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意致喝了一口气, 随意夹起一撮简单的辣椒炒肉, 入口弹性顺滑, 嚼劲爽口, 辣味入肉, 不算太辣, 刚刚能让人接受, 给肉片增加了香味,刺激了味蕾,有酱汁淋在表面,一咬开便浸润到舌尖上,让人忍不住继续下筷, 恨不得留住这种味道。
范意致惊讶了, 在军营多年, 他还没吃过这么美味的菜,他忍不住又夹了两筷子其他两样下酒菜, 炒花生, 酸竹笋,每一样都简单,但是入口却是十分美味, 明明是一样的材料,卖相普通, 但是却出人意料。
他跟朱成富相熟,自然知道朱成富是大老粗一个怎么可能会做这么美味的菜肴,不禁好奇地询问:“这些菜到底是谁做的?”
朱成富喝了口酒,见范意致目含讶异,知道他肯定是被这菜所震惊了,毕竟每个人刚到他这里来喝酒,不经意地吃到了这几样简单的下酒菜,都是这样的神情,甚至还有更夸张的。
“怎么了?这都是我做的。”朱成富喝大了便想开玩笑。
范意致笑笑,根本不信:“你要是说是买的,我还有几分相信,但是你说是你做的,那根本就是胡编了。你拿菜刀那就是杀猪,根本就是炒菜的料。”
朱成富被这么说也不恼,哈哈大笑,喝酒喝满脸红光,已经微醉,他身材魁梧,那么放声一笑,笑声在夜里能传出去甚远,酒气冲天。
朱成富难得想跟他买个关子,嘿嘿一笑,说:“你猜呀。”
今个儿是喝酒,所以范意致也甚是随意,没有了往日板着脸的严肃神情,浑身放松了下来,一条长腿肆意搭在一侧的椅子上,俊脸带着惬意的笑容,喝了点酒,让他也有心开玩笑了,他促狭地笑着说:“莫非是你找到了美娇娘?”
朱成富如今三十好几,也曾有人替他说过媒,但是由于他长得魁梧,又是军营养猪的,住处的环境不好,为人又有些不修边幅,便遭到别人的嫌弃,自然没有一桩是成功的。他自己也不上心,觉得自己一个人过得甚是快活。旁人经常借此调笑他,让他早些成家。
而范意致也是如此,想要笑笑这个故友。
果然,朱成富一听这话就笑,说:“你王八犊子少给我谈这个!跟那些人一样,听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烦都烦死!”随即笑容微敛,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们这些身在军营的,说不定哪天就要上场打仗,能活到什么时候还是个未知数,就别去祸害人家了。”
范意致听此,星目微微暗淡下来,确实,他们都是些命悬在脑袋上的人,如今看似太平,实则时局动荡,盐京的新帝对镇南候有所防备,塞漠之人最近频繁有动作,不知打着什么算盘,若是打仗,也是迟早的事情。
“不谈了,喝酒本就是图个高兴,扫兴了可怎么行。”范意致给自己倒了一大碗酒,对朱成富示意,说:“我一时扫了兴,我干了赔罪!”说着,仰头痛饮,豪迈地一抹嘴,碗底已经见空了。
“哪能给你喝完这些酒!你小子就是贼!”说着,朱成富也倒了一大碗,瞬间饮尽。
两人相视一眼,一起大笑。
朱成富放下碗,说:“其实很好猜呀,我这里除了我,还有谁呀。”
范意致眼前瞬间闪过那个纤瘦但脊背坚挺的少年,不由自主地出声:“李垚?”
朱成富诧异地望了他一眼,范意致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反应也太过下意识了,不自然地微撇过脸,咳嗽了一声,掩饰自己的慌乱,说:“他的种种表现未免太过于引人注目。”
朱成富点点头,也很是认同,说:“他确实是个人才,若是能得到重用,将来必成大器!”
朱成富看人的眼光很挑,能得到他如此夸奖的人不多,范意致有些诧异,不由得想要更了解李垚,想知道更多,于是试探着问:“能得到你的赞赏,看来他确实有某些过人之处啊。”
朱成富就像推荐着自家孩子一样,那双本喝得微眯的双眼,瞬间睁大,兴奋地说:“你是不知道这少年是有多厉害,看着瘦弱无力,但是那力气大得惊人!”
范意致点头认同,今日他算是见识到李垚的天生神力了,想到这里,他的两侧肩膀还在撕裂般地隐隐作痛,只要一动身子,就会传来牵扯到伤痛处,看来至少要一个多月才会好。
“这还不算,若说是天生神力的呆子,那么也不罕见,毕竟这还是不少的。但是啊,他看起来呆,某些方面却异常地灵敏!!有一次,他在屋里,都能知道几十米外的猪圈发生了什么,这等听觉可不是逆天了?而且,他还是个养猪奇才啊!!”一说到这里,朱成富的眼睛放光。
范意致惊讶:“养猪奇才?”
