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狐狸皆道:"微臣洗耳恭听!"
那东方禹收了扇子,看着湖面,沉吟了一下,慢慢吟道:
"清风暗扣一湖闲,迭起心期越万山。
明月若知怜几许,助我长车踏陵关。"
这东方禹,雄心霸念不小呢!我与狐狸对望一眼,暗自思量。
我上前说道:"皇上之诗,气度非凡,我们这些平凡之辈万万不能及的!"
他一笑,说:"锦月!"
什么?我一愣!
他再说:"以后私下里,叫我锦月,允乾他们与朕一同长大,都这么叫的。"
狐狸朝我点头证实。
我歪着头看他,试着轻轻叫了一声:"锦月--"
狐狸猛然变了脸,东方禹却很正经地应声道:"哎!"
我大笑......
为谁消得人憔悴
在周狐狸瞪得溜圆的眼睛注目下,我搬开一条腿,又搬开一条胳膊,才突破重重重围,从那睡得死死的晏启的怀里爬了出来!
洗漱完毕,笑问那狐狸:"今天,没早朝么?怎么来得这么早?"
"还早么?是不是嫌我打扰你的好事了?"那狐狸拉长着脸,斜眼看我。
我也不解释,笑眯眯的回他,"怎么会呢,反正表兄也不只打扰过我一次、两次的好事了!"
他气得想摔了那才沏的清羽,拿起茶杯看了看没舍得,又放回去了。眼瞅着里屋扇呀扇呀,扇他那把破扇子!
我偷笑,这狐狸还真可爱!
"殊儿呀,有什么吃的没,昨天晚上我都还没吃饭呢!"只见那晏启光着精壮的膀子,揉着眼睛走了出来,然后就看到了周狐狸,"允乾表弟?"
周狐狸,仔细一看是他,愣了一下,立马站起来,拿了扇子咬着牙敲我的头,"越来越会骗人了,小猪儿!"
我大笑......
而晏启不明所以的,挡了狐狸的扇子,道:"允乾表弟,几年不见,一向可好?"
"表兄别来无恙乎?这几年都到什么地方去了,都不来看你舅舅,他可是惦记表兄的的很呢!"狐狸不再理我,向晏启揖了一礼后,拉了他说话。
我趁这空儿,让明儿准备了丰盛早餐,然后自己埋头苦吃起来--昨天工作太晚,肥硕硕的肚子早就闹空城计了。
那说话的两人闻到香味,对望了一眼,老实不客气的坐下来,开始抢我的早餐!
我怒,叼了油饼瞪他们!
晏启笑着对那狐狸说:"一场大病,竟让殊儿变得如此机灵可爱,洛北我那老爹见了,不知道要多高兴呢!"
狐狸看看我,含着白粥轻笑!
饭后,晏启随狐狸回周家去拜见他的亲娘舅去了!
于是,我赶紧趁这安静时刻开始工作。
正手拿毛笔临我的梅花小篆,那东方禹又来了!我赶紧站起来恭迎这闲得没事儿干的皇上。
他一屁股坐定,一挥手,随从献上一只檀木盒子过来。
打开一看,里面装了一枚玉雕!那玉雕形状奇特,一端雕了龙凤朝阳、祥云瑞雪,一端层覆龙甲、玲珑剔透。而最为难得的竟是一块玉雕琢而成,水头儿极好,且洁白无瑕!
我爱不释手,一会儿把它挂于玉带间,觉得太大!摘下来。一会儿又把它放于案前当镇纸,可它来回滚动颇不听话!一会儿,又摆于博古架上,可又觉得不伦不类!
于是,我拿着它站在那儿开始发呆......
那洛王东方禹笑眯眯的坐在太师椅上,一边品着我的清羽,一边看我忙来忙去!
最后实在忍不住,他笑问:"国师,你真的不知道此为何物吗?"
我眨眨眼睛,老实回道:"微臣愚钝,望皇上赐教!"
他呵呵笑着说道:"这、这是一只玉势呀!"
我看看四周,还是疑问--这玉势为何物呀?
那总领太监陶九走近了,笑着为我解惑:"国师大人别猜了,还是让老奴告诉您吧,这物件,是、是床第之间玩弄、玩弄娈童用的,呵呵......"
