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垚轻飘飘地说:“你忘记给我解开了。”见顾闲书有些没反应过来,李垚抓着他的手轻轻地触碰眼睛上的手帕。
顾闲书顿时明白了,他早就看到了,只是见柴房里乱起来,居然有些自乱阵脚,只顾着要进去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倒没想起这事情。他伸手到李垚的脑后解开手帕的绳结,有些疑惑:“你明明可以自己解开,为何要我解开?”
李垚微垂头,好让他解开,修长脖颈洁白细软,看起来毫无威慑力,声音轻轻地说:“是你绑的,自然要你决定解开了。”
顾闲书解开绳结的指尖微顿,李垚问:“解不开?”
“不……不是……”顾闲书原本有些着急柴房的心情,竟安静下来,开始仔细地解开那一个小小的绳结,殊不知何时给心里上了一个结。
第一百零三章 轻揉耳朵
顾闲书解开了李垚眼睛上的手帕, 这时天已经亮了不少,鸡鸣彼起, 他想起了眼睛蒙久后突然接触到光亮, 会刺痛眼睛, 下意识地将手掌覆在那双漆黑的眸子上。
手心感觉到那长而微翘的睫毛扫过掌心的微痒感, 就想小动物的爪子挠过心尖, 让人爱上这种微痒的触感。
顾闲书轻声解释着:“你绑着眼睛有一段时间了, 看见光亮眼睛会痛, 现在应该会好多了。”说着, 他将掌心慢慢挪开李垚的眼睛,一移开,那双黑濯石般的眸子便直直地撞进了他的眼里,毫无掩饰,似乎一直就在这么看着他。
顾闲书的心跳居然有些快, 微移开视线, 问:“怎么了?”
李垚自然明白顾闲书捂住自己眼睛的用意, 不过他适应光线的时间很快,对于顾闲书的好意也没有拒绝。
李垚提醒着他:“你该进去了。”
被李垚的事情这么一耽误, 顾闲书竟然忘了自己刚刚还在着急的事情, 柴房里时不时还传来宋如玉有些不满的声音,间或还有齐牧野那难得正经的话语,可见里面讨论得正在兴头上。
但是顾闲书却没了一开始的急切, 反而冷静了下来,交待了旁人看好李垚, 他进去前望李垚一眼,还是吩咐着他:“你别进来,也别乱跑。”
李垚无所谓进不进去,反正他能感知到里面发生了什么,于是他“嗯”了一声,面容依旧淡漠,轮廓柔和,却给人一丝乖巧的感觉。
顾闲书推门进柴房,小小的柴房内挤满了五个人。齐牧野和范意致依旧是被绑着手坐在角落内,宋如玉盯着齐牧野蹙眉,明显的不满,钟叔脸上满是无奈,而张覆抱刀一言不发难得沉默,但脸上闪过一丝阴郁。
“这是怎么了?”顾闲书观察着屋内每个人的表情,觉得事情应该出在突然出现在这的钟叔身上。
钟叔微叹了一口气,说:“闲书你来了正好,我们先出去,我来给你说说。”
顾闲书应下,出去前瞥了眼宋如玉,宋如玉依旧紧盯着齐牧野和范意致。他不由有些担心,毕竟张覆和宋如玉的秉性有些相似,在他们出去后暴打齐牧野和范意致也说不定。
钟叔踱步出门前,一回头就盯着伺机而动的宋如玉,特地吩咐着:“别动手!尤其是如玉你给我冷静点!张覆你给我看好他!”
