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诩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雨夜,那间潮湿昏暗的屋子。他蜷缩在狭窄的衣柜里,透过缝隙看见外面的光影缭乱。
父亲的嘶吼,母亲的嚎啕大哭,还有各种东西被砸碎的嘈杂混合在一起。
他看见仿佛父亲把母亲在地上拖行,疯狂又暴力地拳打脚踢,母亲痛苦地哀嚎着,黏稠的鲜血流淌了一地。
逼仄的环境,放大了人的五感,他害怕极了,连哭泣都不敢发出声音。
后来,父亲走了,母亲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空洞的眼睛里满是绝望。
回忆汹涌而来,简诩感觉像是掉进了冰凉的海水里,身体不断地下沉。他无法挣扎,失去所有的力气,只能被迫沉入深渊。
“宝,乖宝……”厉承琰急切地呼唤着,声音越来越大,握住简诩冰凉的手,看着他的眼睛,“简诩!”
肩膀猛地战栗了一下,简诩抬了抬眼皮,思绪被唤回,他迷茫地望着厉承琰的脸,恍惚间,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厉承琰温暖的手掌捧起他苍白的小脸儿,指腹轻拭着他湿润的眼角,焦急又小心翼翼地问:“宝,你是不是想到不好的事情了?”
浓密的睫毛轻颤着,简诩的眼睛渐渐清明,他眷恋地蹭了蹭厉承琰的手心,声音软软地说:“我好像做梦了,梦到了妈妈。”
厉承琰查不到简诩过去到底经历过什么事,但按照简家现在的家庭成员构造来看,一定不是什么好的记忆。
简诩苍白的小脸儿,脆弱的眼神,令厉承琰整颗心脏都狠狠揪了起来。深邃的眼底压制着翻涌的暴戾,给简家所有人都提前预定了一样的结局。
所有欺负他家乖宝的人,都该死!
低头亲吻简诩微凉的脸颊,厉承琰再次将他拢进自己的怀抱里,薄唇凑到他耳边,低语轻喃:“宝贝儿,不怕不怕了。”
简诩情绪不太稳,厉承琰不忍他再奔波,还是让阿姨做了晚饭。
但简诩只吃了一点儿,就说自己饱了。
见他朝楼梯口走,厉承琰立马放下碗筷跟上去。
和以前每晚一样,简诩洗完澡窝在被子里,安安静静地听厉承琰给崽崽讲睡前故事,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睡梦中的他,变得更乖更软了。厉承琰在床边坐了许久,一遍又一遍的轻吻他的额头,他的鼻尖,他的脸颊,他的嘴角……动作小心又轻柔,生怕会把他吵醒。
就连后来走出房间的时候,都尽量让自己没发出任何声响。
房门被关上,脚步声渐渐远去,窝在被子里的简诩,轻轻动了动手指。
他想自己的演技又提高了不少,尤其是装睡的技术,已经炉火纯青到没人能够看得出了。
简诩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黑暗让他瞳孔猛地一缩,思绪惊惶。
不过,很快就被他平复。
今晚,没有打雷,没有闪电,也没有暴雨,他不是很害怕。
蜷在被子里,简诩抚摸着自己隆起的肚子,心里突然升腾起不安,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够养好崽崽。
不仅仅是在衣食住行方面的照顾,更多的是在情感方面的给予,他真的能够养育好一个孩子吗?
当质疑的种子埋藏在土里后,便会不断地生根发芽,疯狂滋长。
简诩不安地蜷起身体,感到浑身冰凉。
如果无法保证给宝宝完整的爱,是不是不应该让他来到这个世上?
简诩陷入了牛角尖,意识在触及到放弃的思绪时,又迅速地缩回壳里。
崽崽那么可爱,他怎么能放弃呢?
不,不能的。
简诩开始恐慌,他急忙伸出手,在黑暗中摸索着想要开灯。由于太过焦急,前倾的太厉害,身体不受控制地栽倒下去。
砰!
走廊里,厉承琰听到声响,一把推开门,刚好看见原本应该睡在床上的简诩,坐在地板上,委屈巴巴地揉着额头。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对上,简诩湿漉漉的眼睛里闪过慌乱,磕巴道:“我,我没有装睡。”
明显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
作者有话要说: 小朋友童年阴影太深了,没有安全感,厉影帝需要更加努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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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调皮崽随亲爸
厉承琰根本没时间黑脸, 注意力全被他捂着的额头吸引了,几个大步跨过去, 一把将人抱起来放在床上。
拿来简诩捂着额头的手, 厉承琰看清那因用力撞击后鼓起的淤青时, 心脏刺痛,连呼吸的节奏都变了。
把手掌覆上去, 轻轻揉动着肿块儿,厉承琰的动作耐心又温柔, 但眼睛里浮动的不仅仅是心疼,还有薄怒, “为什么要装睡?”
