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他死了,才不会再迷惑杨轩;也只有他死了,自己才能从疯狂的仇恨中解脱出来--好笨的自己,竟然到了今天才想明白这个道理。
慢慢抽出袖袋中的匕首,天蕾带着诡异的笑容慢慢走近柳悯世--只要再前一步,她就能......
寒光划过--天蕾狂笑着,一切都终于结束了!
鲜血果然如预期一样喷洒在柳悯世的床上,但是伤口却是在杨轩的胸前。
"不!"软倒在地的天蕾惊恐地尖叫着。
为什么,为什么杨轩竟然会用自己的身体去保护那个该死的柳悯世--他恨他的,不是吗?
"我......不允许......任......任何人......伤害小柳!"杨轩捂着自己血如泉涌的伤口,依然挡在柳悯世的身前。
"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要护着他?!"天蕾拼命擦拭着自己染满杨轩鲜血的手。
不是自己,不是自己伤了杨轩!自己那么爱他,怎么可能会那么严重地伤了他?
"他选择了我,背叛了你--为什么你还要护着他?!"天蕾尖声叫喊着。
不公平,这一点都不公平!自己为他付出了那么多,他一点都没有珍惜过。杨轩应该是没有心的啊,但是为什么却愿意以自己的性命去守护那个该死的柳悯世?
"我......爱......他。"杨轩挡在柳悯世面前苦笑。
是啊,他一直都爱着身后这个男人,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爱上就是爱上了--只是这个道理自己明白得太迟了!
"我比他更爱你啊!"天蕾疯狂地上前摇晃着浑身无力的杨轩,"我爱你爱到可以为了你让生灵涂炭;爱你爱到忍辱和别的男人同床共枕;爱你爱到可以为了讨你一个笑容,而冒天下之大不讳废王另立新君!为什么你还是不肯看我一眼?"
"他,他为你做过什么?"天蕾拼命想越过杨轩的阻挠,扑向柳悯世,"你以为他真的爱你吗?如果他爱你,就不会为了什么‘悲天悯人'的理由,为了阻止所谓的武林浩劫而选择留在我身边。真正的爱是不会因为任何威胁而退缩的啊!"
"你以为他真的是担心军队和武林开战而被迫选择我的吗?那只是恰恰证明了你在他心目中还不如一个‘悲天悯人'的虚名!我可以为你发动战争,背负万世骂名;他那个胆小鬼什么都没有为你做过!"
看到失去理智的天蕾这么叫骂着,赶到现场的所有人都不禁唏嘘。
所有的恨、所有的怨都只是为爱的疯狂,上一辈的恩怨蔓延到下一代,这种互相伤害的行为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他为......了保......护我,选......择了......你。"杨轩扑倒在柳悯世身上,含笑闭上了眼睛。
为了不让自己成为千古的罪人,小柳承担了所有一切--这份情意足以让他含笑九泉了。
"你不能就这么追随他而去,我不许!"天蕾就要上前强行拉开相拥的两人。
"‘请'太后回宫!"日尧命令自己的下属拉开已经疯狂的天蕾,同时传令,"召御医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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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宫大内乱成一团,而宫外也乱成一团。
镇南侯叛乱,打着讨伐伪王杨日尧的名号杀进京来。而一路上竟然势如破竹--不知道是因为对新君的名不正言不顺感到不满,还是镇南侯早就部下的安排。
总之在一个月后,镇南侯已经带着嫡系部队冲进京城,在王宫与赶来勤王的王族大部队正面对抗。
静静站在宫墙上,看着兵临城下的叛军,日尧心里竟然是前所未有的宁静。
是因为早就知道今天的结局,还是因为能摆脱那个令人生厌的王位?
身后传来脚步声,而日尧没有回头。
"情况怎么样了?"
"太后已经神志不清,她似乎把自己锁在了少女时期的记忆里。对现在的人事根本不理睬!"
