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多大了呢?”古心拉着对方的衣袖,他在夜色中也掩不住红起来的脸那么美丽,一股色
气自然的流露,他歪着头的样子真的很可爱。
黑虎终于意识到自己面前的孩子已经长大了,他不再是趴在自己背上的小男孩,也会露出这
样的表情了,正当他要回答时,身边的人居然倒了下去,他下意识的就伸手去拉,结果只扯
下半片衣角!
黑虎心里一紧,立刻半转了身体,足尖蹬着房顶跃身下去,在古心把脸摔花之前拽住了他,
他紧紧扯住下坠的身体,直到双脚落地还心有余悸的急喘了两下,刚要骂他怎么这么不小心
,却发现怀里的孩子正认真的看着他。
要说唯一没有改变的就是这孩子的眼神了吧,从小到大,这个眼神始终如一的看着他。
“你喝醉了,我送你回房。”黑虎抱起古心,他其实在想,古心也许不是不小心掉下来的,
但是不管怎样,他醉了。
古心一直看着黑虎,直到后背接触到柔软的床垫,他的眼睛才闭了起来。
屋子里恢复寂静,古心的睫毛扇了扇,再睁开时眼底已经清明一片,古凌楚坐在书案边翻着
一本书,或是别的什么,古心不想知道,也没有要问的意思,他只是睁开了眼,看着沉静的
画一样的古凌楚,对方因为他的视线抬起头来,不禁一怔。
“……怎么哭了?”
“我喝醉了,怕爹爹打我。”古心连声音也静静的,好像暗河的水流,虽然湿润的流淌着,
却来去无痕。
古凌楚放下书册,站起身整了整下摆,每一个动作都优雅之极,古心甚至觉得他轻扫鬓角的
姿势都那么好看,等古凌楚走到他身边,俯下身,他都没舍得移开眼。
“有爹在,不要担心。”古凌楚揉拂着儿子的头发,他看出那里面写着什么,却不懂那是为
什么。
他知道古心比谁都害怕寂寞,他害怕一个人,尤其不喜欢冬天,每天起床也都会抓人抓的严
重,也因此他总是不自觉的就想要抱住他,想要给他一切,直到他不再露出这寂寞的眼神为
止。
可今天古心的眼睛里多了些东西,他知道可能是酒的关系,但又不确定,“心儿,你有事瞒
着我?”
“心儿瞒着你做什么?心儿除了你还有谁?怎么舍得瞒你!怎么……能……瞒你……”古心
的眼睛慢慢闭上,古凌楚给他盖了被子,其实他不在乎古心有没有瞒着他什么,他只是怕他
太勉强,之所以不告诉他关于平青的事,也不外乎是不想他为那些东西忧心,只是现在看来
,结果不是预想中的好。
古凌楚走到窗边,“通通杀了,不用留活口了,还有明天要经过的路都清理干净。”
“是,天字房的那个呢?”窗外传来生硬平板的询问。
“那个留着。”想起古心当时笑的模样,古凌楚勾起抹暖意,原本的冰冷也慢慢消融,过两
天就是除夕,应该给心儿准备个礼物。
第三十九章
结果礼物就是被拴了链子的琪灵,古心哑然的看着不该出现的人,大睁着眼睛不明所以。
“今天除夕,这是爹送你的礼物。”古凌楚好像心情挺好的样子,只要看那条精心锻造的链
子就知道这根本不是突发奇想,至少是在繁花城就做了准备。
“谢谢爹。”古心老实不客气的收下,现在他们已经过了平仓,由于突然下起的大雪而住在
了一家官道上的客栈,适逢除夕,不管是百姓还是商人都回家过年去了,客栈便只有他们这
些房客。
古心仔细看了看眼睛里写满鄙弃厌恶不屑等等眼神的禁脔,“哼哼,灵儿宝贝,我们看来是
缘分未尽,有什么想说的吗?”
古心扯掉琪灵嘴上封着的布巾,结果刚活动了一下嘴的琪灵就恶狠狠的骂了起来,“不要脸
!骗我!!”
