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光————尚云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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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的第X天：
我的身体变得虚弱，我甚至可以清楚的感受到每一刻的变化，那麽清晰明了，就像可以预知自己的死亡一样令人绝望。
我很少去想事情，过去并没有值得我去想念的事情，而我也不去想今後，今後对於我来说是个未知数，太遥远，我几乎可以肯定的知道自己没有所谓的未来。
我只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活下来，或者说活的久一点，我不想丢下夜一个人，我怕他跟我以前一样变得孤独怪僻，怕他哭，怕他悲痛，怕他绝望......我，舍不得他......
离开的第XX天：
我开始偷偷的哭，很没骨气的行为，任谁见了都会笑话的行为，可是我忍不住，一想到我恐怕连舞都没办法为夜跳，我就很鄙视自己，明明答应的话却做不到，连为夜留下最後的美好都做不到，明明为那麽多人跳过，却无法为自己最心爱的人跳。我想随心所欲的行走，我想肆无忌惮的跳舞，我想百无禁忌的过日子，我想......我想和夜一直过到老，一直到牙齿掉光，头发稀疏，满面皱纹......
夜，当你有机会看见我记下的这些事，你会不会也笑我？笑我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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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的第N天：
我在挨日子，过一天算一天，不过就是个能喘气的肉身罢了。我想夜早已发觉我的情况，毕竟我现在已经虚弱到真的需要人来抱的程度，而且面色憔悴，不，或许应该说是临近死亡，是那种过了今天不知道会不会有明天的人。
可是夜什麽都没问，依然每天对我笑，尽管很多时候我都无法回应，依然每天做很多好吃的，尽管很多时候我都无法进食，依然每天抱著我仰望天空，尽管很多时候我都无法坚持......
我很自私，瞒著他，让他受那麽多煎熬，可是请原谅我，夜，请让我再自私一次，最後一次......

　
35
"夜！！！"他无法相信这一切，夜为什麽眼睁睁的看著他被绑走不闻不问？！这些人又是什麽人，想干什麽？！谁能告诉他！！
"事到如今你就别鬼叫了，反正你怎麽挣扎都没用的。"一个戴著金丝眼睛的男人残忍的拿麻醉手帕捂住红夜的口鼻并冷笑道。
夜......你是怎麽了？......为什麽不说话？......
视线渐渐模糊，红夜带著疑问陷入沈睡......
再睁开眼，已是不同光景，好像医院一样的房间，到处摆放著医疗器械，而他身上插著为数不少的管子。
"这......是哪？......"沙哑著嗓子，红夜艰难的隔著呼吸罩开口，想要动，却发现自己连一点力气都没有。
"我劝你最好别乱动，如果你敢让大家的心血付诸东流，我保证你会死的很惨很惨。"还是那个男人，不同的是这次他穿了白大褂，俨然一副医生的模样。
"什麽......意思......"皱起眉头，红夜明白情况不对劲，他肯定有什麽不知道的事情。
"没什麽意思，你好好修养身体，给我活的久一点，明白没有？"拍拍红夜的脸，那人面露威胁。
到此刻，红夜才清楚的感受到来自身体的反应。
"手术？！......"没错，他被动了手术！谁能给他个解释！！
"看来你还可以，没连知觉一起丧失了。你现在能活命都是我们这些医学家的功劳，假如换成任何一家医院，你都无法活下来，以你那个畸形的心脏，能挺到这个时候已经是个奇迹了，而我们这些人又为你创造了另一个奇迹，所以为了感谢我们，你要活的久一点。"漫不经心的回答道，男人说完还冷笑一下。
"怎......"还想追问，却连一点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不由自主的渐渐进入昏迷。
过了三天，红夜都是昏昏沈沈的，时睡时醒，虽然睁开眼睛的时间一天比一天多，但仍称不上完全的清醒。而且他不仅见不到夜，就连上次的男人都看不到，唯一能见到的人就是护理他的护士，可那个护士却三缄其口，如同哑巴一般，什麽都问不出来。
这让红夜十分著急，他现在迫切的想知道夜的情况，可他现在和瞎子一样，到处乱撞却找不到一个出口。
夜，难道我们又分开了？我的幸福只有短短的一个月麽？你承诺的一生一世呢？我甚至不能在你身边死去吗？......可是为什麽我总能感受到你的气息，仿佛你还在身边一样......