我的脸唰地一下就红透了,咬着牙瞪那不尊的皇上,"您、您......送这东西与我何用?"
那东方禹低垂着眉闻着茶香说:"朕以为......朕以为,你那表兄允乾,定会教过你此事呢!"
这关那狐狸什么事?
我红着脸、拧眉不悦的斜眼看他:"皇上,这玩笑开得大了些吧!"
东方禹哈哈大笑,站起身来往外边走边说:"可惜了,那允乾恁个聪明之人,这肥肉么,竟还不曾吃到嘴里......哈哈......真是可惜呢......"
等说完,人已经没影了!
哼!我再肥,是说吃就能吃得么?
气得我拿起那玉势就想摔,可惜没敢!可这东西丢也不是,放也不是,干脆找了东西裹了,扔于角落。
随后几天,我都没给那皇帝小儿好脸子看!
哼,想当年我杜今玩男男情事之时,你东方禹还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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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谓"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为达到这所谓第二境界,我可真是拼了老命的。
诗文归一之事,其实就是我这孤家寡人白手起家!毕竟那些人没有接触过这些东西,一时半会儿,是很难帮上忙。
而光这初期准备工作,其工程之巨大,亦是他们甚至包括皇上都不曾预料的。
以至于到最后东西出来时,望着高堆于整个龙书案的书籍,东方禹吃惊说道:"这、这......就是国师用那么多肉换来的东西么?还、还真是浩大呢!"
我哭笑不得地走上前去,把这些书籍一一细说给那洛王听:
先是手写的《近体诗格律韵部收录全集》,因私下认为,诗中体制以五、七言绝句为最尊,五、七律次之,而五、七言古则更次之了,于是此书,多收录近体诗绝、律格律,而古绝、古律相对较少。参照金代王文郁所编《壬子新刊礼部韵略》,结合洛国本土方言,内录106部水平韵;为近体诗基本工具书。
然后又综合《白香词谱》、《钦定词谱》以及前世现代版《宋词鉴赏辞典》等各家所长,结合洛国语言发音特点,撰写了一部新的词谱。因东方禹年号为宸宇,起名《宸宇词谱》,内录各词牌名及格律共293个。为宋词基本工具书。
最后根据前世记忆,拟定了《唐诗》、《宋词》、《歌赋全集》等名家著作各100篇,而宋词中又分出婉约、豪放两个支系,以供大家学习借鉴之用。
很信奉鲁迅先生那句话:"我以为一切好诗,到唐已被做完,此后倘非能翻出如来掌心之齐天大圣,大可不必动手。"所以这诗只收录了唐诗,之后的,便再没有涉足。但我想,只这些已经是那洛人穷其一生,也不能学完的了。
这些东西都是这个世界连闻都未曾闻过的宝贝,那东方禹到也识货,抱着这书籍眉开眼笑,当即派人修缮了一座藏书楼,抽调数百御林军严密保护起来,以防有居心叵测之人窥测。
而且经过二哥的那次深夜造访,亦给东方禹提了个醒。终于意识到,这烟波殿,好象防范太松懈了些,若真有人来行刺或偷盗,恐怕连我这国师,都被人偷走了。于是,又派三百御林军过来把守。
二哥晏启在狐狸的建议下,亦当了我的贴身护卫。开始,来去如风、自由习惯的二哥死活不愿意,狐狸不疼不痒的来一句:"姑父姑母,若知道有人动了他们的宝贝疙瘩,第一个跑不了的便是你这会武的二哥!"二哥才咬牙点头。
二哥是江湖中响当当的游侠,据说武功能排入榜上前十名。有他在,我放心且踏实多了!
如此停停做做,整套基础工作下来,共计耗时六个月零十八天!
然后又分发各部、诗文院进行整理、校对、排版、印制。
等工作全部进入正轨,我这苦命的幼儿园园长兼洛国国师,已经整整瘦了20公斤--脸也不圆了,鼻子也不翘了,眼睛也大了,腰身也细了,肚子也没了!那衣服穿在身上,空空荡荡地,着实让人觉得轻快!
