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她长大了一点,会说话了,可还是很乖,从来不叫痛。我知道她每次治疗都很辛苦,可她每次都能忍住,实在痛得受不了,才说自己有一点点不舒服。她最大的心愿是能出院,让哥哥带着她去远处玩。她很喜欢她哥哥,云栋送她的玩具,她都小心地收起来,抱着最大的一只泰迪熊睡觉。”
安妈妈问我:“你说,她不应该活下去吗?”
她的语气很温柔,描述中充满爱意。我仿佛能看到一个天使般的小女孩,轻轻拉住安云栋的手,撒着娇叫他哥哥。
是啊,安沐是个小公主。她拥有身边所有人的爱意,也同样爱着身边的人。如果能健健康康地长大,现在一定是个人见人爱的女孩子。
她应该活下来。
可……我呢?
安沐去世的时候,我只是一个一岁多的幼儿。估计刚刚会爬,我有什么本事害她?
除非,我并不是害她,而是没有救她。
——她需要的那样很重要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我已经有了答案。
“其他人呢?”我努力隐藏住声音里的颤抖,问她,“其他的小孩子,就应该死吗?”
安妈妈叹了口气,像位刚刚听到个傻问题的和蔼老师,充满耐心地教导不懂事的学生:“药材的作用,是治病救人。”
我如坠冰窟,全身都在微微发抖。
我是……药材?
“你本应该治好她。杨医生说过,你是最完美的配型。”安妈妈点着头,水果刀在她手上摇摇晃晃,刀尖的锋芒一闪一闪,“你哪里都比不上她,为什么他们就是不懂?为什么不救我的孩子?”
我依然在颤抖,但这一次,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
“我确实比不上她。”我说,“脑袋笨,学习不行,工作也不行。很长一段时间里,没人好好对待过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好好对待别人。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我都曾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失败者。”
“可是,后来有个人,教给我一件事。”我深吸了一口气,“哪怕是这样的我,依然有存在的价值,依然能交到朋友,依然可以被人温柔地爱着——然而这个人,却被你害死了。”
我控制不住地大吼:“他又做错了什么?!”
“你还夺走了我的丈夫,与我的儿子。”安云栋的母亲冷冷地说,“凭什么你可以多活二十几年,我的女儿却只能——”她忽然顿住,脸上露出奇异的微笑。
“没关系。”她轻声说着,攥紧了那把刀,“我马上就可以——”
“妈!”
突如其来的一声喊叫,紊乱了她的心神,我却没有分散注意力,而是趁机举起椅子作为武器,试图防御她手上的刀。
我也跟人打过架,只是没有顾怀那么擅长。不过安母毕竟不是年轻人,又是个女人,我还是有自信能打得过她的。
在这种时候,贸然上去夺刀很容易让人受伤。椅子兼具了长度与杀伤力,是很合适的武器。我手持椅背,用椅子腿冲着安母。她现在精神明显有些问题,我专心躲闪着她胡乱的攻击,终于瞅到一个空隙,用椅子腿打到了她的肩膀,然后趁她吃痛时一鼓作气,抓着椅背一路猛推,最后跟推土机似地将她怼到了露台的围栏上。
椅子在我手中的作用类似于防爆钢叉,只是有点短,而且也不能完美地困住人。我把她叉住之后,还需要小心躲避她挥舞的胳膊。同时我很担心她直接一个飞刀射在我脸上,所以就动来动去地调整姿势,好让她不能瞄准。
我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蠢爆了。但能平安无事,比什么都强。
看着眼前状若疯狂的女人,我既觉得她可恨,又觉得她可悲。
可我绝不会同情她。
“你杀了人。”我轻声说,“我很想现在就杀了你,但是不行。”
顾怀不会希望我变成杀人犯。可我看着这个女人,心中的仇恨越来越旺盛。
“我不恨你想杀我,但你不应该伤害别人。”
顾怀那么年轻,那么有才华,又那么温柔。他应该站在舞台上举世瞩目,闪闪发光,你却让他变成了一团焦炭!
还有邱一程,只差一点点,重伤不治的人就会变成他。
以及安云栋……我不敢想象当他知道自己的母亲是杀人犯时,到底有多么痛苦。
我爱的人们,都被这个女人深深伤害。我曾经深切地憎恨过试图谋杀顾怀的杀手,可我此刻体会到的,却是深入骨髓的仇恨。
我希望她能死十次,一百次,一千次——可就算她死一万次,顾怀也不会回来了。
“妈!安非!”
