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不住一跳。
我记得,我分分明明清清楚楚的记起当初在宋宫,我偷偷跟踪爹被爹发现时爹的怒气。
当时爹是真的想杀了我罢?
那时的恐怖的感觉又突然出现在身上,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抬头去看爹,爹正若有所思的
看着我。
“三思,想起那日了?”把我抱紧了,爹轻声道:“三思,那日,我愧疚得很,我一直在心
里自责,为什么会对三思生那么大的气。可是三思,我也仔细想了,若不是三思瞒着我把我
排挤在你的心里外头,我又怎会生那么大的气?我只在乎你,总是想知道你在想什么,想做
什么,我讨厌被你排斥。三思,我不会再打你,不会再伤你半分。三思,我怎么舍得再打你
再骂你?你是我的宝贝,是我的命。”
爹的话,听在我耳里,说不出的奇怪的暧昧,我如何听都觉得是平常我看无聊电视时的让我
起鸡皮疙瘩的对白,可自己听了,就很奇怪的竟然心里有种柔软。更奇怪的是:我不怕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这几句话,我就不觉得怕了。
这一夜,我睡得很安稳,除开爹压着我手脚非得铁紧的抱着我的那种不习惯,后来竟是睡得
熟得一个梦也没有。
四更天的时候,便又起来和爹一起上朝。
仍然是坐在帘后听着众臣议论国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无非是狄夷与西元、繁卫之间的
战况报告,然后是幽乔知宣了西元使者,同意了与西元联姻的事情。
幽国的迎亲彩礼,送得阔绰。
稀世的金银器具,并不算阔绰。阔绰的是,幽乔知竟大手一挥,送出了与西元接界的二狼山
、泛江州两处不重要但却极有商业价值的城池。
西元的使者也忍不住面上的惊诧与眼里的笑意,领了旨急着赶回去传信。
难道青青青青动的手脚不过是我错觉眼花?
往爹怀里靠了靠,我不禁深思起来。
幽乔知到底在打什么主意?看他对爹的态度,只怕他也是极怕爹的,也许这之间许多行事都
会是爹的主意。可爹到底想做什么?
我心里,隐隐不安,可根本想不出什么头绪。
算了,不想。
国事议完,爹与幽乔知往御书房去,临了,叫红鸾黄凤与我一块先回泰极殿。
看来,有事并不想我知道。
不用看,我光用气便已感知到那御书房外早已下了我解不了的禁术,自是无可奈何的认命的
让两个小鬼在前头带路回去。
“三思大人,我们去玉粹宫那里玩吧。听说幽国最漂亮的女人就住在那里。”红鸾一脸兴奋
,拉着我的袖子道。
黄凤自也不肯落后,拉了我另一只手,不住的摇,一边哀求道:“三思大人,尊上现在有事
,不会看着咱们,咱们去玩啦,去玩啦。我要看美人。三思大人,你不喜欢美人吗?你也喜
欢对不对?”
叽叽喳喳的像两只吵死人的麻雀,虽然他们比麻雀高级了很多,是两只长了三根红色与金色
长翎的不知名的鸟。
我无奈的点头,现在有点明白当初假道士老被我气得胡子直翘的心情了。
这是我第一次正儿八经的逛皇宫,有点茫茫然世界大同的感觉。随了那两小鬼在前面带路,
我两眼只四下乱看。
除了泰极殿,这幽宫里处处的回廊,处处的庭院都很大很雄阔,假山看似自天地以来便生于
斯般的立在廊院四处,但细看了,却有些如鬼斧尽力劈就而成,雄伟气迫;有些却铮骨嶙峋
,风格秀奇。路的两侧都或近或远的有花有树,间有鸟鸣在其中,颇有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
的风骨。
两个小鬼在前一路兴奋的叫着跳着,不时回头催我快些快些。偶有路过的宫女太监见了我们
便面上有些恐慌。我不明白他们怎么见着我便要跪下行礼,从未有过这样的遭遇,我都心里
极不自在,赶紧挥手叫他们走,免得自己难受他们也难受。
七拐八拐的,漂亮的景致我渐渐看晕了头。等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道走到了什么
地方,两个小鬼也跑得没了影了。
四下里瞧瞧,远远的,左手边一处被幽深的花草遮住的几乎看不见的小径引起了我的兴趣。
抬头看看,路那端,极远处,似乎是座无人住的破落小院。
去看看,去看看吧。
心里有个声音突然这么说道。
我犹疑了一下。若是那两个小鬼找转来不见我,怕要起疑的罢?