才发觉自己挖了个坑, 还把自己给埋进去了,简诩心虚地缩着脖子,不敢看厉承琰的眼睛。低垂着脑袋, 张了张嘴巴, 却发现说不出任何辩驳的话语。
简诩脾气倔归倔, 但他知道自己错了。
错是错了,但他并不打算认。
简诩把自己当成乌龟, 默默缩进壳子里,等厉承琰气消了再出来。
每次看见他抿着唇低头不说话的样子,厉承琰都拿他没办法。
骂又不忍心, 打又舍不得,那就就只能哄着了。
厉承琰心疼地朝他的额头吹了口热气,“呼一呼, 疼痛就跑掉。”
“?”简诩抬头,睁大了眼睛,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只沙雕。
厉承琰与他对视着,低声问:“是不是很痛?”
简诩没理他,拍了拍自己的肚皮,嘟囔道:“崽啊,你以后智商一定要遗传我,千万不能跑偏了。”
“……”厉承琰眉头一皱,嘴角狠狠抽搐了几下。
这是被小朋友鄙视了?
厉承琰不知该气还是该笑,最后露出无奈的表情,起身坐在床边,揽上简诩的腰,把人直接抱起来坐在自己腿上。
身体猛然腾空的瞬间,简诩惊慌地挣扎起来。屁股一触碰到厉承琰的大腿,立马就老实了。
他揉了揉自己酸涩的眼睛,小声嘀咕,“厉承琰,你爸爸妈妈对你好吗?”
厉承琰一只手圈着他的腰,掌心覆在他的腹部。另一只手捧着他的后脑勺,来回抚摸着,言语特意放得很温柔,“挺好的。”
简诩咬了咬内唇,迟疑着,还是把徘徊在嘴边的话问了声,“那他们是不是不允许你喜欢男的啊?”
神情一愣,厉承琰问:“你今天是不是去医院了?”
简诩的眼神有些躲闪,厉承琰钳住他的下巴,迫使他仰头看向自己,“回答我。”
此刻,厉承琰的眼神有些阴鸷,戾气散开,简诩有些害怕,“我……”
他眼底的惊惶刺痛了厉承琰的心,急忙放开手指,低头吻了吻简诩的嘴角,“宝,对不起,吓到你了。”
羽睫轻颤,简诩摇摇头,看着厉承琰近在咫尺的英俊面庞,迟疑了片刻,他说:“我今天去医院的时候,你和你大哥在吵架。”
厉承琰抱住他,蹭了蹭他的脸,“我大哥说的都是假的,你不要听他的。我爸妈会喜欢你的,你这么乖,没人会不喜欢你。”
“真的吗?”简诩有些不相信。
“当然。”厉承琰笑着又将人往怀里抱了抱,抵着他的额头,轻声说:“我大哥那人脑子不太清醒,他一直觉得年轻男孩子都不是个东西。”
“啊?”简诩迷茫地睁大了眼睛。
厉承琰终于知道小朋友为什么从下午开始情绪就一直不对劲了,既然是他大哥惹的祸,那就不要怪他不客气了。
只要能哄简诩开心,此刻厉承琰什么都能做。
比如……给他讲一讲,厉成辉那段失败的初恋故事。
安抚性地轻拍着简诩的后背,厉承琰娓娓道来,“我大哥上大一那年,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女孩子,然后网恋了。两人天天聊天和视频,女孩子长得很漂亮,也很会撒娇,把我大哥迷得神魂颠倒,几乎把爸妈给的生活费都给那个女孩儿了。”
简诩又睁大了眼睛,惊叹道:“你大哥还会网恋啊?我还以为,他只会每天保温杯里泡枸杞呢。”
“?”厉承琰有些懵,“什么保温杯泡枸杞?”
简诩抿抿唇,一本正经地说:“就是懂得保养身体的意思。”
厉承琰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但看着简诩脸上的笑,总觉得不像那么回事儿。
不过,管它是不是好话呢,只要能让小朋友笑的,都好。
简诩戳戳厉承琰的肩膀,问:“然后呢?他们最后奔现了吗?”