"你们还真是两个白痴！"上次的男人一脸鄙夷的出现在红夜面前。
"什麽意思？"红夜敏锐的皱起眉，他说"你们"？！
"那个在我们眼里如同珍宝一样的人居然为了你这样的人自投罗网，而且是在付出一只眼睛的代价後，真不明白他有没有大脑。"显然是对红夜进行了一番调查，男人撇了撇嘴。
"你说夜？"好像有什麽要从脑子里蹦出来，红夜瞪大眼确认道。
"难道你身边的白痴有很多？"男人讥笑著。
"......你们为什麽夺去他的眼睛？"红夜极度冷静的问，只有握紧的双手知道他有多愤怒。
"因为他的眼睛里有巨大的能量，通过我们多年来的分析，他是由眼睛来传输他的超能力，可我们没想到他竟然趁著刚动完手术的时候逃走了，那是他身体最虚弱的时候，我们根本没料到他有那麽强大的意念。好在他为了救你，选择和我们联络，不然我们真有可能永远失去这个珍宝。"
"只因为这样，你们救挖掉他的左眼？"红夜颤抖著问。揪痛的心像要碎了一样。
"这样利於我们的研究。"男人理所当然的说。
"你们这些变态！真的有把他当人来看吗？"仿佛是和他们同为人类的屈辱一般，红夜流出了悲愤的泪水。
"他本来就不是正常人，我们不过在尽自己的职责罢了。"男人像在看疯子一样看著红夜。
"......我要见他。"深吸了口气，红夜知道自己真是要疯掉了。夜竟然为了他自投罗网！回到这个地狱一般的地方，在这群人眼中他根本就是个试验品！一只白老鼠而已！！
"你以为自己有资格跟我这麽说话？我让你活，不过是为了试验的顺利罢了。"现在那个人做任何试验都很合作，眼前这个人是非常棒的筹码，只要在他心中的位置始终重要，就不怕他再逃跑。
"你拿我要挟他？"红夜瞪著一双赤目咬牙切齿地问。
"别说的这麽难听，是他自愿的。"耸了耸肩，男人不以为意。
"......我要见你们的总负责人。"红夜怒极反笑。
"你忘了我刚才说的话？你没资格。"那人俯身在他耳边，嗤笑著。
"我有关於夜的重要事情想说，如果说跟你们的试验有重大关系也不行的话，那就让它成为永远的秘密好了。"憋著一口气，勉强将话顺利的说完，红夜深沈的看著他。
"别以为这样你就能骗到我！"男人眯起眼危险地道。
"我想你调查过我，那你就更应该知道我和夜是什麽关系......很多秘密他只会告诉我，而我只会对你们的总负责人说......若你不信，就让秘密永远成为秘密。"他在玩一场赌博，赌注是他们的贪心。
"......好！我就看你想耍什麽花样！"男人愤恨地摔门而出。
夜，你等著，我这就救你出来......

