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老爷子心都吊起来了:年轻后生不怕冷,袖子还叠在手肘上,小臂都完全露在外面,要是被抓了,没有衣服遮挡,绝对是血淋淋的几道口子。
在暹罗不怎么清楚的神智里,她记得人类的体温和抚摸,并不愿意伤害人类,可身后就是她的孩子,母亲又怎么会不保护孩子呢?
母猫弓起后背,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裴时易才不怕,不仅因为他皮糙肉厚,不是没修为的小猫能抓破的,更因为太子殿下觉得自己玉树临风,不分人畜男女通杀,于是在钟老爷子震惊的目光中,怡怡然摸了摸暹罗猫的脑袋。
暹罗猫喉咙里不友好的呜呜声渐渐转变为咕噜的呼噜声。
不养猫的人都知道这种温吞的猫咕噜代表着猫舒服了,愿意给你摸。
裴时易顺手拿起一边的猫粮袋子,给没剩几颗的猫碗里加点粮。
暹罗不肯离开猫窝,老爷子也不敢给里面的碗添猫粮。
暹罗实在是饿了,埋头吃起来,这位流浪了一段时间的女士并没有护食的习惯,对身上那只缓缓抚摸的手毫不在意。
或者说,是裴时易身上的气息让猫妈妈完全没有防备的心思。
钟老爷子目瞪口呆:他喂了好几天的猫,到现在都不敢摸一下,结果人家见了一面就能上手,这区别对待真是太明显了。
裴时易一是想给猫妈妈添点猫粮,二是解救小猫崽于水火。猫妈妈既然已经吃上饭了,他就伸手进猫窝,把叠猫猫的小混蛋们分开。
小猫发出不满的叫声。
吃得头也不抬的猫妈妈总算抬起头,回头看了一眼,踌躇几下,又扭头继续吃猫粮。
于是裴时易当着亲妈的面,把饱受欺凌的小可怜拿了出来。
猫妈继续埋头苦吃。
吃着这碗粮,忘了那个崽。
忘崽猫粮。
第84章 猫猫坑
猫崽到了手里才发现有多小,比同胞的猫崽瘦了一圈,在猫妈妈肚子里就争不过营养,出生后更是抢不过。闭着眼睛,不怎么叫,被裴时易托在手心拿出来才哼唧一声,弱得裴时易差点听不见。
裴时易担心这奶团子真的熬不过去,渡了点灵气给他。
奶团子微微动了下,一下就像耗光了力气,趴在裴时易手心慢慢呼吸。
裴时易缓缓敛起眉心:他虽然照料过小猫,但也没照顾过这么小的。照裴时易这个卵生的常识来看,出生就弱成这样,会被直接闷死在蛋壳里,根本出不来,即便出来了,顶多喘两口气就得重新投胎。
胎生的少一个破壳的过程,或许要好活一点?
薄靳道:“怎么弱成这样。”
钟老爷子道:“比刚出来的时候好多啦!那会儿叫都不叫,真像没了一样。”
薄靳伸手想摸摸小奶猫,被裴时易拍下去,他就转而去看吃猫粮的大猫,淡淡道:“再弱就该没气了。”
裴时易听他这句话,心里忽然一动。他按下心里的想法,道:
“那我们下午来办手续,猫我们就先带走。这只小的胎里太弱了,我们带去医院看看。”
钟老爷子连连点头:“是应该带到医院去。我年纪大,一个人实在没法带这么多猫。”
裴时易笑了笑,和老爷子聊了几句闲话,就带着猫回了猫咖。
这么丁点大随时可能断气的奶团子,裴时易一路都提心吊胆地用灵力护着,袖子都放下来垫着。好在灵力是管用的,揣回猫咖的时候,奶团子的情况反而好多了。
裴时易放下小猫,笑道:“还好,挺有求生欲的。”
一路都在吸收他的灵力,这可不是刚出生的普通小猫会做的。
佩妮小姐正在织毛衣,裴时易一进门就闻到新猫的味道。
她用魔力维持毛衣针,自己则走到裴时易面前,看清裴时易手心的小猫的时候,惊讶道:“刚出生吗?怎么这么小?”
裴时易道:“嗯,我怕留在人类那里养不活,就带回来了。”
薄靳放下笼子,看不到裴时易又被转移到新地方的暹罗妈妈十分紧张,把猫崽挡在身下,并不领薄靳的情,压着身体对薄靳哈气。
薄靳道:“放他们出来吗?”
裴时易一边扯了块手帕给小猫盖上,一边道:“不,先送到二楼的玻璃房里。带崽的妈妈戒心很强,还是先隔离。顺便跟银舟打个招呼,让他多看顾,尤其不许铜钱过去蹦跶。”
薄靳是个听话的男朋友,当即捧着笼子上了二楼,顺手把铜钱揣下来了,面对裴时易莫名的眼神,薄靳还淡定道:“带下来就不会去骚扰新猫了。”
裴时易:“……”
说得挺有道理的。
裴时易双手托起小猫放在薄靳面前:“你看看他,会不会是左白?”
