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斯平看着眼前灰衣人,不知他想要什么?
"小人想向大人讨个一宿之地。"
"你是说...你想住在县衙里?"
见那灰衣人点点头,斯平又问:"那要住厢房还是牢房?"
灰衣人淡淡一笑道:"大人真是说笑了,没有人会自己愿意住牢房,当然厢房也不必,如果大人允许的话,就让小人在县衙的后院搭个草棚住就行了。"
"允许,本官可是这越宁的父母官,又怎会将自己的子女据之门外呢,只是...先生,你不觉该向本官解释一下为什么要住在县衙的原因吗?"现在斯平对这灰衣人可是有说不出的好奇。
"自然是要交待的,小人的这双腿是被人打残的,需要及时处理,或可还有一丝恢复的希望,而县衙却是一个极安全又不会被打挠的地方,大人的手下可都不是一般的人物噢,自可保护小人的安全。"
高,原来打的是这主意,照目前的情况,也确如他所言,只是不住厢房住草棚,这年头怪人怪事多,斯平可不是个自找麻烦的主,自是随他喽。
"大人,那当日一同带来的那些个追杀之人如何处理。"境岚在一旁低声道。
既然没有了苦主,那他还追究个什么劲,自然也是要放的,不过一想到当日那些人嚣张样儿,哼,大惩没有,小戒还是要的。
"每人打二十大板,然后放了。"
唤来松年,交待他把事情办了,同时又让他找几个人去建草棚,再看那大笨牛在一边兀自喊饿的样子,看来是饿惨了,于是斯平又叫人去给他们准备点饭菜,这下可做到仁至义尽不。
大笨牛一听有吃的,高兴的背起灰衣人,直窜出去,那眼中都是饿狼的绿光了,呵呵,整一个饿死鬼投胎。
施小有跟在后面,走出不远,又停了下来,转身回来,走到斯平的面前,却咚的一声跪了下地。
"你这是干什么?起来说话。"他这一跪可把斯平吓了一跳。
"大人,您让小的跪着说。"施小有跪在那硬是不动。
"大人,先生说大人您是一个看客,如果说这世间是盘棋的话,那大人不是那执棋子之人,而是观棋之人,观棋不语真君子,大人要做的是一个君子,不相干之人的死活怕是不会放在大人的眼里,小的本不该对大人有所要求,只是如今大人既是这越宁县的父母官,也就成了棋盘上众多棋子的一枚,大人如何能够再置身事外,小的肯请大人为越宁的百姓找条活路吧。"说到这里,施小有重重的一磕头,再抬起时,眼眶已变得通红。
斯平不知道那灰衣人是从何处如此看自己,但他的内心知道,自己确实只想做一个看客,父母亲的话仍在耳边回响,让自己活着,让自己幸福,这是斯平唯一可以回报双亲的。
如今幸福他已经得到了,而活着却似乎由不得他自己,得有天定。
其实要做一个看客很难,他不也是被那天意弄得如今这般,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人在官场身不由己,人活着更身不由己。
"继续说。"
"大人,越宁的百姓苦啊,他们在卖儿卖女,那都是他们的心头肉啊,前两年大旱,百姓们早就掏空了家底,眼看着今年老天转脸了,可是百姓连地里的种子都买不起啊,那些个黑了良心的粮商更是恶意哄抬粮价,原来一银一石的粮价,如今更是高达六十银百银一石啊,这日子百姓没法过了,原来的董大人虽一心求冶,但先生说他个性过于刚正,易折,虽有心,但反而将事态弄得更僵,此番听先生对大人的评价,大人是不同的,望大人给百姓找条活路吧,小的在这里给大人磕头了。"
