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近尾声,小朋友却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位新上台来的女子,看上去年纪不大,虽是施了粉黛,但模样也只算是周正,唯有一双眼眸颇为明亮。若说特别的地方,大概是步速特别快,赶路似的,匆匆地又下场了。
欣晟小爷犹豫了下,嚷道:“那个姐姐,我见过的!”
周围的人闻言,顿时都笑开了,解小四为小孩儿解惑道:“他们是笑你这招太老了。”
做小姑姑的却愤愤不平了:“他们怎么这样!我家小乖心思都在点心上,还没到招惹女孩子的时候!”再说年纪也差太多。
委屈的小帮主低喃道:“我真的见过啦。”明明就是上次那个丐帮的小姐姐啊。
本来也无意同选花魁的三个人自然而然地把票投给了小乖的“熟人”,再加上部分跟风者,成功地让其进入了前三名。按照惯例,众人即将竞价,取得一夜春宵的资格。但那女子却不见开心,神色漂移着,仿佛随时准备开溜似的。
此举成功地激起了某位公主殿的好奇心,唆使着自家小四哥哥以压倒性的强势取得了价格上的胜利。混乱的仪式过后,三个人被请到二楼的青字间里,等了一阵子,小娃娃甚至都有点儿犯瞌睡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骚乱,接下来女子被推了进来。是的,推进来以至于差点儿扑倒在地。
这下连解晊都开始困惑了,难道现在开始流行婉约派了?清清喉咙对着惊混未定的某人道:“姑娘,你没事吧?”
女子用袖子毫不文雅地抹抹脸上的浓妆,露出花猫似的小脸儿,调动了自己全部的语言表达能力似的道:“对不起,我,我其实是替身。之前的青姑娘病了,她是我狗子叔叔的妹妹,他们和我说,只要我上台转两圈就行。还说我这么难看肯定选不上……”言外之意是,你们怎么还选我了,我招谁惹谁了,“你们刚刚花的银子没在我手里,我也还不了你们了,他们就给了我两个肉包子,你们要的话,可以都拿去。”全部都说完,仿佛松了口气似的,露出一脸随你们处置好了的表情。
闻言最兴奋地莫过于某位小帮主,小家伙站在小几上,还蹦跶着:“你们看,我就说我没认错人!我们本来就见过!”
嘉儿把浸湿的帕子递过去,笑道:“姑娘天生丽质,被选上的可能性一点儿都不小。今日有幸相遇,咱们就以点心会友。我们小帮主今日还有要事在身,不可久留,姑娘既然也不是这里的人,待会儿就一同离开,各自散了吧。”
女子擦净了脸,细细地看了看对面的少年,自顾自嘟囔道:“一个男孩子怎么长得那么秀气……”尤其是那枚笑窝。
却不知日后某个伪少年因此事和自家小四哥哥炫耀了很久:“我是不是很君子?是不是特别招女孩子喜欢?”
十九
终于轮到了如松公子和若竹公子这组,但两位爷却窝在客栈里怡然自得,某位小帮主闷得快发霉,清清喉咙,一本正经地建议道:“师父,我们去酒楼吧!”
若竹公子一面翻看了已进行比赛结果,一面顺口答道:“刚刚才用过膳啊,你还嚷着吃撑了,怎么又饿了?”
小家伙嘟嘟嘴,又走到德亲王那边,扯着某人的衣角,动作熟练地爬到腿上坐好,然后道:“爷爷,爷爷,那我们去汇仙楼吧!”
某亲王隐忍了下,才没把茶水喷出来,挑着眉梢问:“你说,去哪儿?”
小娃娃一脸淡定,无辜地重复道:“汇仙楼啊,有很多姐姐的那个地方!爷爷没听说过吗?”
二位爷对视了一眼,好样的,现在的小帮主是越发见多识广了。如松公子顺手拍拍小家伙的小屁股,笑道:“这若是被你阿玛听到,你这里可就不保了!”
小朋友一惊,歪着头问道:“为什么?汇仙楼怎么了?”
