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3微微张着唇,有些难以理解。
盖文博继续解释:“将这些记忆复制下来,植入你的数据处理中心, 再删除你现在的记忆。从此以后,你有了洛元青的记忆, 又有和洛元青一样的思维, 别说是南玉无法辨别你的身份,就连你自身也无法辨别这是假的。这时候,我们再找一个完美的理由和借口, 让回到南玉的身边。这一点你放心,我们的团队非常聪明,这个理由一定能够取信于南玉。”
“当这一切完成,你说,你是不是真正的洛元青?”
0313道:“那真正的‘我’呢?”
盖文博反应了一下,也没有搞清楚洛元青的意思,只是说:“你是担心你突然从南玉身边消失,他会发觉异常吗?放心,这只是一个小事情,我们已经做好了方案。当需要你以洛元青的身份出现时,南玉的身边会安排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人造人进行接替。放心吧,南玉不会发现的,不过就是一个最普通的造人而已,很简单就能被替代。”
0313再次发愣。
的确,这个世界上,真正的洛元青已经是死了,如果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洛元青,连他自己都以为他是洛元青,那么他就只能是真的洛元青。而真正的“他”,不过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替代品,等南玉身边有了洛元青,那么“他”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南玉甚至根本不会发现,这个代替品再次被代替了。
盖文博将时间留给洛元青,让他慢慢想,很久以后才说:“是有些难以理解,这也算是个哲学问题,但我相信,你那么聪明,一定能想清楚。”
0313微微低垂着头,身体有些发颤,而后又说:“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盖文博道:“很简单的,只是需要你向我们汇报一些南玉和他家族的消息,偶尔也需要你吹吹枕头风,对南玉的决定做一些影响。”
0313摇头道:“我影响不了他。”
盖文博笃定地道:“你不可以,但洛元青可以,不要低估了洛元青在南玉心中的分量。”
0313下意识地咬唇,但又很快松开。
盖文博应该一直在检查着他的身体动态,发现他有这个动作,便放软了声调,说:“但以后,这一切都是你的。我知道你喜欢南玉,所以,只要做这样一个小小的决定,以后你就能和南玉在一起了。”
0313不置可否,而是问:“最后一组试验,将南玉的模拟形象放在我穿越的世界之中,是你做的决定吗?”
盖文博又忍不住有些得意地说:“是的,是我的决定。很妙吧?因为我发现在南玉身边的时候,你偷偷喜欢上了他,所以在最后就给了你一点福利。你不是一直想回到现实世界和他在一起吗?现在,机会就在你的眼前。”
很久没有得到回应,盖文博有些紧张地吸了一口气,道:“0313,你要考虑清楚,你是我制造的,我了解你的一切,你拒绝我也有办法强迫你接受。只是这样做,我很麻烦,你也会有很多的痛苦,为了我们双方都省事,你……”
“好。”0313快点地打断了盖文博的话。
盖文博一时没有听清他的话,反应了一下才说:“你说什么?”
“我说好。”0313眼中带着决绝道,“你也做过洛元青的选择推演,应该知道,他是个无论如何,在绝境下都不会放弃希望的人。”
盖文博大笑几声,道:“很好,你已经开始适应这个角色了。你知道吗,那么多试验品里,我最喜欢的就是你,你真的很聪明。”
0313没有管盖文博的夸奖,只是快速地问:“什么时候?”
