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如玉咧嘴一笑,眉眼焕发,他就想要得到顾闲书的支持, 这样处置了这两人, 钟叔自然也不会光责怪在他一人身上, 就算是错误的决定,这样也可以由两个人承当。
“钟叔, 你也听见了, 闲书让我做决定。”
宋如玉特意提醒钟叔,钟叔望了他和顾闲书一眼,顾闲书给了他个放心的眼神, 想起刚刚顾闲书让他配合的事情,也只好说:“闲书说的也对, 你是大当家,自然是你来做主的。”
得到如此回复,宋如玉甚是满意,俊脸一扫阴霾,窗棂处透进的阳光落在他半边脸上,额上一道伤疤伸入眉际,比三年更添了几分粗狂成熟,经过了一夜未眠,依然无损他眼中的神采。
但是他看着齐牧野和范意致的眼中却藏着火光,三年前的那场慌乱的火光依然埋在深处,他轻飘飘地说:
“那就以命抵命好了。”
这一话一出,齐牧野表情微变,范意致也抬眼看他,但是两人脸上还无惊慌,似乎只是被他的话吸引了而已。
对于两人的反应,宋如玉有些不满意,想要暴打两人的感觉更加强烈,但是对于两人被绑着手,他再单方面殴打却觉得不够解气,虽他是山贼,但他到底不是鲁莽到底的人,这种行为到底有点乘人之危,他也证明自己的武力在两人之上。
顾闲书没有反对,顺着他的话语问:“好的大当家,那你想什么时候杀了他们?”
他的语气如同杀猪一般轻松,让钟叔都不由侧目,但是话语里却又加了大当家这个称谓。
这个称谓甚少从顾闲书嘴里出来,一旦出来就是顾闲书有点意见的时候,但是神情却又不是这么回事,这让宋如玉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不过,宋如玉觉得自己是大当家,顾闲书总归还得听自己的。
但是对于什么时候杀了这两人,宋如玉却有点拿不准主意了。
“……过两天吧。”宋如玉还想跟范意致打一场,打得范意致心服口服,而齐牧野……想起打架时,他所谈论的李垚的事情……
宋如玉冷下脸,看着齐牧野说:“至于他,看着什么时候合适就拉出去吧。”
顾闲书说:“可以。不过这两人还是一起杀吧,一个一个地来太麻烦了。”
顾闲书难得地好说话,让宋如玉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只好认同他的提议。
见没什么好说了,顾闲书提议将两人暂时关在这里,等药效过去了,宋如玉打人打得尽兴了再开始宰人。
双方的对峙暂时告一段落,张覆对此始终一言不发,偶尔抬起眼看向捆着的两人,看不出心里的想法。
不过在宋如玉正打算出门时,齐牧野却又开口。
“他到哪去了?”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李垚。
宋如玉听懂了,虽然他不知道顾闲书的安排,故意说:“与你何干。”
齐牧野淡笑,说:“这恐怕跟我有点关系呢,麻烦你帮我带个话。”知道宋如玉肯定不答应,压根没等他回答,直接说:“就说,他未过门的夫婿可能先死他前头了,让他不要伤心。”
他这话纯粹瞎掰,李垚会伤心他还真没见过,不过就是纯粹想要宣告主权。
这话果然让宋如玉有些恼火,他自然知道齐牧野是故意的,但是他又拿不准李垚跟他的关系,所以更加火大。
齐牧野继续添油加醋:“不过,还是希望他先守我个一年再找别人吧……唉……是我对不起他……”睫毛微垂,挡住眸中情绪,甚是落寞。
不自觉间,宋如玉已握紧拳头,关节已在咯咯作响,甚是瘆人。
顾闲书突然出声:“那要不将他提前吧?”
想不到顾闲书会如此提议,宋如玉干脆一点头:“好,随你安排。”他也不想再看到齐牧野那张脸了,尤其是看到这张脸,他就会想起那时齐牧野所说的话。
“你只是个山贼罢了。”
虽是事实,他也从未隐藏过自己山贼的身份,但是这么敞亮地被指出来,他除了无力反驳,更多是心底处埋了一根刺。
刺只会伴着岁月越扎越深,深到自己都意识不到它的存在。
“好,我办事你放心。”顾闲书转头,颇有意味地望了眼齐牧野,没有宋如玉的冷意,但眸子里也不见多有温度。他收回视线时,正好扫到张覆收回的目光,那目光阴郁到不像少年,却能让顾闲书感到心惊,但是却只有一瞬,再定眼看去时,张覆已恢复往常模样,让顾闲书觉得是自己眼花了。
张覆跟在宋如玉的身后出去,一如往常地对于两位当家的决定没有任何意见,如同山寨里的众人一样,神情沉默而淡然,看不出任何不满。
顾闲书看着张覆的背影,眸色显露出些许担忧,毕竟张覆的父母在三年前去世,这让他对张覆多少有点上心,自动承当起了看好张覆的责任,但是此时他也无法得知他内心的想法,只好轻叹一声,吩咐几个山贼看好齐牧野两人后便回去了。
柴房门口守着三个山贼,柴房的门被上了锁,钥匙别在了三位山贼身上,他们自认为柴房里的两人没可能从里面出来,于是蹲守在柴房门口开始唠嗑起二当家难得出外勤打劫的事情。
“听说了嘛,大当家带回了柴房里的两人,刚刚大当家被这两人可气得不轻呢。”
“我也听说了,还不止带回这两人,二当家这次难得出去居然也带了一人,刚刚叫柱子去带着那人回去房间休息呢!”
