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张叔看过来,他道:“我们去那边的酒楼上,站得高才能看清楚。”
张叔于是带着他挤出了人群,这才发现,酒楼看着离得近,其实还隔了两条街。
“怎么办?”李昕伊看着张叔问道。
张叔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们已经挤出来了,再挤进去就要困难得多了。
没一会儿,外面来了一队持着火把的卫队,看着都像是行伍之人,正在驱赶守在宫外的人们。
挤在宫门口的人散了许多,但也还有几个人死也不肯走的,非得守在这,嘴里还嚷嚷着自家先祖的官位职位。
一出出闹剧在眼前接连展开。
天将亮的时候,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天子驾崩了!”
“张叔,张叔,你听到了什么?”李昕伊连忙回头问张叔。
张叔看了他一眼,没有回话,拉着他朝皇宫的方向跪下了。
“阿肃还在里面!天子驾崩了,他该怎么办?”李昕伊惨白着脸看着张叔。
张叔道:“我们只能等。”
天光大亮,宫门口到处都有官兵把守着,谁也无法随意进去,更不能出来。
一夜的心急如焚令李昕伊心力交瘁,他突然觉得周围安静得很,仿佛在看一出默剧,所有人的行动都慢了缓了。他听不见声音,只能看到拉长了的影像。
他穿过了许许多多的影像,好像借此看到了之后的几十年,几百年,甚至几千年。
恍惚间,他好像又回到了飞机上。
“旅客们……飞机还要滑行一段时间,请在座位上坐好……”
李昕伊随着人流走出飞机舱门,前面是一条狭长的通道,他记得自己办了托运的,得把行李取回来。
他随手将口袋里的手机取出来,即使在夜半时分,也还是会有人给他发消息。
他挑了几条能回的先回了,剩下的明天再细看。
“早。”
“早。”
李昕伊昨晚上只睡了四个小时,虽然平时也睡不到六个钟头,但是可能是长途飞行的缘故,他感到格外地疲惫。
喝了好几杯咖啡了,还是困得直打呵欠。
这一日与寻常的每一日都很相似,自从他毕业后来到这家公司,除了最开始手忙脚乱的适应期,现在的他已经很能适应这种高强度的工作了。
但是看到穿过玻璃投射到他桌前的光斑,他还是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小李,这边来一下。”有同事道。
“好。”李昕伊站起身,走过玻璃窗前,他不经意地朝右边的地板上看了一眼,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没有影子!
“怎么了?”有路过的同事看到他挡在过道上,诧异地问道。
李昕伊惊惧不已:“我没有影子!”
“影子?这是什么?浪琴新出的表吗?”同事只是随口一问,很快就走了。
李昕伊又问了好几位其他的同事,但是大家都没听说过“影子”。
问到最后,他自己也困惑了,可能是看了哪部电影听来的专有名词吧,他后来上网查过这个名词,原来是一位音乐剧演员的名字。
其实没有影子,也并不影响人们的生活,大家还是过着和前一日相差不多的日子,没有突如其来的灾祸,没有猝不及防的打击,生活就已经够幸福了。
但是第二天,有快递员上门,送来了一大箱的东西。因为写着领导的名字,几个同事准备将箱子搬到领导的办公室里去。
没想到这一日领导来得早,吩咐说箱子不用搬了,直接将快递拆开,一人领走一本,记得写报告,他明天要来检查。
在或期待或抱怨的神色中,快递箱打开了,里面整整齐齐地叠着两大摞书:《高等数学:线性代数与概率统计》
李昕伊吃了一惊,连忙看向周围的同事们,但是没人脸上带有奇怪的表情,仿佛看到的不是一本高数书,而是一本成人童话。
他打开书,书的目录还是正常的:行列,矩阵,线性方程组……
不对,他根本没学过高数,不应该对这些专业名词有什么印象的。或者他学过,只是他忘记了?
他分明觉得有很多地方不对劲,又觉得自己好像遗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这让他很不安。
下班回到家,刚走到玄关处,厨房就有人走了出来,道:“你今天回来得倒早,我煲了鱼汤,最是鲜美。”
“什么鱼?”李昕伊笑道,“鲫鱼还是鲤鱼……”
李昕伊习惯性地就要抱住眼前的人,将头埋在他的肩膀上。
“阿肃!”他喃喃道。
“怎么了?”那人笑道,“怎么突然叫我的名字?”
李昕伊突然很排斥和眼前这个人接触,摇头道:“你是阿肃?不,你不是。”
他越发地相信自己的判断,“你不是阿肃。”李昕伊一步步地向后退着,“你不是他,别想骗我!”