薄靳凑过去,闻了一会儿,皱眉摇头:“不知道。他们玄猫一族阴阳两路都走,要是魂魄寄存在器物上那还能辨认。但假如这只小猫生下来就是死胎,左白附上去就与投胎无异,我也分辨不出来。”
关键在于这么孱弱的小猫,也没法给回应。
裴时易道:“那只好让余篙回来了。”
余篙的身体是左白的,魂魄与原本的肉身会有呼应,余篙肯定能感觉到异常。
蛋黄道:“余篙上午就带着岁首他们出去了,没说什么时候回来,我还是去找一下吧。”
裴时易笑道:“那就辛苦蛋黄了。”
佩妮小姐道:“最好还是先别告诉余篙,就说老板找他吧。假如不是,那也省一次失望。”
蛋黄连连点头:“对的对的。”
蛋黄顺着岁首平常遛弯的路线找过去,没多久就找到了几个毛团子,蛋黄挨个舔舔毛,对余篙道:“喵。”
猫咖里来了新猫猫,老板让你们回去见一见。
余篙在蛋黄舔毛的开始微微绷紧身体,作为人类,他虽然喜欢看猫猫互舔互蹭,但换成自己被这么对待,他还是不太习惯。
但身体是很诚实的——舔毛太舒服了,余篙情不自禁地呼噜起来,咕咕哝哝应了一声,低着脑袋让蛋黄梳毛,甚至没反应过来蛋黄在说什么,就晕乎乎地跟着蛋黄回了猫咖。
岁首想带着弟弟妹妹开溜,被蛋黄叼着后颈带走了。
蛋黄含含糊糊道:“咪!”
老板说了外面有拍花子,小孩不能单独在外面晃悠!
余篙回去的路上一直心神不宁,潜意识里觉得好像要发生什么事情,脚步越来越快,最后直接跑起来,飞奔向猫咖。
蛋黄带着六七个随时想溜走的小猫,根本追不上余篙,最后无奈地摇摇头。
余篙狂奔向猫咖,越靠近越是心跳如擂鼓,冲进猫咖,一眼就看见裴时易手心的小猫崽。
余篙呆呆看着,突然有点不敢过去。
裴时易看他这样的状态,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呢?
他微微弯腰放低手中的小崽崽,余篙几乎拖着自己的脚步才走到裴时易面前。
他不会处理各种气味,也难以辨别猫的面容。
但只要一靠近,他就知道这是左白。
在盛夏里初见,于冬日重逢。
还不能睁开眼睛的小猫竭力伸长脖子,在余篙冰凉的鼻头一碰,随即感觉热泪落在自己身上。
左白心想:没用,又哭了,离了我你怎么办?
……
各机构陆续上班后,裴时易就和裴篁一起把分店的各种手续办了。而左白的身体在各种呵护下也日益健康,猫妈妈则尽心尽力抚养剩下两个崽。
左白修养得好些能清楚地叫出声,裴时易和薄靳才知道左白是怎么到暹罗猫幼崽的身体里的。
左白把身体给余篙之后,魂魄无法自控,随着阴气阳气的变化四处飘,他在英南广场的一家古董店里停留下了,魂魄暂时寄存在店里的一只古董手镯上,随后因为疲惫,陷入了沉睡。
暹罗猫妈妈在不远处的茶楼产下小猫,其中最先出来的小猫是个死胎,左白感应到了可以温养魂魄的身体,艰难地飘过去进入了小猫的身体。
这才有茶楼老板所说的“刚出生一动不动,后来反而有活气”。
余篙听后又是泪眼汪汪地心疼。
为了补偿左白受的苦,余篙简直把自己当成奶爸使唤,对左白寸步不离,变成猫之后,他无师自通了猫的语言,左白能清晰地叫出来的时候已经是过年之后。余篙第一次和左白交流的时候,他一个猫躲到角落里哭了很久。
还是薄靳发现的。
过完年之后,四个人排了个带孩子规划,今天轮到裴时易和薄靳在猫咖。
这位薄局长好奇地听余篙哭了一会儿,然后无声无息地上楼,对裴时易随口道:“余篙好像在二楼哭,你要不要去看看,录个视频?”
