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源了解沈安之,沈安之其实也更了解沈源,这当口话能够问出来,其实也就是猜到了大半,除却沈源,他二哥也对他旁敲侧击过,也就是他妹妹居然傻愣愣的,没多怀疑。
但当下实在不好解释,他便囫囵点了点头:“我近日总做梦,梦见他找我。”
对这样的答复沈源是将信将疑,只是想起来沈安之一直对苏言笙十分照顾,那孩子也对沈安之莫名亲近,自个儿也是打心底里相信弟弟,便还是不曾多问,只安抚道:“吉人天相,他那么懂事的孩子,不止于出事。”
话是这样说,但其实谁都没底,毕竟苏杭那头不是没有出过力,但还不是叫人一路就到了这边陲小镇?
当场是谁也没底,就这么沉默着赶路,其实沈源自个儿心里头也不安,毕竟三皇子是提前出来了的,而这一回能派三皇子专门过来查这事,就是因为三皇子向来办事好,而这会的这伙人实在是精,拐卖人口的事情出了许多遭,也依旧没能露出马脚叫人绳之以法。
几年前猖狂到京城里,也已经是有世家子遭了难,原本是已经有人在查的,后来查不出结果不了了之,这回苏将军家小少爷也无故失踪,上头难免有些联想,而后三皇子便自个儿出来接了任务。
而这案情沈源其实也没瞒着沈安之——甚至京城里头也是人尽皆知的,个个都防着,家里头不管是小子闺女,都生怕一个不经意,便再也见不着。
或是更可怕的,在一些本不该见着的地方见着
毕竟几十年前,也曾有过一双兄弟遭秧,哥哥后来是在秦楼楚馆里头,叫人毒哑了声弄瞎了眼,只当了个琴师,最后死的时候甚至不成样子,弟弟更是至今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也不知道是不是走上了他哥哥的老路。
其实这回事情这样巧,他们都对苏言笙的去处有猜测,只是终究不忍心说出口,毕竟万一真如猜想那般,还不如就这样子了。
就算是叫深山老林里头的贼寇路了去,也总沾染上那伙人要强上不少。
而将要到地方的时候,却也有新消息穿到京城——沈安之有晏晏,自然不至于不知道消息。
说是苏家那头已经盘问出来了,是一个婢女生了歹心,同外头一户人家约定好要叫将军府这位小少爷受一受惊吓,那家人允诺了婢女好前程——不过是个侍妾的位置,对那婢女而言便足以抵掉小少爷与夫人数年恩情——而最终掳走小少爷的却不是那家人找的地痞流氓,也就是说,这事还真就沾染了其余人。
线索便又在这儿断了。
沈安之是惊出一身冷汗,才终于发觉同行的沈源表情不大对头,正打算问,却见他哥转过头来,直接报出了一个地址:“你去这个位置,看看二舅姥爷在不在齐如琛那边已经跟人对上了,我就先去那一头。”
猝不及防从大哥嘴里听到对对象最正常的称呼和哥夫的全名,叫这五年来早已经听惯了“三殿下”的沈安之一时半会儿有点反应不及,反应过来之后又是一愣:“大哥?”
沈源其实也无奈,虽说他这头突发情况不少,但在旅行过程中被发布任务,并且将从前的记忆一股脑塞过来,也是十分叫人绝望了——他还真就不明白了,明明这儿不止他一个任务者,业务优秀的也不止他一个,怎么就非得选中他?
只是当下很多话也不方便多说,沈源看了看沈安之,言简意赅:“对方是真的变态,最喜欢对家世好或是拥有别的能耐的人下手,而齐如琛那种,恐怕就算是高危。”
沈安之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这话里头的信息量,可以说是把自己的对象夸了一回,可按当下的状况这似乎又是在不应当是重点。
纠结之下,沈安之干脆选择忽略,直接让晏晏定位了沈源定位到的地点,策马往那头赶去。
沈源看着弟弟窜出去的身影,心里头也是忧虑,那处院落可以说是那个神秘组织领头养小情人的地方,而那个地方也曾经有不少被交易的孩子住过。
如今他叫沈安之去那儿看看,其实也就是以防万一,心里头根本不希望沈安之能在那儿找到人。
毕竟按他家系统给的资料,那个院落里头发生过的事情,可都不是些什么愉快的事情。
而他没陪着去倒不是因为不心疼弟弟不想为弟弟跟二舅姥爷保驾护航,而是系统给出的消息里头,现下院落应当是安全的,倒是齐如琛已经跟对方的人接上了头,居然也不递个信,就一个人入了虎穴。
不是说不愿意相信齐如琛,可齐家人都是一生正派的存在,而到了这个时候,他们也没改了从前训诫,对于一些神经病而言,像这样子讲道理的人,就是傻白甜去送菜,好玩得很。
之后他也顾不上再看沈安之那头了,自个儿打马往反方向跑去。
此刻兄弟二人都是一个心思,从前学过的那样多的东西,养出来的战斗意识,只希望没叫这五年的安逸生活磨到退化。
沈安之去到院落外头的时候,看见了锁上的门,门外无人把守,也不清楚到底是太信任这么一把锁了还是觉得里头的人不会出来。
出于警惕,他依旧是先叫晏晏确定一下情况。
结果晏晏却是没立刻给回应,隔了一会儿,忽而激动:“里面有言笙的气息!”