不会,自己只看一眼在他们转回来找自己前就回来原地不会有事的。
那,还是去罢。
估量了那小院的距离,我抬脚上了那差不多被淹没的小径。
路边的两侧,花仍是开着鲜艳的,败落的,红彤彤的落叶也极美,可我越往深里去,感觉这
些花与木越是说不出的孤独绝望。就像,空洞洞的,没有了灵魂的人。
我见过离魂症的人。便是这个样子。
难道,那个小院里,住的是个已经没有了魂魄却还活在孤独绝望里的人?
我加快了脚步,甚至开始跑起来。
十来米……
十米……
七米……
突然,一身黑衣滚金边的高大的人影挡在我面前。
是郎青。
“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郎青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眼神有我不懂的东西。
我退后一点,自他的阴影里离开,挠挠头,转身就走。
这样的人,不要与他有什么交集最好。
郎青的声音竟跟在我背后像阴魂般不肯散去。
“这么大个人了也能和红鸾黄凤走丢,真是蠢得可以。罢了,我送你回去罢。”
“不用,”我头也不回,脚下使力。“当不起。”
一阵微风轻送,吹得路两侧的花轻轻的摇动,落叶忽的卷起,打两个卷又慢慢飘落。
风里,我好像听到杏儿的声音。
孤独,绝望,哀求,一声一声。
“三思——三思——”
不自觉停下脚步,我侧耳凝神细听,却只听到风细微的呼呼声,什么都没有。
郎青靠上前来。两只大手用力抓住我肩膀。他手的温度很高,像是要把抓住的我的肩膀的地
方给化掉般。
“怎么了?脸色突然这般差,还是我送你回去罢,否则你爹怪罪下来,可是没几个人能当得
起的。”
嘴里是这么说着,郎青的身体却也靠了上来。
第五十章 梦必有兆
郎青不过是身体贴住了我,我便全身至心里一阵恶寒。
当下不客气,一个缚鬼术自脚下向他袭去。
郎青哼了一声,向后跳开,道:“你年纪轻轻倒还真让人大意不得。若不是我一向行事小心
,倒要吃你记暗亏了。”
我不出声,只暗里戒备着看着他。
“好啦,”郎青扯着嘴算是笑了笑,“现在回去罢,是真的回去。。”
说罢,便自己行在头前去了。我回头看了看那破旧小院。许是自己幻听了罢。心里自嘲一笑
,慢慢跟在郎青身后离去。
幽乔知似乎对纳新妃极有兴趣,自西元使离幽第三日,便钦点了朝中文臣容槿为迎亲大臣,
武将何沐龙为护送大将军,选好了良辰吉日带了一千人马护送迎亲彩礼前去西元迎亲。
迎亲的行列里,还有郎青,官拜督军一职。
我的心里,更不安了。
没有忘记郎青那日的奇怪态度,可自那日起我便只远远见过他几次。他亦点看我一眼便不再
理我,似是那日的说话动作全然没发生过般。太过深沉的人,尤其是妖,我总有种有心无力
的恐慌。可是我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爹为什么会用他?而爹用他,到底是为什么?
