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皇帝莫不是知道了什么?难道李誊那老匹夫出卖了他?
好巧不巧,正当贤王想着暴露的可能性的时候,一阵邪风从殿外呼啸而尽。
这邪风来得快,去的也快,卷着贤王头上临时赶制的头套便跑了。
一个圆溜溜的大光头,在一众头发官帽的朝臣之中,格格不入。
殿内诸人:“…………”
他们这位贤王爷的爱好是真的越来越古怪了。
贤王脸色发青,他刚才拼命抓着头发不让吹跑,没想到那风跟长了眼睛似的盯着他一个人吹。
“皇叔,您这头发怎么回事?”沐翎忍着笑开口。
贤王咬着牙,“本王图凉快剃了个光头,有什么问题!”
“没什么问题,这光头还挺别致的,显得皇叔还年轻了好几岁。”沐翎憋红了脸,努力让自己不要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放声大笑出来。
底下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贤王恨恨地扫了一眼众人,随后甩手直接离开金銮殿。
顶着大光头远去的背影在阳光下格外醒目。
沐翎见贤王离开,便将故意压在最后的科举一事提了出来,果不其然,满朝文武百官不约而同的反对声。
但沐翎仅用一句话结束了他们的争吵。
“这是神降下的谕旨,难道各位卿家想要违抗神明的意思?”
百官们面露菜色。
不同于百姓的一味盲目信神,这些官员们其实或多或少知道一点秘辛,譬如神明并不是那么热爱管人间的闲事,也不会时时刻刻监听着人界。
神明这把剑太好用了,所以苍国历代官员们也有意无意去推动信仰神,神佑世人这一概念,既不会触怒神,又能轻轻松松就控制住那些愚民的想法。
甚至有时候,连皇帝都要为神让步,他们尝到了甜头,自然不想去改变。
但没想到从前他们用神明压制小皇帝,如今却让他们受制于人了。
苍国百姓有多迷信神,就有多恨违逆神旨意的罪人,想起数年前那个活活被暴怒的苍国百姓闯进家中撕碎的辱神者,众人忍不住都在心里打了寒颤。
百姓舆论是一把好剑,但是却是一把除神明外六亲不认的剑。
沐翎见再没有人反对,一连将自己早已经令人备好的圣旨宣读了下去。
“科举之事,朕就交给丞相。”沐翎笑眯眯,“丞相可千万要注意,神明时刻注意着我们,不要让神明失望。”
说罢,又看了看一旁闭目养神的祁恒,对着底下众人露齿一笑,威胁意味十足。
众多大臣们总算是想起来他们国师来历非凡,虽然贤王极力派人和他们保证国师并非仙人,但众人还是忘不了那日祭坛上的那一幕。
只抬手轻轻一抹,伤口便恢复如初,这一手,绝非装模作样的假把式。
毕竟,小皇帝磕头磕出来的那惨样是他们亲眼所见,也作不得假。
祁恒适时睁开眼睛扫了一眼底下,众人连忙按下自己的小心思,眼观鼻鼻观心,生怕自己的想法被他看了出来。
“诸位卿家可还有本奏?”沐翎开口问道。
底下众人无一应声,沐翎心满意足地点头,“既然无本可奏,那就都退下去吧。”
众人松了口气,齐呼告退,随后像是被猛兽追一般,快速退出金銮殿。
沐翎见人走完,在内侍的搀扶下跳下龙椅,“国师说的没错,神旨这个借口还真的好用。”
沐翎甚至开始反思起从前的自己是不是太笨了,老是被皇叔以及朝臣们用神明压住,不懂得反过来利用这一借口。
想想,以他君王的身份接到神明旨意明明更能取信于人。
贤王回到王府后,便接到了小皇帝推行科举的消息,连皇榜通知都放出去了。
“可恶!”总算想起来自己忘记正事的贤王怒拍桌子。
堂下一众下属全都低着头,不敢出生去触贤王的霉头。
贤王出完了气,目光在自己的下属中一一看过去,发质都不行。
算了,还是让人出去找合适的发套。
但很快,贤王的目光便停住了,落在一处空位上。
“十一呢?”
