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已经……”
“请你退下!”范意致加重了语气,看向宋如玉,认真地说:“这是我跟他的决斗,本就由我们来解决!”
“……好。”齐牧野望了范意致一眼,不再多说,退至一旁。
范意致努力站直身子,即使身上血迹斑斑,依然如同在前面带领士兵的将领绝不倒下,眼神坚毅地看向宋如玉,道:“继续,我不会逃。”
宋如玉的眼神有些动容,无关乎个人恩怨,只是对于个人精神的共鸣罢了。
对于范意致的精神,宋如玉已经有些动摇了,在动手前,犹豫地问了一句:“你……是否真的腹痛?”
范意致脸色依然苍白如纸,腹痛依旧,却说:“这不过是我的问题,并不能妨碍我们的决斗。若是因此死了,那也是我的命。”
若是说之前宋如玉还想继续打斗,现在范意致这么说,他真的有些犹豫了,他觉得如果是这样即使自己赢了也有点胜之不武,那根本无法真正地令他开心。
但是如果他无法应战,又未免太过不尊重对方继续决斗的精神。
于是他也拿起了刀,继续像刚才那样向范意致进攻。范意致强忍腹痛,将手心掐出一道伤口,尽力转移注意力和疼痛,只是他的行动和速度明显比刚开始要慢了,本应该会轻而易举地被宋如玉拿下,却能跟宋如玉周旋许久。
渐渐地,他看出来了,宋如玉这时特地留了力气。
范意致再次挥刀擦过宋如玉肩膀,脸色不悦,他不喜自己被特意让着。
“我不需要你让着我!”范意致冷声呵斥,即使身体负荷超了,依然要战到最后一刻。
这一点也让旁观的李垚的情绪产生了共鸣,让他想起了因伤退役前的那次战役,被敌人重重包围,即使知道胜算极低,会因此受到极大的损伤,依然不会退后,要将自己的身躯筑成一道围墙,坚决战斗到最后一刻,即使死亡。
不论是他还是这些古人,都有着自己坚定不能退后的精神。
这一刻,李垚对范意致有着对战士的敬意。
宋如玉也同样欣赏着范意致的精神,也意识到自己这样无疑也是一种不尊重这场决斗,就算跟对方周旋许久,依然无法改变结果。
“好,我欣赏你的气概。那么我也认真起来了。”
宋如玉不再留有余力,认真地对待这一场决斗,但是范意致却明显不敌,时间越长,败势越明显,几次差点被宋如玉砍下了脑袋,幸好最后都及时地躲开了。
旁边的齐牧野紧紧地盯着两人的过招,丝毫不敢放松。
他是需要宋如玉这个人才,但是范意致也是他的好将领,他也不能因为宋如玉而失去范意致这个下属,所以在范意致受伤后无法躲开宋如玉的刀时,他还是出手了!
宋如玉见到是齐牧野不由蹙眉,语气不好地说:“滚开!这是我和他的决斗,等我和他结束了,我再慢慢收拾你!”
连范意致也说:“我输了也心甘情愿。”
齐牧野却分毫不让,语气严肃而认真,隐约已具有上位者的气势,说:“范校尉,我也很欣赏你的精神。但是你是我的兵,我不能让你死,这是我责任,同时也需要你想想你身为我士兵的责任!”
这话如醍醐灌顶,让范意致从个人中清醒,终于想起了自己肩上的责任,同时他也终于感觉到了这个小侯爷此刻不同往常的魄力。
“而且,你并不是输给他。”齐牧野对上宋如玉的眼神丝毫不退让,不似一开始的挑衅,更多的是一种平静,对现况的一种把握。
宋如玉也察觉到齐牧野气质的转变,这让他有些意外。
“我欣赏他的精神,可你,却不一定了。”宋如玉的话语贬低着他,“不过是个只生活在荣华富贵里的小公子罢了。”
齐牧野并不生气,反而淡淡一笑,不似刚刚提到镇南候时的冲动,说:“你说的对,我的出身的确如此,人毕竟无法选择出身,但我们可以改变之后的路。”
旁观的李垚觉得这话有种似曾相识的味道。
恋爱智脑也看着热闹,同时解惑:“他跟你爸第一次为抗议基因编辑时的演讲里的一句话有点相似。”
李垚:我只看过几眼。
恋爱智脑:“证明他能唤起你心底里残留的记忆,书里说,真爱总是漆黑里的那一抹萤火虫,说不定他就是你的真爱啦。”
李垚:……为什么要找萤火虫当真爱?