好吧,自家小徒弟明显什么都不知道,再多解释恐怕会越描越黑。兀自再行感叹了下,隔辈儿遗传真可怕,若竹公子理了理手边的名册,起身道:“小乖,走吧,师父带你出去。”
小娃娃马上舍弃了自家爷爷,蹿到某人身边,蹦跶道:“哇哇,还是师父最好了!”就差没小尾巴摇一摇了。
做爷爷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儿,自家孙儿这到底是随了谁了!愤愤然地起身,先行出门了,前往今日的第一号目的地——当地规模最大的赌坊。好奇心旺盛的小家伙自然也央着自家师父一同凑热闹。
结果三个人却怀揣着不同的目的,如松公子更像是来走亲访友的,和屋内七八成的人打过招呼,又被强拉着去做庄家。若竹公子则是搜集了许多江湖情报,还仔仔细细地记录下来,怎么看都像在私塾。只有小乖帮主是纯粹来玩的,看到什么都好奇,偏偏挤到人堆里,又不晓得下注,反反复复地看着大家放下银子和铜板,拿走银子和铜板,一脸的惊讶。
小帮主看了两圈,觉得还是掷骰子最好玩,哗啦啦的响过,就可以看是什么数字了,在小娃娃的接受范围内,甚至还在心里默默地揣测了几次,当然有得有失。而且这个圈子还特别热闹,人来人往的,小娃娃尽管没有下注,也学着旁边的人嚷嚷起来,但是立场却不坚定,在同一局里,一会儿喊大,一会儿又改小。
没过多久,小孩儿突然发现周围没那么拥挤了,人群似乎都聚集到另外的地方去了。小家伙自然也随着人群挤过去,哦,这里是在玩猜棋子的数目。就是普通的围棋子,用碗盖住一部分,大家来压是单是双。而之所以吸引了这么多人,是因为小帮主的故人出现了。又换回了丐帮小弟子的打扮,少年啃着肉包子,含糊地拍着赌台:“还是双!”真正下注的人却并不多,更多的是在看热闹,验证着少年猜测的到底准不准。
小娃娃一开始还因为这个没有哗啦啦的声势而兴致缺缺,勉强因为“熟人”在场,才没有马上离开。几局过后却瞪大了眼睛,居然此次都料中,这,这也太神了吧。费力地挤到“赌神”旁边,扯扯对方的衣袖道:“姐姐你这么厉害,猜对那么多次,怎么每次就拿一两个铜板啊?”
少年蹭蹭鼻尖:“啊,是你啊!小帮主,我,我也想多押啊,可是我每次下注超过一个铜板,就猜不准了……”肉包子已经完全吃掉,露出满足的神色。
欣晟小爷的第一反应就是冲到正在做庄家的爷爷那里,嚷道:“爷爷爷爷,我发现比你还厉害的人了!”
如果说如松公子当即拍案,定要与之一较高下的话,也委实幼稚了些。因而某亲王的选择是,淡笑道:“那好极了,带我去看看!”和周围的人寒暄了几句,随着小孩儿离开了。下一刻却走向了门口,小家伙呆住:“爷爷,你去哪儿?她不在外面啊。”完全不能理解某人只想脱身的心愿。
在自家小孙儿的强烈要求和生拉硬拽下,某亲王极其无奈地杵在旁边也观看了四五局丐帮小弟子的表演,也认真起来。仔细观察了一阵子,趁着一局休息的时间,和某人交流道:“这位小兄弟,我看你下注都很准啊,有什么秘诀吗?”如松公子觉得自己也算是混迹赌场数十年,还没出现过自己看不出的诈术。
似乎经常面对这样的问题,少年毫不犹豫地答道:“我知道说了你也不信,可是,我,我就是猜的啊……”
某位亲王却当即点头:“我信。”因为连我都没看出你用了什么手法,更何况是这种根本就不能动手的猜单双,而且剩余的棋子也都用布蒙住了,总不能是数出来的。
就这样,留下继续搜集江湖传闻的若竹公子,爷孙俩带着丐帮小兄弟来到了赌场旁边的小茶楼,随意拣了几样点心,本意是打发小娃娃,让他话少些,结果却上演了两个孩子大吃大嚼,分享美食的场面。而且小帮主到底是年幼,速度上慢了许多。
如松公子搔搔鼻翼,这简直可以用风卷残云来形容。据小乖说,某人刚刚才吃过肉包子啊。而且据某人说,自己根本都不饿,就不必叫点心了……那么现在,是饭后甜点?小乖总把点心挂在嘴边,但其实吃也吃不掉多少,就是喜欢每种都尝尝。若说现在这情况,怕是和小崽子最合拍了。
德亲王慢悠悠地呷了口茶水,突然回想起了什么,手上的动作顿了下,又扬起了唇角,抑制不住地笑起来。
小帮主颇为困惑地问道:“爷爷,你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
丐帮小兄弟后知后觉地慢了一拍儿抬起头,恋恋不舍地放下啃了一半儿的点心,搔搔脑袋,努力组织了一句:“让,让大侠见笑了。”却又明显因为不是自己平日里的说话方式,底气有些不足。
如松公子好不容易忍住笑,道:“小乖,你可还记得,你小叔叔那签文是怎么写的?”
