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士兵要从面前经过,他们叫住了他。
“站住!”
小士兵应声停了下来,微低头。
“转过来。”
小士兵的转身极其利落潇洒,脸极小被头盔两侧挡住了一半,还微低着头似乎是在害怕。
“是火头军里新来的?怎么还这么怕生?”他们见小士兵的身板纤细,微低头不看人,以为他是新征召的士兵。
小士兵的声音如泉水般清澈,却出乎意料的平淡,只是略有停顿。
“嗯,一直在,在火头军里帮忙,不怎么出,出来。”
听到这话,巡视的士兵们嘲笑了几声,说:“怎么还是个结巴……”顿时有些理解为何小士兵会怕生了。
“刚来的不懂路吧?是要给将军送夜宵吧。刚刚你差点走过去了,是要往这边走。”他们指了指中间最大的营帐,示意小士兵过去。
小士兵立即点头应“是”,捧着托盘随着他所指的方向走向营帐。
营帐外守着的士兵见着小士兵走来,立即问:“抬起头,是哪一营的士兵?有什么事?!”
还没等小士兵开口,刚巡视走开的士兵说:“是来送夜宵的,他是个结巴,新来的。”
小士兵也附和着:“是,是的。”
“那进去吧。”士兵看了眼托盘上的食物,没再怀疑,放了小士兵进去。
小士兵一步入营帐,立即响起了纪文柏的声音。
“是谁?”
小士兵淡定地回答:“送,送夜宵。”
“怎么这么迟?”纪文柏还在看沙盘,刚刚还在与李墨讨论如何攻下青州城的事情,见夜已深,便让人送来夜宵,但中途与李墨商讨时有些不愉快,李墨便借口离开一阵,避免了冲突。
小士兵没回答,将托盘放在桌上,正准备离开时,手腕却被纪文柏一把抓住。
“怎么没见过你?有点面生。”纪文柏有些疑惑,盯着头盔下那张小脸,想要看的清楚些。
小士兵依然微垂着头,低声回答:“新,新来的,第一次送,送膳食。”
脸蛋被头盔隐去了一小半,只见那挺秀的鼻梁在火光下显影,越发让人想要瞧个清楚。
“是嘛……抬起脸来!”纪文柏握着小士兵的手腕不放,命令着他。
小士兵似犹豫了一小下,几乎让人察觉不到,另一只手缩进了悄无声息地缩进衣袖内,缓缓地抬起头,露出了整张脸蛋。
皮肤倒不算太白,在火光下映衬出暖光,头盔下几乎掩住小半张脸蛋,衬得五官越发秀丽,漆眸幽幽,却有一种矛盾的清冷。
纪文柏有些惊艳,他还没见过哪个士兵穿着盔甲还能这么俊秀,至少在塞漠也很少见长得这么秀气又有着独特气质的男人,秀丽却不娘气,冷淡的气质让人想接近。
“将军,菜菜冷了。”小士兵突然开口打破了纪文柏的愣神。
纪文柏赶紧别开眼,眼神有一丝尴尬,接着又好奇地再扫视小士兵的脸蛋,顺势将对方的全身都打量一遍,发现对方的身段很好,即使身穿宽大的戎装,依稀能看出腿长腰细肩宽的轮廓。
虽骨架看着纤细,但纪文柏走近他后,却发现对方的身高似乎已经跟自己眼睛平齐。即使他的突然靠近,对方也没有后退的意思,直愣愣地站在原地。
纪文柏以为小士兵吓愣了,想起小士兵还有些小结巴,不由一时玩心起,本要放开对方的手腕再次握紧,又朝小士兵走近几步。对方的身高原来已到了他的眉际处,挺秀的鼻尖差点碰触到他的唇瓣。
纪文柏有些满意这个姿势,他身材高大,背着烛光,影子几乎将小士兵整个吞没,将纤细的小士兵整个笼罩在自己的领域下,他低着头,看到了小士兵的纤长的睫毛颤抖了几下,微垂下眼,从他的角度看起来就像是张皇失措的兔子一般。
“有趣。你个小结巴是不怕还是太愣了?”纪文柏故意逗趣着。
“为,为什么要怕?你,要打我?”后面一句话的音调莫名低下来,隐藏着一种可怖的前兆。
“打?怎么会……”纪文柏有些想笑,觉得这个小士兵是真的愣,觉得甚是有趣,情不自禁地低下头,靠近他的脸蛋,恢复一贯的纨绔子弟口吻戏谑着:“你难道不知道军营里有比打还要可怕的事吗?”