以至于一日午后,二哥发愁地说:"恐怕爹娘见了你,都会不认识的!一定会骂我没有照顾好你,这可如何是好呀!"
我笑着安慰他,"二哥恺人忧天了不是,殊儿再也不用被当成小猪儿来养,有什么不好呢!连娶媳妇都不用愁了呢!"
他拍拍我的头,轻笑!
旁边那周狐狸细瞅我半天,才收了扇子走过来摸摸,"人虽然精致了许多,可这肚子,就这么没了么?我、我还没摸够呢!"
而那妖精东方清阳,亦会跟着凑热闹!不顾杨博的醋眼圆翻,来回戳着我的胸膛,啧啧感慨:"好怀念从前那个小猪儿,靠上去软软的。可现在......可现在......东方锦月!你赔我的小猪儿来--"
吓得东方禹都不敢罩他宝贝哥哥的面儿了!
我这忙得昏头昏脑的当事人,却没甚在意,对他们的挑三挑四只是付之一笑。可有一日歇朝,睡过一个自然醒的觉后,一照镜子才发现--"明儿,明儿,这、这人谁呀?怎么看上去颇是面熟呢!"
那明儿哭笑不得道:"少爷,那不是你自己嘛!"
我大乐--呵呵,原来,晏殊是这个样子么?那眉那眼虽然只算清秀,远不及前世的杜今长得精致炫目,但往那一站,笑眼如沁春风,体态柔润舒雅,气质清爽飘逸,简直、简直一个古代版杜今嘛!
后来想想,也对,这里子里就是杜今,那皮囊用久了,自然也就被里子里强烈的杜今灵魂所同化,想不象,都难!
望着这杜今版的晏殊,我慨叹不已:这人象了,到不怕!只是,莫要再重复前世的故事才好!
元宵月宴难消磨
一个月后,当整套书籍经过排版印刷,散着浓浓墨香、一叠叠摆放于大殿上的时候,那些隔岸观枫的大臣们才真正的惊了!
只一个活版印刷,便被他们视为天外来物!更不要说那些工工整整、有章有度的诗词格律以及名家名篇了。
以至于紫竹院尚书廖宗美视若珍宝的捧了那书,叹道:"往日诗文,与此相比,简直云泥之别、小儿之物也!惭愧惭愧!"
从此,就这诗文归一之事,再没有人敢说半个不字!
而晏殊之名,亦似天空中放飞的风信子,飞到哪儿,哪儿都会响得清亮!且洛国上下,人人敬我如神明,见面都会毕恭毕敬地尊一声:国师大人!
以至于狐狸得意地问我:"怎么样,没有遗臭万年吧?"
我回他曰:"万里长征才踏第一步,且走来瞧吧!"
"这万里长征又是什么?"那狐狸眼里闪了亮光问我,我把扇子一摇,斜看他,"胭脂红!"
那狐狸气道:"去年与今年的胭脂红已经全被你这酒鬼喝了,叫我哪里再去找!"
我不理他,背了手,走人!留他一人在那里咬牙顿足!
元宵之夜,东方禹在宫中大摆宴席,以庆贺这诗词歌赋新鲜出炉!
而我,在烟波殿内正看着一堆衣服发愁!
这自从瘦了之后,以前的身物全不能再穿了,而今晚晏席浩大,文武百官皆要参加,自不能简装前去,真真让人好生为难!
正取舍之间,周狐狸笑着飘了进来。递给我一个包袱曰:"猜你没得穿了,换上吧!"
正要说话,总管太监陶九拱身进来,"国师大人安好!皇上千叮咛万嘱托的,要老奴把这礼服送来,国师快换上看,合不合身?"
我为难地看着狐狸,狐狸不语,放下包袱,转身出去。
在明儿和陶九的服侍下,还是换上了皇上准备的奢华礼服。
与那平日所穿差不太多,只是更精细华贵了些。依旧金冠束发,却是白色洛绣金鳞蟒袍。看了这白,不由想起大白高国的夏王李元昊,便是喜好用这白色作龙袍的。开始时我并不以为然,觉得用白色来表示权贵,未免太过单薄轻浮了些。可如今自己穿了,才发现,这白么,就如那蓝天上的一抹白云,更能给人以高高在上的感觉。
再配上那白纱曼笼、衣袂浮地,竟愈显得腰支纤细、身形轻妙,颇有随风摇曳、高贵典雅之态!