小娃娃毫不犹豫地答道:“鸿运之人,小隐江湖啊!”还得意洋洋地昂起头,露出等着表扬小表情来。随即又在自家爷爷的眼神暗示下,大悟地道:“啊,我去找小叔叔一起来吃点心!”心情大好的蹦跶走了。
二十
唯恐天下不乱的祖孙俩这次却没有如愿,当太子殿从隔壁县赶回小茶楼时,丐帮小兄弟早已携带着余下的点心先行告辞了。小青年倒也不觉遗憾,只是摆摆手道:“若是有缘,自然会再相见,强求无益。”又唤来小二哥续了茶水,要了点心,不紧不慢地道,“这门派的比试也进行了十余日了,算算也该接近尾声了。刚刚那个县令还颇为哀怨来着,但凡武林一有大动作,朝廷总要派些人手来关注着,以免发生秩序混乱,就连临近县的衙役们也被搅得疲惫极了。”
李赫自顾自研究着周遭的地图,小家伙探过头去看,顺手指了几个地方问着。突然听到自家爷爷和自家小叔叔都表示比赛要结束,才慌了神,嚷道:“可是,我们笑羽金来派还没参加呢!”很明显某个小帮主以为这场比赛是天长地久的,所以只顾看热闹,一点儿没急着报名。
是夜,用过晚膳,笑羽金来派成员及家眷齐聚一堂,共商门派大计。若竹公子拾掇了碗筷,不紧不慢地道:“按照规定,我和小师叔都是主办人员,是不能参赛的。”对于小帮主来说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情不自禁地拍起桌子来:“那怎么行!我们门派本来人就少!我不同意!”
如松公子搔搔鼻翼,搂过小娃娃哄道:“好了好了,别嚷了,咱们虽然人少,但全是能人啊,比如江湖摇钱树!”不说还好,一提这话小帮主顿时欲哭无泪了,吸吸鼻子道:“爷爷,除非我们把规则改成君子动口不动手……”
太子殿和公主殿双双不厚道地笑成一团,解小四哼了哼,展开折扇道:“就是瞧不上你们对待文人这种态度!小乖,咱们来补补这几天的功课吧。”
小家伙马上捏住小耳垂,老老实实地蹭过去认错:“先生,我不是这个意思,先生乃镇帮之宝,哪能轻易出山!”两句话哄得某人哭笑不得了,当即把小家伙搂到怀里一阵揉捏。
众人又开始忙活自己的事情,过了半晌,小娃娃也不得不面对现实,扭过头道:“贝贝叔叔,我们的第一战就由你出场好不好?”
本来身为宫廷侍卫,去参加什么武林大赛属实荒唐了些,但到底熬不过小家伙水汪汪的眼神,李赫觉得自己再不答应恐怕某位小帮主就要不管不顾地泪洒当场了,于是第一场的参赛人选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确定了。
小帮主这才松了口气,说话的底气也足了许多,从自家先生怀里跳下来,挺直腰身道:“好!到底还是李大侠有义气!那么第二场就由小叔叔出场吧!”