营帐内响起脚步声,纪文柏连忙抬头去看,却见李墨脸色微僵地看着面前这一幕。
显然,刚刚那句话被李墨听了去,而且在他的耳里,明显就是纪文柏在调戏小士兵。
“将军,这是营地,你身为将领还是注意些为好。”李墨别开眼,语气微冷地告诫着他。
纪文柏放开了小士兵的手腕,向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微咳一声掩饰尴尬,说:“军师你来了怎么不通报一声?”
“若是我知道将军在里面做这种事情,我也不会进来打扰将军的兴致了。”李墨句句带刺,刚刚讨论进攻时的不欢而散,再加上现在他看到的一幕,内心已对纪文柏嫌恶至极。
“不过此处是营地,若是被士兵们看了去,传了出去终究不好。”
这一句句带刺的话语让纪文柏听着也不舒服,但是刚刚一幕的确容易让人误会,他只好挥手让小士兵下去:“行了,你下去吧。”
等小士兵转身走出营帐,经过李墨身旁时,原本目不斜视的李墨后知后觉地看向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人,怎么让他有种熟悉的感觉……
“怎么了军师?”纪文柏出声。
李墨收回视线,摇头道:“没事。不过觉得这人背影有点熟悉。”
纪文柏露出揶揄的笑,他一直觉得李墨太过无趣正经,这会觉得李墨露出了破绽,说:“说起来军师似乎也曾在盐京住过,听说盐京甚好男风,尤其是世家公子间盛行,我之前甚是不解,但现下看来,这男人长得好看也未尝不可。不知军师是否有同感呢?”
李墨脸色微青,袖子里的手微微握紧,直直走过纪文柏身旁,并不回答他的话语,只说:“将军,菜已冷了,若是不吃了,还是继续之前进攻青州的话题罢。”
李垚从主将营帐出来,衣袖间银光微闪,银针瞬间消失在了指尖,他再次微低着头,恢复一个小士兵应有的怕生样子。
偷摸进塞漠军营里,他的精神力检测到粮草营所在的位置,但是溜进营地的方向不甚好,甚至中途为了躲避密集的巡视时,竟然差点被一个小士兵撞见,他干脆打晕了对方,穿上了对方的衣服,还代替了对方的任务。干脆铤而走险地打算走到粮草营。
在接近纪文柏时,他有一瞬间思考过是否要杀掉对方的主帅而让敌方大失方寸,但之后他将会很难溜出塞漠营地,而且对方的军师是他在江上所遇到的那个银面男人。
若是如此,杀了主帅,反而有益于银面男掌握大权,倒不如留着这男人。
李垚从主将营帐出来后,一路上几乎没有什么阻拦,只有在接近粮草营时,巡视的士兵顿时多了几倍,他身穿着戎装这么大摇大摆自然不能被轻易地放进去,肯定要被盘问核实身份后才能进入。
于是,他花了些功夫在角落里脱下了戎装,躲在角落里观察了两个时辰后,得出了巡视的规律和疏密处,便趁着士兵交班时,借由身体的速度形成一道残影偷溜了进去。
当夜寅时,塞漠军营的粮草突起一片火光,火海汹涌,疯狂地吞噬着粮草,几个营的士兵全去灭火,然而水源有限而珍贵,这么做也无济于事。
看着火光滔天,照亮了暗黑的夜空,纪文柏恨得牙都要咬出血了,眼里布满了血丝,命令着士兵们:“快给我灭火!灭不了火你们也别活了!”
站在一旁的李墨相对冷静许多,看着粮草被火舌卷席,虽也是心痛,但他更想知道镇南军是怎么进来烧粮草的。
莫名地,他想起了那个在纪文柏营帐的小士兵,吩咐着身旁的手下:“给我找出今晚来将军营帐送夜宵的士兵!”
士兵很快就回来了,还带着一个被扒剩里衣的人,那人一脸茫然地跪在他的面前。
“军师,按照您的吩咐前去调查了,结果在角落里发现了昏迷的这人,他说他本要去给将军送夜宵,突然后颈一痛便人事不知了。”
李墨抿唇,神色难辨。一旁的纪文柏听此,气得双手颤抖,想不到对方竟如此大胆潜入他的营帐了!
可对方看着这么纤细,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粮草营烧了粮草吗?!
“都给我去找!找到他后带到我面前!”纪文柏下了死命令,士兵们得令后分散开去寻找。
然而此时,李垚刚好趁着混乱离开了塞漠营地,早已经潜入了无边的夜色之中。
看着被烧了一半的粮草营以及火势还在蔓延,纪文柏眼神逐渐阴郁,唇边泛起一抹冷笑。
“既然如此,镇南军你们就别怪本将军心狠手辣了。”纪文柏下令,“明日傍晚,何校尉你便带着士兵去将青州城所有的百姓全部聚集到一起!!”
李墨猜想到他想干嘛,蹙眉阻止:“用无辜百姓打开城门实属兵家的下三滥!万万不可!”
