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城的寂寞————旗子

"小城故事。你好。"这是我接电话的常用开头语。
"噢，那个，我想问问昨天订的书到了没有？"
"请问，您贵姓？"
"闻人。"我略微顿了一下。
"噢？哦，请稍等一下。是不是儿童版的三国？"
"是。"
"上午到的。您什么时候来取，我们7点关门。"
"突然有点事走不开，你们可不可以送货上门？"
"可以的。请问您什么时候要？"
"6点半前我想拿到。"
我看着外面刚下过大雨的马路，"没问题。请问您要送到哪里？"
"昨天我留了名片，就名片上的地址。"
"好的。一定准时送到。"
"多谢了。"
"不客气。"
"小微，昨天的那个定书的客人，留的名片呢？"小微是个高中刚毕业的女孩子，每周4次来书店帮忙。
"在这里。"
看地址离这里还是不远也不近，来回大概一个小时。
"小微，你今天上课吗？"我知道她晚上夜校。
"上。"看来我只好自己送去了。
我把书包的好好的。
"小微，上课来不及的话，6点半就关门好了。"反正是自己的小店。
"噢。"
我出门走了。
刚刚的大雨给城市带来这一定点的清新，人群在匆匆的赶往自己的方向，那应该是家的所在吧？有人说，家就是有一个人点着一盏灯在等你的地方，那么说来，我也曾有过家，是不是？我这是怎么了，没理由的伤感起来，不是说过要开心起来，坚强起来的吗？
摇摇头，把烦恼抛到看不到的地方，往前赶，没得选择。
因为修路的关系，我不得不绕了一圈，比约定的时间晚了10分钟。
"对不起，让您久等了。"看着公司里基本没什么人了，我怕我的迟到耽误了人家下班。
"没，没，什么，不好意思，让你送来，我，我，，"这就是我第一次见他，他结巴了。
"别客气，我还要谢谢您的光顾呢。"这可是我的真心话，"看看吧，书应该没有什么破缺的。"
"不用了。"
"那，我走了。让您久等了，对不起。"
"等一下。"我不解的回头看他。
"你手破了。Cindy，有邦迪吗？还有湿纸巾。"那是我刚才拐弯的时候太急了，在墙上擦的。
"有。"
他的一个手抓着我的手，另一个手反复的擦着手背上的出血处，看得出他很用心的样子，我怎么也说不出口：其实你手脚挺重的。
"好了。"他看着我眼睛在笑。
"谢谢了。"我缩回了手，"要是还有什么喜欢的书，欢迎光临。"
"会的。"
我走了。
回去的路，不用再赶了，我知道不会有人等我。