太子殿直接被点心噎到了,咳嗽了几声道:“怎,怎么还有我的事儿?”这若是被阿玛知道了还了得。
小家伙这会儿倒是义正言辞:“小叔叔你不去谁去啊,难道让小姑姑去吗?”
女孩子闻言却一本正经地点头道:“帮主,你真英明!派我去吧!”做兄长的马上把这个馊主意扼杀在萌芽中,长叹口气道:“我知道了!我去第二场!”
欣晟小爷这才稍微满意了些,随即又纠结起来,自顾自嘀咕道:“唔,可是还剩一场啊,谁去好呢?”左看右看还是那么几个人,小帮主切切实实地体会到,人到用时方恨少啊!最后在解大侠和自己之间犹豫了会儿,决定——还是亲自上场吧。
翌日去报名时,才发现比赛进入尾声的消息一点儿不假。如果没有突然冒出来的笑羽金来派,此次比赛已然是丐帮夺魁。也不知如松公子是怎么和主办者商量的,总之,某位小帮主如愿以偿地参加了进去,且一开始就是决赛。
比赛一共三场,胜两场者为赢家。第一项比的就是功夫切磋,丐帮上场的是在江湖上颇有声望的长老级人物。解小四撇撇嘴道:“要不要这么认真啊?”连若竹公子都低声嘱咐道:“留神些。”谁知坐在自家爷爷的肩上才能看清赛程的欣晟小爷还一脸兴奋地附和道:“是啊,贝贝叔叔留神些,那位爷爷都上年纪了,别打伤了人家……”
既是决赛,观众自然很多,主办者也别出心裁地制定了些新的规则,比如此次切磋武艺,双方都在背了个草制的假人上阵,终极目标是保护自己背上的且集中对方背上的假人,而不以伤害对方本人为目的,也算是符合点到即止,不伤和气的宗旨。
太子殿帮李赫系着假人,笑道:“这比试倒是新鲜。李赫,我听解小四说那位是武林上的老前辈了,别硬碰硬。反正,你赢我就也得赢,你输了我就更省事儿了,直接输掉,总之,不让第三场出现就是了。”说完还挤挤眉眼。
李赫拢了下佩剑,暗道,多亏这话没被小帮主听到,要不这会儿又该跳脚了。
比赛居然是以锣声为开始的标志的,当然李小侍卫这会儿没空来联想自己到底像不像耍猴的。真正的比武自然和平日里的训练是不同的,但也并不像上次遇到的刺客那样,因为这会儿对方的目标在自己身后的“被保护对象”上。李赫的剑法和自身的性格很配,属于稳扎稳打的类型,数年已逝,去掉了当初的取巧,尽管对方功力比自己高许多,但十余招下来,倒也丝毫不见破绽。
但久居江湖中的人到底是经验丰富,看透了青年的路数后,就使了个险招。故意让出自己的背后,却在同时刺向青年的面门,本意是希望青年偏头躲开,露出假人的头来。
虽说此招速度并不算快,但李赫此时想收剑回护已然来不及。确是如对方预料一般侧过了头,但同时却也抬起胳膊,硬是挡住了剑势。覆盖着上臂的衣料瞬间就划破了,鲜红色地液体也渗出来,所幸伤口并不深。
江湖前辈有些愕然地回头看看自己背后已然被刺到的稻草,随即又缓下脸色问道:“小兄弟,那毕竟不是真人,拼出自己去回护,值得吗?”
不顾台下的各种惊呼惊叹议论声,李小侍卫只略带无奈地回了句:“习惯了。”
第一场比赛还算是比较平和地结束了,丐帮长老礼貌性地夸赞了几句少年英才之类的客套话。而欣晟小帮主却开心不起来,虽说赢了比赛,却让自家贝贝叔叔受伤了,明显的得不偿失。随即才发现平日里总是笑吟吟的自家爷爷却抿了抿唇角,茶水也不喝,折扇也不摆了。小家伙被转交到自家师父怀里,随即如松公子以疗伤的名义带走了李小侍卫。
女扮男装的公主殿歪过头道:“二叔好像不怎么高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