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不是爱情————云海蒂

"想挑衅吗？宝贝。一样的结局，或许不一样，我会让你沦为男娼。"
"是呀，所以我还是顺从比较好。"雷洛贴近抚摩自己的燥热大掌，弯起嘴角。"昨天我听威普说你买到了一支珍藏勃郎宁（世界名枪之一，体型小巧，用于暗杀），送给我好不好？"
"好，宝贝，在我口袋里。"
"很漂亮。"银白色的枪身，有浅浅的刻印花纹。雷洛把玩了一会儿，随手放在枕边，把自己贴上莱逊。
"宝贝，你想背叛吗？"
被枪顶住太阳穴，雷洛笑得天真："没有子弹的枪可以杀人吗？"
"呵呵。"
"来吧，莱逊，这么多天没见，你不想我吗？我都想你了呢。"雷洛格格娇笑着，拨开冰凉的枪管，腻在莱逊怀里。
"宝贝，你真甜，噢......"
"嗯......"雷洛娇吟着，眼睛却异常的明亮，眨了眨，快速的呢喃，"但是有子弹的枪可以呀。"不等话说完，雷洛已经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枪，准确利落地射进莱逊的头部。
"什......"
"既然你都不信任我，我又为什么不能背叛呢？"雷洛简单地解释，安慰那不肯瞑目的灵魂。然后深深叹了口气，"一切就快结束了。"
那双在床上缠绵如蛇的绿眸静静地合上了一会儿，再睁开已是平静无波，注视着床头尚且八分满的那杯红酒，绿眸被血红染成魔性的紫。"雷洛，现在你的眼睛，变得好象那个倔强的小孩哟。"仅仅腰间搭着一角丝被，金褐色的长发被鲜血濡湿成暗夜的黑，床上的人儿却盯着一只酒杯自言自语。

*****
觥筹交错，烟雾缭绕，声色犬马的宴席间人影幢幢，莱逊的死意味着这个黑暗世界又将被重新瓜分。
"阿尔法......"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八枪响过，尚不足三秒。大厅里一片死寂，人们都被震慑在血泊中。门外无声地站满了阿尔法的死士。
"干得好，雷洛。大家还有什么意见吗？"
"你......"
"砰！"
"阿......"
"砰！"
"还有人有什么意见吗？"
沉重的死寂在浓烈的血腥中沉淀。
"很好，那么......"
"砰！"
"雷......"
"还有什么意见吗？"雷洛清越的声音仿佛一把利刃划开满室凝固的空气。阿尔法的死士瞬间变成雷洛的死士。
"很好。"雷洛挑起嘴角，眼眸鲜绿如湖水，以一个孩子般得意的笑容结束了这场血流成河的盛宴。
*****

"麦克！"雷洛的口吻似乎恢复了往日的轻松。
麦克迟疑着不敢回答。
"吓坏了吗？你太胆小了。"雷洛上去拧拧他的脸颊，故意忽略他的寒颤。
"雷......洛。"麦克战战兢兢地发问："这......就是......生存吗？"
"不是，是为了更好的生存。"雷洛随手丢着以前身边被迫携带的无聊饰品。
"你......"
"我不会那样对付你的，"雷洛状似无意地说，"除非你背叛我。"
"不，不，不会的。"麦克被吓出一身冷汗。
雷洛忍不住大笑起来，又蹙起了眉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在黑街的地位并不稳固，而且黑街以前的均衡势力也在他的射杀下几乎损失殆尽。要小心应付呢。
太血腥了，太血腥了，麦克闭上眼睛。

