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沧浪自然接过话头,自我介绍:“在下问流光,我们接到沈清河先生发布的任务,幸不辱命找到了沈小姐好。想不到红涛这么快找到了你。沈小姐需不需要收拾什么东西,休整一番,然后我们这就回去如何?”
红涛……
沈姌眸光微动,脸色微红地凑近郁红涛耳边,轻声道:“这里都有别人了,红涛姐姐把我放下来吧,我自己能走的。”
郁红涛似乎有些不情愿,却什么都没说,小心翼翼地弯腰将人放到地上,手还不放心地环着她的腰。
沈姌似乎已经很习惯鱼尾走路,意沧浪注意到她的鱼尾材质应当十分不俗,冰城虽然大部分地区被雪堆覆盖,但毕竟还是有些坚硬的石子,鱼尾却始终晶莹剔透,纤尘不染。然而就是这么漂亮的鱼尾,在大约对应人腿的大腿部分却划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把她的裙子都染红了。这大约才是郁红涛一直抱着她的缘故。
沈姌虽然努力想要自力更生,无奈身体条件不配合,勉强走了几步,本就不便的鱼尾便因为伤势越发难以掌控,一个不小心便往旁边跌去。
意沧浪眼明手快地将人接住,低头一看,沈姌双颊微红,目光盈盈似水,隐隐透出祈求之色,也是十分的可人了。
然而意沧浪却心中一动,就在他接触到沈姌的那一刻,他听见自己脑中竟响起一阵魅惑悠远的女声吟唱。女声悠扬婉转,带着一种特殊的魔力,仿佛是情人在耳边的缱绻呢喃,再心如铁石的人,也会忍不住想要答应她一切的央求。
“接住我,傍近我,抱起我。”
歌声里传达着这样的信息。
电光火石之间,他就知道知道了这阵歌声是什么来历——塞壬的歌声。
塞壬,或者称之为海妖,传说中会在迷雾的海中发出世上最动听的歌声,蛊惑来往的船只,诱惑船上的水手无意识地驶向她们,然后或者掀起巨浪将船只倾覆,或者引诱水手留下来陪伴她们直至死亡。
作为经历过大场面的轮回者,意沧浪也是当过真海妖的男人,一听到这似曾相识、效果也差不多的歌声,立刻就明白过来。
“我擦我擦我擦!她想干嘛!!!!”六六紧张起来,这女人不会是想要□□宿主吧!没门!它一定会为主人誓死捍卫宿主的贞操的!
意沧浪:……你宿主我有这么容易被迷惑么?
不过话又说回来,有对比才有伤害,扎扎实实干过美人鱼这行当的意沧浪用专业眼光评审就能敏锐地察觉到沈姌这尾塞壬理应是还不完全的,起码她的歌声更近似一种变异的精神系异能,而非真正海妖那种与生俱来的强大本能。
意沧浪眸色微深,忽然道:“沈小姐看起来还是很不方便……不如还是我来抱着吧,也节省时间。”
沈姌脸色发红地看向郁红涛。果然,郁红涛微微皱眉:“我……”
意沧浪道:“红涛毕竟还是个女孩子,我这个大男人在这里还要麻烦你,未免难堪……非常时候,沈小姐可介意么?”
沈姌将郁红涛的不情愿收入眼底,压下唇角上扬的冲动,低着头羞涩地嗯了声。
而此时,正在意沧浪识海中独声吟唱、顺利操控着意沧浪一言一行的女声中,忽然混入另一个华丽无双的男声,毫无违和地插入其中,并且迅速成碾压之势占据了上风。
沈姌脸色一白,不可置信地看向面色不动的意沧浪。
只听意识海中那男声唱完一段后发出一声轻笑:“许久没唱歌了,幸亏没跑调丢人。”
“……”
“小姑娘,你这么驱使我,是不是该给我个交代?比如,你想对我做什么?又想对红涛做什么?”
这就很尴尬了。
沈姌沉默了一会儿,在意识海中的回答依旧轻轻柔柔的:“你也是……”
“曾经是吧。”意沧浪丢下一句话,好整以暇地等待着他的解释。
沈姌也是识时务的人,这会儿也不敢作妖,乖乖道:“对不起,是我冒犯了。但是请你相信我,我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只是想要请你帮个忙而已。”语气真诚,当然,自然是因为实力上的碾压,让她不得不低声下气。实际上,意沧浪愿意虚以委蛇地配合她,显然也是有自己的考量。
“这我能感觉到,”意沧浪不否认这一点,他的观察力无比敏锐,不难发现从始至终,沈姌的注意力都不在自己身上,“你想利用我的目的……是红涛吧。”
此言一出,沈姌身子僵了一下。
一阵沉默过后,意识海中再次响起沈姌的声音:“你说的没错。”
“那你觉得这样能起到作用么?”