飞天恭恭敬敬地禀告,话语中却带着叹息。
太后、杨轩和柳悯世的感情纠葛,宫里头的人都是心照不宣。也许太后现在活在只属于自己的世界里,忘了那两个让自己爱恨纠缠的男人,对她而言是最幸福的一个结局。
"辛苦了,飞天御医。"日尧点点头。
飞天的家族,原本是慕国有名的杏林世家,历代都负责掌管御医监。飞天和自己的异母兄长争夺下一任的家主落败,被送进宫来,同时也因此和日尧有了联系。
现在飞天帮助日尧夺得了王位,日尧也按照当初的约定,处决了飞天的异母兄长,让他取而代之成为御医总管。
"王,夜深了。请保重龙体。"飞天思索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道。
"龙体?那有什么关系!"日尧摇头苦笑着,说不定明天自己的脑袋就要和身体分离了。
"请恕飞天多嘴,当初镇南侯不是站在王这一边的吗?"飞天轻声道,他还记得当初镇南侯进京的时候,日尧不是还曾经与他相谈甚欢?
"飞天,人心永远都是最深不可测的东西啊。"日尧淡然道,"更何况镇南侯并不是那种会屈服于别人之下的人。"
"当日他虽然对本王表示得十分友善,但这也正表明了他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他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取得本王的信任,并且能保证自己全身而退,回到自己的领地安排一切。"
"如果本王没有猜错的话,在当日他就已经有了要谋反的心--而我正巧成了他的借口。"
"禁军都站在王这边,这场仗未必会输。"飞天冷静地分析。虽然对方的确来势汹汹,但是经过长途跋涉的叛军怎么可能比得上装备精良的禁军。
"输了如何,赢了又如何?"叹息着,日尧转过身来凝视飞天,"费尽心思得到的,往往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啊。"
闻言,飞天低下头去。这个道理,他相信自己比任何人都要来得明白。
人的一生总是在追逐,但是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而总是在失去了之后才会懂得什么是珍惜。
"悠霁--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日尧忽然道。
"啊?"飞天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了。
"说起来,他是本王唯一的手足,但是本王却连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都不知道。"一直以来杨轩都灌输给儿子,柳悠霁夺走了原本属于他的一切,他必须要比那个素未谋面的弟弟强的概念。所以柳悠霁给日尧的概念是厌恶和对手,直至上述两个身份都因为时势的转变而消失时,日尧才想起柳悠霁的另一个身份--自己的弟弟。
"他是一个很善良也很有抱负的人,只可惜因为太后的压制而不得意。"飞天静静地回忆着那个自己一直所亏欠的少年,缓缓道,"某些程度来说,他还很天真并且很坚强。即使在那种恶劣的情况下,他依然没有放弃希望,甚至暗中经营着自己的势力网。"
"如果,不是你我出现的话,他能推翻太后吗?"日尧在脑海中细细回忆那个只有数面之缘的弟弟,发现最后只剩下那双阴郁的眼睛最令自己印象深刻--他也不快乐吧?
"只是时间的问题。"飞天点点头。
太后可能真的权倾朝野,但是因为安稳日子过得太久了,而且张扬跋扈暗中激怒了不少的权贵,所以悠霁夺权成功的几率很高。
"那就更有趣了。"日尧忽然微笑道。有些事情果然只有放开了,才能看得清楚。
"?"飞天不解地看着日尧,无法理解对方言语中的意味。
"差点就能推翻称霸朝野数十年的悠霁竟然会那么轻易就被本王这个‘外人'夺位,飞天真的觉得这是正常的吗?"日尧笑得更加开怀了,看着城下招展的敌军旗帜忽然道,"如果本王没有猜错的话,本王的手足闲伯现在应该是和那位镇南侯在一起吧。"
"您的意思是说,他没有死而且暗中和镇南侯结盟了?"飞天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
这可能吗?他明明亲眼看着悠霁跳下了绝崖,而那种地方不可能会让人生还。而且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说,他是被镇南侯救了,所以镇南侯现在是胁天子以令诸侯?"飞天一时间理不清自己的头绪。
"不可能,镇南侯那种多疑的人不可能会那么轻易地把一个能威胁自己地位的人留在身边,除非--"日尧眉头微皱,看来他们错过了很多东西,"这一切早就在计划当中。"
"王是说镇南侯和闲伯早就已经......"飞天吃惊地道。
这怎么可能,自己跟在悠霁身边都已经这么久了,为什么都没有发现那两个人之间有联系?