恋爱智脑:……
宋如玉本欲抽回的大刀略显迟疑,怪异地看了齐牧野一眼,抿紧唇,眼神莫名,但是下一刻却是大刀砍去,比攻击范意致时更加猛烈。
齐牧野拿出范意致的刀,护在范意致身前与宋如玉对打起来,他擅用剑,但是刀也会用,只不过是少用罢了,并不代表他刀法会差,他的技巧和敏捷度弥补了力气上的不足,同时精神力的检测使得他能够全方位地掌握对方的进攻方向。
两人打斗时,身形不断地变换,打斗圈逐渐就拉远了,不在当初所在的中心。
这时,李垚的身子动了动,精神力检测察觉到了范围里出现了异常。
正在激烈地打斗时,齐牧野偏了偏头,任凭宋如玉的大刀擦过脸颊,瞬间出现了一道血痕,上面沁着血珠,在白净的俊脸上尤其显眼。
“你这是瞧不起我?!”宋如玉被齐牧野的三番两次走神的态度稍稍激怒了。
“不是……”齐牧野正欲解释,突然脸色一变,速度极快拿着大刀跳到宋如玉的背后而去!
宋如玉的战斗本能以为齐牧野要偷袭自己,迅速一个转身提刀向齐牧野追赶而去。
一直保持观看的李垚终于动弹,站直了身子,准备追随而去,却被旁边的顾闲书轻轻伸臂拦了下来。
顾闲书拉住他,对他摇了摇头,轻声说:“你等下,不会有事的,相信我。”然后继续观看着前面的情况。
李垚对于齐牧野的能力有点认可,而且他现在跟顾闲书是配合关系,他也觉得此事有点蹊跷。
况且顾闲书在他眼里难得算是个聪明人。
宋如玉战斗本能地反射性追着齐牧野而去,刀锋落下,同时发现了事实的真相后,猛地将刀回抽,却还是落在了那片无暇顾及的后背上!
瞬间那片后背血迹涌现,染湿了衣裳!
宋如玉对上了被齐牧野救起来的那两双孩童惊恐般的视线,一时竟不知如何反应。
刚刚齐牧野之所以频频侧头,是精神力检测到了两个顽童跑到了这里,他本不该多事,只是没想到这两个孩童跑到了他们身后,他本想说明情况,却不曾想这两个孩童竟踩到了山里猎人布下的陷阱,情急之下选择首先救人。
但是救下了两人,却无法再次转身对付宋如玉,只好用后背挡下这一刀。
齐牧野忍着背后的疼痛,将两孩童放下。
两孩童刚刚踩到陷阱还没从害怕中出来,见着大当家的脸色阴沉,不禁害怕被骂,结巴地喊着:“大……大大当家……”后退几步时,却看到了齐牧野背后那触目惊心的血迹,想起了刚刚那刀的落下,瞬间被吓愣了,眼里都带上了泪花,不知所措地说:“这这这……”
见这两孩童吓得话都说不全,本拉下脸要好好骂一顿的宋如玉顿时泄气了,觉得骂了也无没用,仍然冷着脸教训了他们:“不是不准你们进来吗?!快给我回去!再有下次有你们好看的!那些人连几个小孩都看不住!”
两个孩子被训得大气不敢出,自知做错了事,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平时只是顽皮了些,哪里闯过这种祸事。被赶着出去时,两孩子还是回头看了看齐牧野,小心翼翼地确定着:“大……大当家……他不会死吧?”
宋如玉看向齐牧野满是血迹的后背,顿时也没了继续打斗的欲望,将大刀随意地放在脚边,思虑片刻,说:“……不会死。”
齐牧野看着两孩童惶恐不安的神情,勉强地勾起嘴角,安抚着他们,说:“没事。”
两孩童松了一口气,这才连忙撒腿往寨里跑去。
宋如玉凝视着齐牧野的后背,再看向倚在一旁忍耐着腹痛伤痕累累的范意致,久久沉默。
齐牧野笑说:“再来吧。”说着便起身,任由背后的伤口依然流着鲜血。
宋如玉重新拿起大刀,却抗在肩上,眼神已失去了战意,淡淡地说:“不打了。”
“不打了?”齐牧野确定着。
宋如玉扛着大刀转过身:“打了也没意思,欺负两个受伤的人,赢了也没意思了。况且,你这伤并不是我想砍的,我让人帮你包扎,我怕你先死了。”他多看了眼范意致,见他依然捂着腹部,隐约觉得此次腹痛必有因。
“不打了?”顾闲书拍拍下摆,淡定地问着。
宋如玉瞥他一眼,说:“你倒是淡定,你就不怕我打死他?”
