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苍兰————悠冥炫天[四][END]

亚提伽斯冷哼一声，很快恢复到了平日里那个作风强硬的他："如今陛下将一切权利都交到了我的手里，仪式也准备好了，现在就只欠你的力量了。而你...只有服从的份！"
"不，我不会合作的。"清冷的声线平静地拒绝。
"你会的，不论用什么方法，我一定会让你好好合作的！"带着阴毒的威胁，亚提伽斯明显是看好戏的样子。
"不，我不会。"坚定而美丽的眼神，让人刹那间失神！"虽然无法得到自然界的回应，但是..."希奥特鲁骄傲地一笑，整个人突然用力地撞上结界！
"唔！"果然好痛！暗自咬紧了牙，不顾眼前那人惊讶的视线，一下又一下地以血肉之躯撞击着那给予人生不如死感受的壁障！
衣服很快变得破破烂烂，身上顿时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小伤痕，但希奥特鲁依旧没有放弃，自顾自地反复冲击着！
"不自量力。"惊讶地瞪着看了半天，哑着嗓子说出这句话，亚提伽斯转身消失在黑暗之中。
伸出双手贴上那凭空出现的屏蔽，那仿佛千万小虫啃噬的痛楚立刻清晰地传递而来！希奥特鲁低吟一声，闭上眼承受着痛苦施力对抗着坚实的结界！
"哇啊！"被大力地反弹到地上，希奥特鲁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最终脱力地半跪在地上。
看着伤痕累累的身躯，希奥特鲁竟没有一丝惋惜与痛苦，激越地喘息着，想要积聚力量后再度开工。
没有人...谁都没有...那就靠自己吧！
在下定决心的一瞬间，那个人的脸忽然映入脑海。
不要来！千万不要来！天知道他还有什么阴谋！内心苦苦地挣扎着，却怎样也无法阻止心底的另一个声音！
我在等你...快点到我的身边...我很想你...
深紫色的太阳高高地挂在猩红的天空，给人诡异而神秘的感觉。这里是寂静无声的世界，偌大的世界却安静得没有一丝杂音。没有鸟鸣嘤嘤，没有流水潺潺，只有一片死寂。
"呜~~讨厌！又输掉了！"任性地一袖拂却棋盘上已成定局的黑白棋子，发出抱怨的男人手臂撑着脑袋，懒懒地侧躺在雪白狐裘铺垫的宽大躺椅上。
男人戴着一张遮着上半张脸的轻薄银质面具，阴冷的光芒不时随着身体的动作而折射着，让人看得心惊。而被面具遮盖着，无法看见男人的眼睛这一点，更让人从内心发颤。
男人拥有一头如血般殷红的长发，此刻如同千万条血丝般魔魅地铺洒在洁白的狐裘上，顺着躺椅垂落到漆黑的黑耀石地面上。纯黑的长袍却反而更好地勾勒出男人强健完美的体魄，唇角边那若有若无的邪魅笑容是让任何看了都要倾倒。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男人的额头--那里，深紫色的繁复线条勾画出这个世界至高无上的象征，代表着冥府最高管理者身份的御印！
坐在男人对面的是一个人类，或者说过去曾经是人类。那人类男子的模样很美，而那奇异的左右双色瞳仁更为他的美添上一笔。而此刻，这个人类似乎正神游太虚，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教主殿下。"那人类忽然回神恭敬地拜倒在地，"请允许我..."