“可不是嘛……就是上次……”朱成富将上次猪圈里进了贼人的事情说了,引得范意致的表情越发惊讶。
范意致其实略有耳闻,他听说了前段时间确实还有人摸黑来偷家畜,最后被抓到,依法被砍手了。但是处理这件事情的人不是他,他就以为不过是寻常的贼人被朱成富抓住罢了。这不足为奇。
朱成富虽然喝了酒,可能会有夸大的嫌疑,但是范意致知道他的酒量,这点酒还不至于让他胡言乱语,朱成富也没必要编造这么离谱的故事。朱成富的为人,他还是认可的。
不过那个贼人,他竟想不到居然是被一群猪抓住的!!
而且贼人还宁愿被砍手也不愿意跟一群家猪待在一起!!
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不过,范意致想起了今天见到李垚那轻松地抓到两个士兵都抓不到的猪时,回想起来,当时的情景那些猪似乎真的受过训练一般,齐齐地站立成一排,严阵以待,仿佛士兵等待着将军的检验,甚至比人还要整齐!!
这是何等的能力才能让这等不通人性的家猪达到如此训练有致的效果!
若是将这样的人才纳入军队之中,这等训练士兵的能力应用在日常的演习排练当中,那么士兵的整齐性以及打仗听从指挥的动作会不会更加厉害!
不再松散的军队,每个士兵严阵以待,对待危险条件反射增强!
而且,若是能够训练好吃懒做的家猪成这等整齐的模样,那么训练战马呢?是不是有同等的效果?
毕竟不是每个士兵都擅长骑马,骑兵之中也不是每个骑马都那么出色,而且对于更为善马的塞漠人而言,骑兵在战斗中更容易被对方砍下马,上次与山贼一战之中,范意致就意识到了骑兵的短处。
若是战马能够训练有数地配合骑兵作战,不用骑兵费心思地去指挥,这样说不能就能大力地提升骑兵的战斗力!!甚至在骑兵被砍下马后,若是失去了骑兵的指挥下,战马能够训练有数地进行攻击或是逃跑,将大大地减少战马的牺牲!
范意致越想,眼睛越亮,看得本来醉醺醺的朱成富不由得直盯着他看,突然,他一拍桌子,兴奋地赞同:“这等人才确实不该只是在这里喂猪!!”
这一巴掌把朱成富吓得了一跳,朱成富抬眼看他:“那么你便向将军推荐他如何?”
一提到将军,范意致兴奋的火苗渐渐熄灭了,最终恢复平静。是了,廉将军曾说,这批盐京来的人并不能重用,而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不能对朱成富说出。
“这……”范意致面露犹豫之色。
朱成富不解:“怎么了?”
范意致摇头,只是敷衍地说:“无事……最近廉将军事务繁忙,恐怕没有空理会此事,我之后再向他提议此事吧。”
朱成富点头,没有怀疑:“那行,反正也不急。将军定会慧眼识人才的。”
范意致心知此事要成功有些困难,按照现在小侯爷还在盐京的情况,只要一日新帝对镇南候没有放下防备,李垚根本没有机会得到进入内部的机会,但又可惜李垚这样的人才居然在这里喂猪。
于是,范意致说:“将军还要忙一阵子,这阵子我倒是可以给他调到他喜欢做的活儿位置上,只要不是内部的位置,我可以走走人情给他调过去。”
朱成富也认可点头:“也可以,这么一个公子哥,白白净净的,老是在这喂猪算怎么回事,老是弄得身上有股味这是怎么回事。”说到这,朱成富又夹了两筷子菜,喝了口酒,看见眼前卖相普通,却异常美味的菜肴,眼前一亮,说:“你该猜到这菜是谁做了吧?”
范意致一笑,经过刚刚那番谈话,他要是再猜不出来,那就是蠢钝如猪了。
“是李垚吧。”
“正是!怎么样,厉害吧。”
范意致点头,衷心赞赏:“确实厉害。”
能够将畜生训练成士兵一样,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都发生了,那么再接受他能够做出如此美味的菜肴来,似乎就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朱成富很高兴,他的脾气本就是有些暴躁,一般人都忍受不了他的脾气,但是他跟李垚住在同一屋檐下,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两人相处还算和谐,没有摩擦,让李垚干活,他不会多废话直接就是干,做得又快又好,让朱成富很是满意。
他已经渐渐将李垚自动地划为了自己人,甚至有点当成自家犊子一样地护着,见到李垚有人赏识自然高兴。再加上有些喝高了,当即就高兴地拍桌说:“那不如现在就去问问他的意见吧?!”