我很希望这迎亲队伍会遇上什么事不得不碍了行程,可每日传回的却是很顺利的到了某地离
西元越来越近的消息。夜里,我又会做个奇怪的梦,梦见自己顺着一条红色的落叶铺满的小
径一直走一直走,只听到四周和天空都是杏儿在叫我“三思,三思,我在这里。”却怎么也
找不到她的人。然后那路一直通向一座石山顶,我到了山顶向下一看,漫山哪里是落叶,分
明就是鲜红的还冒着热气的血。再看脚下,自己哪里站在山顶,明明的就是站在被残杀的人
堆成的小山一样高的尸堆顶上。
虽然不是每晚都做这个梦,可每晚的梦的最后,都是自己站在血和尸体的最高处冷冷看着。
我每晚都在爹的怀里抽筋般惊醒,每次,鼻子里好像还很鲜明的闻到那令我气血翻腾想呕吐
的血腥味。
爹每次也被我惊醒,然后把我搂得极紧,做定神汤给我安神,见没什么用,便整夜里要我,
亦不带我去上朝留了时间让我在事后休息。
很疲累也很想抗拒爹那样对我,可我更怕极了自己闭上眼。随着第十六天,迎亲队伍到了西
元边境走虎关,我突然便不再做这样的梦了。
爹守了我整夜,一直到我醒来,才用手梳着我头发开心的笑道:“好啦,总算看到三思不再
做恶梦了,我便放心了。”
我坚持与爹一块上朝,可晚上,许是这些天被爹抱太多,身体竟只要爹靠近便有些不听自己
使唤了,最后,拒绝不了爹,被他压着任取任求,甚至有些时间自己会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发
出奇怪的声音,身体好像也在迎合爹的动作。
爹欢喜得很,总是想起来便喜欢把嘴凑到我耳边说什么“三思,你看,你的身子是天生便要
镶在我怀里一样。”“三思,我的三思,我们化在一起好不好?”“三思,你现在也是喜欢
我这样抱你的对不对?”“三思,你看,我说得不错罢?只要我们做得多了,便自会适应我
的。三思,虽然之前总是让你痛,可现在也很舒服了对不对?”“三思,三思,我的三思,
什么时候,我能听到你说喜欢我?心里只得我一个人?嗯?三思……”
习惯真是件可怕的事,我想抵抗,可对越来越不听使的身体有心无力,只能惊恐万分的看着
自己慢慢沉沦。
我不要这样,我明明是个道士,我明明是清心寡欲的一心向道的道士!
我现在在做的却是什么?明明觉得脏,可为什么身体却不能抵抗那种痛更快乐的感觉?
难道这样,就是面对我的劫数?
迎亲队伍一天一天的临近西元都城敬都,狄夷与繁卫、西元的战事也是狄夷突然气势强盛,
用兵布阵精妙切实,结果节节胜利,反倒全面压制住了繁卫与西元气势,夺回了被占去的几
座城池。而夜分,终于也按捺不住,向狄夷出兵了。
我觉得自己被剖成了好几块,要烦心这里烦心那里。我从来没有过的后悔,为什么会投胎转
世?为什么会遇上这样的劫数?如果当初,我死在自己的爹手里,是不是再去投个胎就断不
会生这样的烦恼?
我越来越习惯在心里咒骂那个徦牛鼻子臭道士的师父了。
第四十一天,信使回报:迎亲队伍已到达敬都。
听到这个消息,我正躺在小软榻上小睡。红鸾黄凤一路蹦蹦跳跳着进来,也不管我是不是在
睡觉,上前来便给我一顿好摇,嘴里大声叫着:“三思大人起来,三思大人起来,你不是想
知道迎亲的事么?他们今天到啦。信使来报了,他们已经到了。”
我听到这消息,不知怎的,心就冷了起来,然后控制不住的发抖。
红鸾还在叽叽喳喳,倒是黄凤发现我不对。捉着我的手问:“三思大人生病了?你怎么发抖
了?”
