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寒琰垂眸望着苏子瑜,沉声道:“你不必顾及我。”
他这都能猜到?苏子瑜抬起眸子白了云寒琰一眼,道:“谁顾及你?我是自己想和大家聊聊天,你过去坐着,不要到处撒疯。”
苏子瑜虽然说的话难听,语气里却满满都是宠溺的味道。萧子兰听得浑身都不自在,默默转身去了自己位置上坐下。
云寒琰垂眸望着苏子瑜,就这么对峙了半晌,还是败下阵来,和平时一样无条件妥协道:“好。”
云寒琰转身去位置上坐下,苏子瑜也缓缓走到了望云台中央。
一袭白衣迎着山风而立,台下只见一个挺拔颀长的背影,若冰雕玉砌,墨色的青丝如瀑垂于腰间,半绾的长发里一点莹白却散射着五色霞光,恍若画里走出的仙人。
台上能看到他侧颜甚至正脸的宗主都更是按捺不住心中的不平静。峨眉如剑肤若冰雪,双目盛九天星河,唇齿寄三春绝色。世上怎么就能有这样好看的人?
苏子瑜站在了望云台中央,一身绣竹白衣此时却显得分外惹眼。谁都知道清仪君是青衣抚剑风雅无边,几时有人见他穿过白衣?这身衣服的款式倒是和清徽宗20" 万人迷反派重生之后[穿书]19" > 上一页22 页, 云宗主的衣服一模一样,不论衣衫形貌,简直一对绝配。
站在台中央刚准备坐下,苏子瑜忽然觉得背后一凉。
空中一道冰冷的寒光,向苏子瑜的后心袭去。
苏子瑜一回手,轻轻将一枚飞刀夹在了两指之间,风轻云淡地扔到了地上,径自在椅子上坐了下去。
实在是小儿科的偷袭,苏子瑜根本就没放在眼里。云寒琰的脸色却沉了下来,冷声道:“何人?上来。”
偷袭的人还能有胆子承认吗?苏子瑜本觉得云寒琰应该叫不上人来,想不到不过须臾之后,真有一位分开人群少年走上了台。
看到走上台来那位少年,苏子瑜狠狠地吃了一惊。
少年毫无畏惧之色,昂首挺胸地走上台站住,突然回身指着苏子瑜道:“就是你!杀我父亲,灭我满门!”
第47章 白衣落拓2
苏子瑜的脑海里有点乱,不知道刘半夜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好好的又怎么会突然指认自己杀了他父亲灭了他满门。
刘半夜看着苏子瑜,质问道:“两个月前,你到过我家,还带着一只白色的狐狸。我爹喉咙上致命的一刀是你捅的,我全家身上致命的伤也全都是你干的,你说是不是?!”
听了刘半夜的话,周围的仙修纷纷开始窃窃私语。
“白色的狐狸?不会是就是妖王白探花吧……本以为他只是勾结魔族还真是低估他了,想不到苏子瑜还三道通吃啊……”
“我看是,苏子瑜不是本来就和那个白探花不干不净的,假装追杀还杀不死。他是什么本事,是要是真有心追杀白探花能杀不死?”完全忘了当初苏子瑜追杀白探花都是被他们自己搅乱的。
“偷人仙骨、灭人满门、欺师灭祖杀死自己师尊、勾结妖王勾结魔头……看着长得这么好一个人做人怎么就能这么坏啊,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迟迟没有得到回答,刘半夜死死盯着苏子瑜,再次问道:“你说是不是?你到底敢不敢回答我!”
众仙修纷纷道:“是啊,清仪君,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倒是给个回答啊……”
云寒琰一直盯着苏子瑜,听着周围那些纷纷议论,脸色已经冷得不能再冷,几乎随时都要拔剑杀人。
苏子瑜看了云寒琰一眼,示意他冷静,淡淡答道:“是。”
刘半夜的问题问得很巧妙,不直接问“他们是不是你杀的”,而是“他们身上致命的伤是不是你出手造成的”。前者苏子瑜可以否认,后者苏子瑜却不能否认。而一般情况下,承认了后者几乎就等于承认了前者。
如果说苏子瑜方才脑海中乱成一片不知道刘半夜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此刻却无比清醒地意识到了一件事:九华山脚下业机宗刘府的事情从头到尾,恐怕都是有人精心策划的一场阴谋。
那个人应该从很久之前就开始布局,早就算计好了一切。而且为了不引起其他仙门和路人的注意,安排的妖邪只吞噬府上家仆侍女和入了宗门的弟子,并不侵害旁人,并且让整个宗门和原来一样正常运转。甚至为了证明这个宗门一直都是正常的活人存在,这所宅子里明明都是妖邪,却一直留着那位横行霸道的刘大公子,和精神出了问题的刘半夜。不为别的,就为用他横行霸道招摇过市找存在感,证明这里有一家活生生的人。
但是那位幕后主使似乎算准了自己什么时候会醒来一样,偏在自己死而复生之后那一天,立刻安排城中接连出事,甚至连自己在酒楼中听到的那四个食客的谈话也是他故意安排的,目的只是为了引诱自己到刘府一探究竟。
而当时的刘府不过是一个空壳,所有看似正常的人都不过是人。他安排那些妖邪的目的不是别的,只是为了逼自己亲手杀人。刘宗主和整个业机宗的妖邪,都不是真的为了杀自己,而是为了逼自己动手杀他们。只要自己动了手,就难逃灭人满门的罪名。而且如今事情过去了太久,尸体肯定早已经处理掩埋,可以说是死无对证。
如此大费周章精心安排,除非那位幕后主使不但知道自己死后被镇压在九华宗里,而且一开始就料到自己一定还会重新醒来,一定会在听到路人纷纷议论之后去到业机宗……那幕后主使一定十分了解自己,才能精心布置了这样一个局陷害自己。能如此了解自己的人必然是与自己相熟的亲近之人,究竟是何人所为,他究竟和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如此陷害究竟是什么目的?