36
"你找我？"过了不久，出现在红夜面前的是一个五十多岁，两鬓班白的中年人。
"对......"努力喘著气，红夜此时看起来很虚弱。
"他刚才消耗了太多体力，现在恐怕连说话都很吃力。"刚才那个男人解释著。
"嗯。"点点头，中年人转回头对著红夜。"把秘密告诉我们，我们就给你任何想要的，怎麽样？"不愧是老狐狸，知道红夜不会平白把秘密说出来，於是提出诱人的条件。
"夜他......"红夜点点头喃喃道。
"什麽？"因为听不清，中年人把头靠近红夜问道。
"有......"声音越来越小。
"什麽？"急於知道秘密，而将头靠在红夜嘴边的男人没有注意到红夜眼里突然迸发的精光。
"你？！"不敢相信放在自己动脉旁边的针头是刚才那个几乎昏迷男人的杰作。
"把夜放了。"不知什麽时候，红夜早已将自己身上的所有管子和连线全部扯下，而此时，他正一边拿唯一可以找到的武器对准那人的要害。
"这不可能！"眼镜男子瞪大眼喊道。那个人才刚动完几乎致命的手术，恢复了不过三天，怎麽可能和他说完那麽多话後还有力气在他们都反应不过来的瞬间绑架了主任！
"把夜放了！否则我杀了他！"此时的红夜哪像游离在生死边缘的人，凶狠的模样连鬼都会惧怕。
"你不敢。"眼睛男的汗顺著脖子流下来。其实在场的人都知道这句话的可信度有多高。
"是吗？"飘忽的笑了一下，红夜将针头推进主任的动脉，鲜血顺著针眼迅速地流下来。"你们都懂医术，应该知道照这样的流法，他能活多久，我的耐性有限，如果你们再不放人，我就拉著他一起死。"狗急跳墙，何况是人，红夜真是气红了眼，清澈的眼中是对众人的指控和愤慨。
"放......放人。"到底惜命，主任颤抖著声音指示道。
"快点带人过来。"听到指示，人们忙乱起来，飞快的奔去。
"你坚持不了多久，我劝你还是放弃。"心里明白以他的身体状况，即使是硬撑最多也就撑五分锺。
"所以才叫你们快点，我会在倒下之前拉他陪葬。"红夜冷笑著。死算什麽，他又不是没尝过，只要能救出夜，他什麽都不在乎。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双分维持著对峙的姿势，每个人都心急如焚。
"不可能......"眼看十分锺过去了，那个人还没倒下，眼睛男觉得自己的专业被严重的质疑了。
"我给你最後两分锺，如果他再不来，你就得陪我一起死。"红夜在主任耳边轻声道，听在他耳里却像撒旦的召唤。
"快点！快点啊！"顾不上脖子的疼痛，主任大声叫道。
"红？！"话未敛口，南宫夜出现在众人面前。
"到我这边来。"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红夜示意他过来接替自己。"我们走。"等夜将主任牢牢的挟持，红夜和他背对背的走出房间，接著在夜的带领下逐步走出大楼来到院子里，整个过程大约用了十分锺。
"你们走不掉了。"外面是众多的保安人员，将院落围的水泄不通。
"夜......你走吧，找司徒明......他会保护你......"将夜的背当作支撑，红夜已经挺不住了。
"红！"看不见他的状况，可是知道事情不妙的南宫夜焦急的叫道。
"没有我拖累......你一定没问题......快走，别回头。"南宫夜知道身後的人在慢慢滑落，他的心一点点沈下去，为了撑著他，他也将身体滑落著坐下来。"红？你还好吗？"
"给我电话。"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伸手冲那些人要手机。
那些人相互对看，却没有一个人敢满足他的要求。
"不然，就杀了他。"红夜补上一句。
明知道他是想搬救兵，却不得不给他。
"明......"红夜庆幸的扯了扯嘴角，好在只响了一声他就接了。
"红夜？"司徒明没想到他会给自己打电话。
"救救我们......现在只有你能救他......求你救......救他......"强撑著将地址说完，然後便一点力气都没有的垂下手臂。现在只能相信他会赶来，会有办法将夜解救出去......