*****
"肯，记得照顾里特。"卢克套上管家递上的外衣，宠溺地拍拍圣伯纳犬的脑袋。
"少爷放心。请问少爷什么时候回来？"
卢克眼睛转了一转，露出一抹笑意，"一个星期吧，离开太久家里会乱的。"
"好，祝少爷一路顺风。"

第五章 如此执着
世间无限丹青手，一片伤心画不成

"......"卢克悄悄打开房门，看见的就是坐在钢琴前的菲尔。菲尔闭着眼睛，手指悬空在琴键上虚按着，仿佛在奏一首不可触摸的乐曲。卢克想呼唤，却被菲尔沉浸在音乐中的模样所震惊。这时的菲尔就像一个沐浴在圣洁光华里正在做一个祭拜仪式的天使。
"卢克？"从沉迷中惊醒的菲尔眼中还残留着不及消退的平静。世界重新变得肮脏冰冷，只有音乐里才有平静温暖，让他得到一丝安宁。
"嗯。"看着自己带给菲尔的转变，卢克有点恼怒，"你最近还好吧？"
"还好。"菲尔抑制住讽刺的笑容，慢慢收回手，放下琴盖。
"菲尔，对你来说，我究竟是什么？"卢克不想承认自己对菲尔的关注，然而忍不住这样问。
菲尔抬了抬睫毛，嘴角勾起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容，"发泄的工具。"
卢克立刻大步上前抓住菲尔瘦削的肩。
"你不也是一样吗？"菲尔慢条斯理地说，"还是你希望是别的什么？"
如此放纵的菲尔，与他熟知的任何时期的菲尔都不同。他甚至宁愿看到到少年时代那个沉默倔强眼神冰冷的菲尔。他有种感觉，现在的菲尔是残缺的，而且必将随着他的一次次侵入缺失更多。菲尔就会这样一点点被他消磨殆尽。可是他希望是什么样子呢？
"算了，不要想了。反正事情已经这个样子了。"菲尔伏在钢琴上，仿佛依靠着最甜美的情人。

*****
"我会死吗？"激情过后，菲尔迷茫地问。
"不会。"卢克吻吻菲尔苍白的额头。
"再给我一点时间，再给我一点时间。"菲尔忽然蜷缩着哭泣起来，泪水流了满脸，"我现在不想死，只要......"说到这里，菲尔似乎从疯狂中苏醒过来，警觉地看着卢克，蓦然停口。
"菲尔，菲尔。"卢克以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疼惜抚摸菲尔细致的肌肤。
菲尔强力压抑住翻涌上来的呕吐感，"卢克，你可不可以离开，让我自己呆一会儿。"
卢克怔了怔，阴沉着面孔穿衣离开。
菲尔这才冲到卫生间大吐特吐，吐到喉咙发苦，才踉跄着爬起来，把自己泡进浴缸。"好......肮脏，好......肮脏......"菲尔颤抖着抱住头，沙哑着嗓子呢喃，再次忍不住呕吐出来。很想很想就这样死去，不用面对，不用挣扎，可是，可是，可是还是有一点什么拉扯住他。不要想了，不要想了，把一切忘掉，把自己交给音乐，只有音乐是最纯净的，是不可亵渎的，只有音乐才能包容他堕落的灵魂。"只有你永远不会背叛我，即使我如此肮脏，即使我背叛了你，你也永远不会放弃我，对不对？妈妈，妈妈......"菲尔抱住膝盖，把头埋进水里，无声地咬住自己的手臂，只有在这与世隔绝的时空罅隙里，他才敢无声地呼唤："雷洛，雷洛，你在哪里？"