“哎呀,真的哎。快去告诉尊上去。”
“不好不好,尊上最宝贝三思大人啦。要是知道你生病一定会骂死我们的。”
“黄凤你妇道人家知道什么?越是这样我们才越要去说。尊上迟早都要发现的,到时候更会
骂死我们,还不如现在只挨一两句骂比较轻。”
“好像也是哦……”
“快去快去啦。我在这里守着三思大人。”
“为什么是我去?明明是你说要去的。我来守着三思大人。”
两个小鬼吵得要死,要把我拉成两半似的一人一只手用力。我无力叫他们放手,那冷,已经
由心开始往外扩散,浸入骨头,然后又冒着寒气浸入肌肤。
眼前也看不到东西了,就看到一片鲜艳的红色,血一样的红色。鼻子里,好像也闻到很浓厚
的血腥味来。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开始感觉有一点温暖。
无力的抬起眼皮一看,爹正很担心的看着我,把我搂得紧紧的。
“三思,你怎么了?”见我睁开眼,爹绷得很紧,雪白雪白的脸上总算有了点血色。“不要
吓我,我已经失去了你几次,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我一点力气也没有,眼也只睁得半开,却实在的瞧到爹深得不见底的黑色的眼里那深沉的一
点也没有掩饰的担心害怕。
害怕什么?我在这里,我明明就在这里。
为什么我一点也不想看见他有这样的眼神?为什么我突然就想看到他像平常那样的轻笑,很
温柔的看着我?
我努力的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正常很平静,伸出手摸上爹的眼睛。
“爹,我在这里,你不是正抱着我么?我没事,我没事。”
爹紧紧握住我的手。他的手,冰冷,比之前让我心冷掉的冷还冷上几倍。
“爹,”我坐起身,抱住他。“我没事,你别急,我……只是突然有点虚而已。”
我突然想起那次,我前世死前的那次,心里的不安。没有现在这样强烈过。还有那次,爹说
要去有事,叫我自己看着办想把我一个人留在青阳时的不安,也没有现在这样强烈过。
到底是什么?是什么让我这样的不安?
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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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changpu看官的意见,确实,我自己也对文案很不满意的说。其实一开始我并未想写成
父子文,也并没有故事的主要走线,而是在写的过程中因为大家的留言这才写成了这样的一
个结果。可以说,这个故事,是大家的创作意向,而我,不过是做了义工把它变成了文字写
出来罢了。
再次谢谢你的意见。
今晚要说的小故事,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那是九几年的时候了,当时是冬天,快要过春节。记得我姐的小孩才一岁半大。
那天我姐在家里吃饭,大概晚上八点多的时候,我们正看电视呢,房子突然就很厉害的摇了
摇。然后远远的从窗户看到我家西南方向的天空里出现了一道紫色的闪电。
我们都说是地震了,跑出去一看,邻居们也都跑了出来,纷纷在猜是出了什么事。那晚,本
想去看那里发生了什么事的,但还是没有去。然后第二天大早,姐夫就打了电话来,说是那
边发生了爆炸,现在已经封锁了。
我借着熟人住在那边去凑了热闹。
四处都是废墟,看热闹的围了里三层外三层,而武警们则都拿了麻布袋子与铁夹子在捡四下
飞散的人的残骸。有残缺的手指,有肺叶,有其他的什么。一直找了一个星期,还有很多人
没有找出来。
听说,那人是刚从外地军工厂弄了一车硝药和雷管回来想做鞭炮卖的,在路上便一直放在一
块,然后回家后则放在丈母娘家的地下室里。那个地下室是全封闭的,因此爆炸的威力特别
大。
这件事,牵连了很多人。而那个人的老丈公则是个做法事的。熟人家与他家隔得不远,听熟
人说起,他老丈公前几天做法事回家看到路边一线有很多鬼在抢纸钱与水饭吃,还摇头说这
里看来要出大事死很多人了,回家把自己门上贴了符,却不想,自己一家人,也在这其中。
这事是不是真的,现在也无从证实了,只是那次爆炸,死的人据说有两百多人,晚上从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