宋如玉本想走近齐牧野的步伐一顿,脸色顿时沉下来。抱臂靠在一侧墙壁上,其实他还真存了暴打齐牧野和范意致的心思,毕竟之前在外面打了一次,他受的伤虽不重,但是心里对这两人有了气,自然想趁着两人动弹不得的时候揍一顿出出气了。
当柴房门关上后,张覆立即发话:“大当家你打吧,我当做没看见。”
宋如玉:“……”这小子倒是精,让他来出手,到时候肯定是他挨骂,他就当个打手。
宋如玉摆摆手,有些无奈:“算了……到时候钟叔肯定念叨我……反正不差这么一会。”他看向齐牧野,齐牧野靠坐在稻草上,丝毫没有被绑架的恐惧,一派平静,而范意致虽没有齐牧野的惬意但也没有恐惧,这让宋如玉看着他们两人就觉得不爽,越发觉得不能放过他们。
宋如玉冷笑,目光渐渐结冰,语气冷漠:“我不会这么轻易放走你们,我们之间的账还是要算的。我爹跟你爹的事情,那是他们那辈的事情,更何况我爹早就不在,与我无关。”
听到这话,齐牧野并不意外,他早有了心理准备,要是这么容易就达成了共识反倒让他意外。
齐牧野语气平和:“你说的也对,不过我们还是可以好好谈谈。”
宋如玉却对此没有兴趣,冷着脸回:“我跟你们没有什么好谈的。”接着对着范意致说:“你这样使不上力气,我打你也是占便宜,等你的迷烟过去了,我们就好好打一次。上次你们人多,这次我们一对一。”
他毕竟还记着三年前的那次惨烈,他心里对范意致的不满比齐牧野要多得多。
范意致看向他,眸光无所畏惧,点头,也说:“好。”
他从来不畏这些人的寻仇,他进了翼州军,就是为了百姓,为了心中的那一份正义,即使有再多的险阻他也不会停止脚步。
这厢,顾闲书跟着钟叔从柴房出来,钟叔一眼就看到站在门口身形颀长的李垚,李垚回望他,这三年李垚长高了不少,褪去了不少秀美,多了几分男人的辨识,让钟叔一时半会认不出他来,只觉得这男人白得发光,还有点眼熟。
“这人是谁?”钟叔认出他不是山寨里的人。
顾闲书有点头大,总不能说这也是拐来的,三年前李垚没跟着众人一起离开,钟叔自动以为李垚已经死在了那场动乱中,自然不知道李垚还活着,更何况他本就对李垚的印象不算太深。
“……待会我再跟您说,您先跟我说说刚发生了什么吧。”
钟叔也不太纠结,不过看了李垚一眼,李垚居然读懂了他眼神里的含义,朝钟叔点头示意,说:“我走远点。”说着便往外走开。
顾闲书看着李垚走开了五六米,眼神有些复杂,其实他觉得李垚这么主动地走开,他未必不能听见,可能正是因为能够听见所以才这么随意走开。
但是既然李垚肯走开,钟叔满意了这个距离,顾闲书也没在说什么。
然后在钟叔给顾闲书讲述着上一代人之间的关系时,李垚站在晨阳之中,沐浴着阳光,惬意地吸收着太阳能,顺便散开精神力听着两人的谈话。
他丝毫没有偷听的负罪感,他不过只是正常地将精神力发散,随时监察着四周的情况,而这两人的对话恰巧进入了他的监视范围。
如果对方没有抵挡他的精神力监视的能力,那就受着吧。
“……就是这样……”钟叔轻叹,也觉得这件事难办,“所以我就叫过他不要劫官粮,更何况是镇南军下的粮草,他爹从来就是将镇南军的粮草放行,要不然能十几年了还没有得罪镇南军?所以三年前他劫了粮草后,我很是生气,但他毕竟是宋家的独苗,我又能怎么办……原以为一切都结束在三年前了,倒没想到还会再遇上镇南候公子……”
得知了事情的顾闲书却没有惊讶,表情甚是淡然,只点点头表示已经了解,神情却似早已知晓一般,连钟叔见着都觉着奇怪。
顾闲书露出一抹安抚的笑,说:“其实我大概也能猜出来,当初宋义大当家似乎对镇南军很是避讳,但又不是害怕,每次都给予镇南军方便通行,山寨里的人都以为是镇南军的名声威慑了,当初我也这么认为过。但是他生前托我做二当家时,却特地吩咐过我让如玉不要去招惹镇南军。”
“如今这层关系明朗后,这一切才说的过去。”这也是三年前发生了那场剿匪后,顾闲书曾认真思考这场剿匪中山寨需要改动时,突然察觉到其中的不寻常处,从此心里隐约有了猜想。
但是他并没有去问钟叔,因为他原以为不会再与镇南军有所联系,这次打劫倒是个意外。
钟叔目露讶异,说:“怪不得旁人来通知我,原来是……”
顾闲书点头承认:“对,只是看看您的反应。”要不然他才不会特地费工夫阻止张覆和宋如玉对这两人下手,目的就是先将这两人绑回来,到时候便能一清二楚了,若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再下手对付这两人也不迟。
“你还真是聪慧……怪不得老爷他吩咐你看好山寨……”钟叔对于顾闲书的周密不禁感叹。
对于夸奖顾闲书并不放在心上,望着钟叔,只问:“那您有什么打算?这两人究竟是留还是不留?”
这问题才是谈话的中心,也是对待这件事的决定因素。
三年前众人死里逃生,犹如噩梦一般缠绕着众人的心头,虽有龙虎寨的人暗算的原因,但是他们与镇南军也结下了梁子。
钟叔自然知道这一点,他也耿耿于怀许久,久久的沉默后,升起的太阳近乎高挂,将两人大半个身子拉进了阳光下,只剩肩部以上依然在阴影之中。
钟叔的声音苍老了许多,低沉到几乎气音,说:“……闲书,你可愿一辈子做山贼?一辈子躲在这山郊野林里生活?”