“你虽不爱读书,但也不是没脑子,你不是一向自诩有勇有谋,这点事情你还是拿得准的。不然你也不至于激怒他。”顾闲书依然淡笑着,一双眼睛仿佛看穿了他似的。
宋如玉冷哼一声:“我一瞬间还真想打死他。”
“你现在不是没有嘛?怎么样了?”
“勉强可以相信吧。”
宋如玉回头,看到了李垚过去扶起了范意致,接着齐牧野也十分虚弱似的搭在了李垚的肩膀上,两个男人压在了纤细的李垚身上,李垚面无表情地仿佛背着两座血腥的肉山移动。
宋如玉脸色顿时不好了,顾闲书笑说:“你可不能反悔了。”
李垚的视线扫向他们两人,宋如玉猛地转头躲开李垚的视线,在李垚扛着两座肉山经过时,却说:“……我觉得我也受伤了……”
然而李垚目不斜视地经过他,脚步不曾停留。
顾闲书玩味地说:“怕是心里受伤了吧。”
宋如玉:“……”
李垚扛着两座肉山走出山林时,趴在他肩头的齐牧野,凑在他耳边,小声地说:“这陷阱是你做的?”
李垚大方地承认:“对。”
移动过程中,牵扯到了他后背的伤口,痛得他呲牙。
李垚斜睨他一眼,评估着:“看来做得不错。”
齐牧野:“……”
第一百一十章 打情骂俏
范意致和齐牧野的伤势看起来十分吓人, 衣服上沾满了血迹,一出来, 寨子里的众人看到时, 不由惊了一跳。
同时也不免有些疑惑, 大当家居然手下留情没将两人给打死, 而打了个半死不活。
钟叔早上起得稍晚些, 得知事情后便匆忙赶来, 这时都已经打完了, 人都散去, 只见李垚身上挂着两个身形比自己还大的男人,每一步都飞快而轻巧,恍若身上两人没重量一样。
“赶紧让人疗伤去吧。”钟叔见齐牧野背后衣衫已被血液浸湿,连忙唤来人带齐牧野去包扎,至于范意致, 钟叔则是没有那么好的态度了, 自从知道了三年前那次剿匪是范意致带队, 他就算知道范意致不过是接了命令执行的人,未免也会生出怨气来。
宋如玉和顾闲书后脚就从山林里出来了, 恰巧见到了这一幕, 山贼们也只遵循着钟叔的命令接过齐牧野带去包扎。
顾闲书一看就知钟叔是个什么意思了,他能理解钟叔的感受,但总归觉得这样并不好, 宋如玉肯归顺于齐牧野,那范意致身为校尉不能死, 日后肯定会打交道,总归不能将脸皮撕破得太难看。
他正打算开口解决这种局面,却响起了宋如玉的声音。
“把他也抬过去包扎。”这个他指得自然是范意致。
范意致新伤和旧伤加起来比齐牧野严重许多,本被李垚扶起来的时候还想自己站起来,但身上无力根本站不起来,被李垚硬生生地抗走了,此时头微垂,脸色煞白,手还放在腹部,似乎还在忍受着疼痛。
宋如玉的视线扫过时,明显注意到了这一点,眉头微蹙,想到了什么,又加了一句:“让郝大夫给他看看。”
郝大夫曾行医,医术还算不错,但得罪了达官贵人,机缘巧合倒留在了飞马寨。
既然宋如玉发了话,钟叔也不好再摆脸色,也只好安排人将受伤的两人接了过去疗伤,而围观的山寨众人面面相觑,都看不透大当家的行为,打了人还给对方疗伤这种事情,他们还真没见大当家干过。
莫非是要治好了再打一顿?
那得多狠啊!
山贼听从吩咐将范意致扛去疗伤,但却对靠在李垚肩膀上的齐牧野束手无策,两个大汉去掰齐牧野,居然纹丝不动,就像是粘在了一起。而齐牧野这么高大的一男人,趴在李垚的肩膀时竟然意外地安静乖顺。
无奈之下,山贼们只好先将范意致接去疗伤,范意致离开时,转头瞥了一眼被高大的男人靠在身上依然淡定自若的李垚,视线在两人身上流转,极快地收回视线,沉默地跟着山贼而去。
山贼折腾了一会,但还是没法搬走趴在李垚身上的齐牧野,犟脾气上来了,摩拳擦掌地要把齐牧野刮也要刮下来,显然已经不把他当成伤员了。
在山贼们折腾的时候,李垚岿然不动,仿佛一块上千年的磐石,齐牧野恰巧盘在了上面罢了。
本这一切与李垚无关,就算旁人怎么折腾,李垚都可以无视,只是耳边时不时响起齐牧野轻声的哼唧,让无动于衷的他终于忍不住了。
“不用搬了,我带他过去。”李垚说出了解决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