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著莫曰面孔的勿言伸手戳了戳顶著勿言面孔的莫曰,仍然觉得不可思议,“好奇怪啊。”站起身来,属於莫曰的高大身躯更令他兴奋不已,“原来你这麽高,看我的时候是这样的。”张开宽阔的胸膛,把属於勿言的小身子搂进怀中,“抱我的时候是这样的。”低下头,在属於勿言的小脸和小嘴上亲了一口,“亲我的时候是这样的…”说著说著泪水竟落了下来,拿过镜子照上一照又扑哧笑出声,“你哭的时候真难看。”
莫曰抚著肚子咬牙道,“这孩子是什麽鬼东西,你快告诉我!‘他’竟然要吞噬你的元神!”
“‘他’不是鬼东西!”勿言大喊,“我不许你说‘他’是鬼东西!”‘他’是半个秋月儿加半个妖道,是他的宝贝蛋儿怎会是鬼东西!
“你的元神不能离体超过十二个时辰,十二个时辰之後你又会被‘他’…”
“还有十二个时辰吗?”勿言抚著属於莫曰的脸庞,然後又伸出手抬起属於勿言的小脸,就像从前莫曰对他做的一样,含泪笑道,“那小猫儿陪本道爷出去走一走可好?好不容易逮著机会,我也要做一回风流潇洒的莫曰道爷。”
“好,好。”莫曰不忍拒绝,配合著他展开笑脸,“那猫儿就陪道爷去走一走。”
“嗯!嗯!”还有十二个时辰,他还可以在这世间存在十二个时辰…
繁华的街市上两个格外出色的人吸引著众人的目光,两人皆是难得的好模样,一个高大伟岸一个纤细秀美。吸引众人的不止是他们出色的外表,还有他们亲昵的举动。高大伟岸的那个将纤细秀美的这个紧紧拥在怀中,时不时地低头去偷香,他们若是一男一女旁人只会羡慕他们珠联璧合,可他们都是男人啊!
“所有的人都在看著我们。”已变成莫曰道爷的勿言再次低下头在已成为小猫儿的莫曰唇上亲了一下,故意做给所有人看,想让他窘迫难堪。从前莫曰道爷就是当著众人的面这麽对他的。
“那便让他们看个够。”小猫儿莫曰可是一点也不介意,反而主动拉下勿言的头用力咬一口还以颜色,只不过亲‘自己’的嘴感觉太别扭。
“哼!”没有如意的勿言气嘟嘟地噘起嘴,莫曰赶紧举袖遮住他的脸。如今他可不是玲珑模样的小猫儿,他顶著这样一张脸再来做这种表情,说有多恶心就有多恶心。
“啊…”莫曰突然捂著肚子。
勿言脸色刷白,“怎麽了?!是不是‘他’在…”
莫曰赶紧道,“没有,只是动了一下。”走向转角时肚子再次震动起来,而一过转角原本平坦的腹部便瞬间胀大,大得像是人间女子十月临盆在即的模样。莫曰和勿言同时傻了眼,半晌之後莫曰才发出几声凄惨的叫喊,“啊——!这是!这是!”
【哈哈…呵呵…】
“这笑声?!”银铃般的笑声勿言也都听见了,莫曰这才知道是腹中的小东西在整他,“你快给我收回去,不然我…我…”
【哈哈…哈哈哈…】笑声更为放肆,像是在说‘你能奈我何’。
莫曰哭,抓住勿言又叫又闹,“你快教训教训他!”
“哈哈…”勿言早已笑在地上蹲著起不了身,“你赚到了,哈哈哈,赚到了。”这四年来他都没有体会过怀胎十月的感觉,莫曰不过一日就有幸感受到,怎不是赚到了。
莫曰气极,举起拳头就要砸大肚子,他自然是知道拳头伤不了腹中小东西分毫才敢这麽做。但在旁人看来就不然了。
两位路过的大婶赶忙上前来阻止他,一人捉住他一只手叫道,“小娘子啊这可使不得!和你相公吵架也不能拿未出世的孩子撒气啊!”原来大婶们把他当成了穿男装的大肚小娘子。
莫曰忙申辩,“大婶我不是…”话到这儿他便住了口,他要说他不是女人那不被当作疯子才怪。
“娘子我再也不敢了!我以後再也不去万花楼了!”已止住笑声的勿言跪在他脚边声泪俱下地哭喊著,“我不是人,你为我怀胎十月受苦十月,我竟然还在外面花天酒地,我不是人啊!娘子你饶了我这一回吧!”