“他不仁我不义!这是他们逼我的!你无须多言,我已决定了!明日.你等着看我攻城罢!”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一个拥抱
天边露出烟青色时, 城墙之上的士兵密切巡逻,眼尖者看到了一抹人影出现在城门前, 连忙通报着早早就在城墙上候着的齐牧野。
“侯爷!城门前出现了一人!”
“在哪?!”齐牧野闻声而去, 连忙朝城墙下望去, 在灰蒙蒙的天色中, 看不清那人的面容, 但那样挺拔的身段也只有一个人了。
那人察觉到他的视线, 抬起头, 远远地与他相望, 那双漆眸即使在模糊不清的天色中也依然夺目,只需一眼,齐牧野就知道那就是李垚。
齐牧野心头的大石放下,连忙命士兵打开城门,同时飞身而下城楼。
李垚一进城内, 精神力便感知到有一人正在朝他而来, 按照速度, 他能预估到对方下一步的行为。
他的脚步特地停下来,身形站定, 果真跌入了一个结实的怀抱中, 对方身上的铠甲太硬硌着他的胸膛,当脖颈交缠时,他能闻到对方身上微带着汗味的体味, 有种海盐般的味道。对方的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转脸埋进他的颈窝处, 他能感觉到对方呼出的气息在他颈窝的皮肤处轻轻扫过。
青州城的清晨凉意未散,李垚在外奔波了一夜,皮肤的温度微凉,但颈窝处带着温暖的气息开始蔓延,似乎能够直达心脏。
不止是气息,柔软的唇瓣在他的颈窝皮肤处摩挲着,似乎正在他的肌肤上烙下一个个吻,原本温热的唇瓣,也因一个个温柔的吻痕而变得炽热。
环抱着他身躯的手放在他的后背上微紧,原本温和的气息竟不知不觉变得些许紊乱。
李垚感到胸膛有点微烫,想要伸出手触摸一下看看是不是出了问题,却被对方抱着无法施展开手。
李垚认真地提出:我是不是病了?外面的气温太低,导致身体体温调节定点紊乱,所以我胸口开始发热?还是其实我有心脏病?
恋爱智脑:“本智脑扫描了你的身体,并没有任何异常。或许这就是书上所写的‘胸口涌现着一股暖流’吧!”
李垚难得一顿:那是什么?
恋爱智脑十分老道地解答:“那就是爱情啊!恭喜你!接下来你可以尝试回应对方的拥抱,以便促进感情!”
见对方宽厚的肩膀就在眼前,李垚犹豫了一下,尝试着缓慢地将下巴放置在对方的肩膀上,学着刚刚齐牧野的动作,下巴在对方的颈窝处蹭了几下。
齐牧野感知到李垚的动作,下巴剐蹭着他的颈窝,竟像是猫儿撒娇似的柔软,身子不由一僵,抱着李垚的手越发紧了一些,但精神力感知到宋如玉和莫将军正在赶来,周围的士兵也在看着他们,于是不舍地松开了手,将身子站直,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双手依然放在李垚的双臂上。
宋如玉的视线立即在李垚身上扫视一遍,见他并没有大碍,松了一口气,面带笑意正要说话时,视线碰触到齐牧野的手跟李垚接触的地方,笑容微滞,微移视线,还是说:“太好了你总算安全回来了。”
莫将军也甚是高兴,说:“刚刚斥候回禀,塞漠的粮食被烧毁了一大半,估计撑不了几日!!”随即催促着众人回去,“不要浪费时间了,快些回去商量对策,说不定能够趁着他们的粮食被毁,一举歼灭塞漠军!”
众人赶回军营时,齐牧野惦记着李垚出去奔波了一整夜,看到李垚的衣衫上被露水打湿,想到刚刚接触到李垚的肌肤有些冰冷,目光中带着心疼,忍不住在众人前还是问了一句:“李校尉出去奔波了一整夜,夜间凉意重,想必也累了吧?”
经由齐牧野这么一说,宋如玉也点头附和着:“虽是大战在即,但是也要注意身体。待会商讨完后便去歇息吧?”
莫将军也赞同,说:“说的对,这些时日李校尉似乎都在忙碌,待会是应该休息一下。”
李垚照常地摇头表示:“我不累。”
但几人坚定地让他好好休息,根本不相信他所说的话,认为他是不放心军队才如此逞强,于是强制他待会就会营帐里先歇息,若是有任何情况会让士兵去通知他,让他安心地休息。
齐牧野跟莫将军继续商讨着要事,宋如玉被使出来继续训练骑兵,路上顺便送李垚回营帐,正待转身要走时,宋如玉突然停住脚步,脸色怪异地看向李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