这样一个答案,叫沈安之无由来一慌:“所以他现在怎么样?”
晏晏急了:“……我检测不到,屏蔽了!”
这话一出来,沈安之瞬间是什么都顾不上,也没想着要巧攻或是如何,居然直接就是一脚蹬在了锁上。
屏蔽,说明里头一定是什么十八禁的场景,好一点是血流成河,若是严重一点,说不准什么断肢残臂……
沈安之急忙打住想象,看向了那扇门。
夹杂着这些日子因为苏言笙找不到人而生起来的戾气,不过一脚,居然就叫一扇门应声而开。
不大的小院映入眼帘。
没有想象中的血气冲天,倒是一处再普通不过的院落,地方看起来是打扫过收拾过,连花枝都有人好好修剪,墙角的竹竿上晾着衣裳,木盆靠在墙上,下头还有水迹。
再有生活气息不够了。
而他朝思暮想的人就坐在一处台阶上发愣,在他进来的时候僵硬着抬头,动作迟缓,迟缓到好似麻木。
而后便是震惊,震源了眼。
他身后的门窗都敞着,看起来平静得不行。
沈安之也没想到是这样的状况,没想到破门而入,却是这样平静的场景,全须全尾的少年看着他,似乎还叫他吓着了。
虽然完全是搞不清状况,却不妨碍他嗓中一涩,喊了声“笙笙”。
而后就要上前。
谁知苏言笙却是忽然瑟缩了一下,而后还是保持着原本的动作,但因着沈安之一直看着他,还能注意到他瞳孔骤缩。
也就是片刻的事情。
而在这情况发生之前,是一声惊喘,从并未被隔绝的门窗中漏出来。
而后更是不堪入耳。
苏言笙对此无动于衷,就是目光渐渐放空。
甚至都没想着去捂耳朵。
其实也是习惯了,自打在他面前走过之后,黑衣男人是变本加厉,有时候甚至还是大白天,便将靳颜裹挟进屋,甚至连门都不会关。
苏言笙也不会去关门,里头的每一个动静,他其实都听见了的。
他只是不想动,不想躲,不想假装听不见。
沈安之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快步上前,将苏言笙的手拽了出来——终于有一处是如他想象中那般鲜血淋漓了。
那一处是苏言笙的掌心,始作俑者就是苏言笙自己。
沈安之不敢去猜苏言笙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子,当即只是一把把人拥入怀中,顺手就捂住了耳朵,将人在怀里头死死藏着。
苏言笙其实还有些懵,他甚至怀疑是自个儿出现幻觉了,不然怎么就看见了沈安之?
而沈安之脸上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说不清是惊怒还是痛楚,横竖是不好看的。
他想站起来,叫沈安之不要这样,告诉他这样子不适合他,可却实在是没有心力去做到这些。
毕竟连掌心里头的痛感都已经无法叫他保持完全清醒了。
下一刻,他的手便被拽了出来。
然后他整个人被拽到了怀里头,还被捂住了耳朵。
那些他听了好几日的声音被尽数掩盖,只留下了靠近耳边的一声低得不正常的:“没事了。”
猝不及防的,他眼泪便下来了。
在一种自己都没搞明白是什么样的情绪的影响下,就这么溃不成军。
沈64" 快穿:少年你要淡定0 ">首页66 页, 安之自然也是感觉到了胸前的热意的,心里难受,更多的也是怒。
印象中的苏言笙一直都是温和而强大的,是站在他身前顶天立地的人,就算是先前作为孩子,又哪里有哭成过这样,可如今就这么埋在他胸前,受了委屈也不说,就这么一声不吭掉眼泪。
其实沈安之也大概能猜出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按如今这样,无非就是每一日每一日被逼着听这些,而又无法躲避——原本是可以关上门的,而不关门,也一定不是因为苏言笙傻。
毕竟苏言笙只是没有后来的记忆,可从骨子里头,也依然是个成年人。
不关门,多半是逼着自己去指导这些事情,叫自己避无可避。
苏言笙根本就是故意的。
而里头拿道压抑的哭腔,是不是也是被逼的呢?