2。〈闻人诺一的话〉

"怎么才来？妈，小诺来了，吃饭吧。"老姐看我进门，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往厨房去。
"晓晓，给。"我把那套三国志给了他。
"谢谢舅舅。"
"你爸呢？"
"还没回来。"晓晓已经没心思理我了。
"小诺，来，帮我拿一下。"
"哦。"
我们4个人围着桌子。
"我不要吃饭，我要吃蛋糕。"晓晓嘟着嘴说。
"不行！不吃饭不能吃蛋糕。"
"不要。5555"把筷子一扔，居然哭了。
"不许哭。你都多大了，9岁的孩子还哭？"老姐嗓门大了，好像平时不会那么不耐烦地。
"外婆.."孩子都很狡猾。
"好， 晓晓乖，不哭。外婆先给你吃一口蛋糕，然后再吃饭好不好？"
"嗯。"
"妈,...."看到老妈已经去拿蛋糕了，老姐的话也给堵了。
"小诺，怎么不吃啊？不舒服？"
"啊，？我，没什么，我不是在吃吗？"我好像真的有点心不在焉，怎么了？平时不用老妈出头，我都会第一个充当晓晓的保护神。
"妈，今天爸如何？"
"还不是老样子，哎.."
"小诺，有空去看看你爸。"
"什么？"
"妈说让你去看看爸，想什么呢？"老姐是不是到了更年期，对谁都没好好说话的时候。
"哦。妈，爸好点了？"我知道我是无话找话。2个月前，老爸中风倒了下来，一直都在医院里，到现在还没醒呢。
"能好吗？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醒过来。"
"妈，别担心，早晚会醒的。"除了说些自己都不相信的话以外我不知道要如何安慰老妈，其实大家都明白醒来的概率是很小的。
"姐，你老公呢？"
"谁知道，整天不知道忙些什么，儿子的生日都不回来。"她把不满发泄在一块红烧鱼身上。
"公司很忙吗？"
"好像是吧。"
"我说，你就没想过去帮他？"
"没兴趣。"
夫妻间的事，我不再多嘴。
晚饭草草的结束了。老姐要赶去监视她的酒吧员工。
敷衍了老妈几句，我也赶回去了。看得出，老妈很希望我多陪她说说话，可是真的没那个心思。临走我说我明天去看爸，这句话多少让老妈宽慰了点。
我和老姐老妈，都住在同一个小区里。我把车留在了老姐楼下，走了回去。
小区里，散步的，溜狗的，人还不少 。住到这里以来，我还是第一次有机会这么仔细的观赏一下自己居住的环境。
我在一个亭子边坐下，突然想起了，刚才好像连书钱都没给。明天就给人家送去，总不能再让人家来取吧。
要是我知道，他是一个人坐着轮椅来的，要是我知道公司楼下被掘开的马路在雨后会泥泞打滑，怎么也不会偷懒说有事的。
其实，我离开公司后，开着车看到他了，好像有点吃力的样子，滚两下，停一下的。
第2天是周末，睡到实在憋不住尿意了才爬起来。什么也没吃，就往小城故事去了。
透过玻璃门，只看到那天订书时的女孩。等我离开了，才嘲笑自己真的笨，把书钱给那个女孩不是一样吗？
去看了老爸，去孟书群那里骗了顿饭，折回到小城故事已经是快7点了。
推门进去，看到他在收银台后面。
"欢迎光临。"
我冲他笑笑。
"是你啊。今天想买什么书？"
"不。昨天，忘了给了。"我掏出了钱。
"噢。你不说我也忘了。谢谢你特意跑一趟。"他笑着接过了钱。
"没事。我，我,"我想为昨天的事说点什么，可是又找不到词。
"什么？"
"我能再看看吗？"我手指在空间里画了一个圆圈。
"当然，请便。"我看到他调整了一下坐姿。
没想过要买什么书，就是想在这里多呆会儿。这个时候，店里基本没什么客人了。
"对不起，请等一下。"我顺着他的声音看过去，他在对一个女孩说。
"怎么？"
"付钱的话，在这里。"他指了指身前的收银机。
"我不买，付什么钱？"女孩子大步走到他面前，理直气壮。
"那好，请你把衣服里的书拿出来。"他一字一句地说，声音不大，好像怕别人听到似的。
"你冤枉我偷书？"
"我想我没看错，你那里有本最新的时装之苑。"
"你哪只眼睛看到了？"女孩子扭头要走。
"等一下。"他拉住了她的手。
"干什么你？非礼啊？"
"对不起，没那个意思。但是，这的书是卖的。"
"你放手！我不告你诽谤已经算好了，居然还想欺负我！"
我看不下去了。
"你站住你！"
"没你的事。"女孩横我一眼。
"小姑娘，年纪小小的也干这种事，拿出来，不然...."我双手一摊。
"不然怎么样？搜身吗？"
"对! 有这个打算。"
"你敢！告你耍流氓！"
"哈哈，好啊，那也得等我搜了后再说。如果没有，我任你处置。"不和她胡说了，一把拉开她的外套，书就掉了下来。
"你！"
"怎么，准备付钱？还是....."
"好，算你们狠！"女孩子逃了。
"没想到女孩子都这样。"
"谢谢你。"他看着手里的杂志，若有所思的说。
"这种人，放她走算是便宜了，早该给点教训。"
"嘿嘿。"
"笑什么啊，你刚才就是太好声好气了，才让她那么嚣张。"
"有喜欢的书吗？"他变了话题。
"嗯。"我挑了本经济类的书，鬼知道我怎么拿了这个。
"是不是要关门了？"
"嗯。也没客人了。"
"你吃饭了？"
"没呢。"
"一块去吃吧。"我提建议。
"不了。我还有点事没弄好了。以后吧。"
"好。以后有机会。"
我出来后，看到他还在那里算着什么。
把买的书往车子后坐一扔。靠在椅子上抽烟。自己刚吃过，怎么还想陪他吃饭？毛病！以后？狗屁以后，还不就是被拒绝，丢脸！