那人却没有走过来,脸上也没了笑意,面无表情地道:“我当然不是他,不过你也别想回去见到他。”
李昕伊激动地道:“你知道什么!这里是哪里!你究竟是谁?”
那人冷嘲道:“你以为这是哪里?”
李昕伊崩溃地道:“你们这些刽子手!毁了我第一次的生活,还想毁我第二次!你们就不怕遭天谴吗!”
那人道:“你清醒一点,你都已经死了两次了,毁掉你生活的是你自己,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李昕伊摇头,道:“是,我确实不记得曾经都发生过什么,但你却骗不了我,我从来没有哪一刻放弃过自己,不管在哪里,不管在什么时候,不到最后一刻,谁也别想夺去我的生活。疾病不可以,灾祸不可以,至于你,更不可以!”
那人像是听到了极可笑的言论,嗤道:“生活?你管这种为了挣一口饭吃,拼死拼活的日子叫做生活?你只是活着而已,你的存在于这个世界而言没有任何裨益,你已经死了,没有任何人会记得你,包括你自己都忘了你自己。”
李昕伊道:“你听说过存档吗?就是玩游戏时,系统保留的进度和数据。你可以让所有人都忘记我,但是你无法抹去我的存在。至于我的存在是不是有意义这件事,你说了不算。”
李昕伊笑道:“你要是寂寞的话,就找别人陪你玩儿吧,我有人了,就不陪你了,后会无期。”
他走出小区,拦了辆出租车。
“师傅,去萧山国际机场。”
第84章 三年之后
三年后,吴府偏厅。
林公子将茶盏里注满茶,递给李昕伊,问道:“您是怎样得到吴大人家的认可的?”
李昕伊接过茶盏,道:“林公子泡茶的功夫真是赏心悦目。”
“不过是博风雅的玩意儿罢了。”林公子话头一转,道,“还请李先生慷慨相授,我愿以重金相酬。”
李昕伊摆摆手,道:“不过是几句话的事,林公子客气了,其实……”
李昕伊想了想,道:“其实是子谨同家里人说的。你如果想知道,他过两日就休沐了,你去问他就是。”
林公子道:“我与吴大人并无私交,烦请李先生代为传话。”
林公子以为李昕伊不太情愿,道:“本月十五日,我父亲宴请了几位在绘画上颇有造诣的先生,正好我这里有两张请帖,请李先生务必要来。”
李昕伊道:“其实我也问过子谨好多回了,但他不愿说。既如此,那我就再问他一回罢,你且等我的消息。”
林公子行礼道:“晚辈多谢李先生。”
吴肃今日回来得比往日早些,李昕伊亲自迎他进门,又是替他宽衣解带,给他换上宽松的衣服,又是端茶递水的,非常勤快了。
吴肃很高兴,亲了他一口道:“你今日怎么这么好?”
李昕伊不答话,有侍从端了点心进来,他道:“点心放桌上,你们出去时关上门。”
“阿伊今日是有什么话要问我的?”吴肃抓住李昕伊的手,放到嘴边吻了吻。
“先洗手!”李昕伊瞪他。
给吴肃擦过了手,让侍从将水盆端出去,他才拉着吴肃坐下了。
李昕伊道:“今日,林家公子上咱家门了,坐了半个多时辰呢。”
“哪个林家?”吴肃抓着李昕伊的手,像是非常喜欢的样子,捏了又捏。
“礼部尚书家。”李昕伊道。
吴肃皱起了眉,道:“那个花花公子?他来找你做什么?”
“他说本月十五,林尚书要宴请几位画师,他给我送了拜帖。”李昕伊道。
“就这事?”吴肃看着李昕伊,亲了亲他的嘴唇。
李昕伊将吴肃推开一点,道:“当然不止。他不知从哪里听了咱俩的事,让我问问你,怎样才能让他爹娘接受他从外面带来的人。”
“你和他什么时候有了交情的?”吴肃搂着李昕伊,还是想亲他。
李昕伊只能让他亲了一下,低声道:“就只见过两面。可能是认识的人都不大靠谱,这才问到了我这里的。”
吴肃笑了下,道:“那就让人送帖子去林府,请他过府一叙。”
李昕伊试探道:“他说和你没什么交情,我估计他是有些怕你。而且你素来公务繁忙,不如你告诉我,我帮你回他,怎么样?”
吴肃不答,反倒紧搂住李昕伊,道:“你我好四五个时辰没见了,你就不想我吗?”