"你已经决定了吗？"慵懒却极富磁性的男声回荡在空旷的宫殿，浓稠得仿若化不开的花蜜。
"是的。"将头压得很低，根本无法看清此时的表情。
被称为教主的男人依旧带着难以琢磨的笑容，似乎正透过脸上的面具打量着他，"芙罗多娜。"
"是，殿下。"不知何时，那妖娆的女子已经立在他的身侧。
"他来了吧？"
"是。"
"那请他过来吧，省得让别人说咱们冥府待客有问题。"
"是。"
没有一个多余的字，那女子已经不见踪影。独自留下的人类依旧不敢抬头，就维持着这样的姿势。
不多久，寂寥的宫殿中便传出了轻缓悠扬的脚步声。
"好久不见了，教主殿下。"是个男人的声音，悠缓而有力，听来又是个难以预测的高贵人物。
软榻上的男人依旧维持着舒服的姿势，对来者不以为意，"这次让你来，是想让你带样东西。"下巴微微点了点跪伏在那的人类，没有感情的说着，"反正和你的工作正好顺路，他就交给你了。凯因，抬起头来跟他走。"
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抬起头的刹那，凯因怔怔地一愣，随即恢复了常态，又再度向教主行礼，"多谢殿下成全，也多谢殿下近年来的照顾。"
说完后就走向那方才出现的男人。
不同于自己的美，眼前的男人有种不可侵犯的高贵与雍容。金色的眼眸如同自己长久未见的太阳，属于人间的太阳。而那如月华般的柔顺长发，美得让人忍不住想要上前轻抚。白色简朴的祭服，衬托出那人神圣的气质。
而让凯因一开始大吃一惊的，是男人的额头，那里有着和教主一样的御印！不同的是，两者的颜色一个是深紫，一个是耀金，而且两人的御印正巧一正一反。
这一位，就是冥王殿下了吧...紧张地立在他的面前，激动于自己居然能够有幸接触两位遥不可及的神祗！
说了声告辞，男人便带着他离开。
"你叫凯因么？"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如此问道。
"是..."虽然已经和教主殿下接触过很长一段时间，但和冥王倒是头一遭。
"不用紧张...因为我们都是去做同一件事，遭遇同一个结局..."如此肯定的语气，仿佛被看透了内心与未来般。
凯因偷偷地抬头，正巧碰上他柔和似水的目光，只是其中的忧郁，溢满了美丽的眼眸。
"殿下..."
冲他微微一笑，"我的名字是艾特拉德，直接这么叫就可以了。"
"啊，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居然会丢脸地脸红！
两人的身影越走越远，直至吞没于黑暗中。
"教主殿下，他们走了。"芙罗多娜没有起伏地陈述道。
"哦...看来要无趣很长一段时间了。不过...等待也是一种乐趣。"
"殿下在等什么人吗？"有些好奇地问道。
百无聊赖地玩弄着衣服上的流苏，暧昧的笑容越来越张扬。
"紫色的小野猫呢...我可爱的侄女...七百年后你会掀起怎样的风暴呢...我很期待哦。"
莫名其妙地看着眼前又开始发傻的主人，这一次，就连一向爱挖苦人的芙罗多娜也只有苦笑的份了
接下来的日子，是噩梦。
时间的流逝仿佛已经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对于被永久的黑暗所包围的希奥特鲁而言，如同过了千年的光阴。
浑身上下都是跌打撞击出来的淤青和擦伤，衣服是破破烂烂的，希奥特鲁狼狈不堪地又一次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还不放弃？"阴寒的声音仿佛无时无刻不萦绕在耳边，希奥特鲁厌恶地甩甩头，想要将这讨厌的声音抛出体外。
"和我们合作，对谁都有好处。"那暗处的声音持续着。
对谁都有好处？听到这里，希奥特鲁再也忍不住地大笑出声。
当我是傻瓜么？你若不清楚难道我也会不清楚？碎片的运作是先吸收满了力量再发动它的威力，所谓的"吸收满力量"，对我们而言就是将所有的力量都贡献上去才可能办得到啊！对我们而言，那代价就是死...不论是这个世界的生灵抑或是提供力量的一方，都只有一个下场！
疯了！这个男人真是疯了！
漠然地抬头，只有骄傲的眼神依旧一片清明："我不会答应的，而且你也休想囚禁我一辈子！"
对方沉默了，长久的沉默，久得希奥特鲁都以为他已经走了。
"看来，不给你下点狠药是不行了。"那声音残酷地一笑，最终消失了。
希奥特鲁晃了晃有些晕眩的脑袋直起身来，考虑着还有什么没试过的方法可以脱离结界的控制。
右手紧紧地握住了左手的手腕，神色复杂--很想用血来试试看...如果用上了自己的血，用上了混沌的力量，不知道可不可以对抗得了...