*****
"好！跳跃！好！再跳跃！很好！......太精彩了！"圣奥斯丁学院的首席钢琴家罗蒙德教授对菲尔的弹奏赞不绝口。
"停下来，菲尔。"蒂雅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拉住菲尔的手。"菲尔，相信我，你不能这个样子。"蒂雅的声音哽咽起来。
"蒂雅，你跟我到办公室来一趟。"罗蒙德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二人。
......
"蒂雅她怎么了？"
"她是不是妒忌菲尔？"
......
"啪。"随着门被关上，一切声音都被隔绝在外。"现在，请你解释一下刚才的行为。"
"我受不了那种声音。罗蒙德教授，你听不出来吗？那是破碎的声音。"蒂雅仍然很激动。
罗蒙德惊讶地扶扶眼镜，"破碎的声音？"
蒂雅含泪点头，"菲尔绷得太紧了，好象随时都会断裂，现在就正在一点点破碎。这样是很有爆发力，可是对弹奏者伤害很大。他影响音乐，音乐同时也在控制他。我觉得菲尔有点......走火入魔。"蒂雅艰难地吐出这个词。
"走火入魔？"罗蒙德更加惊讶了。然后他严肃地问，"请问你们什么关系？"
关系？蒂雅想了想，似乎他们并没有什么很深的关系，可是她真的觉得和菲尔很贴近，"朋友。"
"好。蒂雅同学，你这样评价朋友是很不好的行为。"
"教授！"蒂雅痛苦地低叫，"菲尔这样下去一定会崩溃的，不能这样下去啊。"
"好，我知道了，你出去吧。"罗蒙德点头，可是表情却是明显的不相信。
纵然有千万种理由，却无从表达，这是怎样一种感觉啊。"教授，你曾经做过一个孩子吗？那你应该可以明白。"蒂雅拭去眼角的泪，打开办公室的门，迎面站着菲尔。
"菲尔！"蒂雅和罗蒙德同时惊叫。
"菲尔，蒂雅的话只是玩笑，你绝对没有任何问题。我可以保证。"罗蒙德急忙解释，生怕伤害到才能如此卓越的钢琴手。
蒂雅看了罗蒙德一眼，倔强地看着菲尔。
"罗蒙德教授，我可以和蒂雅单独谈谈吗？"
蒂雅点点头，不理会罗蒙德，带上了办公室的门，跟着菲尔穿过满是人却静寂无声的练习厅，走到校园一个僻静的角落。
"菲尔，对不起，我那样说你。也许本来我不该管。可是我不想看着你一点点自残。虽然我不知道你遭遇了什么，但是我可以感觉出它很可怕。"蒂雅抬起头，"因为我也有过这样的心境。"
菲尔静静看着她，仿佛等待下文的样子。
蒂雅咬咬牙，"很无助，很绝望，甚至想疯狂，想自残，想自杀，是不是？"
菲尔心里酸楚起来。
蒂雅微笑起来，泪水从眼角悄悄流下，"因为什么都没有了。失去了一切，没有信仰，没有道德观，没有活下去的意义......"
菲尔的泪水涌出眼眶。
"于是自毁。"蒂雅把目光移向菲尔，"你真的想把自己毁灭吗？"
菲尔任由泪水在脸上爬行。
"那个时候有个人救了我。"蒂雅眼睛明亮起来，"她给了我活下去的勇气和目的。也许活着并不比死去更好，可是如果死去，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只有活着才有希望。你难道没有一点不舍的东西吗？"
你难道没有一点不舍的东西吗？菲尔的泪水汹涌而出。不舍，不舍，所以才想能再拥有一点时间，即使要死去，都舍不得放手。
"有对不对？"蒂雅揣摩着菲尔的表情，"那么不要放弃。即使得不到，总是有希望在，一放手，你就永远失去了。"蒂雅顿了顿，"说真的，菲尔，我真的不知道这样究竟对不对。如果我们追逐一个最后终于可以得到的东西，可以得到幸福；追逐一个永远得不到的东西，可以得到安慰；可是我们追逐的是一个伤害我们的东西，我们是否应该坚持下去？呵，也许人活得久了，形成惯性，就不会想死了吧。"
菲尔垂下眼睛聆听。
"对不起，菲尔。我也不知道答案。可是我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我们从来都没有为自己而活过，我们永远是缠在树上的藤，寄生在另一棵树上。因为伤痛让我们残缺了，丧失了站立的能力。可是，至少我们可以互相扶持。菲尔，不要那么绝望，我们还没有试过走到世界尽头，怎么知道我们永远不能获救？"
"诺琳吗？"菲尔突然问。
蒂雅苦笑，果然是同一种人，互相难以隐藏，"她是我的太阳。但是太阳是大公无私的，她普照万物，只是恰好包括我。她并非有心。"
被背叛，被抛弃，被玩弄，屈辱，肮脏，堕落......的感觉魔鬼一样勒住他，可是他终究难以放手。原来一丝眷恋，就可以战胜很多绝望。一点点爱，就能战胜所有恨。黑暗中的一点点阳光，就能让他出卖自己。想依赖，只能揪紧自己的衣襟。原来世界这样，这样冷酷甜美。
"谢谢，蒂雅。"菲尔淡淡地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凄楚美丽。
"‘在上帝垂顾为人类揭开未来以前，人类的全部智慧都包含在这两个词语中：这就是等待和希望。'"（《基督山伯爵》）
*****

