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卡了一下,换了个挺含蓄的词,“天性无拘无束,孕育子嗣却很困难,打胎是绝对禁止的。这也是主角能活到现在的原因。”
“等等,”林稚想到了另一件事,微微皱眉,问,“那沈焕体内的那个毒又是怎么回事?”
系统静默了一下,幽幽道:“那不是大人你自己写的吗?”
林稚:“……”
对不起,我已经忘了这是我的小说了。
他敏锐地觉得这后面肯定还牵扯到了别的事,遂直接略过了这茬,追问道:“沈焕还是我写的呢,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他是龙,这个毒是不是还关系到了后面的剧情?”
系统竟然坦荡荡地承认了:“是啊。”
林稚:“那?”
系统严肃脸:“不能剧透。”
林稚:“……”
他微微蹙着眉,把自己还记得的剧情都过了一遍,心里忽然冒出来了一个荒谬的猜想。
但他没有直接提出来,而是先谨慎地向系统确认道:“我在‘书’里写过的,都不会变,是吧?”
系统肯定:“当然。我们不会篡改剧情的。”
林稚默默地回想了一下迄今为止崩坏过的剧情,对此持保留意见,说:“龙族诞下子嗣的时候,本身会受到影响吗?”
比如为期多久的虚弱期,或者一身妖力都被束缚之类的。
“不会啊。”系统答,“妖族本来就肉身强悍,只是不容易怀上,如果怀的是纯血的子嗣,孕育期间大概会对母体造成一定的影响,主角的生父只是一个人类……”
说到这里,他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什么,话音戛然而止。
沉寂了片刻,系统才再度开口,他端正了他漫不经心的态度,声音低沉了几分:“大人想问什么?”
林稚撑在桌面上的手指因为没来由的紧张,轻轻地敲了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那,那位圣女在生下沈焕的时候,修为和现在相比……”
这次系统沉默的时间更长了一些。
过了许久,久到林稚都要以为他不会回答了,系统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
“她那时的修为和现在一样。”
林稚的呼吸一滞。
系统又彬彬有礼地问:“大人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没了。”林稚对着空气摆了摆手,逃避似的扭过了头,道,“你跪安吧。”
“好,大人晚安。”
四周重归平静。
林稚盯着窗外山林影影绰绰的影子,半晌没眨一下眼。
那张脸上没了刻意糊上去的冷淡和矜持,但大概是他现在没心情笑的缘故,竟然也不显得和蔼可亲或者是风流多情,瘦削的脸部轮廓被明暗不定的烛光一勾,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沉郁和疏离。
他在想他“这本书里”,他不知道的那些事。
一条化神级的龙,什么情况下才会让自己的孩子被下毒?
是因为沈焕的身体里还淌着人类的血,所以对此无动于衷吗?
还是……这种毒就是她自己下的?
如果是后者,一定不是因为她想杀了这个孩子——别说是一条成年龙了,便是一个普通的成年人,真要对一个刚出生的婴幼儿下杀手,也不用这么曲折。那这个他随手写出来的先天之毒,还有什么作用?
**
大概是抢救及时,次年春暖花开时,宋沉璧的身体彻底痊愈了过来,修为境界也稳定在了金丹中期。
唯一让林稚有点忧郁的是,这一回无论他怎么给宋沉璧做思想工作,好话坏话说尽,说到口干舌燥,宋姑娘都再没活泼过。
只是对沈焕亲近了许多。
大概这就是血缘吧,林稚心想。
修行无岁月,没宅多久,殷季给林稚传音说,群仙会要开了,让他先做好准备。
林稚听着这三个字,觉得有些耳熟,镇定自若地应了声“好”,扭脸就对系统不耻下问道:
“群仙会是什么?”
“……”系统像是被他的孤陋寡闻给震惊到了,半晌才语气微妙地道,“就是大家一起打架的会,十年开一次那个,你不是……”
你不是还参加过吗?
