环视众人。
夏兆:“教练,我昨晚好好复盘了。”
小A:“我和凯文也没有懈怠,我们已经连夜做出了好几份战略报告。”
陈其华揉了揉眉心,略带歉意道:“不怪你们,是我手太臭。”
话落,夏兆想起了今天的日子,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教练面前,期待道:“我们抽到了哪组?”
“A组。”凌彦舟从楼上走下,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一回来就给他们整了个大惊喜的教练。
众人愕然:“A组?哪都有谁?”
其实他们都心知肚明,瞧教练那愁眉不展的样子,怕是传说中的死亡小组。
凌彦舟倒上一杯凉白开,道:“一堆死对头就算了,另一支黑马战队也抽到了A组。”
陈其华无语的望向苍天,“天要亡我们啊。”
“那是你手臭。”凌彦舟喝了口水,“昨晚提醒过你,虔诚点,你是不是抽签的时候忘记洗手?”
陈其华只觉冤枉,“我何止焚香沐浴,我今天甚至是三跪九叩去的总部。”
凌彦舟一听这话就知道他在胡说八道,事已至此,只得认命道:“加强训练吧,这次是场恶战。”
所有人恍若打了鸡血,雄赳赳气昂昂的涌进训练室。
陈其华不着痕迹的挪到凌彦舟旁边。
凌彦舟蹙眉道:“你干什么?”
“你可是我们全队的希望,儿女私情必须得放一放。”陈其华苦口婆心再劝着。
凌彦舟白了他一眼,“喜欢脑补就去当编剧,别来我这里咋咋呼呼加戏。”
“我这不是怕你前两天的状态影响真正的大事吗。”陈其华心有余悸道。
凌彦舟放下水杯,郑重承诺:“你放心,我向来公私分明。”
陈其华半信半疑。
凌彦舟懒得和他掰扯什么,径直走向训练室。
黄昏,老城区开始热闹。
许眠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地下室没有亮光,屋子里黑的像个不透风的棺材。
强烈的心悸又逼出了一身的冷汗,他颤巍巍的往墙上摸索。
“咔嚓。”灯光大亮。
他有点喘不上气,捂着胸口又跌坐回地上。
意识虽然清醒,但脑子晕的厉害,他仰起头,后脑勺靠着墙,一动不动的等待眩晕过去。
“滴滴。”消息弹出。
【我乃吴王大帝:哥今天接单吗?老主顾来了,想包场。】
许眠缓了几分钟,总算缓出半分气力,他伸手去拿起手机,蓦地发现自己右手手指无法弯曲。
这几天不要命的接单,终于还是加重了伤势。
【我乃吴王大帝:老主顾对你相当满意,今天还加了价,一百二一个小时,接吗?】
许眠爬起身,踉跄着坐在了电脑桌前,桌上摆放着一堆药物,他扒拉两下找到止痛药。
一颗两颗,一共倒了五颗。
药片融化在嘴里,全是让人作呕的苦涩,他连忙灌了自己一口不知道放了多久的凉白开,意图冲刷掉那阵苦味。
【我乃吴王大帝:哥不在线?】
等到身体里渐渐复苏的痛意被再次压制,他拿起手机,言简意赅的回了个:接。
【我乃吴王大帝:好嘞,我现在就去通知老板。】
许眠双手来回按摩着穴位,指尖发麻,他一遍一遍按摩揉搓,十几分钟后总算找回了点知觉。
电脑屏幕亮起,游戏加载结束。
他登陆小号,很是庆幸小号是新号,老板也是新号,两个新号撞在一起,随机排位很容易掉落在新手场,新手场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大部分都是人机。
虽然没有什么体验感,但胜在吃鸡概率很高。
“滴滴。”好友上线提醒。
许眠戴上耳机,开启游戏。
冷月高悬,凌晨的夜,又静又冷。
许眠穿着外套,顺手拦下了准备收班的计程车。
司机听完目的地,身体陡然一僵,这三更半夜的乘客要去哪里?