二哥站在一旁看了,点头赞道:"真个好看!这么看来,殊儿到与大娘年青时很象呢。"
见了这样的自己,也不觉感慨--杜今呀杜今,从前生绕到今世,如此绕了一圈,还是作回了自己。只是回头再望那些前尘往事,早已是烟雨人生,有晴也道无情了!
而今生,此情为谁落,此心为谁开,可否,全凭自己作主?
微叹着,随那陶九往宫里走去!
前几日才下过的雪,还积在两旁没有化尽,随风飘动着冷幽清凉的气息!天空,虽明月悬空,却把霜般的感觉和冬的寒冷照得愈加的明亮。
不觉轻轻打了个寒颤,才发现,走的匆忙,竟忘披那披风,希望这夜宴么,不要太长,否则,想不感冒都难!
不过,再一想,生病到不是坏事,可以借此好好休整几天,睡上它个三天三夜,过把小猪儿生活也不错。可惜,这样的幸福时光,对我这忙碌了若干月的苦命之人来讲,光想想,便觉奢侈得紧呢!
想及此,已经到了御花园的门口,里面熙熙攘攘的人声,见行见远的传了过来。
连忙调整面部的表情,微笑着走了进去......
"好大的驾子,连皇上都在等你呢!"东方清阳站起来,悄悄掐了我的腰,低语道。
我赶紧快走几步,拱身施礼,"见过皇上和诸位大人!晏殊来晚了,甘愿受罚!"
那东方禹对着我上下打量一番,闪着细眸点了点头。
然后离坐,拉我坐于他右侧,笑道:"国师日里万机,让我这皇上看着都觉得自惭形愧,所以,晚到也是应该!"
大家都跟着笑了起来,气氛一下子热烈起来。
我边应付那些大臣,边用眼睛来回寻找,发现那周狐狸坐于角落处,手拿酒杯自斟自饮,竟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
我心底不由一沉!生气了么?可是,为了那件衣服?
"素闻国师大人才智非凡,可否借这元宵之夜,作上一首,让我等小辈开开眼界!"说话的好象叫杨其申,今年的新科状元,文才不错,但人,却骄傲的很。
他是最尽一段时间,才被安排在我身边帮忙整理诗文的,可能是年轻气盛、恃才视傲,对我这十八九岁的小国师颇为不服。
他甚至不知他这个状元都是我这个小国师亲手所点,若知道了,怕是再不敢这么直接地向我挑衅了。
我轻叹,拱手道:"杨大人过奖,在坐诸位,哪一位不是文才卓越,晏殊哪敢献丑!"
"国师呀,别忘了,上次烟波湖边对诗,你还差朕一首呢,这一拖竟是半年有余,今天,无论如何你应补上!"东方禹笑着说道。
我心底微叹:我焉能不知道他的心意呀,他想借此机会,进一步显我功底,增大家文艺复兴之信心罢了!
我无以推辞,只得站起来笑说:"既然皇上如此说了,晏殊哪敢不从,就先还了皇上的帐再说吧。"然后拿了那酒,边喝边吟道:
"月圆时候客登楼,静见雄关百战休。
莫笑离人凭酒醉,黄沙漫漫掩春秋!"
我真的想通过此首诗,告诉那东方禹,侵略与占领,满足的只是帝王一人的欲望。而受苦的只有百姓,并且,无论你功业多大,必将掩于那时间的漫漫黄沙之中,而不会久长!
可是,他会轻易接受这个道理么?怕是很难!
那杨其申拱了身道:"国师好诗!其申不才,也得一首!"说完,望了那月,一字一顿的吟道:
"何事淹留不肯除,醒时醉后俱难舒。
豪情总是流云意,说道东陵梦里无。"
我边听边琢磨,不觉想起初学诗时,老师曾说过:大家之作,其言情也必泌人心脾,其写景也必豁人耳目,其辞脱口而出无矫揉装束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