他说到一半,林稚便想起来了,一把打断了他的未尽之言:“好,我知道了你不用说了。”
在以武为尊的仙侠世界里,众修士的日常除了打坐修炼,历练寻求机缘之外,还得和其他修士干架。
这种干架的名目繁多,往激烈了说,是一较高下,往和谐了说,就是切磋一下。
群仙会便是专门用来供众仙门弟子一起切磋的大会。
这个弟子,是指筑基期到元婴期的小年轻,和其他人没多少关系。
林稚初入留仙宗时才元婴期,也确实参加过一次,不过他本着完成任务就好的原则,并不尽心,全程划水,划完就抛到了脑后。
是以,乍一听到这三个字,他一时竟然没反应过来。
殷季话尾提到让他过去一趟,似乎还有别的什么事要当面和他说,林稚便整了整衣冠,飘逸潇洒地踩了一朵云,飞去了殷季的住处。
有弟子发现了他的踪迹,和身边的小伙伴窃窃私语了起来。便是在大能众多的留仙宗,化神期也算个高手了,会有人瞻仰他的风姿,林稚并不意外。
只不过……
今天关注他的弟子似乎多了些。
因只是师兄弟两个私下相见,殷季便没在明心殿等候,而是在自己不大的书房里招待的他。
殷掌门性子跳脱,总会让门派内的弟子觉得他不靠谱,但与此同时,他也没什么架子。书房内也没什么奢华的陈设,简朴得很——不排除掌门他懒得捯饬的原因。
见林稚一脸高冷地走了进来,他便笑呵呵地倒了杯茶,道:
“站着做什么,坐啊。”
林稚听话听音,当下就明白了,他这位便宜师兄要给他说的,必然是一桩麻烦事。
果然,林稚坐下了,茶也喝完了。殷季眼看着拖不下去了,便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表情颇有点踌躇的意味。
林稚一派淡然:“掌门师兄有话不妨直说。”
殷季便又望了望他,很苦恼地皱了一下花白的眉毛,见实在憋不下去了,才没话找话地来了一句:
“茶可适口?”
不会喝茶也不爱喝茶的林稚:“……尚可。”
他见殷季还在抓耳挠腮地想话题,就是不肯说正事,怕殷掌门会出一些“此茶好在何处”之类的难题,赶紧道:
“师兄不必顾忌太多。”
“那行罢。”殷季捻了几缕胡子,无意识地搓了几下,这才心一横,道,“你和你那徒弟……”
林稚的第一反应就是,闻笛那兔崽子又闯什么祸了?
然而殷季说出口的却是:“……宋沉璧可是有什么,什么……”
他一副难以启齿的表情,看得林稚的心也忍不住跟着提了起来,不由得催促道:“殷师兄!”
殷季眼一闭:“我这几日听闻,你和你那女弟子颇有越界之处,可是真的?”
林稚:“???”
他反应了好一会,才听懂了这句话,简直被兜头泼了好大一盆雾水,强压着震惊,镇静道:
“师兄这是何意?”
殷季却误解了他的意思,咳了好几声,道:“我知你二人年岁相差不大,又俱是龙章凤姿,咳,可你们毕竟是师徒。”
林稚觉得自己脑子里的浆糊都要漫出来把他淹了。
这谁造的谣??
殷季没听到他内心的咆哮,还在继续说呢:
“我辈修士虽比凡人要洒脱许多,可总不能彻底没了拘束不是?天地君亲师,君是没了,亲也少见,只剩下个天地师,唉,你这个事,实在做得不妥。”
林稚不得不打断了他:“殷师兄,我几曾做过这等不入流的事?”
殷季愕然地看着他:“可整个留仙宗都传遍了!”
林稚终于发觉了事情的严重性,神情虽还绷着,眼神却蓦地沉了下来。
他端起茶杯想喝点什
么冷静一下,杯子里却是空的,他啜了一口空气,心情愈发烦躁,眉头也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殷季忙给他添茶,添完后,他像是品出了林稚话里真心实意的错愕,脸色凝重:“师弟,你方才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那还能有什么意思,我还能对我当女儿养大的小姑娘生出龌龊之心不成?
林稚心念电转,逼着自己忽略了这狗屁倒灶的消息,问:
“师兄可知,这消息是从何处传出来的?”
让他逮着幕后人,非得揍死他不可!
殷季:“为兄就是不知道啊!”
林稚顿时就体会到了一种深深的憋屈感。
尽管因为演技不精,他这些年来少与人交往,但自认也鲜少与人结仇,更没做过什么欺男霸女的坏事。
何况这手段,可不像是一般的寻仇,还拉上了他的徒弟,简直就是奔着让他身败名裂去的。
这是为什么?
