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实话回答:“别说短期内查不出来,敌在暗我在明,他们能拿出十万两白银来下套,背后的水深不可估量,恐怕长期都未必能查出真相。”
一位中年谋士立即起身道:“愚以为……”
太子立即抬手打断他的话:“你得有证据,才能‘以为’,这里不是胡乱揣测的地方。”
中年谋士立即会意,太子显然已经猜到了主谋的几种可能身份,只是不想当着内廷太监的面,把这件事搬上台面议论。
“这可如何是好……”姓方的采买太监已经吓白了脸。
皇上自掏腰包一百万两白银,这可抵得上沿海十万大军一年军费的八分之一了,如今要一口气亏损五分之一,靠太子的惠民新政,未必能填补这么大的窟窿。
到时候算起账来,肯定要怪在筹粮这件事上,太子最多挨几句训,而他们这些专职采买的奴才,就是一百个脑袋,也不够抵罪的。
刘公公此刻明白问题已经严峻到什么程度,吓得不断吞唾沫,想开口求太子爷明年再开始试行新法。
可他一个采买太监哪能干涉这种事?只能瞪着眼睛不断擦汗。
想了想,又把希望的目光看向薛遥——
“薛公子!您能从金陵粮商手里拿到五百四十文的粮食,那就劳驾您多跑几家,把这金陵杭州大小粮行都谈一遍,每家收五万石,至少能筹集一百万石,哪怕是下等粮也好啊!先把山西受灾县的难给渡过去!”
薛遥无奈地笑了笑:“公公不能当粮商们是傻子,目前的状况,五百四十文,就等于让粮商分文不赚,白让给我,安市价算,则要亏损上万两白银。若真能随便碰上这种好事,我当日也不会央求公公不要拒绝那位掌柜的诚意,那位掌柜诚心诚意想跟咱们做长期生意,粮商之间有一点动静,互相都知道,这种一对一的约定哪能拉到第二家参与?有了第二家,咱们的专供合作就不值钱了。”
提起当日坚持要拒绝那笔五万石粮食的交易,刘公公慌忙低头闭了嘴,怕太子爷嫌他没远见。
“开弓没有回头箭。”太子定调子了:“父皇的信任来之不易,我们只有尽可能让浙江粮商们相信那两拨京商根本是幌子,定金都不会回来拿,才可能把浙商积压的粮食低价买下来,这件事全靠咱们齐心协力,尽力而为。”
最糟糕的结果,是六百四十文收粮。
太子爷有现银,让浙商找借口还掉定金收下现银,倒是不难。
成本如此之高,太子以原定的利息借粮给农民,熬过了灾年,来年的进账,还是能赚一点,不至于亏损。
于是,收粮之事还要继续谈,散会前,太子又对薛遥笑了笑:“六弟昨日还跟孤夸你口才了得,希望你能让浙商也见识一番。”
薛遥被太子点名了,一颗小迷弟的心活蹦乱跳想要转圈圈,双手抱拳颔首道:“不才一定竭尽所能,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当日,薛遥请两位高手护卫去八大粮行,打听了一些情报,做好一切为太子爷战斗的准备。
六百四十文的价格太过高昂,记得原著中,太子被问罪的时候,就提到了首次借粮这件事,好像是盈亏相抵了。
照理说,太子肯以这个价收粮,应该是计划中还有不少赚头,但在一年过后,可能又发生了什么突发状况,或许是又被暗中那帮人阴了,导致太子一部分借贷没能收回来,结果就是账面上不亏损而已。
这就让太子的新法成了笑话,一百万两银子,让户部运作,把丝绸茶叶运去海外,来回一趟也至少能赚上几十万两。
而试行新法,折腾一年,分文未赚,其实算是贬值亏损了。
第二天一早,薛遥就带着两个公公并几个护卫,去了最大的粮行。
“一会儿到了地方,按照我说的,把消息透出去,都装得像一点。”薛遥进粮行钱,再次提醒了两位公公。
两位公公脸上的表情简直快哭了。
刘公公已经没脸再驳斥薛遥的主意,只能斜眼朝方公公使眼色。
方公公低头哈腰地问:“薛爷,您真要散步这样的谣言?那岂不会让粮商把价儿咬得更高了?到时候七百文都未必肯卖给咱们。”
薛遥严厉地转头看向他:“公公,出门前已经说了,我这办法要是炒高了粮价,责任我自个儿担着,但若是你们不配合,我只能回去如实禀报太子殿下。”
“配合!咱当然得配合薛爷!您就是再世诸葛,您的主意准没错儿!”方公公赶忙拍马屁。
没办法,刘公公也只能硬着头皮,陪薛遥踏进了粮行。
粮行厅堂里,一个个外地采买粮食的大客商,都拉着粮行伙计,焦急地说着些什么。
“咱们可是年年都来贵行拿粮米,按照行情,每年涨它几十文倒也无妨,怎么今年一下子就涨了这么多?大家都是地商,没有这么宰客的道理!”