这就是他最恶狠狠的语气了吧,古心想着不禁点头,“我何其有幸。”
“今天就把你拴在床头,比宠物好玩多了!”古心说着就真的扯着链子往床榻那边走,被锁
住了手脚的琪灵只能踉跄的跟上,结果还是跌倒在脚榻的位置。
古心暗想你也真是死心眼,就不会求个饶?!
可是这话不是他能教的,他充其量就是娱乐一下,避免古凌楚把这个小鹿斑比给剁了,他知
道其他人的下场,那些跟着他们一同到繁花城的人一夜之间全消失了,这两天的路上也没有
任何埋伏,想来是都去了天国,阿门。
放开手里的链子,古心在胸口划了个十字架,虽然不信这些,还是要不时的迷惑一下上帝,
指不定他能被照顾照顾呢!
“你在干什么?!”琪灵还是恶狠狠的瞪着古心,不过说实在的,他没有当杀手的天赋,倒
是当红牌的时候挺像样。
“我在祈祷,让上帝宽恕你这个没人疼的孩子。”
“你说什么!!你!!”
古心不以为然,“句句真心,我第一个收到的活人礼物,得把你交给最可靠的人照顾。”古
心略有深意的笑,然后叫了赤尾,赤尾惊讶之余只得乖乖应承。
心中暗道,又来了……
“你说过我什么时候叫你,你都会来帮我的!”琪灵突然理直气壮的说到,结果古心眉峰一
耸,那模样像极了古凌楚,他就这副表情一把揪起琪灵的头发,硬生生将他提到了眼前。
这前后的态度变化太快让赤尾也吃了一惊,他静静侍立一旁,不敢言声。
“我记得,但是前提是你得乖一点。”他附着对方的耳朵说,那种语气没有之前温柔玩笑的
半点影子,说成威胁都嫌不贴切。
当然这一切看起来并不过分,只是赤尾敏锐的察觉了古心的锐利,那是很难得一见的兀戾氛
围,是不该存在于古心周围的东西。
古心不在意一样一把甩开了手上纠缠的发丝,毫不怜香惜玉,可他的态度如此怪异,琪灵却
不觉得有何不自然,他猜想中的这个人就是这种性格,因为他有那样一双眼睛。
古心掸掸衣袖,“赤尾,雪停就带他回宫里,我们不能带着他走。”
“是。”疑问没有说出口,既然古心这样说,宫主没说不行,便这么做好了。
赤尾带着琪灵回到黑水宫的时候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是陆堂主把他们带到另一个地方之
后,他才隐约有所预感,一个完全安全的地方,却不是黑水宫,那便是要出事的证明。
可那时他已经无法再追上去了,身边那个烦也烦死人的少爷的宠物已经足够让他忙的。
+++
雪一直洋洋洒洒的下着,而且越下越大,想在这样的天气出门是不可能的,所以他们没有启
程。
在第三日的天空仍然飘着不输给鹅毛的雪后,他们放松了心情,毕竟焦躁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老天也不会因为谁急着赶路而停止这种天气。
白花花的院子比之前更具观赏性,可一个官道上的客栈,即使再搬出宾至如归的信条,也还
是个客栈而已。
但是雪掩盖了一切不完美,那些廉价的假山和光秃秃的李树都变得异常美丽起来,因为雪模
糊了那些轮廓,遮盖了俗丽的颜色,还有一切人所不愿见的东西。
剩下的,就是美的。
古心敞开窗,带着清冷的冬天气味包围住他,他无数次劝自己接受这美景,但是看着的时候
只有无法冷静下来的恐惧占满心灵。
还是太懦弱了,我这样根本无法成长到和他平肩。古心自顾自的哀叹。
被一坨积雪压到不堪重负的树杈发出一声脆响,它掉落的瞬间,古心凝神观察了整个过程。
“是,咔,喀吧,嗖~”古心手比划着掉落的轨迹,“啪!”
古凌楚好笑的看着这个独自一人也能兴高采烈的儿子,他实在是不可思议,“心儿,你在自
己享受什么乐趣?”