沈姌一愣,她原本还以为听到自己这么坦率的承认,意沧浪这个被利用的男人会恼羞成怒,哪里能够想到,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跟她认真探讨起了这个。
不过被这么问,反而引起了她心中的那点不服气:“已经起到作用了。”
说着,她瞥了眼落后半步跟在两人身后的郁红涛。虽然她们认识不久,但她却本能地能够感受到此时的郁红涛心情有些阴郁。
郁红涛抿着唇,似有所感地看过来,双眸澄澈好似天高云阔,就是这样的眼神,教沈姌一见倾心。
也许世事总是如此,她这个出身世家的大家闺秀,从小就学了一肚子的心机,说白了就是一□□裸的粉切黑,看冰城被封闭数年,满城她这么个“柔弱女子”却活得好端端就知道她不简单。却想不到,有一天她会栽在这么一个看着妖艳实则傻白甜的面瘫少女身上。
她从天而降出现在自己面前一掌拍死跟自己死缠烂打的那条蛟鲨,干净利落地掏出那颗蛟鲨的晶核送给自己。在自己因为腿伤无法再维持人形的时候二话不说把自己公主抱起来……
靠在郁红涛怀里的时候,从来以为自己心狠手黑的沈姌,不期然脑中想到了从前一部老电影的一段台词。
“总有一天,我等的那个人会从天而降,出现在我的面前。”
沈姌是粉切黑,但她也知道什么是以真心换真心,扪心自问,如果是她等的那个人是郁红涛,那她愿意永远掏出真心,更愿不择手段得到她。
闻言,意沧浪哑然失笑:“你倒也是很有自信,我想这只是你的第一步,借助对我的亲近让红涛的心思慢慢发酵,你或许之后还会做什么来引动这份情感,对吧?不过,若是我将你的真面目告诉红涛,你觉得结果会如何呢?”
沈姌倒是没被吓到,冷静道:“如果你觉得我会对红涛姐姐妨害,你一早便把我的所作所为揭穿了,咱们直接说条件吧!”
“和明白人讲话就是轻松。”意沧浪毫不吝啬地夸了一句,“沈小姐你没有反驳我的话,那看来我刚刚的猜测有幸对了几分,既然如此,我这边倒是也因此有了一些新的联想。”
“或许我们当真有什么可以合作的地方。”
末日灾变之病娇丧尸爱上我(11)
长长似看不见尽头的公路上, 一辆风尘仆仆的汽车飞速划过, 留下一道安静远去的身影。
车内,依旧是由精神系的桑木负责,勤勤恳恳地规划着队伍前进的路线。意沧浪依旧是那般沉静如渊的模样, 然而空气中却似乎有什么微妙的东西正在悄悄改变。
“……我们很快就能到落凤坡, 大约再过一天左右, 就能回到基地了……”
其实他们小队自从大灾变以来,不知道接过多少次外勤任务, 这一次的出行, 一路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可桑木却还是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仿佛在暗暗积蓄着力量, 此时此刻像极了暴风雨前的宁静。
桑木一边说着自己的安排规划,一边偷偷瞄向后座上那僵硬着身板挺直的少年。
聂云舒天生一张微勾含情的微笑唇, 因着唇红似浓血,未语自带三分媚色。然而此刻他却将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甚至不知是用力还是其他缘故,那丰润的翘唇竟是微微泛白。
美人就是美人, 即使神色阴郁冰冷,也教人怜惜。
谁都能看出来, 打从老大抱着他们此行要找寻护送的美人鱼、那位娇滴滴的世家小姐沈姌,一步步走出冰城走到他们面前的那一刻开始, 聂云舒的状态就不对了。
哎……这回来的一路, 老大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对沈姌的在意程度却明显不一般, 甚至郁红涛也与沈姌十分要好。这种时候才最是教人心疼呢!