“回王爷,十一从今早起便不见了人影。”
贤王眸光闪过一抹不悦,“去把他找回来,本王有事吩咐他。”
“是。”两名下属拱手应声,随后快步跑了出去。
“王爷,宅子里的那些美人还要留着吗?”又一个下属开口,面色显得十分为难。
“怎么了?”贤王疑惑反问。
“那些美人每日吃穿用度都是一大笔开销,再加上经常不小心摔碎花瓶之类的,宅子那边的私库已经用的差不多了。”下属委婉道,“不然还是遣送几个出去吧?”
“那就把最好看的那个留下来,其余赶走。”贤王听到自己的私库被花的差不多,哪怕仅仅是诸多私库中的一个,也心痛的不行。
“是。”
“等等——”
下属应声,正要下去处理,却又被贤王喊住。
“王爷还有何吩咐?”
“把她们的头发留下来。”贤王开口,“白吃白喝这么久,还花光本王私库,不能让她们轻易走了。”
众位下属:“…………”
他们王爷怕是疯了,自己没有头发,就见不得别人有头发。
虽然那些美人确实有故意砸东西撒气,但要是就这么被削了头发,怕是一个个能羞愤到跳河吧。
“还不快下去。”贤王不悦地开口,“还是说,你们也想违逆本王的命令?”
“属下不敢。”众下属齐齐跪下请罪,先前两名出去寻人的下属也跑了进来。
“王爷,不好了!”
贤王皱眉,“又有何事?”
“十一他带着咱们搜来的那些美人去衙门自首了。”
下属表情有些慌张,虽然名义上是说那些美人是搜来的,实际上大多数是强行抢买回来的。
贤王拍了一下桌子起身,“本王不就是拿了他一点头发,为了这么点事竟然就敢背叛本王?”
那两名找人的下属露出恍然的表情。
难怪他们看到十一的时候,他顶着一个光头。
第78章
还未等贤王想出应对之法, 便有一队禁卫军到了王府。
“小的们见过王爷。”
贤王脸色一变,“谁让你们来的!”
“有人告了御状,皇上让小的们来请王爷入宫解释一番。”禁卫军首领开口。
贤王咬牙,“好,本王就随你走一趟。”
他就看看小皇帝的翅膀到底有多硬。
金銮殿下,光头十一与一众姿色各异的美人们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
贤王刚踏进殿中就看到这一幕, 顿时怒火攻心。
“皇上找本王来有什么事?”
沐翎咳了一声,问:“朕就是想问问皇叔, 皇叔何故要对此人施以这种削发之刑?”
十一眼眶充血地看着贤王,“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小的对王爷自认是鞠躬尽瘁,为何换来如此下场!”
“还有民女们。”那些美人个个愤恨不已地看向贤王,其中一个哭诉道:“民女好端端的在家里侍奉双亲, 哪知前些日子贤王派人到处搜罗美人, 民女也无辜被选上,当着家人的面被抢走,可怜民女双亲, 当场就急晕过去, 至今也不知情形如何!”
有了第一个作为开头,剩下的女子们也俱都指控起贤王来,再有十一作为证人,几乎就是证据确凿的事情。
“皇叔可还有什么解释的?”沐翎象征性地问了一下。
“他们串通一气, 自然是说什么应什么。”贤王冷笑一声, “除了这个叛徒的话, 皇帝你还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本王吩咐下属抓人了。”
“皇上!”
门口走进来一名内侍,“王爷的几名下属在外面求见,说是要为王爷作证。”
贤王的表情得意起来,沐翎皱了一下眉,正想要说话,那名内侍却悄然走上前,靠近沐翎,低声与沐翎说了一句。
“哦?”沐翎有些诧异,看着面色得意的贤王,缓缓露出一抹奇异的笑容,“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进来,好好为“皇叔”作证!”