“这两人是人质要住柴房,这待遇相差怎么这么大?”
“你是不知道,那人好像是被二当家看上了!”
“二当家怎么也干上了大当家的勾当?不是说读书人吗?上次他还叫我们不要随便掳人呢!”
“你小声点!别被二当家听见了……”继而更加兴奋地谈论着:“不过我刚还去听赵元说了,说是这次大当家夫人回来了,说是长得很好看,我琢磨着待会我们换班时也去看看……看看二当家的人好看还是大当家夫人好看……嘿嘿……”
躺在干稻草上的齐牧野用着精神力听着门外的讨论,不自主地皱眉,他觉得这两人所谈论的人很有可能是同一人,并且……很大可能是李垚。
齐牧野觉得甚是头疼,第一次觉得李垚这么能招惹,就算在这山沟沟也能惹出一屁股烂桃花,到时候等一切尘埃落定后,他要把这个人给搂到自己的范围内,谁都不许多看一眼。
突然,他抬起头看向屋顶的瓦片,但屋顶的瓦片并没有任何动静。
范意致注意到齐牧野的动作,也跟着抬头看去,却不见有什么异常,还没开口询问,却留意到瓦片无声地松动了一小块,接着是瓦片被挪开,白炽的光线投射进来,接着是好几块瓦片被挪动,一双眼睛出现在洞口处,里面毫无情绪,一瞬间让注视的范意致有些心惊。
齐牧野精神力早就检测到屋顶上人的靠近,反而唇边勾出一抹笑,满是笑意地看着屋顶出现的人影。
瓦片被挪开的洞并不大,但是男人却能从洞口里而倒挂而下,宛如一条滑溜敏捷的鱼,无人得知他的脚如何勾在瓦片之上,整个人稳当地悬挂而下,脸蛋正好出现在齐牧野面前,两人鼻子相距不过两根横指。
齐牧野笑弯了眼,轻声说:“你果然来了。”
李垚一开口却问:“你死了我为什么要给你守孝?”
在李垚观看过的书里,齐牧野所说的守身一年无疑跟守孝差不多。
李垚不解:“你算不上我父母,没必要给你守孝。”
齐牧野无奈,不过李垚问的问题多数奇怪,他也有些习惯了,解释着:“这不是守孝,这算是……守寡吧……”接着便开始对李垚进行洗脑,“你说了我爹答应除了给你将军之位,还要给你个恋爱对象……你看……我怎么样?”
“你?”李垚定定地看着他,齐牧野眸子里满怀情意地凝视他,期待着他肯定的答案。
恋爱智脑奉行的是多个选择,所以自然是建议李垚再想想。
李垚想了想,却说:“我觉得不太好。”
齐牧野追问:“为什么?”他看得出李垚并不讨厌他。
李垚义正言辞的理由是:“你死了,我不可能给你守寡。”
更残酷的事实是,他不但不会守寡,按照恋爱智脑的任务,他可能马上会寻找下一个目标。
齐牧野:“……那我给你守行吗?”
李垚认真思考了一下,接着他摇头,说:“我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我会比你死得晚。”
齐牧野:“……算了。”他放弃跟李垚讨论这么正经的问题了,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
齐牧野问:“你有什么打算?”
李垚说:“看你有什么打算?留下?”
齐牧野轻轻“嗯”了一声:“我觉得……我需要我的军队需要这两人。”
李垚也认同宋如玉和顾闲书的能力,直接说:“行,绑走吗?”
齐牧野简直想扶额,这确实是最简单的方法,但是也太粗暴了。
“……不,我想再等等……可能会需要你的帮助……”齐牧野心里已经升腾起一个计划了……
李垚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愿意配合一下。
……
在李垚要从洞口翻回去时,齐牧野不放心地叮嘱了几句。
“……不过……你记得别跟他们靠太近……他们不是什么好人……”齐牧野满脸不乐意,“他们要是说喜欢你,都是骗你的!”