李昕伊:“……”
“才几个时辰,你是来跟我说笑话的吗?”李昕伊心里好笑。
“不是笑话。”吴肃道,“是真心话。”
“阿肃。”李昕伊有些严肃地对吴肃道,“我在同你说正经事呢,你认真一些。”
“林公子那点事儿咱明日再说,”吴肃亲了亲李昕伊的耳根,道:“这个时候,就别让旁人的事败坏兴致了。”
李昕伊知道吴肃想干嘛,但是错过这次机会,他可能再也没法亲口听吴肃说他出柜的经过了。他也不是就要刨根问底,他就是想心疼心疼眼前的人。
李昕伊道:“你一直都不肯说,我哪里放的下心。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此时我正和你好着,你自然觉得我千般万般好,那要是哪一日我人老珠黄了,你再娶个娇妻美妾回来,你让我上哪里哭去?我?7" 穿越之农家少年0 ">首页 29 页, 纱啵跛涝谀悴弊由虾昧恕!?br /> 吴肃:“……”
虽然听着是挺伤心的,但是看着李昕伊说着子虚乌有的事情,还真的把自己眼睛一点点地说红了,他莫名地就想笑。
他这一想,还真的笑出了声来了。
李昕伊见了,气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上嘴在吴肃的下巴上咬了一口。
吴肃叹道:“别把死啊活啊的话放到嘴边说,不吉利。你要想听的话我就说给你听,没什么不能说的。只是你听了,不要觉得难过,都是值得的。”
正是初夏,天亮得早黑得晚,但其实时候已经不早了。
李昕伊道:“我让厨房做了你爱吃的,都在灶上热着呢,我们先去吃饭吧,凉了伤胃。”李昕伊道。
“我觉得……”吴肃话只说了半句。
“什么?”李昕伊疑惑地看着他。
“我真的饿了。”吴肃笑着道,“我能先吃你吗?”
“什么?”李昕伊正要开口,却被吴肃吻住了。
今日天热,李昕伊穿得略薄了一些,然后也不知道吴肃怎么做到的,三两下就将他的衣服剥掉了。
李昕伊:“……”吴肃是不是私下里偷偷练习过了?
他看着吴肃那双含笑的眼,里面有包容,有喜爱,还有珍惜,心头一热,身上也热了起来,他伸出双臂环住吴肃的脖子,抬头吻了上去。
……
……
侍从们进屋收拾床褥,李昕伊假装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简单地沐浴后,就拉着吴肃吃饭去了。
用过晚饭后,两个人坐在院子里喂蚊子。吴肃就将他出柜的事情简单说了,道:“那次宫变的事吓坏了母亲和祖母,如今只要我好好的,她们就别无所求了。”
“你父亲是不是打你了?”李昕伊的眼睛还红着,就要去拉吴肃的衣服,检查他的后背。
吴肃揽住李昕伊的胳膊,道:“都过去好久了,早就好了,只不过是一顿打而已,这里蚊子太多,我们先进屋去。”
李昕伊还要去看,确实没什么伤痕,就几道抓痕,可能还是他自己抓的。
“那子嗣呢?我不能让你后继无人,绝了香火。”李昕伊道。
吴肃道:“我想去育婴堂领养一个孩子来,但是父亲可能会让我过继弟弟的孩子。”
“阿瑰的孩子?”李昕伊想起吴家三叔的孩子,是个聪明机灵的。
吴肃摇头道:“不是阿瑰,是我幼弟,说是我上京的时候有的,怕影响我科考,就没同我说,后来又是国丧,又是新帝即位的,等一切都安稳了,才写信告知我的,他如今应该也有三岁了。”
李昕伊回乡的时候听李母说起过,他以为是吴三叔的孩子呢。不过,这差了二十岁的弟弟,差不多可以当儿子养了吧。
李昕伊安慰他道:“人丁兴旺是喜事儿。”
“祖母说,她只要还在,就不会让我受委屈,让我自己也争气些,在官家面前说得上话了,父亲就逼迫不了我。”吴肃笑了笑道,“他现在有了幼子,照看还来不及呢,哪里还顾得上我。”
“阿肃。”李昕伊将头靠在吴肃肩上,道:“我陪着你。你要愿意的话,我扮演你的儿子,你的兄弟,你的妻子,只要你愿意,我都可以做到。”
“你傻不傻。”吴肃哭笑不得,道:“你就是你,能有你,我就觉得满足了,哪里舍得让别人分走我的注意。我整日忙得很,日后只会更忙,抱抱你的时间都不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