有人从我身后撞开门,我没有回头去看,因为我已经听出了是谁。
安云栋。
还有一个人的脚步声,大概是冷枫。
安云栋会袒护她的母亲吗?我分神想了一秒,然后我看到,我面前的女人笑了笑,举起手中的刀,却是对着我的斜后方。
“你要做什么?”我立刻判断出那是安云栋所在的方向,不由大惊,“安云栋是你的儿子!”
“他是我的儿子,就应该保护他的妹妹,而不是你。”她轻声说。
电光石火间,我来不及反应,下意识抛下椅子,伸手去抢那柄水果刀。顾怀曾经给我演示过如何夺刀,或许顾怀留下的身体记忆还在,我下意识就伸手去捏她持刀的手腕,可刚刚用力,她用另一只手紧紧箍住了我,同时向后纵身一跃。
就在这个瞬间,我异常后悔。
靠,我怎么那么手贱啊!
就算她真的朝安云栋扔出刀,也不一定能扔准;就算扔准了,安云栋也可以躲开的啊!
我心中悲愤莫名,却没有放弃挣扎。就在我的上半身即将离开露台时,我的手勾住了露台的金属栏杆,我心里一喜,忙用尽全身的力量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
一般来说,女性在力量与体重上都很难与男性抗衡,她本来就不可能带着我跳下去。我抓住栏杆稳住自己后,心里就定了定。但随即就发现不妙。
那根栏杆,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吱嘎声,然后,断了!
我的身体再次不受控制地向后跌去,这次再无依靠。我的双手拼命挥舞,却只能抓住空气。
“你**”在这一刻,我骂出了自己有生以来最响亮的脏话。这很可能是我的遗言,妈的,我的遗言怎么比顾怀差那么多。
失去重力的一瞬,似乎很短,又似乎很长。我心有不甘,但想到能即将见到顾怀,却多了几分坦然。
顾怀,如果再次见到你,我会说……
“噗,才两个月,你怎么变这么沉!?2" 我被男神的白月光魂穿了0 ">首页 24 页, ?br /> 咦?咦?咦咦咦???
一双有力的臂膀拽住了我,坠落的势头猛然止住,我的肩关节一阵剧痛。在痛楚中,我听到一个有点陌生的声音,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原来今天的阳光竟然这样灿烂。一个男人趴在露台边,逆着光,紧紧抓住我的手。
我眯起眼睛,费力地向上望去,辨认出一张熟悉的、每天出现在我的回忆与梦里的、却绝无可能会出现在这里的脸。
我……已经死了吗?
可肩上的剧痛却提醒着我,这一切都是真的。
那个朝我探过脸来、笑眯眯的、无比欠揍的家伙,正是顾怀。
作者有话说
之前写前一章的时候太困了,写得不太好,今天早上修改了一下。
现在也很困,但顾怀终于在这一章出来了!
正式进入完结倒计时,估计周五或者周六完结。然后就可以进入开心的番外了!会有各个人物视角~
第74章 需要亲亲才能好
“你——你、你!”我惊呆了,结结巴巴的,一时间大脑竟然一片空白,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之前病了那么久,现在居然能抓得住我?”
顾怀歪着脑袋想了想,遗憾地说:“嗯,快抓不住了。”
我闻言大惊,忙说:“那你快放手,别让我把你也扯下来。”
“你啊……”顾怀笑了,“乖,稍微动一动,自己跳到二楼的阳台上去。对了,别往下看。下面的情况有点、咳,惨烈。”
我心知他在说什么,也不敢往下看,自己晃悠了一下,倒是很轻松就跳到了二楼的阳台。
毫不夸张地说,一落地,我的腿就软了。
这个小区的别墅设计得都挺高,三楼摔下来就是十米自由落体,也不知道安云栋他妈摔成什么样了,等等,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像骂人……我脑子里漫无目的地想着,几步走到楼梯前,却又放慢了脚步。
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吗?还是只是我情绪极端错乱下的幻想?
如果我现在走上去,顾怀会不会消失掉?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顾怀掌心的温度似乎还残留在皮肤上,我收拢拳头,紧紧攥住。
“喂!”
顾怀出现在楼梯的尽头,一手插兜,朝我吹了声口哨,装模作样地摇头:“啧,吓傻了。”
“你才傻!”