听到苏子瑜说“是”,周围的仙修纷纷道:
“竟然承认了,啧啧啧,真是心狠手辣。人家和他有什么仇?竟然灭了人家满门?”
“要说他这人自己能力也不错好好修仙悟道不知道比多少人有优势,要不是自己太能胡作非为为非作歹的能这么招人恨到现在都还飞升不了吗?不知道好好修行就知道走歪门邪道……”
“这么说这名少年说的都是实情?”袁星涯看了刘半夜一眼,向苏子瑜确认性地问道,“他的父亲是你杀的,他的满门也都是你出手杀的?”
苏子瑜淡淡道:“不是。”
周围顿时一片唏嘘声,只听众仙修纷纷窃窃私语道:“啧……刚才亲口承认了,现在又想反悔?当我们都聋了吗?”
“一会儿说是一会儿说不是,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刚才心里一怕说漏嘴了吧,这会子又开始打算赖账了。”
高天泽一直悄悄盯着苏子瑜,又恐被人发现一直盯着苏子瑜,只是时不时看苏子瑜一眼。然而苏子瑜自始至终只和云寒琰两个人眉来眼去,高天泽心里恨不得站起来把身边的云寒琰一刀剁了。
云寒琰眼里依旧只是望着苏子瑜一人,明目张胆而且赤裸裸地望着,不怕被任何人发觉。
萧子兰负责的本是苏齐云遇害一事,如今突然又牵扯出一件,方才一直静静观望未曾发话,大概弄明白了大致的情况之后,方才开口问刘半夜道:“你莫非是业机宗的人?业机宗的刘老宗主是你的父亲?”
刘半夜答道:“是!此人杀我全家,晚辈侥幸逃过一劫来到这里,请各位宗主、仙师为晚辈主持公道!”
此时的刘半夜看起来,一点也不傻,精神也没有任何问题,甚至比一般的他这个年纪的孩子还要更懂事。苏子瑜不知道他是从一开始就伪装地那么好,还是后来有了什么奇遇,突然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与之前那个刘半夜,简直判若两人。
“早就听说苏子瑜逃出九华山的禁地以后在九华山下大开杀戒灭了一个叫业机宗的宗门满门,看来此事已经人证物证俱全证据确凿了。”一名不知道哪个门派的宗主发言道,“真是丧尽天良。”
“清仪啊,当初何等风光修真界堪称第一,仙门众后辈里老夫也是最看好于你,看看如今何等窘迫之境,反而成了他们之中最落魄之人……唉!”一位老宗主语重心长地叹道,“不要起歹心恶心,不要招惹是非,真正一心向道潜心修道才能让你真正有所成就啊!”
的确,就说当初的苏门六君,除了两位早早身故,芷华君萧子兰已经是十三洲仙会之首,溯玄君云寒琰成了清徽宗的宗主,而首阳君高天泽也德高望重受人敬仰。偏偏当初众望所归本以为能成为修真界一代领袖、被誉为“仙道第一剑”的苏子瑜,声名狼藉、人人得而诛之。
然而苏子瑜一直不喜欢与人争辩,往往就是有什么问题回答什么,没人问他问题就算是别人议论纷纷给他泼脏水把他骂成狗他也懒得多说一句。苏子瑜只是静静坐着,依然没有理会任何人的话。
萧子兰沉默片刻,又向苏子瑜问道:“清仪既然承认是自己所为,为何忽然又说不是自己?”