菲尔趴在床上，在一张纸上认真地书写着什么，天气很热，菲尔拉起袖管，右手还不愿意停笔。抬头看见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的卢克，"卢克，开一下空调。"
卢克惊奇地看着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菲尔，顺从地打开了空调。
"这里，嗯，这样......"菲尔自言自语一阵，皱着眉头啃手指。
卢克按捺不住，扑到菲尔身上。
菲尔无奈地叹口气，闭上眼睛喃喃了几句，然后毫不留情地把手中的曲谱撕成了碎片。
卢克被震得失去了动作。
"没关系，你继续。"菲尔把手中的碎片撒向了空中，云淡风轻地说。两个人都短暂地沐浴在漫天风雪中。
卢克突然觉得没有了感觉。菲尔又变得遥远，仿佛生活在自己构筑的世界里，完全脱离了现实。
"不想要就算了。"菲尔似笑非笑地爬起来。
卢克不甘心地重新把菲尔压在身下。
菲尔挑挑眉："随便。"
菲尔越是任他鱼肉，他反而越是失去感觉。这让他失去了征服的快感。
*****

"菲尔，你准备用什么曲子参选呢？"罗蒙德赞叹地望着在琴键上飞掠的敏感纤长的手指。
菲尔手下慢了一拍，改换上一首慢节奏的圆舞曲，"一首新曲子。"
新曲子？虽然音乐界不乏神童，莫扎特就8岁作曲，不过今天，人们已经不再对音乐如此痴迷了。
菲尔弹到抒情的地方，手指的弹性技巧更是发挥得淋漓尽致，"《孟斐斯 II》。"
"《孟斐斯 II》？是你母亲的......"遗作？罗蒙德突然湿润了双眼。那是他曾经的学生，一个纤巧美丽的少女，手下流淌着夜莺一般的欢唱，仿佛昙花一现，就永远寂灭了。
"这是我做的曲子。"菲尔的手指仿佛在琴键上舞蹈。
罗蒙德吃惊地看着侧身的菲尔和他面孔上随着音乐或者话语浮现的甜蜜又忧伤的表情。
"《孟斐斯》很吸引人，对不对？"菲尔的声音像山间流淌的清泉。
"是的。"罗蒙德闭上眼睛，"我第一次听到的时候感觉那么熟悉，好象是从我自己心里流淌出来一样。"
菲尔仿佛得到了安慰，脸颊上现出一丝淡淡的笑影。

*****
"......下面一位选手是来自圣瓦伦丁学院的菲尔·兰蔚斯。参赛曲目是《孟斐斯 II》。作曲：菲尔·兰蔚斯。"
菲尔身着合身的蓝色西服，越发映得那双蓝眸冰晶般清澈。先向评委和观众鞠了一躬，然后优雅落座，手指自然地抚上琴键。近处的人都不能忽略那抹明显的笑意。
妈妈，这是献给你的。菲尔在心中祈祷。这是他第一次让这首乐曲呈现于世间，呈现于人们面前。他一向都是手指悬空在心中练习。他要让它完美无瑕，让它诞生于一个完美的时刻。
这是一首继承了《孟斐斯》甜蜜忧伤风格的曲子。曲风轻灵柔雅，手指技巧出神入化。几乎是不可能组合在一起的音符和谐地结合在一起。至于这首曲子是如何构成的，乍听之下还不明白，然而最初入耳的那一瞬间就让人深感惶惑，那声调那么深入人心，甚至让人有被出卖的感觉。旋律中拔地而起的异性质摇撼人的身心，就好象从空隙吹来的冷风猝不及防地涌入领口。其中在最后三小节有三个奇异的和音，其他和音虽然波澜起伏，但似乎都在为这三个和音作铺垫，当你沉醉于广阔深邃的大海和清凉咸湿的海风时，一个大浪铺天盖地袭来，惊心动魄。那里存在的，是天赋才华和透明心灵坦诚而温柔的砌合，那是天衣无缝的砌合，即使以"奇迹"称之亦不为过。（参考村上春树《海边的卡夫卡》描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