是自己太笨,还是他们隐藏得太好?
其实飞天大可不必自责的,要知道为了能隐瞒水月没有死这个事实,悠霁和水月在分开的三年内都没有联系,甚至在水月现身后悠霁也才知道镇南侯就是水月。
"不但如此,本王可爱的弟弟也应该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日尧点点头。否则对方大可不必费这个功夫装死,看来对方真的是算无遗漏。有这样的对手,自己就算是输也值得了。
"怎么可能!"一直以来自己都隐藏得很好啊,整个王宫都认为飞天修容是一个与世无争的温婉男子,为什么悠霁会看穿自己的伪装。
"因为他也是一个--王。"第一次承认了悠霁的身份,日尧忽然之间觉得很可悲。
王--代表着一个国家最高的权利和尊严,但是身为王族里的每个人却有着身不由己的虚伪,即使面对同血脉的亲人;共眠的枕边人都时时刻刻在考虑着双方的利益冲突。所谓的真话--也只不过是放在权力争斗之上的装饰点缀而已。
然而无论加多少的光环在王者的头上,他也只不过是一个凡人。生活在这种虚伪不安的环境中,疑虑终究会化成暴戾,变成一个自己都无法控制的无道之君。
对百姓而言不是好事,就算是对君王本身而言又何尝不是一个悲剧?
这场仗无论最后的胜利者是谁,只怕都无法摆脱这个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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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并没有所有人预料的那样打起来,日尧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地向镇南侯投降,甚至很有诚意地把自己的权杖、玉玺和兵符都交给了镇南侯。
一直躲在镇南侯身后的悠霁也终于亮出了身份,名正言顺地重新登上了属于自己的王位。
转眼间的变故虽然令人觉得不可思议,但是所有人都在为避免了那一场血战而松了口气。
权势争霸只是上位者的游戏,实在是不需要拉那么多无辜的生命作为改朝换代的祭品--可惜这个简单的道理并不是那么多垂死挣扎的上位者所能明白。
没有因为杨日尧的忽然投降而放松警戒心,悠霁和水月还是带着一大群侍卫进驻了后宫。
听到了身后传来纷扰的脚步声,杨日尧微笑着转过身来--对方果然是不给自己一丝一毫反败为胜的机会,对然自己也没有那个心。
"终于再见面了,悠霁。"看到对面站着的、更加自信的弟弟,杨日尧心里竟然有丝高兴。
"托您的福。"悠霁脸上也带着微笑,但是心底却是丝毫不敢松懈地看着眼前这个武功盖世的兄长。
"该是你的东西,我已经归还了。"杨日尧径自走到面前的石椅坐下,凝视着对面站着的人,"至于我这个失败者,自然也让你随意处置。"
真的这么简单顺利?悠霁皱眉,有丝搞不懂现在的情况了。虽然说最后自己一定会重新夺回王位,而且这个杨日尧也会成为自己的阶下囚,但是太过顺利的一切让悠霁还是无法相信这一切。
"镇南侯呢?"看到对方沉默不语,日尧才总算是明白当日悠霁的心情--区别只在于他是因为知道自己有后着,而自己则是看破了一切。"还在外面调兵遣将?"