许眠不明就里司机怎么不开车,抬眸望去。
车内光线昏暗,只有不远处的路灯折射进来一点微光,这点光碰巧落在许眠脸上,照的他脸色惨白惨白。
司机被吓得止不住发抖,小心翼翼:“您说去城西公墓?”
许眠点头,“嗯,怎么了?”
司机咽了口口水,心里发怵,“这大晚上的您去干嘛?”
“睡不着。”许眠坦白。
司机:“……”
许眠疑惑的望着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司机,随即反应过来,解释道:“我是人,不是鬼。”
司机一个劲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许眠略带歉意道:“不好意思,吓着你了。”
许眠觉得很奇怪,明明吃了安眠药,为什么还是睡不着?
他一步一步的走上台阶,走到母亲墓前,见到熟悉的那张脸后,紧绷了一路的神经才慢慢得以疏解。
他靠着墓碑坐下,像是回归了母亲的怀抱,喃喃自语的说着:“妈妈,我又来找你说话了,你会不会嫌我话太多?”
无人回应,公墓四周落针可闻。
许眠欣慰的闭上双眼,仿佛得到了安全感,竟神奇的有了些许睡意。
只要有妈妈的地方,他就不算没有家。
清晨,公鸡鸣叫。
许眠被惊醒,有点迷糊的打量周围。
天色蒙蒙亮,一缕阳光穿透云层,静悄悄的落在山头上。
许眠揉了揉被压的发麻的手臂,胡乱的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准备离开。
忽地,他定睛一看。
地上残留着一滩深色痕迹,可能是那天流出的血干透后残留的印记。
许眠尝试着擦了擦,血水已经渗透进了水泥地里,无论他擦拭多少遍,依旧毫无作用。
他放弃的叹口气,又带一丝侥幸,“还好干透了,不吓人。”
公墓管理员清扫着院坝,眼角余光瞥见一道身影,顿时吓得他虎躯一震。
许眠抱歉道:“我是人。”
管理员:“……”老子当然知道你是人,老子只是想不明白这大早上的你为什么会从上面下来!
许眠不敢多说什么,埋头跑出公墓。
管理员扔下扫把,看似情绪稳定的点燃一根烟,实则双手早就抖得不成样子。
得赶紧向上级申请安个大门,不为防鬼,只为防人!
许眠气喘吁吁的扶着树干,往后瞥了瞥,确定没有人追他。
以后再来得更早一点离开,不然又要吓着管理大叔了。
阳光破晓,温度逐渐升高。
“嗡嗡嗡。”手机响起。
许眠坐上公交车,有点意外这位大小姐怎么出门旅游都得一大早给他打电话。
Susan:“糖果说在医院里碰到了你,你去医院做什么,生病了?”
许眠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的怒火,耳膜差点被她震破。
Susan:“你等着,我今天的飞机回来。”
“姐,亲姐,我是去拿点安眠药,已经跟糖果解释了。”
Susan哼哼:“你能糊弄糖果,你糊弄不了我。”
“我骗你做什么?等会儿把药盒拍照发给你看看?”
Susan:“行,现在拍。”
许眠嘴角抽了抽,他就随口一说啊。
Susan:“五分钟之内。”
许眠头疼,解释道:“我现在在外面,你听,我在公交车上,大概还要半个小时才会到家。”
Susan:“这么早你在外面干什么?”
许眠本想随便找个借口,可是脑子里一产生说谎念头就响起嘲笑声,他慌乱的摇了摇头,如实道:“我来墓园看看我母亲。”
对方安静了几秒。
许眠刻意让自己语气轻松,“过几天要开始比赛了,我可能过来的时间会少很多。”
Susan:“那等你回去再给我拍,不可以敷衍我。”
“嗯。”
电话又静默了几秒:“Zero比赛你要去看吗?他会不会给你留票?”
许眠光是听着这个名字,心脏就传来一阵刺痛,他努力的维持着平静:“当然要去了,我有票,已经买好了。”
Susan:“他竟然不给你留票?”
许眠忽略这个问题,他不想骗她。
Susan:“不过仔细想想,他给你留票肯定都是前排,前排太醒目,如果被粉丝挖出来,你们也不好交代,不愧是Zero,考虑事情就是周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