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准备PPT,元霄抱着电脑上了阁楼,他一直很喜欢在阁楼工作的感觉,这里的风景最好,打开窗户能看见花园,闻不见雾霾的味道。
只是他戴上耳机进入状态没几秒,后面传来一声巨响,整个屋子仿佛都震了下,元霄连忙摘下耳机回头,只见阿尔吃痛地捂着脑袋蹲在地上,看样子又撞了。
元霄:“……”他觉得心疼又好笑,放下耳机过去,又是一通安慰:“下次不要上阁楼来了,你太高,屋顶太矮。”
阿尔闻言便对他笑,笑了下又呲牙咧嘴地去摸自己的脑袋,似乎是撞得狠了,可他并不在乎,反而张开手臂,是个要抱的姿势。元霄抱了他一下,提着电脑下了楼,省的阿尔这个闲不住的、等会儿又撞脑袋。
这已经是阿尔醒来后第三次了,元霄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他为什么总是不长记性、总是会在同一个地方犯错,似乎在他的中枢神经里,没有“吃一堑长一智”的概念,或许他在这些方面的智商,全部都被白问霖这个主人格抢走了。
下午要出门上课,阿尔要跟着走,元霄不许:“我们班人很少,你要是跟我一起去教室,全班都会注意到你,我们赏析课的老师粉你——总之你不能出现。”
阿尔雾蒙蒙的眼睛看元霄一眼,接着蹲下来给他系鞋带。这个姿势,元霄恰巧是低头看着他,那望过来的蓝色眼睛,是无限的纯真与柔情。
元霄摸了摸他茶色的发丝:“崽崽,听话。”
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家,元霄打电话给了菲利普,菲利普是唯一一个元霄稍微熟悉一些的白问霖的身边人。
上课中途,元霄发消息问菲利普:“怎么样了?”
“罗伊斯少爷一直坐在门口。”
元霄:“没有撕纸吗?”
菲利普:“?”
“我是说,他没有捣乱吧?”
菲利普:“没有,只是一直看着门的方向。”
元霄:“那让他去睡觉吧,他昨晚上就没有睡觉。”
菲利普:“他不会理我的,我尽量试试。”对于这个副人格,菲利普是有一定了解的,在从前,他见到这个副人格时,对方看起来无欲无求,安安静静,可是一旦有人去打扰他一个人的世界,他就会暴躁发狂。
菲利普还挨过一顿毒打。
就那么一次,他就不敢在副人格出现时靠近了,因为知道这个人格精神很不稳定,一出现,要么就是没日没夜地弹琴、或是坐在角落里,安安静静盯着门的方向,像是在等谁回来。
他听见罗伊斯少爷形容这个副人格:“狂犬病。”所以现如今这个、和元霄相处得很好的副人格,才是菲利普从来没有见过的。
元霄快下课了,菲利普来消息,说他终于挺不住睡觉了。元霄这才松了口气,骑了个车回家。
这个新家离学校相当近,元霄计过时,骑车八分钟。
回到家,白问霖正躺在床上,眉眼之间全是疲惫,侧脸正深深地拓在雪白的软枕上。元霄没有叫醒他,自己下厨招待菲利普吃了一顿晚餐,感谢他今天的帮助,随后回到房间。
白问霖还在睡觉,轮廓显得深邃冷然,他不笑的时候,这张脸天生冰冷得像一尊神像,满身都是让人不敢贸然接近的、仿佛有隔阂一般的气息。
元霄便坐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冰凉的手指忍不住贴上他的面颊,白问霖的脸庞看起来冷,但触感是温热的,元霄也不知道自己干什么这样,就做贼一样,轻轻地用指尖描画了他的眉眼鼻梁。
随后,元霄轻手轻脚地出去,在CD架那里找了一会儿,找到了几张刻录的CD,是用十几年前,他用DV机给白问霖拍照、录制视频的内容刻录成的。元霄戴上耳机,窝在一楼的沙发上,用电脑观看,他旁边就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玻璃墙,里面是一个设备顶级完备的录音室。
在视频里,白问霖完全就是另一个样子了,温柔和煦,像春风一样,总是在笑。要说和现在的区别,从表面看来确实很大,不过相处之下,时隔十多年的两个白问霖在他心目中,既是分离的、又是统一的。
这些视频都是非常珍贵的纪念,那时候白问霖就很有现在的演奏风范了,不过当时的他更有灵气一些。看了好一会儿,元霄才发现一个重要问题,这些镜头里,只有白问霖,没有阿尔。
一开始元霄录制视频,是有些大意疏忽的,所以不仅录了白问霖,又录了阿尔,他后来意识到这样或许会被白问霖发现,就换了一张存储卡进行录制。
他猜想白问霖后来整理这些,肯定会看见他的另一个人格,看见视频里判若两人的另一个自己,像他又不像他,定然是非常难以接受的事。
这下,元霄似乎能懂白问霖的感受了,倘若他看见视频里的自己忽然变了一个人,也会害怕、也会无措,并且肯定会厌恶那个使用自己身体的人格。
所以关于阿尔的内容,全部被白问霖删掉了。
元霄没有看到太晚,入夜就去睡了,白问霖睡得依然很沉,元霄怕他半夜醒了饿,给他做了点吃的,提示信息用便签贴在台灯上。
但白问霖醒得比元霄还晚,或许是精力超支,他醒来捏了捏太阳穴,还没搞清楚状况。
元霄端着平底锅进来:“你终于醒啦。”
扭头望着穿着围裙的元霄,白问霖不确定地道:“我睡了很久?”