古心感受到身后的温暖,立刻没了骨头一样缩进了对方怀里,被那双手臂环绕,让他立刻心
满意足的发出咕噜声。
那是猫的习惯,他一边咕噜咕噜的哼哼,一边在对方身上蹭了蹭。
“这次是猫吗?”古凌楚低头吻着古心乱动的发丝,眼前这一片雪景,绝不是古心愿意看见
的,但是他竟开了窗子坐在这儿,显然又是逞强。
古心依偎在这个怀里,轻轻眯起了眼睛,那一片雪白立刻变成模糊的高斯画,他保持着这个
姿势,喃喃开口。
“爹爹,给你将笑话好吗?”
“好。”
“就说有一个软糖,有一天他上街,走着走着突然脚软了。”
……
“然后呢?”
“结束了,就是这种类型的笑话。”
是冷笑话啊,古凌楚轻轻将头贴在古心发际线上,“我知道了,真的很耐人寻味啊。”
古心嗯了一声,继续讲起来,“从前有一棵蘑菇,一日他遇到了一只鸡,然后变成了小鸡炖
蘑菇。”
……
“一天李大妈上街买菜,走到市场口,突然发现自己没带假牙,于是她那天没讲价。”
……
“一只企鹅走出家门,突然抱着肩膀说,好冷啊。”
……
“有一天老师考背书,小猫和小狗都不愿意先背,你说老师,也就是夫子会怎么说?”
也不等古凌楚做出回答,古心一个人接下去道,“夫子让小狗先背的,旺旺仙贝嘛,啊,这
个你不可能理解,换一个。”
“两个武侠迷在一起争执,一个说神龙摆尾最厉害,说完一个横扫腿踢过去,对方躲开了,
那之后轻松跃开的人笑了笑,一招黑虎掏心将对方打倒在地,你看,还是这招厉害!他得意
洋洋。其实他以前是跳皮筋高手,你说好笑不好笑?”
古心一个人笑得要不济气了一样,古凌楚只是搂紧他,给他冰冷的身体加温,这是个漫长的
工作,因为古心体温总是很低,像是这种穿着一件单衣坐在窗口的蠢事正是古心的爱好,所
以他的身子很冷,冷到古凌楚分不清那是冷笑话的缘故,还是出自古心本身的问题。
一面抽抽噎噎的笑,这是个新颖的笑法,他好像被自己的笑话刺激到某根神经,所以笑到肚
子都抽筋的地步。
“好了,很好笑,但是你不可以再笑了。”古凌楚轻轻扳直了笑得弯了腰的古心,他隐约知
道古心在搞些小动作,但是以他现在的状况来看,显然不是什么愉快的布置。
他修长的手蒙在了古心的眼睛上,那上面的湿润证实了他的猜测,心狠狠的抽疼了,他要给
予古心的那些快乐还没有到来,便已经被痛苦所取代,这是他最不能容忍的。
可是手背很快被一个小而细腻的手覆盖了,指尖冰凉凉的握住他的手,然后不规矩的探入古
凌楚宽大的袍袖。
静静的雪面对着窗子内拥吻的二人,没有再发出任何声响。
第四十章
“行了行了,你也不用再说了,收拾东西,夹着可音回去吧,那边应该安排完了,回去就万
事大吉,天下太平也。”古心双臂撑着身体跃上矮桌,沈长亭因为他毫不介意的语气露出招
牌式笑容。
“我只是想让你快点解决问题,并不是怕了。还是说你没自信能解决?”
“狐狸,不要得寸进尺,我不过是担心可音,你要是保护的不周全,我就把你蒸了!”
“是是,领教过了。”沈长亭目光垂下一瞬,再抬起时满眼写着奇怪的探寻,“知道的越多
,越不开心吧?”
“滚开!”
“我并不是感兴趣你的家务事,但是事关可音的解药,我才多此一问,你应该可以理解才对
。”笑得见缝不见眼,标准的狐狸脸。
“没错!我理解,你收拾东西准备跑路,我给你拿解药。”古心不准备在这上面费口舌,毕
竟这只狐狸多半也知道一些了。
“有把握?”
“没有也要拿啦!臭狐狸!”