苏子瑜沉默了。这时候如果自己说出实情,恐怕谁也不会相信一个宗门早已被妖邪占据,况且如今已经死无对证。而且自己若说当时杀的都不是人,他们一定会问刘半夜怎么是个活人没有被妖邪所杀?只能说,那位幕后主使留的这一手,真的很聪明。
就算自己解释了,也是白白被人嘲讽罢了。苏子瑜不知道那位幕后主使究竟有何目的,想了想还是答道:“我的确去过业机宗,他所言家人身上的致命的伤是我动的手,我都不否认。但杀业机宗满门的人的确不是我。”
“苏子瑜,你都承认了他家人身上致命的伤是你所为,还狡辩杀他满门的人不是你?”一名仙修道,“你这是把我们在座的各位都当傻子耍吗?你是想说杀他满门的不是你是你手中的剑是吗?”
“是啊,看来杀你师尊正元仙君的人也不是你,是你手中的剑咯?哈哈哈哈哈哈……果真是清白无辜的一朵白莲。自己当年做错的事情没有一句歉意,反而回来报复当年主持正义的所有人,甚至连自己师尊都不放过……”
“刚亲口承认了转眼又开始狡辩,有胆子做没胆子承认,清仪君的为人人品真是很堪忧啊。”
苏子瑜实在觉得聒噪,对萧子兰道:“这个问题我不想说了。”
“今日的正题是我清徽宗前任宗主正元仙君苏齐云遇害一事。此时暂且搁置,改日再议。”本来今日要讨论的正题就不是业机宗灭门之事,而是苏齐云遇害之事,萧子兰看了刘半夜一眼,道,“你且下去等候,本君改日会给你一个答复。”
既然今日正题不在这里,芷华君也答应改日会给答复,刘半夜答了声“是”,便转身下了望云台。
萧子兰问道:“清仪可还记得当日与师尊独处密室,当时发生了什么?”
苏子瑜答道:“对弈。”
萧子兰问道:“后来呢?”
苏子瑜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直白简单,道:“鬼面邪尊将我认作师尊,一刀中我胸口,我同时给了他一剑。他逃出密室,我追了出去,之后二位师兄都在场,如你们所见。”
高天泽冷笑道:“所以鬼面邪尊杀了师尊没有杀你,还把你带了回去。你们是什么关系?”
苏子瑜问道:“师尊是何时出事的?”
“就在罗天大阵之后,我与子兰回到密室,本想请师尊想办法救你,结果就看到师尊……”高天泽道,“死在自己的金兰剑下。”
苏子瑜道:“鬼面邪尊一直与我缠斗,不可能有时间杀师尊,除非他的身外化身。但以师尊的修为,不可能打不过鬼面邪尊的身外化身。”
袁星涯问道:“当时密室中只有你和正元仙君二人,如果你早就对正元仙君下了毒手,这个有有谁知道?别的暂且不说,你说的鬼面邪尊给你一刀你给了他一剑,可以证明你和他并非同谋,但是你可能拿出证据?鬼面邪尊不在这里,看不到你捅他一剑,他给你的一刀,应该伤得不轻吧?我看你的模样根本不像带伤,可敢让我们验一验伤?”
苏子瑜胸口的刀伤,早就因为重新接入玄天仙骨焕然新生,看不出半点受伤的痕迹,要验自然是早已看不到伤口了。苏子瑜淡淡道:“已经好了。”
“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袁星涯道,“世人皆知鬼面邪尊的鬼刀念卿所留下的伤口,只会不断扩散令人溃烂而死,还没听过这几日之内就能好的。你满口谎话,教我们如何相信?!”
“是啊……袁宗主所言在理啊……这清仪君口中就没一句是真话啊……”听了袁星涯的分析,众位宗主都深感认同,道,“姑射山上就听闻他和鬼面邪尊暧昧不清,估计是他们先联手杀了正元仙君,然后假装打起来的……”
“苏子瑜是既要杀人放火又想当朵人人敬爱的白莲啊,勾结魔族也就勾结了还偏要装个正人君子博个好名声,真是令人恶心……”
有些人在吵得头疼,苏子瑜回来的本意是要找到真凶,这群人只是想揪着自己当真凶罢了,和他们浪费时间实在无益。苏子瑜起身道:“我不奉陪了。”
“回答不出了就想逃了?”袁星涯道,“这些事不是你不想说了就能赖得掉的!”
“只要你们证据确凿,我什么都不会抵赖。”苏子瑜道,“有什么罪名请把证据给芷华君,如果证据确凿我任凭你们处置。逮着我骂没有用,以后也不用再问我了。”
“两桩命案数百人命,你轻飘飘一句‘不奉陪了、证据确凿任凭处置’就想走了?”袁星涯道,“谁知道你走之后,下一步又会干出什么事情?!”
“既然清仪不想说了,也没有强人所难之理。”萧子兰的确知道这些人说话恶毒,苏子瑜能忍到这时候已经不是一般人能承受了,道,“让清仪先去休息吧,这两件事诸位有什么证据,都可以交给我共同商讨裁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