“是啊是啊,你相公都认错了,小娘子你就原谅他这一次吧。”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纷纷七嘴八舌地劝著。
这次勿言是如愿以偿了,莫曰被他弄得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娘子,娘子,呜呜…”
“小娘子快点头啊,你看你的相公,一个大男人都给你跪下了。”
看著挺大的肚子,听著旁边人一口一个小娘子,莫曰只觉得一股热血冲向脑门眼看就要休克‘阵亡’……“瞬间移动!”
一声大喊之後两个被围观的人瞬间消失无踪,留下一群大喊妖怪四处逃散的人。
(23)
“哈哈哈…”回到宅子勿言仍在大笑不止,太好笑了,想想莫曰道爷那模样简直是太好笑了!
莫曰只是怔怔地看著他,不发一语。
“道爷?”勿言被他看得笑不下去了。
莫曰抚著已变回去的平坦小腹,冷声道,“我真是很想知道,是一个什麽样的人,让身为男人的你甘愿为他孕育子嗣。”他不过是做了几个时辰的‘大肚子’就已受不了这种耻辱的感觉。
“不是,我说过,我们山猫妖体质特殊…”
“何以甘愿为他吞下阴阳珠子,不惜毁掉元神永不超生!”
勿言掩住嘴,试了几次才叫喊出声,“你…你知道了?!”
“寻常的妖,腹中之子尚未降生时,灵、觉、生三魂皆分散开未凝聚成一体。而‘他’!”莫曰掐著小腹咬牙道,“这三魂已然凝聚一位附著在阴阳珠子之上,因而未出生便有了自身的意识。”没有谁比莫曰更了解阴阳珠子,他本身就是借著此物来到世上的。与勿言交换元神附著在勿言体内之後,他更加坚信这腹中的孽种就是借珠子扎的根!
啪,啪,两个响亮的巴掌打在勿言脸上,不对,应该说是打在属於莫曰道爷的俊颜上。“这是逆天之举啊!你不仅会死,你还会受永生永世生不如死的煎熬!你明不明白!”
勿言笑著摇头,“我说过,我,不悔。”
“你说什麽…”
【这一世遇上你,便是打入地狱不得超生,我也不悔…】
一句话突然浮现脑中,却是一闪而过,等莫曰再去捕捉脑中便燃起来一片火海,把所有的痕迹烧得乾乾净净。
甩掉脑中的眩晕,莫曰抬起头来,轻声笑道,“勿言,我记得我说过,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勿言,这名字为何如此陌生,这个令他发疯的人似乎不这叫这个名儿…
勿言不知他的想法,直到察觉出他的灵力起了变化才惊觉他要做什麽,“你!住手!不!”他要杀死腹中的孩子!“住手!移魂换魄——!”
等到混沌的感觉消失之後,莫曰的元神已回到了自己的身体,眼前看到的已经不是‘莫曰’的脸而是勿言的。
“你也教过我移魂换魄,你忘了麽?”说完勿言便暗骂自己一声笨,他当然是忘了。
“我教过你?”莫曰指著自己,“我何时教…”
“啊————”
没有莫曰的元神压制,勿言腹中的小东西再次开始吸食勿言的元神,‘他’已忍耐多时,降生到这个世界上已是刻不容缓!
“勿言求你!”莫曰抱住身体扭曲抽搐的人儿嘶声大喊,“让我杀了‘他’!求你让我杀了‘他’!”
“你…啊…你杀不了…啊啊———”勿言的三魂七魄再次被打散,灵魂、觉魂、生魂已经悬在了吸食者的嘴边!
“杀得了!只要用我的‘凤凰焰心’便能把他…”杀得了杀不了总要一试!