“哎哟陈老板,小的已经跟您说了一万遍了,今年外地客商调走了大批粮食,咱家库存散卖到年底都不够了,这个价给你们,多一石,就亏十文,就是看在您,是老客的份上,实在是没办法了!”
刘公公一听这谈话,心就凉了半截。
粮食已经紧缺到这个地步,想不通,这薛遥为什么还要他散步那样的谣言?
会不会是想搞砸太子爷的大事儿,让他们这些太监来背锅?
第59章
刘公公进门前心里一直在盘算, 如今希望太子爷不要买高价粮的, 只有他和其他几位内廷采买公公。
薛遥不过是跟着六皇子一起来江浙游览陪行,没这必要担这么大风险坏太子爷的大事。
这么想来,薛遥或许确实想出了应对的法子, 只是这法子为什么要继续炒高粮价呢?
刘公公觉得自己还是不多想了, 既然薛遥这小子已经放话会自己担责,他要是不配合, 事黄了,倒能赖在他头上。
干脆闭着眼按薛遥吩咐的办罢。
三人和几个侍从分成三批人, 先后走近粮行大厅, 假装是互不相识的外地粮商,在大堂分别找了座儿坐下来, 排队等掌柜的接待。
周围坐着的都是外来买粮的客商。
大伙此刻都心急如焚,交头接耳斥骂浙江的粮商黑了心,赌咒说明年一定去湖广收粮。
薛遥把茶杯往桌上“当”的一放, 引起周围人注意后,一脸认命地用金陵方言道:“今年哪里的粮商都黑了心!倒也怪不得他们,要怪也怪老天爷,一冬无雪, 今夏又是连绵半月的大雨, 淹了多少地区的农田?”
“可不是么?”姓?1" 暴君的炮灰男后[穿书]0 ">首页 23 页, 降奶嗔⒓窗凑昭σV暗姆愿溃首饔浅畹亟硬纾骸敖衲辏鞯乩习傩帐粘珊玫模仓还唤蛔愠⒌牧杆? 剩下的粮食,供自家几口人饥一顿饱一顿熬过一年都困难,哪有余粮卖给粮商?”
“是啊,甭说浙江,”刘公公说起话来派头十足,令人信服,满口胡诌却说得有鼻子有眼:“金陵城那几家粮铺我去过,湖广河南的粮行我也去过,那些地方的粮价,比浙江是只贵不便宜啊!”
“唉,我就是从金陵赶来浙江收粮的。”薛遥用一口乡音抱怨道:“金陵的大粮行里,下等米都卖到快六百文了,据说有京城来的官商到处筹买粮食,准备借贷给灾县的百姓。咱们要买,还得趁早,晚一步,就是手里抱着银子,也没处买粮啦!”
周围一群粮商听得白了脸色。
有人神色狐疑,怀疑薛遥这帮人是粮行请来的托,故意骗他们哄抢高价粮。
有几个客商焦急地像薛遥打听,问他哪里得来的消息。
薛遥就说自己的外祖父在京城当官,书信提醒他们尽早屯粮,哪知这信在路上耽搁了,看见书信的时候,粮价已经涨了。
周围的客商们都是半信半疑。
一旁端茶递水的店伙计早听进耳朵里,一字不落地去向掌柜的禀报了听到的消息。
“那两位京商买这么高价的粮,居然是为了借贷灾民。”掌柜的把事情又如实转告粮行大东家。
“难怪连六百四十文的价钱都肯出,那么多灾民,只要把利息在加上一成,来年还是能让他们挣得盆满钵满!”
时隔半个月,大粮行的东家这才知道,那两帮人不惜重金收粮的真正目的。
大东家脸上露出嫉恨之色:“早看出他们来头不小,都是官家气派,哪有行商的敢同时借粮给几个县的百姓?朝廷追究起来,连脑袋都保不住,这种事,咱们可眼红不来。”
*
消息走得飞快,第二日,杭州的大小粮行粮价又涨了二十文。
刘公公都快急晕过去,“薛爷”前“薛爷”后的叫唤,求薛遥给个解释。
这么下去,粮价真的要戳破天了!