猛地大力摇了摇头！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碎片想要的就是混沌的力量！如果自己再主动送上门去，后果不堪设想！
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希奥特鲁再度不屈不挠地开始工作。
亚提伽斯再一次出现的时候，希奥特鲁忽然觉得背脊凉飕飕的，内心忽然涌上相当不妙的感觉！
视线颤抖着挪向一边，亚提伽斯身边这次多了一个人，不是他认识的人，但隐约间，他已经能预料到他要做什么。
那少年仿佛是军队刚招募来的新兵，穿着整齐挺拔的军服。除了恪守职责以外，灵动的眼还带着未脱的稚气，惊愕赞叹地看着结界中的他。
"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自己决定吧。"冷漠的眼眸直视着震惊的他，缓缓地启唇。
恍惚间自己已经开始摇头拒绝，颤着音说着"不要"。
一声冷哼，"是吗？那么他的性命你也不顾了吗？"凌厉的刀光在漆黑中闪出耀眼的弧度，刹那间便架上了那少年的脖颈！
"你住手！"希奥特鲁吼叫道！
那少年似乎一时还无法接受这一点，但认清到事实后，身体不住地颤抖着，汗如泉涌地带着乞求的目光望着自己。
"他的性命现在全在你手上。合作吗？"
"你先住手！"那若无其事的态度让他抓狂！"你快住手！那是一条人命啊！"
"人命？呵呵..."亚提伽斯冷冷地哼笑为这诡秘的空间更添一份恐惧的色彩，不仅是那害怕得直打哆嗦的少年，就连希奥特鲁这是也觉得快要冻僵。"他触犯了军规，本来就该死，更何况...军队里少一两个人又如何？哪场战争不死人？"
"你！"希奥特鲁气得脸色发青！"算我求你！求你放过他吧！"
"放过他？这还要你做决定！你如果答应合作，他就可以活。"眼神虽然轻松，但亚提伽斯手中的剑刃始终没有离开少年的脖子，"对你来说很简单，只要解开封印你就有能力突破这结界，但同时也是发动碎片的那一刻...如果你不答应，我只好不断地刺激你直到你爆发出和那天一样的力量了。"
"不..."几乎是绝望地回答，不论自己选择哪一条路，结局都只有一个啊！但是一个人和所有人...这难道仅仅是数量的区别吗！！
"你住手！难道你认为凯因会赞同你这么做吗！"
"闭嘴！！"怒吼响彻整个空间，震慑了在场的所有人！眯着幽暗的眼，那嗜血的残忍已经准确无误地传递到了希奥特鲁的内心，"你再敢乱喊他的名字，我就让你尝尝被活生生放干血的滋味！"
缓和了自己惊跳不已的心，希奥特鲁毫无惧色地望向他，"我宁愿你这么做。"
"哦..."有些意外地挑眉，"不过你以为我会让你这么一了百了么？再问你一次！你到底合不合作？"
结局...已经注定了么...
眼神空洞地注视着那不断向自己求救的少年，那渴求着生存害怕死亡的讯息被自己生生地阻断。
"...不..."虚弱地吐出这一个字，摇摇欲坠的身体快要无法支撑。
然后他听见了声音，凄厉的惨叫，一剑刺进血肉的声音，最后是重物倒地的回响。
"不会就这样结束的。这里是大圣堂的地下遗迹，可谓机关重重，没有人能来救你的。"保持着让人疯狂的冷静，亚提伽斯抛下这句话和还留有余温的尸体，消失不见。
脱力地跪倒在地上，双手无力地撑住颤抖不已的自己！眼眶模糊而炽热，然后水滴的回声是如此的刺耳。
抬起迷朦的泪眼，那刚才还在自己面前的生命就这样被剥夺了。
她说过...只有他一个人双手没有浸染过鲜血...虽然的确不像她那样生活在杀戮中，但这又有什么区别呢？他还是和她一样，身上已经背负起了生命的重量...