“呵呵,那就拜托了。”沈长亭双臂撑着桌沿倾身靠近古心,“不要勉强,我可以帮你。”
“谁会要你帮?!欠你的情还不如没命来得轻松呢!”古心对于沈长亭如此靠近的姿势很不
适应,觉得自己变成砧板上的肉、渔网中的鱼和被熊闻来闻去的装死的人。
这些感觉都是难以付诸于语言的,古心只能尽量后避着他的气息。
“原来在你心目中我是这样的人。”沈长亭居然露出了受伤的神色,那种惟妙惟肖的蹙起眉
头的样子,倒真有几分出人意料的委屈。
何况他本来就该死的好看,做戏又功力深厚,怪不得可音被他一吃一个准!
古心心里摇头,表面上声色微乱,“我,我其实……啊,可音!我们……”
他慌乱的声音立刻让背对着门口的沈长亭直起了身,可等他好整以暇的回头,身后只是站着
不知所措的店小二。
“你!”沈长亭气结。
“我会给你解药,记得到时候带可音离开这里。”古心完全没注意到对方状态一样轻松跃下
矮桌,扫扫长衣下摆,他抬头对视沈长亭,“可音虽然暂时拜托给你,可他还是我的。”
沈长亭对于扬长而去的人报以最崇高的咒骂,他第一次被耍是这个人的老爹设计的,现在他
也来捋他的胡子,“你可要好好活着,我不想失去你这个乐趣……”
+++
古心跌倒在杂乱的雪地中,身上仅有单薄的一件里衣,寒风将他的发丝吹的胡乱飞散,但最
重要的是,他在哭。
“……别……别走……”他的声音被风声吹的支离破碎,可是只要靠近就能看到他正在试图
抓住什么。
不顾一切的样子让雪夜里静静侍立的人动摇了。
黑虎看着那个细瘦的身影一次次倒在雪里,那些泪水,那些惊慌的呼唤,无一不让他攥紧手
掌。
赤尾偏偏回了失心坡,现在能直接保护他的只剩下自己,可是这个时候接近他,无疑会彻底
粉碎他的理智。
“……不要……不要走……”
断断续续的声音随着风声飘进了黑虎的耳朵,他一直等待谁来发现不对劲的古心,可是没有
人,没有人来照顾他,他就那么赤着脚在雪里跌跌撞撞的走着,甚至在膝盖和肘关节都透出
了血色。
黑虎终究没能假装看不见,在古心又一次摔倒后,他走了过去。
这是‘夜殇’的原因,从一开始单纯的梦境,到最后把梦境带到现实里,将中毒的人从这个
世界剥离出去,而且以他最不愿意面对的情况彻底击毁他的神志。这正是这种毒的可怕之处
。
黑虎抱起浑身冷的冰块一样的古心,然后,在接触到温暖后紧紧搂住他的古心嘴里,他听到
了最可怕的咒语。
“大哥,你对我最好了。”
黑虎停下脚步,他并不能肯定古心是清醒的,可是古心知道自己在谁怀里,说明还是有一部
分自己意识的。
顿时觉得手臂上轻飘飘的人沉重起来,黑虎挣扎在最后的那点挣扎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
古心此时却是实实在在清醒着,虽然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被梦境控制,但是这次是假的,他告
诉所有人都不许理他,即使他掉进井里也不可以救他,就是在这样的命令下,才逼得黑虎不
得不面对这样的古心。
虽然下毒的事与黑虎没有关系,他身上却有解药。
这是古心同他喝酒那天刻意倾吐痛苦的目的所在,也果然逼得他派人取了解药,古心在知道
解药已经送到后,再次安排了今晚的‘演出’。
是的,黑水宫的奸细就是黑虎,他是唯一寸步不离古心的人,也是唯一可以自由出入黑水宫
而不被怀疑的近身侍卫。他有足够的时间将古心的信息带出宫外,也了解古心的习惯,语气
和神态,所以造就了那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复制品。
那个少年是认识黑虎的,但是他不愿再隐瞒事实这一项让他早早丧了命,他握在手中的布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