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垚走到舞姬面前,扫过她们纤纤细腰上系着的赤红的纱带,直视那双略带惊恐的秋水眼眸,道:“可以借一下你们的纱巾吗?”
几个舞姬一愣,犹犹豫豫地看向高座之上的皇上,卫俊誉只说:“给他,你要来作何用?”
齐牧野不禁想起了那晚被李垚当蒙眼飞镖的肉靶子了,莫不是要蒙眼飞剑吧?他倒是愿意当靶子,只求李垚不要将卫俊誉当靶子,他倒不在意卫俊誉死不死,只是他们可能走不出宫门。
李垚接过舞姬递过的纱带,说:“有用处。”话音刚落,只见他将剑拔出鞘,一丝锋芒而过,顿时大殿之内的灯光熄灭了几盏!
光线瞬间暗下来,只余下照射到大殿中央的几盏灯,微弱的橘黄色灯光映着场中唯一的黑衣男人与剑融为一体,微垂头沉默不语,浑身如宝剑即将出鞘。
灯光无缘由地暗下来,让侍卫拔刀马上护在卫俊誉身前,全身戒备地准备上前捉拿李垚。
而卫俊誉却看出了李垚的意图,虽然灯光暗下来,让他在那一瞬间有些慌乱,但此刻已经恢复平常,他挥手,示意侍卫不必上前,侍卫才缓缓收刀站回原处。
光线的暗淡,惊起大殿众大臣的惊呼,顺着光线不约而同地看向了站在唯一光源中的男人。
就在他们惊呼失措时,李垚从容地将纱带绑在眼睛上,红色的纱带遮掩了那双黝黑到深渊的眸子,红纱之下的五官甚是秀美,衬着雪白的肤色,原本如剑锋般锐利的气质竟然带上了些许妖冶诱意。
湿漉漉的发丝贴在修长的脖颈上,黑发与洁白形成鲜明对比,被红纱绑着的双眼,微仰头时,一股禁欲之感涌出,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一口那洁白的脖颈,看那疼痛得仰头时,那唇能说出什么求饶的话语。
宝剑出鞘,剑锋一出,诡异地在光源下折射出一道白光,映在那蒙眼的红纱之上,危险和妖冶并存,所有人不由屏息仔细地等待他的下一步动作。
昏黄光线之下,男人拿起剑柄,一挑一转,每个动作行云流水,精致标准到完美,他的手腕极其灵活,恍若无骨,剑随身影舞动,挥动着剑时似有风而过,灯火摇曳,灯光随着剑影而动,剑术柔韧如流水,而红纱飘舞更是美得让人叹息。
没有曲子相伴,大殿之内已是寂静无声,所有人都不敢眨眼地看着场中的男子,一踢一撩一扫,以漂亮的大腕花结束,收剑,入鞘,指尖轻轻一解,红纱掉落,一双黑眸再次显现于人前。
久久地,众人看着场中的男人未能回过神来,直至那毫无情感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坠入梦魔般的气氛,将众人的心神唤了回来。
“表演完了。”李垚还学着南风馆里的小倌表演完后,毫无神情地行了个礼。
姿势倒是标准地柔情蜜意欲拒还迎,但是神情却是冷淡得让人不敢有任何想法。
众人回过神来,一时无言,刚才他们确实是被这人的舞姿给吸引了,此人的舞姿确实算是夺目精彩也不为过,但是现在回过味来……
这怎么有点奇怪的感觉。
齐牧野也是从被吸了心神中回神,但是他觉出味儿来了,再加上李垚这表演之后的行礼姿势,他常年泡在南风馆,自然看出来这是像谁了。
果然还是梓亦带歪了他!
其实是梓亦从齐牧野那得知了李垚那惊天动地的表演,笑得前俯后仰,泪花四溅,笑停后,正色地告诉李垚,这些都是杂耍的伎俩,拿来街头耍耍还好,若是在达官贵人面前,那都是班门弄斧,要用一些新奇的招数吸引他们。
恋爱智脑也觉得有道理,用新奇的表演方式也是增加自身性吸引力的一种,可以方便谈恋爱,于是便开始记录南风馆的各种表演方式。
最后恋爱智脑得出精髓:“你要骚。”
李垚:……什么骚?
恋爱智脑:“就是放.荡,具体可以穿少一点去勾引!”
李垚:……我不是性工作者。
恋爱智脑:“那也可以参考一小部分,这对你表演并不冲突。”
于是,李垚就参考了一小部分,鉴于他不是性工作者,他不脱衣服,只学了梓亦红纱蒙眼的招数。
于是便妖而不骚。
好在除了齐牧野,没人意识到这里面的玄机。卫俊誉也看入了神,被李垚一声唤回,再看到暗淡的灯光下,行礼的李垚,顿觉有些别扭。
“免礼……”卫俊誉也不由得由衷赞叹一句:“跳得不错。”接着好奇地问:“这灯是你弄灭的?”竟有这般大的本事?