"对不起...对不起..."
为了更多的人...所以只能牺牲少数的人...
低垂的脑袋表情凶狠而不甘，十指紧紧地拽住衣服--这算是什么理由啊！！
然后，他迟迟无法摆脱这梦魇。
对于无法知晓时间流淌的希奥特鲁，这永久的黑暗几乎快让他崩溃。
他不想再听见脚步声，也不想再感知外界的任何事物！每次一听见丁点的声音，只会让他整个人神经更加脆弱！
每次亚提伽斯出现在自己眼前，就只意味着会再多死一个人。
堆在那里的尸体又多了两具了。亚提伽斯的确兑现了他的话，快要将他逼到边缘！每一次，他的身体都在抖，他的灵魂都在哭泣，可是他所能说的就只有一个字--不。
他快疯了！他真的快要坚持不下去了！他的灵魂经过这段时间早就残破不堪肮脏无比了！他居然眼睁睁地看着有人在他面前受到死亡的威胁，却只能蜷缩起身体不敢听不敢看！
他害怕！再这样下去，他一定会受不了的！他已经感受到了那些冤屈而死的人们正看着他！狰狞地向他嘶吼！但他只有坚持！只有强迫自己坚持到底！
不要！不要！那个男人已经疯了！谁快点来阻止他啊！不要了！不要----！！
清脆的脚步再度响起，希奥特鲁整个忽然一颤！
"放开我！你要干什么！"
这声音是...希奥特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会的...不会的...
那不屈的声音逐渐清晰，"你把我哥弄到哪里去了！还给我！你放开我！"
希奥特鲁感觉自己的世界正在崩塌。
奥菲莉亚在男人的拖曳下死命地挣扎着，当眼角的余光扫到呆滞的希奥特鲁时，忽然兴奋起来！"哥哥？希奥哥哥！"然而回应她的只有惊恐与痛苦的目光。
"哥哥？"被控制住无法跑过去，奥菲莉亚的激动开始平复，当目光看到倒在血泊中的数具尸体时，忽然明白了什么，一动也无法动弹。
"如何？现在你应该可以下决心了吧？"嘲讽地斜唇冷笑着，满意地看着希奥特鲁的表情。
头脑一片空白，希奥特鲁几乎什么都无法看见！居然是这样！居然会这样！居然要他在世界和妹妹之间选择吗！居然要让他亲手杀了自己最宝贝的妹妹！！
利剑反复在少女白皙娇弱的脖颈上划出血痕，催促着无法下决心的希奥特鲁。
"不...不要..."豆大的汗珠不断地滚落，身体冷得如同浸泡在初春的河水中一样！"不要...你不能这样..."他已经快不行了！不能再坚持了！
奥菲莉亚痛心疾首地望着这样的希奥特鲁，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哥哥，好似脆弱得稍一碰触就要完全湮灭的水晶一样...
"哥哥。"镇定地微笑着望向他，带着宽容与理解，"哥哥，我相信你。你有苦衷的...因为，哥哥是绝对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有人死在自己的面前，不论是自己人还是敌人...因为..."灿烂美丽的笑容如漫天璀璨的烟火，"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比哥哥更温柔的人了！"
你在说什么？为什么要这么说？你...希奥特鲁怔怔地不明所以地望着她。
"我一开始就说过吧？我要在你的身边，但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我记得！我什么都记得！你为什么要这么说！希奥特鲁越来越害怕！不安与恐惧已经牢牢地拽住了他！
"所以..."眼中噙着泪光嫣然一笑，"再见了，哥哥。"
闭紧眼猛地张大嘴决意地向下狠狠地咬去！！
"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