沈安之不敢往后想,只极力将怀里头那具颤抖得愈发厉害的身躯搂得更紧。
里头依旧是在我行我素,而后来连人声都没有了,只留下一声声沉闷的动静。
最后连沈安之也不知道到底是过了多久,里头的动静已经完全没有了,却隔了许久,才终于走出来一个黑衣男人,身上带着血气,隔着一个苏言笙,同沈安之对视,而后又看了看他身后,忽然笑了。
是一种,类似于解脱的削,笑得沈安之莫名其妙。
而对方却不管他是否能看明白,笑够了,才停下来:“有这么多人人护着,还真是好啊。”
沈安之下意识看了看身后,却发觉沈源跟齐如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他身后,都沉默着,如今看黑衣男人的眼神也是怪异得很。
白日里,没戴面具的黑衣男人的脸就这么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一张脸生得也是好的,却莫名给人一种熟悉感,一双眼却无端叫人心生寒意。
可如今那双眼睛是平静的,平静到叫人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风雨欲来。
他看着四个人,问道:“你们是要杀我吗?”
没人答话,沈源看向了齐如琛。
齐如琛没有说什么,却是缓缓将佩剑拔了出来,一步一步走向男人。
这意思也便是要杀了。
“如琛。”
沈源忽然出声,齐如琛脚步一顿,却还是继续着自己的动作。
沈安之便看见沈源忽然上前,按住了齐如琛的手,正正按在剑柄之上,接下来便是要抢剑。
齐如琛没叫他轻易将剑抢了过去,隔了一会儿,才道:“我来,你不用沾染这些。”
分明是一句没什么波澜的话,沈安之却生生从这中间听出了些别的意味。
可他也没心思去分辨了,因为这会儿他怀里头的苏言笙忽然动了。
明明苏言笙什么都没说,沈安之却忽然知道了他要做什么。
果不其然,下一刻苏言笙的手已经探了过去,一声“我来”带着沙哑,不该是一个十岁孩子该有的语气。
这会儿沈安之也顾不得了,身体先于脑子有行动,回过神来的时候,剑握在他手里,正正是穿胸而过。
血液顺着剑锋低落,跟黑衣男人的笑意混在一块儿,格外刺眼。
男人忽然做了个口型。
沈安之骤然收手,长剑落地,琤然声响同男人倒地的声响混在了一处。他眼前天旋地转,却终于还是站稳了。
苏言笙看见了一切的发生,也有些恍惚,居然是没有太大的波动,看着沈源过来扶住沈安之说话之后,他看了看敞开的门,想要走进去,却叫沈安之猛然拽住了手腕。
耳边的声音很杂,他却听清楚了沈安之的话。
“别进去。”
沈安之叫他别进去。
沈安之耳边也是一阵嗡鸣,他听见了利器刺入血肉的声音,听见了沈源正着急地在自己耳边说着话,还听见了男人那声并没有说出来的“谢谢”。
可最清晰的,却还是脑海中晏晏的声音。
“里面的人已经死了了。”
“死了很久,活不过来了。”
第176章 恃宠
最终苏言笙依然是看了靳颜,不过一眼,就叫沈安之捂住了眼睛。
靳颜确实死了很久了,这会儿早都凉了,身上倒也不算是一片狼藉,神态看着居然还带了满足,至少还有遮羞的衣裳,不难想象在没动静的时候外头的那位在做什么。
苏言笙没反抗,就这么被掩着眼睛拉了出去,然后,隔了良久,终于伸手拉开了遮在自己眼睛上的那双微微颤抖的手:“安之,没有事。”
不过是死了两个人,什么事都没有,结束的都是别人的故事,他们该过的日子还是要过。
现场已经是留给沈源和齐如琛带来的人收拾了,这会儿,沈安之才后知后觉想起来齐如琛的任务,看过去,却是沈源先开的口:“任务算完成了。”
齐如琛接腔:“全部剿灭,没有活口。”
他看着被抬走的男人:“他是最后一个。”
故事其实也远比他们能想象的荒谬,不过这么一天,连陈年旧案也都水落石出,沈安之从未想过,当年看着兄长惨死的弟弟,最后居然能凭借着自己爬上高位,掌管了整个组织,带着他恨的人,做着改变了他一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