范意致诧异:“现在?”
朱成富一点头,马上起身,说:“对,他肯定没睡,干脆今晚问了。你明天直接就给他安排好了,多省事。”说完。转身就往后走,根本不理会范意致的意见。
范意致一看,就知道朱成富这是有些喝高了,遂有些无奈地摇头,朱成富回头还催了他两句,他也没说什么跟着出去了,或许在他心里隐隐地开始想要再见到这个身上满是谜的少年了。
朱成富去李垚的房间敲门找他,敲了一会,没人应门。他感到奇怪,平时他一要找李垚,光是站在门口,李垚就跟门上长了眼似的,立即就开了门,像现在他站在门口敲门的状况还没出现过。
喝了酒,有些醉醺醺的朱成富脑子转得慢,这才说:“可能不在屋子里。”
范意致直笑,他当然知道了,看来这个朱成富真的醉了。于是他思索片刻,他想起了今天朱成富跟李垚说过最近要多照看母猪的事情,说:“是不是去猪圈那边了?”
朱成富一拍脑袋,打了个酒嗝,说:“对对对……可能去了那,他贼他娘的会养猪!”
说着,两人便向猪圈那挪步,越走近时,听到了不一样的声音。
在寂静的夜晚,原本细微的声响被放大了,是压抑着痛苦的“哼哼”的呻吟声,却刻意地压低了声量,似乎正在艰难地忍受着什么。
这诡异的声音顿时让两人的酒醒了一半,彼此快速地对视一眼,眼里满是不可思议以及不敢置信。
这声音……莫不是……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了李垚,那张小脸甚至比小姑娘还要秀美,那纤瘦的小身板却泛着力量的美妙曲线,一举一动都有种另类的美感,在这边关遍地都是男人的地方,旱得太久了,总会找人下手。
范意致思及此,眉头微皱,神情冷肃,依然沉默,但是脚步却极其快速地往猪圈处赶去,快得快要跑了起来,差点让朱成富追不上。
越接近猪圈,声音越发清晰。更加印证了他们的想法,声音就在猪圈处,
夜色之中,今晚的月光不甚明亮,两人没有打灯出来,但是夜视均没有障碍,尚算能看得清大体的事物。在快靠近猪圈时,范意致的手摸上了腰间的短刀,全身蓄势待发,眼神冰冷,浑身气质如临上沙场杀敌一般令人胆寒。而朱成富也不知从哪里摸索来了一根臂膀粗的木棍。
两人径直冲至猪圈处,杀气腾腾。
而后瞬间凝固。
如水般的月光下,暗淡地映照出猪圈的情景,黑色人影赫然在其中,纤细的身段很是眼熟,那人影微蹲着,黑暗笼罩之下,看不清他到底在干嘛。
两人正要开口,一声急促尖锐的声音响起,便没了声响。
那纤细的身影这才起身,转身,走向他们。这时,刚刚在外围直直地站立仿若守卫一般地包围着李垚的肥猪们,瞬间排列有序地散开,给李垚让出一条畅通的大道。
李垚在众猪大道之中走来,面无表情的小脸,映衬着一众猪脸严肃,场面很是诡异,却莫名地让人笑不出来。
总有种要是敢笑,这个时候就走不出这个猪圈了。
这时,两人也看到了李垚站起后,显露的画面。
一只肥大的母猪趴在地上,一众刚出生的小猪拱在它的身上闭着眼睛吸奶。母猪却依然神采奕奕,黑溜溜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前面的李垚,目光里说不出的……
崇拜?
范意致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他怎么可能会从一头畜生的眼里看出眼神来的!
朱成富喝得醉醺醺的,丝毫不察觉有何问题,扔掉木棍,就哈哈地问:“三土你这么晚了还在猪圈呢。”
李垚“嗯”了一声。
朱成富又是开心地说:“怎么今晚就生了,我还以为要多等几天呢。不过你小子那么着急干嘛,母猪产仔又跟人不一样,让你仔细点又不是要你来蹲点。”
李垚风轻云淡地一句:“没事,不累。”
恋爱智脑推算出母猪的生产日就在今晚,而恋爱智脑为了收集相关数据,他就去猪圈里顺便蹲点,根据恋爱智脑给的《母猪产儿过程知识》观察母猪的阵痛时间,以及生产情况,适时再给予精神力的适当助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