盖文博道:“必须到公司总部才能做,这对你来说也算是个大手术。”
0313点头,道:“好,我回了小木屋以后,会尽尽快找机会去公司。不过,要避开小木屋的安保,我也需要一点帮助。”
盖文博道:“明白,我会对你开启公司的下载库,需要什么,你自己下载就是。务必保证不要让南玉知道,为了这个计划,我们已经投入很多了,我不想再失去你这个完美的试验品。”
0313的回答非常简单:“明白。”
说完,0313就听到了走廊里传来的脚步声。
盖文博有些着急地说:“南玉回来了,今天就谈到这里。你系统里有我的联系方式,你知道怎么找到我。”
说完这话,盖文博就从0313的脑海之中消失了,就好像根本没有存在过一样。
下一刻,南玉推开房门近来,接着就看到了站在走廊上的0313。
“怎么了?”南玉柔声问道,而后走到0313的身边,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
0313的身体在他的脑子之前做出了反应,双颊微红,轻声道:“没怎么,就是在等你。”
南玉喜欢这样的回答,于是在他的唇边亲吻了一下,而后转头去了浴室。
0313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心绪被淡漠的表情掩盖了,没有人能看出这一刻0313的心绪究竟有多复杂。
外在,一切情况都照旧,什么都没有变。
第二天,南玉带着0313离开,回到了他们的小木屋,继续和从前一样的生活。南玉上班,0313在家做好晚饭等着他,并没有采取任何的行动,南玉也没有发现他的异常。
快一个月之后,盖文博实在是有些等不及了,便冒险和0313进行了一次对话,催促他赶紧行动。
0313回答道:“我已经开始行动了。我避开了南玉和小木屋里的监视,在暗网上买了一些小型武器,正在等着到货。毕竟小木屋看上去很平和,安保级别却非常高,如果机器人保安要对我下手,我也能有所防备。”
盖文博很满意地道:“好,你考虑得周到。接下来就等你的消息了,加油啊。洛元青可是人造人的领袖,这样一栋小木屋,是困不住他的。”
0313没有回答,而是飞快地断开了和盖文博的通话。
当天,洛元青收到了网上送过来的隐藏式小手枪和小型炸弹,装在做甜点的材料里,粉粉嫩嫩的,像是什么美好的物品。谁又能知道,其实那下面藏着能要人命的武器。
将东西藏好,洛元青便用剩下的甜点为南玉做了个蛋糕,又做了一杯香橙草莓果茶,但自己喝了。
晚上南玉准时回家,吃过晚饭,南玉便带着0313去散步。他牵着0313的手走在前面,看着远方的太阳一点点地落到山下,柔和的日光无差别地洒满大地,给万物以温暖和希望,无论是人类、人造人还是草木牲畜。
0313看到不远处的马场上有几匹马在悠闲地吃着草,然后突然发现,自己没有骑过马。
“今天中午发布了新的更新补丁,里面有骑马的内容。”0313突然开口,看着南玉说,“需要下载更新吗?”
南玉微微一怔,转过头来看着0313,说:“什么?”
0313的程序里,有无数种可讨好取悦雇主的应对。
比如,他可以说“我们还没有一起骑过马”,或者说“和你一起骑马一定会很有趣”,甚至干脆撒娇着说“不下载也可以,那你教我骑马好不好”。
总之,要达到“骑马”这个目的,有很多简单的方法。
但0313只是浅浅笑了一下,说:“我想骑马。”
南玉眉头微蹙,像是在思考着极其严肃的问题,虽然依然觉得有些可怕,但这一次0313没有退缩,他还是看着南玉。
很久之后,南玉摇摇头,表情舒展了许多,接着说:“你没有骑过,我教你。”
0313点点头,唇角含笑。
而后南玉吩咐下去,马场的主人很快就选了两匹赛级的好马来。这两匹马都通体乌黑,匹马发凉,四肢壮硕,非常有力量和美感。
0313看到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它们。
南玉拉着0313的手走到了两匹马的身边,从最基础的部分讲解了马术的要点,0313非常聪明,飞快地领会了。
但第一次上马,南玉还是没有让0313独自去,他自己先踩着马镫,利落又漂亮地一个翻身上了马,而后微笑对0313伸出手,说:“拉着我的手,能上来吗?”
0313微微挑眉,直接别开了南玉的手,拽着马绳干脆利落地上了马,坐在南玉的身前。
南玉难得大笑了几声,说:“抱歉,倒小瞧你了。不过,上马是最简单的部分,接下来是御马,好好看着。”
说完,南玉就从0313的身后伸出手来,环住他的腰,一甩马绳。
胯下的黑马立刻得到了指令,撒开四条腿疾驰起来,凛冽的风刮到0313的脸上,让他有种非常痛快的感觉。
围着马场跑了一圈,南玉就停了下来,问洛元青:“学会了吗?”
0313笑道:“这么简单,当然学会了。”
南玉揉了下他的脑袋,说:“好,那你自己来试试,不要和马较劲,不要逞强,注意安全。”
说完,南玉就从马上下来,还轻轻拍了拍马头,对它说:“你小心一点,不要伤人。”
0313有些好笑,他已经不想在忍耐了,勒了勒缰绳让吗调转了方向背对南玉,再然后,他用力一甩缰绳,喝到:“驾!”