桑木心中叹息,沈姌虽然也长得如瓷娃娃般精致可爱,更是那童话中才能得见的“美人鱼”,然而聂云舒身上却有一种特殊的魅力,教他忍不住心就偏了。
这本来也是无可厚非的事,人的心本来就是偏的,桑木摸着自己的良心想,比起长得漂亮绝顶脾气温柔又先一步与他们相熟的聂云舒,沈姌到底也是相形见绌了。
——可关键是,他觉得聂云舒再好又顶什么用,聂云舒喜欢的又不是他!倘若老大就是个钢筋似笔直的直男,纵然聂云舒掏出一颗活跳跳的心脏捧来给老大,也是白费心血呀。
桑木能想到的症结,聂云舒又何尝不知道。他到现在一闭上眼,眼前恍惚还能重现那一日的那一幕。他的问流光,抱着那条人鱼步步走来,走过风刀霜刃,挡开满城掩雪。
他明明站在问流光面前,却感觉自己仿佛是那被他抛弃在身后的雪中孤城,如何凄厉地哀鸣都换不回他一个回头。
他费尽心机,踩着无数恶鬼修罗的尸骨一步步从地狱里爬回来,临到头来却抵不过这素未平生的女子轻轻一笑。
凭什么?
凭什么!
他怀里躺着的那个人,凭什么是她而不是我!
如果目光可以杀人,大约在这短短一段路上沈姌已经被凌迟了无数次他。谁也想不到在聂云舒温柔无害的外表下掩藏着一副怎样阴鸷凶狠的灵魂,他的视线如同淬了毒一般,一寸寸地描摹,要将这副场景,这个女人,生生刻入脑中。
问流光是我的!他便是化作骨、化成灰,也是我的!我便是身在无间,也将他拉入十八重炼狱来陪我生生世世!
我决不允许有人来破坏。
——任何敢染指问流光者,唯死一途!
这个念头在那一刹那从心底破土而出,随后迅速长成尖利的荆棘在心间的田野疯长,心中如毒液般蔓延的嫉妒像是要把他整颗心都刮成道道淋漓血痕似地到处肆虐。或许只有他自己才清楚,当时他几乎生生将自己那比钢铁更坚硬的指甲齐根掰断,才堪堪将内心杀戮的冲动压下。
不行,起码现在不行。
聂云舒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要冷静,为了意沧浪,他愿意再给一次机会。
如今他丝毫没有要遮掩自己心思的年头,反而处处显出了他对意沧浪的依赖与不同他深深地看着意沧浪,若有人注意到,此时眼神阴郁成一片的黑暗的聂云舒甚至嘴角勾起莫名的笑意,喉间轻轻滚动,一个名字被他含着情意、含着温柔,在唇齿间反复呢喃咀嚼。
问流光……问流光……
他的,问流光。
他的眼神中似乎也经过潮起潮落、几番酝酿,最终沉淀为一种更加温柔,温柔得仿佛能教人落下泪来的眼神。
而那叫聂云舒恨不得一寸寸剜下皮肉来的沈姌,自然也不是个毫无所觉的瞎子。此刻她就在意沧浪的意识海中瑟瑟发抖:
“到底还要多久,你确定我这样做,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么!”
这会儿的沈姌可就没有表现在郁红涛和桑木等人面前那般柔弱乖巧,她那副精致娃娃的皮囊底下该有的心窍一点不少,就连此刻这么懒懒地抱怨,也仿佛天然带着一层惹人疼惜的娇气。
但她的这般作态到了意沧浪面前,便成了确确实实的——媚眼抛给瞎子看。
努力了一会儿,见意沧浪虽然好声好气地宽慰自己,但不该给的许诺还是没给,仍旧坚持着最初那个“互帮互助,在此期间,护你性命无忧”的底线,也只能在心底暗暗翻个白眼:
当真是个面善心黑的伪君子!
她看不穿意沧浪的深浅,却凭着郁红涛的实力对意沧浪有个大致的估计,这样的人才,讲道理但凡能许诺下一次补偿性的庇护,他们沈家便有极大的空间可操作。然而偏偏无论自己如何缠磨,看似好说话的意沧浪却始终毫无所动。
“放心,我没什么别的本事,要护住你还是不难。”意沧浪好声好气道。
“光护住我的性命安危有什么用?你知道他每天看我的眼神有多可怕么?我有时都不敢回头,生怕一回头,他就会一不做二不休,把我剁碎了喂猫!”沈姌抱怨道,“那么凶残沸腾的杀意,无时无刻不传染在我身上,跟怨灵附体怕也是不差多少了,害我这段时日连觉都睡不安稳——你到底是怎么喜欢上这么凶残的人物的!”
她说意沧浪眼瞎脑障都可以,只是牵扯到聂云舒,即便她说的都是真的,意沧浪那极低的底线也会骤然升高到零容忍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