"你似乎很相信你那先生的话,你又如何肯定我做得到?"说实话,是否能够做到,斯平自己都没有把握,听施小有的话,显然他对于那灰衣人十分的尊从。
"大人,先生说的话从来都没有错过,对于先生的一切,我不能说什么?但小的可以告诉大人,先生他是一代奇人。"
哦,看来,那县衙后面的草屋里,将住进一个了不得的人物了。
拉起跪在地上的施小有,斯平心中一叹,他知道越宁百姓的日子难过,却没有想到已难过到如此境地:"你起来吧,人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但本官现在既然已经在这位上了,自然要对得起头顶上的乌纱。"
所谓父母官,父母二字是不可以被亵渎的。他斯平不求做一个名垂青史的清官,但也不希望辱没了父母二字。
番外 晚素篇
番外
晚素篇
火光如血一样映透了长空,那乱窜的火苗如地狱中群魔乱舞。
奶娘拉着我的手没命的奔跑,苍白的脸上不见丝毫血气。
我已经有点喘不过气来了,六岁的我实在弄不明白,为什么之前我还躺在娘亲的怀里撒娇,梦境里仍是一片欢笑,可转眼之间一切都变了,那狂狷的火舌正吞噬着一切,我仿佛看到娘亲在谑笑的火舌之中痛苦的挣扎。
"娘...娘..."我哭着挣脱奶娘的手,朝那火光中扑去,却被奶娘一把抱起,任我如何的哭喊,那片火光却离我越来越远,慢慢消散在我的眼前。
"娘...娘..."我在奶娘的怀里低泣着。
奶娘却什么也不顿,只是一个劲的奔逃,身后的一群黑衣人不断的追杀着我们。有好几次我都看到那明晃晃的刀光。
"公子,你记着,一定要活着,奶娘会来找你的。"
在走到一座破庙的时候,奶娘把我推进那庙里的供桌下,用稻草盖住了我的身体,将一块玉佩挂在我的胸前,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我从那稻草的逢隙里看到那群黑衣人紧追着奶娘离去的方向。
傍晚,下起了大雨。
我又冷又饿,还是没有太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娘离我而去,奶娘也离我而去,爹也不要我了吗,可是,我不是他的宝贝?
我的全身很烫,自小的病弱的身体承受不住这一切。
在一片意识迷离之中,我感到被一片温暖环抱。
我不禁在那片温暖之中沉沉睡去,好累呢。
再次睁开眼睛,我看到一双关切而温柔的眼睛,原来还是有人关心我的,一股委屈直冲心头,我做了一件对男子汉来说十分丢脸的事情,抱着眼前这个比我高一个头的少年痛哭失声,不是那种压抑的哭,是嚎淘大哭。
他什么也不说,只是用手轻拍着我哭得不断擅抖的身体。
从这天起我便在这里住了下来,那个少年叫白枫晚,我叫他枫晚哥,他的父亲是这个县最有名的大善人,大家都叫他白大善人,而我也有了一个新名字,叫董宁素,因为奶娘曾一再的告诉我,我的真名是千万千万不能告诉别人的。
名义上,我是枫晚哥哥的仆从,可往往都是枫晚哥哥来照顾我。
看着我穿得乱七八糟的衣服,枫晚哥哥常无奈的摸着我的头,然后一件一件从头帮我穿好,最后还会轻刮我的鼻尖:"真是个小笨蛋。"
我觉得很委屈,以前,都是别人帮我穿的,这不能怪我啊。
枫晚哥哥很有才学,他是江左县的小神童。
我特别喜欢看他作诗对对的样子,那眼中闪闪亮,脸上神采飞扬。从来没有一个人如他这般吸引我的目光。
"枫晚哥哥,你教我做诗好吗?"我仰着头望着他,眼中是一片渴求。
"素儿想读书是吗?"