元霄知道自己瞒不住,白问霖看一眼日历就清楚发生了什么,所以没有骗他:“今天是星期三了。”
白问霖愣了下,紧接着脸色瞬间黑沉:“……”
“我煎了生煎包,”元霄站在门边望着他,“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头有点疼。”他皱了下眉,感觉像是脑震荡了一样。
元霄正想说可能是没休息好,就看见他捂住了后脑勺,表情很难看:“有人用棍子打晕过我吗?他都做了什么?”
第27章 《The Swan》
白问霖在家里装了全面的监控。
但不知该说遗憾还是庆幸, 接下来的半个月, 狂犬病都没有出现, 而白问霖也因为工作原因,要去意大利一趟。
四月初,白问霖和德累斯顿国立交响乐团在古罗马斗兽场有一场演奏会, 元霄在网上搜索到了相关信息,看见德累斯顿四个字他就不淡定了——这是全世界最好的管弦乐团之一!指挥也是他所喜爱的!
元霄学业在身,没办法跟着他去。
白问霖要走半个月, 元霄提前开始做准备,收拾了衣服和生活用品,收拾完了想到——白问霖应该在罗马有房产, 什么都不需要带。
“真的不和我去?”
“如果我现在放了暑假, 肯定和你去了。”
出门时,白问霖穿好了鞋, 站在门前搂过元霄,给了他一个吻颊礼, 用一门听不懂的语言说“我爱你”。
他离开后,元霄便埋头工作——是个正经工作,隔壁系的系花要参加校园歌手大赛, 想要一鸣惊人, 不想随大俗,想唱原创歌曲,奈何没有那个技能。正好看见元霄发在论坛上的帖子,便联系了他。
元霄明码标价:“一首曲五万, 版权在我。”
“这么贵?量身定制?你不会坑我吧。”
“不满意不收费,同理没有我的授权你也不能唱。”
系花同意了,不满意不收费、总比那些工作室做出来不满意还不让改好。她提出要求,说自己想要《小幸运》、《稻香》那样的风格。
校园歌手大赛刚启动,系花过了海选,进了十强。她嗓子还不错,很适合唱甜甜的歌,元霄和她约定在四月上旬制作好编曲,以助她拿到冠军。
白问霖走后没几天,元霄终于制作好了几个不同版本的编曲,和系花约在学校教室,元霄告诉她:“这个不能录音,你听一听,觉得合适我们就签合同。”
系花点头:“不录。”
元霄用校内的钢琴现场演奏,只弹唱了一半便停下,系花说:“哇,你唱的还不错呀,歌名叫什么?”
“没想到,取了几个随便备用的,你也可以自己取。”元霄报出珍藏的曲名,“《听晚风》、《梅子酒》、《XXX》……”
“……这名字不行啊同学,太随便了吧……不过歌还行。”她露出犹豫之色,像在思考五万块值不值:“我回去再想想。”
元霄倒没什么,不喜欢就算了,也不是非得卖出去,权当练习作词作曲,他经验还很浅。
第三天,系花发来消息,问他八千卖不卖:“我咨询过专业人士了,人家专业的说像你这样的学生差不多就是这个价,五万块纯属宰客!我还挺喜欢你这个的,如果我火了,还可以带你火一把。”元霄没同意,祝她拿冠军,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跟白问霖聊天的时候,还说起这件事,白问霖说:“是她没有眼光,以后会后悔的。”
白问霖开的视频,给元霄直播了在罗马斗兽场的彩排:“游客很多,我们下午在排练厅练习,晚上来斗兽场。”
元霄忽地在镜头角落瞥见了指挥,立刻叫出声:“啊!”
“怎么?”
“你后面站的是不是巴伦博伊姆?”元霄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太激动了。
“不是,你看错了。”他压根没有回头去确认,而是把屏幕对上夜空,“今晚有星星,月色很好。”
元霄凑近看屏幕,没有看见星星:“我能在网上看见转播吗?”