李垚当然不会承认了:“风吹的。”
“……”虽然外面是狂风骤雨,但是这风也没到吹进来灭了全部灯的程度。
卫俊誉对李垚如何熄灭灯火的能力甚是好奇,不管李垚的回答,甚至还问:“那你要如何将它们全部点上?”
李垚甚是平静:“一个个点。”
“……”
卫俊誉脸上的笑容差点保持不住,看着李垚的表情依然是呆呆的,刚刚原星宿等人又为他求过情,否则他定要发怒的,并且刚刚那场剑舞却是美得让人惊叹,他也沉浸其中,他不仅不会发怒还会实现承诺给他奖赏。
让婢女们将灯都点上后,卫俊誉问李垚:“那么你想要什么奖励?”
李垚没有那么蠢直接说想要宝箱里的东西,否则定会惹起卫俊誉的怀疑他是怎么知道的,于是退一步说:“我想要把武器。”
“哦?”卫俊誉挑眉,询问:“你为何想要武器?”
李垚眼都不眨:“世道险恶,拿来防身。”
齐牧野和萧正越却想着的是,是别人防你吧?!这假话说的跟真的似的。
卫俊誉倒对此没有太多怀疑,不过为何李垚能回如此精彩的剑舞倒是引起他的疑惑,他只知道这个人是因父欠债所以才要被卖进勾栏逃跑时被齐牧野三人救下。
他倒是不知道这人的背景,这身段和相貌,倒是有点意思。
卫俊誉说:“那就你手上这把剑如何?它可是由丰安国六皇子所带来,锋利无比。”
一说起丰安国的武器,萧正越也跟着自夸:“对,此乃我丰安国用玄铁所打造,这世间不过五把,通体深黑,在阳光之下泛红光,削铁如泥,无坚不摧。”后面他有点说不下去了,因为李垚盯着他,黑眸漆黑一片,但他莫名感觉就是让他闭嘴。
众臣都觉得李垚捡到了宝,都以为他要叩头谢恩,李垚却说:“我想要大一点的武器。”
卫俊誉:“比如?”
“一把斧头。”
“……”
卫俊誉看着李垚的身板,再看向他那张俊秀的脸蛋,想象不到他扛着斧头的样子,说:“这……还是剑比较适合你。”
李垚正要张嘴回答,齐牧野怕他又说错什么,赶紧抢着说:“皇上您有所不知,他是觉得耍着斧头威风,他之前就跟我说了,要我给他把斧头这样可以吓跑坏人。”
这话就十分符合他们按给李垚脑子不好的人设了。
果然卫俊誉没有怀疑,只是觉得好笑,觉得李垚长得不错,没想到居然真的脑子不好使,也便允了他,说:“既然如此,那便赏赐你一把斧头吧。朕记得六皇子所带来的宝箱中有一把碧月秋光凤头斧便赏赐于你吧。”
李垚得到了想要的报酬,十分有礼貌地说:“多谢。”
这倒是齐牧野觉得,这斧头肯定是李垚早就盯上了的,不然他绝不会这么干脆卖力表演。
李垚表演完了,自然回到齐牧野的身边站着,这是卫俊誉对原星宿问了一句:“原府尹觉得跳得如何?”
原星宿将视线从那抹惊艳了全场的背影收回,藏起眼底的涟漪,稳住心头的那一丝颤动,依然恭敬地回答:“自然是极好。”
卫俊誉却不放过他:“好在哪?”