我用劲的点点头,再用劲的点着,以展示我的决心。
枫晚哥哥扶着我那不断点着的头:"真是个小傻瓜,再点的话,那脖子可是会断的哦。"
真的会断吗?我疑惑的看着枫晚哥哥。
他好笑的摸了摸我的头,无奈的摇了摇头。
第二天,我成了枫晚哥哥的伴读,这一年我八岁了,可十二岁的枫晚哥哥已经有了小大人的模样,我不想被他拉下,我拼命的吃东西,于是我又得了一个饭桶的称呼。
我像一个影子一样成天跟着枫晚哥哥,就算他有事要出去,不方便带我,可每次在我那委屈含泪的目光下,他只有无奈的投降。
我已经会用自己的表情来争取自己想要的。
枫晚哥哥说我虽长得不是很漂亮,但也许是我身体的长期病弱,身上带着一种让人怜惜的气质,而我知道,这正是他无法拒绝的。
白大善人虽然是一个和蔼可亲的长者,虽然是一个闻名江左的大善人。
可我却总是躲着他,每次看到他,我都会感到一阵阵的寒意,他看向我的眼神就象要吃人一样。这让我更紧的粘着枫晚哥哥。
枫晚哥哥十八岁了,他的俊美吸引着无数人的目光,他的朋友也越来越多,他出去玩也常常不带上我了,我很生气,可他总是微笑的摸着我的头。
"素儿,你还小,有些地方,你去是不太方便的,听话等你十六岁成人,枫晚哥哥一定带你去。"
"哼。"我一转头,不就是妓院吗,我可已经十四岁了,连家里一些个大胆的丫头已经在开始对我抛媚眼了,虽然我没去过,可这我听多了,每次门房的大哥们去了回来后都一脸的贼笑,看了叫人讨厌。
开春,枫晚哥哥要上京赶考了。
我坐在床边,为枫晚哥哥整理着衣物。
看着我越整理越乱的东西,枫晚哥哥无奈的叹息。
"素儿,来,笑一个。"
我龇着牙对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枫晚哥哥一时笑开了,摸着我的头:"你啊..."
第二天,枫晚哥哥还是起程了,不过他说等他中了状元,一定会带我到京里风光风光。
绵绵的春雨自枫晚哥哥走了后便没有停过,一如我的心情。
每天我都掰着手指细数着枫晚哥哥离开的日子。
儿时那片火光又时常在我的梦里徘徊。
一道电光过后,是轰然的雷声,将我从那恶梦中惊醒。
我拭着额头的冷汗,却在那电光之中看到床前站着一个身影,一声惊呼极欲冲口而出,却被一只大掌捂住。
"别出声,是我。"
白大善人,他来做什么,我的心没来由的纠在了一起,冷汗更从额上滴落。
"我来看你啊,我的宝贝,我想了好久了,宝贝终于是我的了。"白大善人的声音透着一种森冷。
我紧缩在身体,靠在床了一角,用脚踹着那扑上来的身体,没有哪一刻如此刻痛恨着自己病弱的身体,我如果强壮,便可打倒他。
我们像野兽般的撒打,被扑在他身下的我,如同那落入陷井的幼兽,陷入绝望。
我拼命的咬着那肩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血没有制止白大善人的行为,却更刺激了他的兽性,此时白大善人的称呼是多么的讽刺。
他一把抓起我,左右开弓的十几个巴掌落下,在一片眩晕之中,我身上的衣物片片碎落。四肢被白大善人的四肢紧紧的纠缠住,不能动分毫。
我从来不知道白大善人那虚伪的身体里竟有如斯力量。
天也,命也。
白大善人喘着气,在我的身体里放纵着。随着他的进去,我可以感到粘液不断的流出,血腥味在整个房里密布。
我如一个破败的玩偶一般任其所为。
一丝冷笑慢慢的浮上我的嘴角,心也被那恨意涨满。
枫晚哥哥,你为什么不带着我走,那样今晚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可是尽管有了恨,可我还是爱着枫晚哥哥啊,我不愿离他而去,为了等他回来,我又只能苟延在这白府。
十四岁的我至此又多了一个身份--白大善人的娈童。
恨满胸,爱满膛。这恨爱让我几近颠狂。
我变了,变得玩世不恭,变得任性妄为,每个人看我都像在看一个妖孽。
而在这个时候,白枫晚回来了,状元及第。白马红袍。
我惊喜的奔出。
只要能同他再一起,多大的苦我都忍了。
大门处,一身红袍的白枫晚身边却跟着一个着鹅黄裙装的俏佳人。