37
"红，你说话，别吓我。"南宫夜颤抖著干哑著嗓子问道。
"我......很好......"将手向後递给他，红夜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笑了。
"可是......"为什麽你的声音听起来那麽虚弱......南宫夜忍耐著没有将话问出口，而是把那只冰凉的手握紧。他在怕，怕事情真如他想像的那麽糟糕。
"其实......你每天都有来看我......对不对......"所以他才总有夜在身边的感觉。
"嗯。"这是他肯回到这个地狱的条件之一。
"你错了......不应该这麽做......"不应该将自己陷入如此危险的境地。
"为了你，值得。"只要红能活下来，没有什麽是不应该的。
"......呵呵......真不知道......这个世界怎麽了......"为什麽当他们那麽想在一起的时候，却总是发生意料不到的事。老天，看他们分分合合真那麽有趣麽？
"你真的没事吗？"听著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南宫夜心惊胆战的回过头。
"......我就是......有点......想睡觉......"红夜也回过头冲他笑笑。
"哼！流了那麽多血，不想睡才怪呢！而且还会一睡不醒！"眼睛男讽刺著。能挺到现在已是奇迹了，况且他在拔掉针头和管子的时候没有止血，所以现在还流著血，已经是失血过多，依他的情况，想要活命已是不可能了。恐怕，他当初就是抱著必死的决心......哼！关他什麽事！反正他们是跑不掉了，等他死後再收拾剩下的那个。
"你说什麽？！"南宫夜盯著眼睛男激动的喊道。他的意思难道是......
"我说他活不了了！不仅体力透支，连生命都透支了！"他很好奇，为什麽他到现在还没咽气。
"不可能！你们明明给他动了手术！"南宫夜不肯相信。
"可是有人不要命。"这两个人前後的行为真是匪夷所思，难道男人之间也有真的爱情？
"红......别离开我。"握著逐渐冰冷的手，南宫夜哽咽著。他知道，他其实是知道的，红的身体根本无法支撑这麽长的时间......
"你会好好活下去吧？......会幸福吧？......"视线在模糊，红夜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我不要那些，我只要你！"手中的主任早因失血过多而昏迷，南宫夜不再管他，而将红夜抱过来放在自己身前。去他的人质！他只知道红要离开他了。
"我把名字分给你......就是把自己也分给了你......"红夜气若游丝地道。他们一半一半，谁也不能少了谁，注定要在一起的。
"所以你要撑著，别独留下我。"他的泪水滴到红夜脸上，又渐渐滑落。
"所以......当一个人活下来的时候......就要好好活著......把另一个人的份也活下来......"他要走了，不能陪他，让他实现永远的诺言了。
"不！我不答应！你给我振作点！我们要一起离开这，然後过一辈子！"南宫夜冲红夜吼道。
"一辈子......"他真的能和夜过完那麽长的岁月吗？......真的可以吗？......
"对，一辈子，所以为了我，你要撑著，等司徒明来救我们。"低头亲吻著红夜的唇，南宫夜嘴里这麽说著，却从心里感到绝望，因为他能感受到红的生命正一点一滴流逝。
"好......"红夜微弱的呼吸是随时都会死去的那种，可他却在拼命挣扎，让自己可以再挺一会，尽管这会让他受更多的折磨。
"我们会很幸福，每天都一起迎接朝阳，你会跳舞给我看，我可以做很多好吃的，我们甚至可以开家餐厅，你做老板，我做主厨，然後让所有人都知道这座城市有对情侣开了一家美味的餐厅；或者你当老师，教很多孩子跳舞，告诉他们什麽是美感，什麽是艺术，什麽是用生命编排的舞蹈；或者我们周游世界，到处买房子，住在任何一个自己喜欢，想住的地方，过惬意无忧的生活......只要是你想的，我们都可以实现它，你可以不必再过背光的生活，因为有我，我会陪著你，远离黑暗，自由自在的幸福著......"说著说著，南宫夜再也说不下去的抱著红夜痛哭，因为怀里的人已经带著微笑，闭上了眼睛，沈睡在他刚刚编织的美梦里，那里没有伤害，没有疼痛，只有......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