一卧室的小混蛋们呼啦啦抬起头,二十一双大眼睛齐刷刷露出了好奇的目光。
铜钱更是嗷嗷叫着要下去参观。
银舟一爪摁住铜钱的猫头。
裴时易无语片刻:“你多缺德啊,人家躲起来哭你不安慰还想着拍视频。”
薄靳无辜极了:“你最近不是在想着拍百万粉丝福利吗?我在给出主意。”
裴时易:“你那是出主意吗?你那是出馊主意,捣乱。”
薄靳:“……”
云潮大佬嘲笑百分之九十的雄性,闻言淡淡道:“小哭包。”
佩妮小姐眼中带笑道:“小男孩难免爱哭一点,很正常的。”
蛋黄挨着佩妮小姐,也点头:“年级还小,突然遇到这种事,大概会很慌吧。”
对几百岁的猫妖来说,二三十岁确实称得上孩子。
左白睡在裴时易的枕头上,低低叫了一声:“咪。”他就是爱哭,哭过就好了。
云潮说得不错,余篙确实是个哭包,他都习惯了,以前还被余篙抱着哭。
左白轻轻动了下身体,心想:还是要赶紧养好身体,不然那个哭包只能躲起来偷偷哭。
……
由于百万粉丝福利的呼声越来越大,裴时易只好开始构思百万福利视频——没办法,小周回家去了,素材好了给人家去剪辑做后期可以,但是把人叫回来拍视频实在太丧心病狂了。
好在老天爷为裴时易解决了这个问题——玉川落了近几年最大的一场雪,下了两天一夜,满目雪色,街上铺了一层厚雪,连气象台前一天就发布了暴雪预警。虽然影响了交通,可天地茫茫的新装确实美得惊人。
裴时易推开门的时候,天色将亮,一线红远在天际,屋顶沐白长街覆雪,洁净得毫无瑕疵。天上还在飘雪,雪花还是鹅毛大雪的水准,但好歹落得没那么急了。
银舟喜冷,仰头冲裴时易叫了一声:“喵。”先生,可以出去玩雪吗?
裴时易道:“可以啊。”
他回身冲猫咖里其他跃跃欲试的毛孩子拍拍手:“想玩雪的都可以出去。”
佩妮小姐生活在寒冷的挪威森林,对冰天雪地有天生的喜爱,自然也是愿意出去的。
裴时易最近正在准备百万粉丝福利,所以摄像机一直搁在手边,忽然发现录个猫猫玩雪的视频也很好。于是提前招呼了一声,拿了摄像机开始录像:
猫咖门前的雪无人清理,已经十分厚实。
银舟抬起爪爪在平坦的雪地上一拍,留下一个清楚的爪印。银舟眼里露出喜悦,原地蓄力后猛地跳起来,噗一声扑进了雪地。
砸出一个猫猫坑。
佩妮小姐稳重得多,踩着雪地慢慢走出去,行过处留下漂亮的梅花印。她仰起头,鹅毛大雪飘落。
她像一幅画。
不过小猫猫们很快就打破了这份意境——小混蛋们是佩妮和蛋黄的跟屁虫,颠颠跟着一起出去了,没走多远就冻回来九个。
都是短毛的,哆哆嗦嗦挤在暖炉似的裴时易身边。
小满娇娇地叫一声:“咪。”老板好过分。
裴时易大笑。
肉厚毛厚的大薯几个月了还是没减掉肥,踩出来的坑都比别的猫深一点——没办法,他虽然不怕冷,但爪爪小,并不适合在雪地里行走。长毛的惊蛰和清明都是寒冷地区生活的猫猫,直接在雪地里玩闹起来。
云潮本来就是北方猫,对雪景还是喜爱的,蹭蹭犯困的翻糖,决定给翻糖堆个雪人,于是带着好奇满满的翻糖也出去了。
这位大佬一身白,走出去就完美融入了雪景,稍微一跳就让人找不到身影。好在有海豹色的翻糖,蓬松的深色大尾巴竖起的地方就是两位仙女的坐标所在。
铜钱跃跃欲试,银舟玩得太开心,他也想过去,于是冲银舟叫了一声:“喵嗷!”铜总来了!
银舟看向他,只见黄底黑花的大猫一头窜进雪地,又火速窜了回去。
银舟茫然地歪过脑袋:“咪?”
铜钱抱着裴时易的小腿瑟瑟发抖:“喵。”jio冷。
裴时易笑得不行,忽然腰上一紧,薄靳从身后抱上来,下颌放在裴时易肩上,穿着薄薄的睡衣,肌肤的热度透过衣服传递过来。
“怎么起得这么早?”
薄靳的声音含着睡意,鼻尖在裴时易颈间磨蹭,双唇不时蹭过皮肤。
裴时易道:“我看外面雪够厚了,放小混蛋们出来玩。其他猫呢?”
薄靳:“玳玳瑁瑁还在睡,余篙守着左白,暹罗在喂小猫,蛋黄在……我身上。”
他话音刚落,蛋黄就踩着薄靳的肩膀跳了出去,砸出一个圆形的坑。
嗯,是银舟的两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