“没有转播,”白问霖转了个方向,确认拍不到指挥的的脸后,那蓝色眼睛温柔地注视着屏幕上戴着耳机的元霄,“录制的版本我可以问主办方要一份,明晚演出结束我就回家。”
元霄没有在视频里看见罗马的夜空,反而在白问霖眼睛里看见了闪烁的星河。
关了视频,白问霖调出家里的视频,看元霄的生活状态,有厨师做饭,一日三餐规律,就是整日整日地泡在录音室里,没完没了地工作。元霄对这个行业,有非同一般的热情,白问霖快进了一下,看见元霄在外面的钢琴上自弹自唱一首不认识的歌曲,一边唱还一边改了两句词。白问霖知道了,这应该是他自己作词作曲的音乐。
元霄平日是个脸皮薄的,但是一旦没有人,他胆子就会大许多,此刻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里了。
对于流行乐,白问霖一向不能欣赏,更是从不会听,结果排练的空档,他翻来覆去看了很多遍、听了很多遍,就好似认为那歌词里含蓄的爱意,是在对自己诉说一般。
尽管这边失去了一份工作,但紧跟着,元霄便接到了袁皓导演的消息:“在不在?有个工作。”
元霄说在。袁皓直接进入正题:“导演是我朋友,剧呢是古装剧,正缺配乐,歌词写好了,作曲部分也找了业内大拿,但不满意,所以就想问问你。”
“不过你以前做过这种类型的音乐没有?”
“正式的没有,打闹着玩的有不少。”中国风音乐他也接触,学校老师指定类型,元霄在完成作业时,累积了不少的经验。
袁皓过了几分钟,才发来一条:“发几个给我吧,我转给他。”
元霄发过去了,其实没有报太大的希望,但还是感谢袁皓的好意——还想着给自己介绍工作。话说回来,能得到和袁皓合作的第一份工作,纯属运气外加有白问霖相助,他能靠着这样的方式走一次捷径,一步登天,但不能次次都这样。
袁皓这边还没得到回复,转头,白问霖回国了。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还带了一位权威的精神科医生。
他到了是深夜,没有说具体的时间,因为怕元霄等。结果还没进门,他就看见一楼大厅亮着的灯,以为是元霄一个人住怕,白问霖就打开实时监控,去看元霄睡的怎么样了。
一反常态地,卧室灯是关着的,元霄怕黑,不可能关灯睡觉。白问霖切换了监控器,很快找到了元霄。
他穿着睡衣短裤,蹲在录音室里,面前摆着一个装满水的老榆木盆,盆底覆满石头,正拿着一个小水杯在舀水,一个麦对着水盆,看起来在录音。
白问霖进门时,元霄浑然不知,录音室完全听不见外面的声音。
元霄录了一会儿,跑出去听效果时,才发现白问霖人回来了。
两人对视后,白问霖站起来:“怎么这么晚还不睡觉?”
“有点工作,有点新的想法所以试试。”但主要是为了等白问霖,虽然没有告诉自己具体落地时间,但估摸着他登机的时间也能算出来,应该在半夜两点过,元霄想着他回来,要给他留一盏灯光才行,索性没有睡觉。当然,他不会这么告诉白问霖的。
“那也不能这么熬夜。”
“明早没有课,”元霄说着走向厨房,“我煲了粥,吃夜宵吗?”
配着花生米,各自喝了一碗粥,元霄昏昏欲睡,睡意上来了是怎么也无法抵抗的,扒过白问霖的手,看了眼他的手表,半晌道:“你这表,怎么不走啊?坏了吗?”
“半年前就不走了,来,我背你去睡觉。”白问霖微一躬身,就把元霄背了起来。背上楼去,放在床上。
几秒后,元霄强打起精神,跑去洗漱,结果在浴缸里睡着了,白问霖把他从水里捞出来,没有任何欲念地擦干他水淋淋的身体,没有给他穿睡衣,随即抱着他睡觉。
如果让他知道,狂犬病会在第二天醒来,他说什么也不会让元霄光着的—
第28章 《野玫瑰》
元霄很少会睡得那样晚, 也许是知道第二天是周末, 他打算一觉睡到自然醒,倘若醒得早, 那就再睡一个回笼觉。
第一次醒来, 他还没发现什么, 单纯觉得热, 故而翻了个身,趴在枕头上继续睡。
身旁的男人却一下睁开眼来。阿尔太敏锐,一有点小动静都会惊醒他, 他掀起眼皮,入眼便是元霄的黑发,一缕金色的日光通过窗帘缝隙、照在他耳朵上方, 或许是太亮了, 元霄整张脸几乎缩进了被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