“滚——!”勿言吼叫著推出一掌将他打开,“‘他’就是我的命!你不如杀…杀…杀了我…啊啊———”生魂,又称命魂或像魂,此刻已被吸食者夺取,勿言的身体已呈现出半透明的样子。
“不!我绝不允许!”莫曰冲上前搂住地上忽隐忽现的人儿,冲破身体的玄关,让全部的灵力涌现出来,“我给你!我给你!求你放过勿言,你放过他!你要多少我都给你!”可是下一刻,他涌出的灵力又被堵了回去。
勿言的手幻化成影没入他的体内,紧紧掐住他的玄关,不让他释放力量,“我说过,我承受不住你的凤凰焰,就算你把灵力传与我,我一样是个死!”
“那这样呢?”莫曰把手抚在心脏处。吃掉他的心,把他的灵力转化成勿言自己的妖力,是否就能…“你…”一股鲜血溅在莫曰脸上,打断了他所有的妄想。
勿言的指甲窜出很长很长,长得穿透了胸膛,戳到了背後,“我看你快还是我快!”五爪间就是勿言的心脏,倘若莫曰敢动一下,他便把自己的心脏掐碎!
“你要逼疯我是不是!”莫曰咆哮著。
“你本就是疯子!关你什麽事!我是你什麽人!你凭什麽管我的死活!我要为我所爱的、我的至爱生下他的种,干你何…何事…啊———”觉魂,又称地魂,一旦被吞噬那勿言的魂魄便再也无法聚集成一体。
“跟我走!”
“你们?!”看见两人同时出现在面前,凤独在惊诧不已。
莫曰毫不迟疑地屈膝跪下地,“求你救救勿言,救救他!”
“你竟然向我跪下…”凤独在不敢相信眼前所见,这个人,殛天之子,天君家的殿下,竟然跪在他面前!“勿言?你是说他?”凤独在看著已经是苟延残喘的勿言。
“他体内有阴阳珠子,就和当年你一样,我求求你!你快救救他!”莫曰疾声呼喊道。
凤独在眯起眼,淡道,“那你可知道他腹中的孽根是谁的?”
莫曰摇头,“不…不知。”
“你不知?哈哈哈哈…”凤独在仰首大笑起来,“你不知?你既然不知为何还要我救他!”
“我不知…”莫曰仍是摇头,别再问他这些他搞不懂的问题,“我只知我不要他死…”不,不是死,勿言如果只是死掉,他会等勿言下世轮回,可是不仅是死,是永不超生啊!
“你的确是忘了,可是又如何?到头来不过是殊途同归,你说是吗,山猫妖。”凤独在把目光投向勿言。
勿言已失去了大半意识,合上的眼帘怎麽也掀不开,听了凤独在的话他的嘴边却是扬起了一抹欣慰的笑。怎不欣慰,他的妖道仍是原来的妖道。
“这些你早就料到了是吗,所以你默默地看著这一切,是不是!殛天———”凤独在指天一喊,下一刻殛天的身影便出现在他面前。
现身的殛天首先走到勿言跟前,一双眼角上挑的双凤目在勿言身上扫视了一眼,接著宽袖一扇便将勿言腹中的小东西困锁住,让‘他’暂时停止吸食勿言的元神。然後转向莫曰说道,“即使是你母亲也救不了他。”
“那你呢?”莫曰跪走到他跟前。
殛天抿嘴一笑,“你说呢?”
“可是你不会救他。”莫曰摇著头。
殛天笑意加深,“你若能说服你母亲随我回去,我便会。”一切的源头,无非是为此。
莫曰转头看著凤独在。
凤独在却是一脸冷然地看著殛天,“我说过,不论你做什麽都休想能要胁我。”
“是吗?”殛天挑眼看著莫曰,笑意敛下,“那便让我来印证一下!”
傲骨凛凛的神凤,即使自毁内丹也不受任何胁迫。他没有任何在乎的东西,也就说没有任何东西能要胁他。从前是这样没错,但如今却有一件宝贝或许能让他在乎。
殛天的视线落在莫曰身上,大手凭空一抓,一根镶金嵌玉的拐杖出现在手中,“小子,可认识这是何物?”