3。〈边城的话〉

今天是周六，店里应该比较忙，只是已经和舅舅说好，我不想让我妈再等一个星期。
早早的，就起来了，等着舅舅的到来。
我妈在的那个郊外的疗养院，很远，也很不方便，没有舅舅的话，我一个人根本去不了的。
"小城，好了没？"我一打开房门，舅舅就忙不迭的问。
"不进来了？现在就可以走。"
"不了。走吧。"舅舅已经站到了我身后。
公车站，等的车来了。
"麻烦你，稍微等一下。"舅舅和司机打着招呼。
舅舅把我抱了上去坐好，再下车把轮椅拿了上来。幸好周末，人不多，也没人对我们这样的耽误有什么怨言。
"舅舅，每次都麻烦你。"
"说什么呢你，我就不能去看我姐？"
"嘿嘿。"
"你看，这个饼干你妈上次说好吃，我带了很多。"他举了举手里的袋子。
"还是你想得周到，我什么都没买。"
"看到你你妈就满足了，要什么吃的啊。"
"舅舅，小骅怎么样，功课好点了？"小骅是我表弟。
"谁知道呢。反正我们做父母的尽力了，考不考得上好高中要看他自己了。"
"现在还补课？"
"嗯。周六周日排的满满的，明天我要带他去见一个新的英语老师。"哎，可怜天下父母心。
"其实，用不着那样逼他的。"
"不逼行吗？不逼的话，都是红色的。要是他有你一半聪明就好了。"
"我？我有什么好的。"会有什么不及我这个废物的？
这趟车一坐就是近一个小时，然后还要换车。
"小城，不舒服的话，靠舅舅身上。"
"没事，我行。"不比轮椅，没有扶手的依靠，坐久了还真的累。
我妈看到我很开心，问这问那，很多时候我真的以为她已经好了，不用再在疗养院里了。
"舅舅，我想把我妈接出来。"回去的车上我对舅舅说。
"还是再看看吧。罗医生不是说了吗，最好再观察半年，就怕有反复。"
"那么半年后我就接她出来。"
"小城，你的心思我明白，不过说实话，我不赞成你把她接出来，你一个人都已经那么难了，怎么可能再照顾你妈？"
"可是，我不想她在那种地方。"已经2年多了，我妈进这种精神疗养院，要不是....不想去想了，反正什么都不能改变的了。
"我可以的。"我坚信这点。
回到书店，我就让小微回去了，她今天一天很累了。
这样奔波了一次，不得不承认消耗了很多的体力，腰酸背疼的就是在说明这点。
没想到那个女孩子会偷书，如果他不硬来的话，可能这本书就给她偷走了。我是看到了，但又能如何，她要是硬带着书逃了，我是无论如何都追不上的。我想这个世界是不是谁都比我跑得快。
书没有损失，但是我并不觉得高兴。
难得的叫了车回家，我把自己弄到床上后，就动不了了，任那双没用的脚耷拉在床边，摆不摆好还不都一样。好久没有的疼痛又来了，咬牙坚持，只能这样。叫，没人会听到，即使听到了，也没人会来管，上帝都不要的人，还会有人会想起吗？每到这个时候，我都会问自己为什么没有摔死，死了的话多好，不会感觉到疼，不用看着我妈发病时空洞绝望的眼神，不用.....
抓了床单，在心里数羊，快了快了，已经数到3000了，是不是疼痛就要过去了？
我很庆幸我没答应他一起吃饭，回绝他绝不仅仅因为在店里就感到了不适，而是他的名字，让我不得不联想，虽然我祈祷不要那么巧。

4。〈闻人诺一的话〉

从游泳馆出来，看到孟书群无数个留言，嘴里骂着混蛋，不甘不愿的去公司加班。
怎么今天一点灵感都没有，抽根烟解放一会儿吧。
又开始飘雨了，稀稀落落的，从办公室窗户看下去，可以清楚地看到马路咧着大口，骑车的人经过这里，都不例外的下车推行。
那天他是怎么过来的？我不自觉地又想到了他。一个才见过2次的人，为什么会去好奇，好奇到想知道他的一切。
7点不到，应该还来得及。我没觉得自己这样匆匆赶去意味着什么，只知道想见他。
其实我根本没有把握星期天书店是不是开门，完全是被一种冲动驱使着。
还好，店里亮着灯。老远的看到灯光，不知道怎么了，居然觉得那么温馨。
我坐在车里望着店里的他，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却突然间没了进去面对面的勇气。
他出来了，锁了门。
又滚到橱窗前，按动墙上的按钮，可是铁质的卷帘并没马上听话的下落。
想去帮他，电话却响了。
"妈，什么事？"
"家里的热水器好像有问题，你有空的话过来看看。"
"噢。我知道了，等会儿就过去。"
"那我等你，没热水，澡都洗不了。"
"我就去，现在,,,,"
还没等我说完，我听到一个巨大的撞击声，天啊！他被一辆飞驰过去的摩托车撞倒在地上。
"喂，小诺，你倒是在不在？"
我哪里还管得了我妈说什么，推门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