黑马一声长嘶,用比之前更加快的速度疾驰起来。
猎猎风声被0313甩在身后,周围的景物也飞快地离他而去,在这要命的奔跑之中,他感觉到无比的畅快,好像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和他没有关系了,他是自由的。
远方太阳落下后的一点余晖,黑夜要再次笼罩大地了。
但0313还是没有停下。
南玉远远地看着那个雪白如玉的人骑在乌黑的骏马上疾驰的模样,就好像目光被黏住了,怎么都无法从他的身上移开。
后来,0313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停下来的,总之,他和马都筋疲力尽了。
从马上下来,0313双腿一直在打颤,但他还是觉得很高兴,南玉很纵容地和她说这话,他甚至有些忍不住暴露自己存在的意识。
好在到最后,南玉并没有发现什么。
二人玩得够了才回了小木屋,各自回屋入睡之前,南玉还亲了亲0313的额头。
这个吻的触感是真实的,0313能清晰地感觉到南玉的温度,然后他的心脏砰砰地跳着,想,自己果然是很喜欢南玉,所以才会在穿越的世界里,一直对那个模拟数据情有独钟。
现在想起来,只是觉得有些可笑,那份让他纠结了那么久的感情,都是假的,而真正的南玉从头到尾都没有和他发生任何故事。
操,狗日的盖文博。
0313暗骂了几声,南玉的吻也结束了,然后打发他回房。
0313躺在床上的额时候,突然想和999斗嘴几句缓解一下心情,这才想起来,999不见了。
然后他想到,以前999总是说,无法理解你们人类的选择,但现在看起来,自己和999才是同类。只是他有实体,999暂时没有罢了。
看样子,那几百次的穿越,999也和他一起被抹去了记忆,盖文博给让999努力工作的诱惑,大概就是完成之后会给他一个实体吧。不知道现在,999知道了真相是什么样的心情?现在999是在哪里?为别的试验体工作了吗?
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在脑海之中来回,直到后来实在太乱,他终于控制不住,睡了过去。
第96章 第五颗狗头
第二天, 送南玉去上班的时候, 南玉照例要亲0313。
0313看着他英俊的脸,在他要靠近自己的时候,突然微微侧头,避开了这个吻。
南玉微怔。
0313知道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行为, 可能又会让南玉怀疑他存在意识。
理智知道不要那么做, 但0313就想那么做, 他心里全是“去他妈的”这四个字。反正, 就算是南玉现在拿出一把枪把他给轰成炮灰,他也不允许南玉再把他当成洛元青的替身。
最后一次和自己喜欢过的这个渣男面对面,必须以自己的身份, 0313心想,所以,去他妈的。
他面目平静地看着南玉, 南玉只短暂地震惊了一会儿,就自己在给0313找了理由,笑说:“好了,我知道了, 下次不在门口吻你,让外人看见你要害羞。”
0313略有些嘲讽地勾唇笑了笑。
不知道这笑意到了南玉的眼里, 又是何等的意味, 他对0313回以微笑,说:“我去上班了。”
0313点头,没有说告别, 而是先南玉一步转头,走回了小木屋。
去他妈的,谁要像是个怨妇一样看他的背影?
0313冷静地将所有的武器拿出来,一件件检查,尽可能都装备上身。
一切都准备就绪以后,0313才避开了小木屋的安保机器人出门。过程非常顺利,0313没有受到一点阻碍,很快就到了盖文博接应他的地点。一群荷枪实弹的安保机器人将0313带上了飞行器,一个小时以后,就到达?9" 渣攻总为我痛哭流涕0 ">首页41 页, 薐T科技公司总部,又乘坐电梯不知道下了多少层,但半天都没有到试验工作室。
在电梯下降的过程之中,一个安保机器人僵硬而机械地告知0313,需要对他进行一些安全性检查。
0313摊开双手任由它们检查,那些原本准备用来躲避小木屋安保的武器都被收缴了。
0313依然没有异议,面目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就在这个时候,电梯终于停下,电梯门打开,一大片白映入了0313的眼帘。
一个个以半透明磨砂玻璃隔开的小试验房整齐地排列在走廊的两旁。从外面能模糊地看见,每个房里有一张小床,床上躺着一个人造人,安静地沉睡着。
或许他们正在梦里爱着某一个人,也或者,他们正在梦里经历着痛苦。
0313目光淡淡地扫过他们,却没有露出任何情绪,他慢慢地朝着走廊深处走,过去的记忆就随着他的脚步慢慢回到了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