听到奔现这两个字,哪怕都过去十多年了,厉承琰还是想笑。
他唇角微微向上提起,笑着说:“我大哥和那个女孩儿网恋一年后,终于约定见面。为此,我大哥还专门找当时还在上高中的我二姐,和还在上初中的我借了路费。坐了十个小时的动车,差不多穿越整个国家,从北到南去见那个女孩儿。”
简诩眼里透出羡慕,“好幸福。”
厉承琰没忍住,薄唇勾勒出的弧度愈发明显了,憋笑憋得声音都在颤抖,“等我大哥到了之后,发现女孩儿和视频一样漂亮,他特别开心,两人约着去吃饭,看电影,做完了情侣该做的事,最后还一起去开了房。”
简诩终于从厉承琰那强忍憋笑的表情中,觉察到了一丝丝诡异,有点儿怀疑接下来会不会是一个恐怖故事,情绪变得紧张起来,下意识抱住了厉承琰的脖子,小心翼翼地问:“接,接下来呢?”
深夜,酒店,孤男寡女,本应该是活色生香的激情,水乳交融的亲密。但也可能……
沉默了将近半分钟,厉承琰才酝酿好情绪,避免一会儿没说完就笑场。他轻咳一声,绷着脸严肃道:“然后,女孩儿特别主动,黏黏糊糊地抱着我大哥不撒手。我大哥那时候也年轻,三两下就被撩按起了火。当他把手伸向女孩儿的裙子底下时,却发现那女孩儿掏出来比他还大。”
简诩愣住,一脸懵,“啊?”
“我大哥落荒而逃,初恋就此终结。”
直到厉承琰把这最后一句话补充完,简诩才反应过来那句“掏出来比他还大”到底是什么意思,震惊地张大了嘴巴,“你大哥好惨啊!”
但也好搞笑啊,哈哈哈哈哈……
简诩原本还想同情同情厉大哥的,但没忍住,抱着肚子在床上笑得打滚儿,“哈哈哈,你大哥的心理阴影面积一定很深。”
一晚上的郁闷一扫而空,简诩笑得受不住,直打嗝,还是厉承琰抱着拍他的背,才让他喘过气来。
等再睡下的时候,都已经半夜十二点多了。简诩折腾累了,脸蛋红扑扑地窝在被子里,困得连打好几个哈欠,却都努力撑着没闭眼。
简诩眼巴巴地望着坐在床边的厉承琰,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嘟囔道:“你今晚可以陪崽崽睡觉吗?崽崽说他想你了。”
早就在肚子里睡得香甜的崽崽,又一次替爸爸背了黑锅。
厉承琰没有拆穿,掀开被子上了床。侧过身将简诩搂在怀里,轻哄道,“乖,快睡吧。”
简诩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在厉承琰的怀里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是不是今晚笑太久的原因,他感觉肚子里好像有点儿不太舒服,但实在太困了,没精力管了。
关掉灯,厉承琰把被子往上盖了盖,抱着简诩,刚准备闭眼睡觉,突然听见怀里的人儿闷哼了一声。
腹部一阵猛烈地疼痛袭来,简诩痛得下意识拽紧厉承胸前的衣服,身体蜷缩起来。
“乖宝,宝……”厉承琰急呼着,一把将人抱起来,冲出了房间。
半夜一点,医院的病房里,之前一直帮简诩做检查的徐医生温和地笑着安慰吓得不轻的两个爸爸,“你们别担心,孩子很健康,就是比较调皮。大半夜的还不睡觉,在肚子里踹爸爸呢。”
被一路抱进医院的简诩有些害羞,下巴埋进被子里,想要把自己藏起来。
听到医生的话,厉承琰提到嗓子眼儿的心,这才落回到实处。
医生走后,他将眼睛都快埋进被子里的小朋友捞了出来,无奈地揉了把他的头发,“别盖着头睡,对身体不好。”
简诩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知道了。
厉承琰把手掌覆在他的肚皮上,叹了口气,“这小兔崽子,才四个月就知道折腾人了,也不知道随了谁,我小时候一点儿都不皮的。”
简诩继续眨眨眼。
厉承琰摸摸他的肚皮,教训道:“小兔崽子,好好跟你爸爸学学,你爸爸乖巧又懂事,你能不能学到他的十分之一?”
小时候上山掏过鸟蛋,下河摸过鱼,上学打过群架,甚至还揍过老师的简诩,心虚地把下巴又往被子里缩了缩,选择了沉默。
只要他不说,应该就没人知道吧?
他默默把手掌放在腹部,用心声和宝宝交流,“崽啊,你得收敛一点儿,不然容易把你爸我一起暴露了。”
崽崽像是听懂了他的话似的,伸着小短腿儿踢了踢他手掌下的那块儿肚皮。
简诩立马接受到崽崽传递的信息,心满意足地翘起嘴角。
很好,崽崽你听话点儿,等你以后出来,爸爸给你买酱肘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