薛遥依旧淡定地让他放心等着。
因为担心太子爷身边有内鬼,薛遥这次的计划没有跟任何人解释,担风险的只有他一个人。
只要周围人都不明白他想干什么,就不可能暗地里阴他了。
第三日,粮价又上涨了十文。
坐不住的刘公公担心耽误大事被问责,就派自己的小太监,去给太子爷禀报薛遥的疯狂作为,想以此减轻自己的罪名。
太子得知后,却是一副淡定态度,掀了掀茶盖轻声道:“薛遥说了,会担全责,你们就一切照他吩咐办,他没让你来通风报信,你就不许来报信,对谁都不行,再有下次,杖责二十。”
太监吓得浑身抖如筛糠,连连告罪,退了出去,回去给刘公公说了太子的吩咐。
刘公公惊愕之下,心里更是对薛遥升起几分佩服。
难怪青穹殿当差的太监总对这薛遥议论纷纷,说汐妃娘娘简直把这薛家二公子,当半个儿子疼爱。
调皮的七皇子更是对薛遥言听计从,捣蛋时再怎么在兴头上,只要薛遥拉扯劝说两句,小皇子就乖巧了。
这小子看上去大大咧咧不懂算计,恐怕内里城府深不可测。
到了第四天,粮价又上涨了五文。
薛遥还是按兵不动。
六皇子苦闷极了。
他习惯把一切事情的失败往自己头上揽责任,尤其是之前还被骗了几两银子,买了几十袋子虫粮。
太子这回要是筹粮失败,六皇子八成要难过几个月。
太子其实也很郁闷,不知道薛遥这孩子究竟在搞什么鬼。
但是太子殿下能怎么办呢?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中等粮市价都他妈上七百文了,再贵点也无所谓,反正他都买不起。
还是哄弟弟去吧。
太子爷带着六皇子去逛集市,六皇子把薛遥也拉上了。
薛遥其实更郁闷,因为这件事,责任他都扛下了,他自己的小命都陷在里头,哪有心思逛街?
其实他对自己的办法挺有信心,只是事关重大,没有什么事能有百分百成功的把握,他也想过两个结果。
最好的结果,是把粮价压到五百五十文左右。
最坏的结果,是失败后粮价飞涨,让太子爷被迫放弃这次购粮。
把这要命的变法推后或取消,对太子而言,那是塞翁失马,对薛遥而言,搞砸了这么大的事,恐怕要挨板子。
心里不是滋味,一路上,两个皇子和薛遥都心不在焉,随意聊一聊杭州的风土人情。
路过一家大酒楼时,里头传来女人悠扬的歌声。
已经不想再没话找话地太子,提议进酒楼听唱。
三个人找了个客少的位置坐下来,可以安静的想自己的心事了。
这种安静对薛遥而言很难熬,抬眼偷偷看太子,发现太子眉头微蹙着,显然还在担心粮价不断上涨的事情。
薛遥也没想到太子会这么沉得住气,完全放手,不问他究竟布置了什么样的套。
这份信任让薛遥十分感动,心里也想让太子安下心,就开口道:“殿下不必担忧……”
太子和六皇子眼睛“唰”的一亮,同时看向薛遥,等他给出不必担忧的理由!
薛遥话说一半,想到自己并没有十成把握让粮价掉回去,就只能话锋一转,安慰道:“吉人自有天相!”
“……”两位皇子更绝望了。
现在只能看天命了吗!
就在这时,酒楼北边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女人的歌声也停下了。
薛遥转头看去,就见一个锦衣华服的男人带着一群小厮,爬到唱台上,淫笑着拉扯逗弄歌姬。
“公子!求您放开我!”歌姬被几个男人拉扯住手腕,拼命挣扎。
一见有人闹事,酒楼里的客官们纷纷留下铜板结帐走人。
看样子,那闹事的公子是有身份的人,否则就算没人上前仗义相助,也该有一群老百姓好奇围观。
“这群恶贼!”六皇子愤然拍案而起:“光天化日之下,竟敢……”
“六弟。”太子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他们身份特殊,不宜太过引人注目。
“大哥!”六皇子委屈地开口:“咱们不去帮帮那姑娘?”
“去报官。”太子面无表情地冲店小二一招手,准备结账走人。
而此刻,唱台上,那帮闹事的人已经开始巴拉女人的外衫。
周围几个伴奏的乐师壮着胆子上前阻拦,都被那群恶棍打翻在地。
乐师中,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连滚带爬抱住其中一个恶棍的左腿,厉声吼道:“放开我姐!”
说完就被几个小厮一顿脚踹,抱着脑袋站不起来了。
六皇子气得小脸发白。
杭州这样的富庶地界,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发生这样的恶行,王法何在!
可大哥担心引人注目,打算去报官,六皇子也不好掺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