"我在这里。"水月走上前,今天的他已经不再需要用面具来遮住自己的容貌了。
"水月才人?!"跟在飞天身后的泽萍低声惊叫,他不是应该已经在三年前就死了吗?
"水月?"四周的宫人们现在才都惊讶地发现,那个身穿铠甲的英武将军竟然就是当日千娇百媚的水月才人。
"水月是镇南侯?原来从三年前开始,你们就已经......"杨日尧总算是明白了一切。
他对悠霁的生平调查得十分清楚,自然不可能不知道三年前悠霁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事情,也清楚这个叫做水月的人对悠霁来说有多么的重要。而当初水月诈死离开宫廷,同时也就是镇南侯开始崭露头角的时候,自己竟然没有把这两个人联系在一起。
对方苦心经营了三年的布局,只是为了从太后手中抢回王权,而自己在这个时候登基为王只是给了他们一个绝佳的机会,完完全全地把所有的势力借由自己的手,抢回他们手中。
原以为是天纵英才的自己,原来也只不过是别人棋盘上一个棋子。
"太后呢?"如果说还有什么是现在悠霁还会担心的,就只有他那个掌握朝廷实权数十年的母亲。
"疯了。"杨日尧淡笑道。
"怎么可能?"悠霁吃惊地看着对方,无论如何那个毕竟是抚养自己长大的母亲,而且她是那么坚强的一个女人,怎么可能会--
"那对她而言可能是一件好事。"作为太后的御医,飞天低声道。
眼前的男人果然已经变成了真正有能力统驭天下的王,原以为是自己欺骗了他,但是原来到了最后自己才是被欺骗的那一个。
这算不算是一种报应呢?!
"我的父亲呢?"沉吟了一会儿,悠霁叹息着问。母亲那么激烈的性格最后还是造成了封闭自我世界的结果,这样的前车之鉴足以让他放开心中许许多多的怨和恨,毕竟只有保住眼前人才是最重要的啊。
"柳悯世大人......"杨日尧叹息着挥手示意部下把人抬出来,"我只有一个请求。"
看着担架上昏迷不醒的父亲,以及他身边躺着的不能动弹脸如白纸、却依然紧握着他手的杨轩,悠霁已经猜到对方的请求。
"让我父亲留在他身边。"杨日尧凝视着悠霁。
"不可能!"悠霁咬牙拒绝,"今天的一切都是杨轩他咎由自取,现在害得我父亲变成这样子,他怎么还有脸面留在他身边!"
"我要分开他们!"悠霁上前就要抱走自己的父亲。
"不要,不要!"杨轩大惊失色地紧紧拉着柳悯世的衣角,即使当自己被拖到地上也决不松手。
"悠霁,难道你就不能......"杨日尧想上前阻止,但是却被持剑的侍卫拦住。
"不能!当初是他自己不珍惜,现在已经错过了能怪谁!"悠霁狠下心肠,一脚踹开了那个伤害自己父亲的男人。
"不要!"杨轩胸口上的伤害没有痊愈,现在更加因为拖动而裂开,但是他依然努力地在地上爬向自己的爱人。"把小柳还给我!"
"父亲!"杨日尧不顾架在身上的刀剑,推开众人上前扶起自己的父亲。
"把小柳还给我!"杨轩声嘶力竭地伸出手要扑向柳悯世,声音中的悲伤令所有人心碎,"我只有他了,不要把他从我身边夺走。"
"悠霁,你不要太过分了!"从来没有见过父亲这么无助的样子,杨日尧也开始又气了。"他们经历了这么多,难道你一点都不感动?"
"如果现在被人侮辱的是你的父亲,我想你自己也不可能说出这种话!"悠霁气愤地瞪着杨日尧。
自己的父亲一直以来都因为悲天悯人,从不和任何人争执,甚至还牺牲了自己一生的幸福只为了免除一场血战,然而最后他得到了什么?妻子不把他丈夫;部下不把他当主人;就连情人也不把他当人看--所有的伤害已经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