李垚侧脸,眸子里倒映着他的面容,冷淡地说:“哦,那你也是?”
齐牧野愣了,怎么突然问这种问题?
等他要回答时,李垚已经将瓦片盖好,无声地离开了。
李垚不执着于这个答案,事实上,这个问题问出口后,他也有些不解为何要问这个。
他想知道些什么连他自己都没搞清楚。
不过,好人和好人吗?
其实某种意义上,他也是个坏人。
第一百零五章 又要表演
在新的山寨里他们建了新的飞马堂, 虽是一样的名字,但是再也不是之前那个了。
经历了一晚上的“打劫”, 众人都有些疲惫了, 宋如玉虽然精神还好, 但是心底莫名有点烦躁, 下巴的青茬隐隐冒头, 早早就进了房间, 不再想听钟叔的说教。
顾闲书跟宋如玉一起分开, 说是要回房, 但是却在约莫半柱香后才回到房间准备歇息。
他甚少在夜间出去,这次一去就去了大半个晚上,可让他有点吃不消,他的指尖揉着眉心,步伐倒是不紧不慢, 进入房间后, 他也没多看房间里一眼, 一边解开腰带一边走向屏风,那里已经备好了热汤, 不同于宋如玉的不拘小节, 他自然是要沐浴过后再歇息的。
将腰带解开,外衫褪去,正褪去亵衣, 将衣服都脱到肩头了,他的动作停住。
顾闲书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将肩头的衣服拢好,警惕地看向屏风外,他感觉他刚才进来时忽视了房间里的某些东西。他谨慎地走到屏风处,向房间里望去,身体紧绷,以防不测时随时可以喊人而来。
背对着他坐着的是个黑色背影,腰腹连成直线,腰带将腰捆得极细,让人忍不住想要上去搂住。
顾闲书一眼就认出了这个背影,有些诧异地喊了声:“李垚?”
李垚坐在凳子上自然地应了一声。
“你怎么在我的房间里?”他明明让人早就带他去休息了。
李垚转过身正视他,以便回答他的问题,直视他,说:“你说带去房间,所以他带我到了你的房间。”
在李垚看来,这人做法按照顾闲书的话来做的,没问题,所以他自然也就跟着进来了。
而顾闲书知道了问题所在,他当时只说带李垚去房间休息,当时他与李垚的关系被钟叔误会下,山贼自然以为是带去他的房间了。
顾闲书感到无奈,这山上的一个个人,脑子里都想些什么。
“你自然不能在我房里歇息了,我等会让人收拾出一间房给你……”不知为何,面对李垚的视线,顾闲书将开了衣襟的衣服又拢紧了些,面色一派自然,一向最敏感的耳朵尖却悄悄红了。
李垚见他抓紧衣服,难得会看时机,说:“你要脱衣服洗澡,需要我走?”
顾闲书点头:“嗯……自然需要回避……”话音刚落,李垚十分利落地站起身,眼看着就要出门,顾闲书突然想起什么,连忙叫住他。
“等下……”李垚的步伐太大,顾闲书忍不住从屏风后走出。
李垚立即停下,转身面向他,说:“有什么事吗?”
李垚这种能立即停下,并且悄无声息的能力,让顾闲书的步伐歪了一下,撞到了一旁的花瓶,使得他被撞的胸口一痛,但是花瓶却不可抑制地往地上倒去。
一条黑色的身影闪过,瞬间到了眼前,一只手轻松地接住即将到地上的花瓶,对上顾闲书的眼睛,将花瓶回归原位。
花瓶是山贼们带回来的宝箱里找到的,他们都用不上这种的装饰品,干脆都给了顾闲书。
顾闲书说:“谢谢。”
李垚收下了,说:“不谢。”
站直身的顾闲书感到自己的胸口隐隐作痛,恐怕是已经出现了一块淤青,他微蹙眉,拿起一侧的外衫披上,说:“我有事要跟你谈。”
李垚正好也想跟他谈,说:“可以,先来说清楚青州的事情吧。”
顾闲书收起所有慌乱的心思,回想起几天前的得到消息,正色道:“既然已经清楚了你们的身份,你们多半是去青州吧?但此时的青州已经城门紧锁了,这个时候你们不能轻易进去,这也是我们前两天劫到一个人才知道这人是塞漠通报的斥候,那人似乎给他们的军师带话,原来渭城前不久已经被埋伏城破,廉将军无力回天连夜带着士兵出逃不知去处,塞漠现在盯紧了廉将军会不会回青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