这问题,顾闲书也曾想过,他有这等学识和谋略,他就这样一辈子窝在山里当个土匪,就这样度过余生,无人听闻,他愿意吗?
……
李垚觉得有点意思了,话本都没有写过这样的故事,这些人的关系甚是值得他琢磨。
父辈的情谊影响了下一代吗?
李垚对父亲的印象都没有,自然没有这种体验,所以他觉得有点意思。
恋爱智脑无聊也跟他说:“这或许是友情的魅力,毕竟一个家庭可以影响一个人的成长,所以父辈的情谊或许也有此功效。你也有朋友,你们的友情也会影响你们的下一代。”
李垚:我有没有下一代还不一定。
恋爱智脑:“完成任务后,你拥有了充沛的情感,可以回去试试。”
试试么?李垚想起了那个躺在了医院的配对对象。
如果是这样,那不如留在这里。
恋爱智脑:“你刚刚想到了什么?本智脑检测到你出现了嫌弃的情绪?这真是一个新出现的情感。”
李垚记住了这种嫌弃的感觉。
“李垚。”顾闲书唤了他一声,李垚侧头看向他,面对李垚的视线,顾闲书一时间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李垚先开口,抬起下巴示意着柴房处,说:“你不需要去调停吗?”
顾闲书眸子里露出果然如此,他猜的没错,李垚果然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不过这些话被他听了也无妨,顾闲书竟然对李垚有种莫名的放心。
“他们最多只是打起来,不会死人,不急。”顾闲书觉得这么短的时间让宋如玉放下隔阂是不可能的,不过他需要分开两方人才行。
“你先跟着他们去休息吧。”顾闲书吩咐了一个山贼,让他带着李垚去房间。
钟叔的视线在李垚和顾闲书之间来回,恍然大悟似的,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说:“闲书,这不是什么不好意思的事情。我也能理解,你找了个人是好事。”
顾闲书辩解:“钟叔,不是……”
钟叔只当他脸皮子薄,堵住他的话语:“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该找个人。别不好意思,钟叔都能理解,是如玉之前对不起你,你这样做是没错的。谁敢有意见,我去收拾他!”
顾闲书甚是无奈,还欲再说,却见旁边的李垚还在定定着看着他,耳朵微红,被钟叔看见更加笃定了自己的想法,笑得越加慈祥。
顾闲书不由催促着想要看热闹的山贼,面上神情不变,耳朵尖却依旧红着,说:“让你带他去房间,还愣着干嘛?!”
“是是是……”山贼连忙在前面带路,“这位……跟着我走。”
李垚的视线掠过顾闲书的耳尖,眼看着他的耳尖越发红到滴血似的,想起了原星宿那次伤寒发热,伸出手抚上了那发红的耳朵尖,微揉耳朵软骨,用冰冷的手试图降低那升起的温度。
但是他却感觉到了耳朵的温度越热起来,不禁有些疑惑,但也只是停留了一会。
顾闲书感觉到耳朵上冰冷的温度,有些反应不过来,微愣,说:“你……为何……”
李垚收回手,说:“你的耳朵很红。但是脸却不红。”
这要顾闲书如何解释,他看到李垚身后的山贼正在看戏,再次说:“还愣什么?将他带走!”
山贼连忙听令,毕竟他可不想得罪二当家,不过这次李垚倒是肯乖乖地跟着他走了。
顾闲书莫名地松了口气,转身却对上了钟叔过来人的神情,觉得有些头疼。
这要是旁人说起李垚还是大当家夫人,不知钟叔是副什么表情。
不过……那双手为何会这么冰?他拉着的时候明明只是体温稍低罢了。
是生病了么?要让人过去看一下吗?
顾闲书惊觉自己竟然有一丝担忧,他赶紧将这一件事情抛到脑后,先处理好柴房里那几个人的事情。
第一百零四章 你也是吗
顾闲书一进柴房, 柴房一进自动分成了两拨人的气势,宋如玉盯着被捆着角落的两人, 张覆则站在宋如玉旁边随时准备补刀似的, 这倒是不出顾闲书的意料。
宋如玉一见顾闲书就问:“闲书, 这两人怎么处置?”
他跟顾闲书从小长大, 两人关系甚密, 心里自然以为顾闲书跟他是同仇敌忾, 至少不会轻易放过这两人, 在顾闲书一来他就开始拉同盟。
顾闲书扫过齐牧野和范意致两人, 淡然如往常,反而说:“你是大当家,应该由你来做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