原星宿微抿唇,道:“人好,舞也好。”
卫俊誉眸中闪过一丝惊讶,不由自主地看了眼齐牧野身旁的李垚,依然没有表情似乎与他无关,站得笔直。
齐牧野意识不妙,笑吟吟地开口:“多谢原大人的夸赞,我自是看中他这点才将他买下的。”言下之意,已经是我的人了,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原星宿不语,卫俊誉神情不变,只有眸子细微的变化,便再次举杯劝众臣喝酒。
只是卫俊誉这次喝得有些多了,在快要散宴之际,他想起了今夜宴会还有另一事,那便是想要与丰安国联姻。
萧正越没想到还有这一茬,目光所及,不由看了眼李垚,客气地婉拒着:“多谢皇上好意,只是很遗憾的是,我早已心有所属,且只许他一人,恐是不能接受您的美意了。”
卫俊誉似没想到,问:“那此人真是天大的福气了,能得你的爱慕。”
听此,萧正越不由看了眼李垚,见他并无反应,心中不由苦涩,说是福气可是别人偏偏都不当回事呢。
齐牧野也跟着萧正越的视线看向一侧的李垚,发现他毫无反应,之前他也打听李垚与萧正越的关系,奈何李垚口风太紧,根本探查不出来。
看来这六皇子恐是对这呆子有意思,但是这小呆子并没有表示,不知为何,他心里竟有点偷着乐。
萧正越不想继续谈论此事,眼睛一瞥,见到一旁的原星宿,于是决定祸水东引,说:“我听说原大人至今还是独身一人,且平日里公务繁重,身边却无一人红袖添香,未免太过辛苦,皇上不如为原大人介绍一桩婚事为好。”
卫俊誉听此,笑容有些不自然。
众臣却很是赞同,认为原星宿这个年纪确实该娶妻了,有些甚至还想将自家侄女介绍给他。
“……多谢各位好意,星宿目前暂无成亲的打算……”原星宿极快地扫视李垚的方向,就在李垚表演过后,一不留神他喝得有些多,此刻脑子混乱,想了想,低着声音,说出了众人惊讶的话语,“……全因星宿曾有愧于一人,心中不安怕是不会成亲了。”
众人显然没想到有这么一回事,面面相觑,是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萧正越倒没想到自己居然问出这么个大秘密,觉得原星宿肯定是醉了。
齐牧野坐在对面看热闹,丝毫不同情原星宿,只觉得是他活该,不过也猜测他恐怕是醉了,不然不会说出如此话语。
“……夜已深,宴会就此散了吧,爱卿们也累了,明日的早朝便不用上了。”卫俊誉铁青着脸,放下酒杯,挥袖而去。
众人皆是不解,为何皇上突然生气,但是也不敢多问,松了口气赶紧起身回府。
齐牧野对李垚说:“那我们也回去罢。”
李垚拿着斧头跟他走,经过原星宿的时候,不由停顿了一下,因为恋爱智脑在疯狂叫嚣。
“醉酒也是绝佳的旧情复燃好机会。”
不过齐牧野在前面催促着他,于是李垚便走开了。
原星宿拒绝了宫人撑伞送他回去,自己一人撑伞到门口,此时雨已经渐渐转小,他刚刚在殿上已派人让他的家仆回去了,宫门外没有他的马车。
萧正越见此,便邀他一同回府,原星宿摇头,此刻他的脑子还有些迷糊,他需要走一走来清醒一下。
萧正越看他的目光也带了点同情,说:“既然如此,那你小心一些。”便让旁人给他一盏灯笼,不再多劝。见到齐牧野出来时,萧正越脸色一黑,看了眼跟在他身旁的李垚,收回视线进了马车。
原星宿深吸一口气,撑着伞走入了雨中。
“怎么?你担心你的老相好吗?”齐牧野语气有些怪异地问着往那方向扫了一眼的李垚。
李垚:“你好像有点问题。”
“没有。”齐牧野并不承认,反而笑说:“你想去我并不会拦着你,这夜黑说不定你的老相好遇上什么危险。”依着李垚那淡漠的个性,齐牧野以为他绝对不会去关心别人死活。
但是,他不知道有恋爱智脑的疯狂怂恿。
李垚:“哦,那我去了。”拿起伞就走了。
齐牧野:“……”
他这算是挖坑给自己跳吗?
作者有话要说:
眼睛睁不开了……
三土崽骚不起来,毕竟一身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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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我很介意
此时已过戌时, 盐京街上早已无人,夜雨纷纷, 淅沥沥地从路旁的屋檐滴落, 雨水滴落在瓦片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在这静谧黝黑的街上异常清晰。
原星宿一时不察, 竟喝得比料想得要多, 脑子里甚是迷糊, 他撑着伞, 一手拿着灯笼, 照亮前路,雨水中湿凉的水汽扑到他的脸上,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黑靴踏在地上已被溅起雨水打湿,衣衫下摆也被斜飞的雨丝浸湿, 但他浑然未觉, 步履缓缓地在夜街上行走。
漆黑的街道, 湿润的青石板上,一个灯笼拉长了男子的身影, 其后不远处也跟着一笔直的男人身影, 无声无息,走在青石板上,竟然没有脚步声, 在滂沱的大雨中似鬼魅般诡异。
这时,走在前面的原星宿似有所感, 头微偏,脚步停顿了一下,往后瞥了一眼,自然看到那跟在他身后的影子,李垚并没有掩藏,大方地让他察觉到自己的存在。
原星宿撑着伞转过身,面对着李垚,手中的灯笼照向他,灯笼里微弱的灯光照向到李垚那张脸上,依然是波澜不惊,在这样的雨夜下,那张脸白得有些瘆人,尤其那双黑眸似无底深渊,更让人感到寒冷。然而原星宿却愣了下,脑子还有些混沌,低声地喃喃着:“……李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