我一时愣了,也傻了,天为什么会这么的暗。
看着枫晚哥哥对身边佳人的脉脉笑容,一股从未有过的恨和痛绞着我的身体。我的世界崩溃了,我发出一阵痛彻心肺的低喊,我像见了鬼一样的逃回房间。
背靠着门,我缓缓的坐到地上,泪终于狂涌来出,我告诉自己,这将是我最后一次流泪,从此后,男子汉流血不流泪。
"素儿,你怎么了,告诉枫晚哥哥。"
门外枫晚哥哥的声音一如记忆中温似春风。
我一抹去脸上的泪,不行,我得搏一搏,赢了,拥有全部,输了一无所有,我从来都不知道我的血液里竟含着如此的赌性,我现在是一个疯狂的赌徒。
打开门,我一把将枫晚哥哥拉了进来,闭上眼睛,我的双唇紧贴上枫晚哥哥的,我要把自己推到悬崖边,不留后路。
"素儿,你疯了吗?你在干什么?"枫晚哥哥一把推开我,那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严厉。
"我疯了?哈哈。"我发出一阵狂笑,是的,我疯了,枫晚哥哥,我为你而疯狂。
"我爱你啊,枫晚哥哥,你知道吗?"我沉痛的低语着。
"疯了,疯了,素儿,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什么?"枫晚哥哥一把把我拉到铜镜前,镜中的我乱发飞舞,眼含绝决,一脸的魅惑,果真是妖孽。
我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也看着枫晚哥哥,那嘴角仍带着一丝血迹,那是我刚才咬的。
回头冲着枫晚哥哥露出一丝媚笑,慢慢的拉开衣服,露出让人迷魂的身体。
"枫晚哥哥,你看我美吗?这样的身体你不想要吗?"
在拉开衣服的瞬间,我看到了枫晚哥哥惊艳的神色,但他很快避开了,这个懦夫。
拉着枫晚哥哥的手,将它放在我项处的脉搏处,那处跳动的动脉,正张扬着我的激狂。
一声尖叫在门边响起,是那个枫晚哥哥带来的女人。
一个巴掌重重的落在我的脸上。
看着枫晚哥哥煞白的脸,一种报复的快感涌上我全身。
发出一阵狂笑,我输了,但我发现我并非一无所有,我唯一剩下的便是满腔的恨意,足可毁天灭地。
走出白府,世界之大,哪儿才是我该去的地方,是儿时的那片火光吗?可是这样死了,我如何甘心。
"如果,你不甘心,就跟我走吧?"一个人走到我身边。
我看向身边的人,嘴角发出一声冷笑,这人我认识,是均芜洲的知府徐康健徐大人,白大善人为了讨好他,曾让我侍过寝。
我跟他走了,因为我无处可去。
于是,从这一天起,我成了徐大人的义子,也成了他一步一步向上爬的棋子,而徐大人也同样成为我报复的一颗棋子,这叫各取所需。
对付白府其实很简单,白府的一切我都熟悉,而徐大人又是位高权重,虽然白枫晚已中状元,但对于一个毫无背景实力的状元来说,要想同徐大人斗,那简直是螳臂挡车。
很快在我巧妙的安排下,白大善人以勾结匪类为名下了大狱。白枫晚的状元之名也被一笔勾消了,可怜含窗苦读,到今天,我才发现权力真是一个好东西,它可以让人为所欲为,可以颠倒黑白。翻手为云覆手雨。
徐大人将白家的家产推到我面前,为搏我一笑。
只可惜这不是我要的,我要的至始至终都只有一个--白枫晚。
"不行。"徐大人第一次拒绝了我的要求:"从你跟了我开始,你的心就必须只有我一个。"
好笑,真好笑,我发出一阵狂笑,你也想控制我吗?在你们放出了我心中的魔鬼以后,你们注定将承受这魔鬼的反噬。
徐康建完了,当我交上他所有的罪证,交出他贪婪所吞下的黑金。
看着高坐主位上一脸狂怒的国舅爷曹钥,当今国舅,阴狠毒辣,是绝不允许背叛,等待徐大人命运的只有死。
我本不想置他于死地,毕竟他对我不错,可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打枫晚哥哥的主意,他竟然私藏了枫晚哥哥,想据为己有,我如何容得。
坐在船仓里,摸着枫晚哥哥苍白的脸上,这段时间,枫晚哥哥吃了很多苦,可仍不减他丝毫的芳华。从今后,枫晚哥哥终于是我一个人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