妖族吗?哪个妖族这么能耐,能把谣言散播到顶级仙门里来?
殷季观察了他片刻,小心翼翼地道:“师弟当真没做过这种事吗?”
性别男爱好男的林稚沉着脸,不想说话。
殷季却像是舒了一口气,道:“不是便好,既如此,为兄便陪你去你那止水峰走一遭,可好?”
林稚虽然没闹明白这跟他的止水峰有什么关系,但鉴于他现在也想不出个头绪,便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
于是两人便一起到了止水峰。
归程依然有众多弟子对他行注目礼,林稚已明白了那目光中的含义,饶是他并未对这个世界投入什么真心,也忍不住想吐血。
他倒是没什么,左右都要离开了,可是宋沉璧呢?她一个姑娘家,前不久才受了那样一场打击,如今又要面对这些流言蜚语,本就不是多么开朗外向的女孩子,面对这种情形,又当如何自处?
作者有话要说:我……
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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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迷雾
远远地,还未抵达止水峰, 只是看见了隐在云雾缭绕中的峰顶, 林稚便隐隐约约地觉得, 这座他待了许久的山峰, 似乎有了什么变化。
这时,他身侧的殷季忽然叹了一口气。
这一声叹息不似平日里的装模作样,虽然轻, 其中的复杂情绪却是真的。
林稚心里骤然起了一阵不祥的预感, 他来不及琢磨止水峰的那一丝异样是什么,只是凭直觉地扭头看向殷季。
殷季却正巧微微偏了偏头, 错开了视线。
林稚脑子里的那根弦不由得绷紧了,他迅速地把这些日子以来的事都过了一遍, 倏尔灵光一闪。
然而这一点零星的灵光是如此的短暂,没等他捕捉便消散了。
一定, 一定是有什么事被他忽略了。林稚心想。
他下意识地想叫停, 想找个借口把殷季支开, 自己先去止水峰查看一番, 却已经来不及了。
隐在烟岚背后的止水峰渐渐在他们面前露出了原貌, 连同缠绕在表面的丝丝缕缕的, 稀薄的……妖气一起。
那妖气和山林间萦绕的云雾不分你我地混合在一起, 肉眼凡胎还真不一定能看出来什么, 本也不能算什么大事,可林稚却不知为何,在看到这一幕的瞬间, 心便径直沉入了谷底。
殷季什么也没说,沉默着先他一步,落在了止水峰上。
妖气愈发浓重,遮天蔽日而起,几乎熏得他要闭过气去。
他的三个弟子难得地聚集到了一处,宋沉璧离沈焕要近一些,一听到声响便抬起了头,往他这边迈了一步,又急切又担忧地脱口道:
“师尊!”
于是林稚便听见殷季又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叹什么,林稚心知肚明。
偏生还不能解释,只能装聋,背着好大一口黑锅面不改色地吩咐道:“下去吧。”
待几人走远了,他方才看向殷季,问:“师兄可是还听说了别的什么?”
殷季张开五指在空中虚虚一握,抓了满手的妖气,道:“眼下我听说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哎,你怎么如此糊涂啊!”
背上的锅又沉重了一些。林稚心说,我也很想知道。
殷季来回焦躁地踱了几步,一甩袖子,道:
“先前有人同我说,你和你那弟子有不妥之处,我还不信,他又说,你私通妖族,我今日来,本想为你寻回公道,谁知……你,你莫不是有什么苦衷?”
他用那样一双殷切的眼睛望过来,显然指望林稚能给他吃下一颗定心丸,奈何林稚比他还茫然,纵是搜尽枯肠也想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来,只好道:
“我也不知。”
殷季急得恨不能掰开他的脑子看看里面装了啥,吹胡子瞪眼道:“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是啊,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林稚微微低下眼,眸底闪过一丝阴霾。
这是他的峰头,他与之紧密相连,按理说止水峰上一草一木的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谁这么有本事,能直接瞒过他的感知在这上面做出这些事?
这么大的动静,又如此的逼真,若非蓄谋已久,又岂能做到?
他实在不愿意去猜疑自己身边的人,止水峰拢共也就四个人,目标范围实在是太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