我三步并作两步跳上楼梯,在离顾怀只有一阶的时候停下,仰头看他。
他比之前躺着的时候稍微壮了一点,皮肤变得有些黑,但总体气色不错,笑得让人牙痒痒。
我一拳头就挥了过去。
这个混账家伙,明明没事,还不快点告诉我,故意害我伤心!
顾怀被我打中,踉跄着后退几步,捂住被打的地方,倒抽一口冷气:“嘶——”
“怎么了?”我顿时忘了生气,也忘了自己其实并没有用力,急忙凑上去问。
“不行,打坏了。”顾怀煞有介事,“这辈子怕是好不了了,我赖上你了,你可得负责啊!”
“靠!”
顾怀噗嗤一笑,站直身体,朝我伸出手:“安非,好久不见。”
我恍惚回到很久之前的那个夜晚,顾怀从我的身体里醒来,也是这样笑着看我,对我说了这样一句话。
那时的我伸出手去,却只能触碰到虚无。而现在的我,终于真真切切握住了他的手。
“混蛋。”我小声嘀咕。其实心里十分开心,但眼前不知道为什么模糊一片。我用另一只手抹了把脸,紧紧拥抱住顾怀。
这些都是真的,顾怀的体温,顾怀的心跳,顾怀的气息。一切都比我幻想中还要好。
他还活着,真的太好了。
对这一刻的记忆,我其实有些模糊,只隐约记得自己好像嚷嚷了许多丢脸的话。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哭还是在笑,不记得自己喊了些什么。唯一的印象,就是我用尽全力,紧紧地、紧紧地拥抱着他,像是拥抱着失而复得的整个世界。
“安非,我回来了。”顾怀一遍遍在我耳边温和地重复。
他还是像之前那样镇定自若,好像无所畏惧,好像无所不能。但此刻的我却知道,他并非像表面那样游刃有余。
因为我听到了他急切的心跳,感受到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他在后怕。
差一点,只差一点点,如果他没有抓住我……
“没事了,安非。”他拍拍我,轻声说,“咱们回家。”
安云栋负责处理后续,我跟顾怀走下楼去开车的时候,他已经跟着救护车离开。我不知道他现在心情会是何等难过,想去看看他,顾怀却劝阻了我。
“你想一想,万一他跟你一样,躲到角落里偷偷哭,你还特意去找他,岂不是让他很没面子?”
我一想,果然如此——不对。
“我什么时候躲到角落里偷偷哭了?”我嘴硬,为了防止顾怀立刻吐槽我,还特意扯开了话题,“听起来,你对他有点意见嘛。怎么,你之前不是经常给他说好话的吗?”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顾怀很识时务地替我拉开驾驶座的车门,自己绕路去副驾驶,“安云栋?呵呵。”
这两个字似乎意味深长,我也意味深长地瞅了眼顾怀。
“喂喂,咱们话说在前头,从现在开始,不许随便跟我撒娇和抛媚眼啊。”顾怀干咳一声,一本正经道,“现在你我都有了身体。这可是很危险的一件事,说不准我什么时候就兽性大发,把你给办了。”
“嘁。”我深深地鄙视他。这家伙也就在我面前充充大尾巴狼,也不看看自己,才说了这么一句话,耳朵都红成什么样了。
唉,顾怀这样喜欢害羞,我以后可得主动一点。我一边心猿意马地盘算,一边坐进车里,打算系安全带。
“还敢笑话我?”顾怀爬进车,朝我凑过来,语带威胁,“你不信?想要亲身试一试?”
他距离我越来越近,我不由有些慌。
靠,我脸上会不会有什么脏东西?不对,这种时候是不是要先吃口香糖?
说起口香糖……嘶。
“这是什么表情?”顾怀距离我很近,我能清楚地看到他长而浓密的睫毛,“你在想什么?”
“口香糖。”我毫不犹豫地说。
顾怀黑了脸。就在我以为他要离开的时候,他却突然凑近,轻轻咬了一口我的鼻子。
“你——”
我没有把话说完,因为就在这一刻,顾怀的嘴唇碰到了我的。
一分钟后,我发动了汽车,沉默地驶出这栋令我悲喜交集的别墅。
我专心地开着车,余光能够看到顾怀。虽然他依然表现得很镇定、很冷静,但我就是能看出这家伙其实很忐忑、很紧张。
他沉默了大概五分钟,终于憋不住了,清了清嗓子,假装随意地问我:“你觉得怎么样?”
“嗯?”
“我是说,刚才,你感觉怎么样?”顾怀拨拉了一下头发,耳朵红得简直快要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