莫曰摇头。
殛天道,“这是乾坤杖,每挥下一杖,受杖之人便会蓄积一百年的法力,一百杖便是一万年。”
“有了这一万年的法力我便能救勿言是吗?”他的母亲有万年修为,有足够的力量来孕育他,因而没有被他吞噬掉元神。是这样的吗?
殛天点头,“但是受了这一百杖,即使是你,也无法再存在这个世间。”乾坤杖,本就是用来惩治主宰三界乾坤之人的神物。殛天受了这一百杖,大约也要隐遁几千年才能恢复元气。
“那还等什麽!”莫曰即刻背後身去,准备受杖打。
“我不准!”凤独在喊道。
“可是就算我求你,你也不会随他回去对吗,母亲。”这是莫曰第一次如此唤他,或许也是最後一次。
“凤,我再说一次,随我回去。”
凤独在的回答仍然是,“不。”
“那很好!”殛天甩手一抛,飞出的乾坤杖在空中伸长变粗数倍後挥出了第一杖。
“啊啊———”仅是第一下莫曰便感觉痛不欲生。
(24)
第二杖第三杖……到了第二十杖第三十杖,莫曰的喉咙已叫喊嘶哑,每一杖打下都在他的背脊造成一道深凹,任他有金刚不坏之身,乾坤杖也能叫他粉身碎骨。而在他面前的双亲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仿佛这受杖之人与他们毫不相干,他是死是活和他们没有一点关系。
一声声震耳的杖击声传来,勿言一次次用力,终於把眼睛睁开,“妖…妖道…”
熟悉的称谓令莫曰一震,“你唤我…唤我什…唔…”喉咙涌出的血哽断了他的话。
“妖…”勿言未能多说一个字又合上了眼。
“唔…唔…”乾坤杖一杖又一杖地挥下,一口又一口的鲜红自莫曰口中喷出,浇在殿堂白色的大理石地板上,很快晕染成一片血色斑斓。
凤独在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看著眼前所发生的,直到有一杖挥下莫曰痉挛的身体腾起,将一口血喷在了他的脚边,他才移步会到殿堂的上座。连他自己也没有发觉,他的步子在颤抖。
“凤,你真要看下去?”打破沉默的是殛天。
凤独在哼笑,“你已看不下去?”
殛天耸耸肩,继续看著眼前的‘表演’。
第四十五杖下来,莫曰已聚集了四千五百年的法力。此时此刻,只要他把这四千五百年的力量全部吸入身体便能顷刻治愈乾坤杖给他的杖击之伤。可是他如何能够,他受下这一百杖又是为何。
四十六、四十七…五十,当第五十杖挥下时,莫曰似乎听到了碎裂的声音,不仅是他,上座的凤君也听见了。莫曰不知是什麽东西碎了,凤君却是知道。碎的是阴阳珠子!莫曰是借助阴阳珠子而生,元神附著在珠子之上,这颗珠子碎了将意味著什麽…
凤独在脸色微白,却仍在维持著无动於衷的表情,“殛天,你是不是忘了,他是你的种。”
殛天轻笑,“没忘,倒是凤你是不是忘了,他是从你肚里滚出来的。”
凤独在也挑衅一般回他一个故作轻松的笑,意思是说那就继续看下去吧。
五十四、五十五…六十,莫曰碎裂的肺腑早已化作血水渲染了一地,最後看了一眼勿言他便含笑闭上了眼。别怕我的小猫儿,有我在,有我在…
“山猫妖究竟给你下来什麽蛊,你分明已经忘了!”凤独在忍不住开口道。
忘了?他忘了什麽?他的确是忘了什麽…
六十二、六十三…七十,莫曰已蓄积了七千年的法力,但即便此刻他将其全部纳入体内,也只能修复他碎如破纸的身体,他碎散的元神已无法修补。伏在地上的他俨然是一具血肉模糊的死尸,不能叫,喉咙已不能发出一点声音,不能动,背脊筋脉已碎裂肢体自身的痉挛也失去了。
八十、八十一……乾坤杖仍是不断地挥下扬起,每一下都在将死尸肢解分离。
“停下!停下!殛天我叫你停下!”已然失去冷静的凤独在站起身来叫喊道。
“你肯依我了?”殛天盯著地上的血人,呼吸有些紊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