“宣,十位证人入殿。”
贤王的十位下属走进金銮殿中,贤王冲他们使了个眼色,然而他的下属们却像是没有注意到一般,径直走到殿中心跪下。
“叩见皇上。”
沐翎看了一眼贤王,“就是你们要为贤王作证?”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低下头毅然开口,“是,我等证实,王爷确实下令让我们四处搜寻美人,我们一共找了二十多个美人,全都安置在王爷名下的一个宅子里。”
原本一脸胜券在握的贤王,脸色骤然变得漆黑,一字一顿道:“你们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那人不理会贤王的眼刀子,只冲着沐翎磕头,“皇上,我等愿以人头担保,方才句句为真。”
“好,好。”贤王冷笑一声,“都联合起来对付本王是吧。”
他甩袖转身欲走,沐翎拍了一下桌子,“皇叔,此刻已经不是你想走就走的时候了。”
随着这一声,偏殿左右走出数十名大臣们,包括丞相。
“外公!”
跪在地上的一名女子冲着丞相喊了一声,嘤嘤地哭了起来。
这是贤王没有想到过的,他下令让属下搜来的美人里,竟然还有当朝丞相那老狐狸的外孙女。
沐翎也觉得奇怪,如果他没记错,丞相明明只有一个儿子。
面对着众人猜测的目光,丞相眼中的热泪含不下去了,尴尬着老脸解释道:“年少风流,数十年前被调去边州任职的时候,曾经纳过一名良妾,后来回京,那良妾身体羸弱,便让她留在边州。”
事实上,是因为他家那老太婆太凶残了,给他下了通牒,一旦他敢把人带回惊,她就敢豁出脸,他那时正值上升期,哪里敢出别的岔子。
众人顿时露出一抹秒懂的神色,没想到在外名声一向惧内的丞相大人曾经也采过外面的花花草草。
素来高傲自大的贤王在这一刻体验到何为墙倒众人推了。
“贤王为何派你们搜罗美人?”沐翎看向那些贤王下属。
“是为了用美人计。”十一抢先回答道。
群臣们表情有些莫名,觉得贤王怕是昏了头,小皇帝这么小,美人计对他有什么用?
指不定还没有一个竹蜻蜓更讨小皇帝欢心。
“对谁用?”沐翎继续追问。
“国、国师。”十一垂下头,“也是因为这件事,那天贤王府才会被雷劈了,后来王爷说暂时不用美人计的时候,那雷才停。”
其余下属接连点头以证其事。
十一那么尽心尽力为王爷做事,王爷不分青红皂白就对十一施加如此极刑,他日王爷对他们会不会也如此。
“给国师献美人?”沐翎看好戏的神情冷了下去,“贤王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试图亵渎神明。”
众位大臣们的面色更加微妙了,先不说国师的真身可能是仙人,就国师他长的那副脸,他还能看得上哪个凡人啊?
幸亏当初没有支持贤王上位,跟了这么个智商堪忧的主子,怕是那日他们的下场就跟如今这个跪着的十一差不多。
沐翎气的快炸了,“亵渎神明罪无可恕,来人将贤王押下去,待调查清楚之后,数罪并罚。”
禁卫军飞快进入殿中试图将贤王带下去,贤王冷笑一声,“不用动手,本王自己会走。”
说罢,又看向底下那些反水的大臣们,“你们支持这小皇帝,他日你们必定会后悔。”
众人只道:“皇上乃是万民之主,我等自然追随皇上。”
当着小皇帝面前挑拨离间,哪怕他们心里有别的想法,也不能表达出来啊。
贤王果然脑子有问题。
脑子有问题的贤王做完最后的挣扎,甩袖被禁卫军带了下去。
“……贤王伏法,至于这后续之事,就交由丞相处理了。”
沐翎心道,关系着丞相的外孙女,他不觉得丞相会袖手旁观。
况且,现在丞相夫人病重许久,早已经起不来,丞相更不可能会去忌惮她了。
果然,沐翎才这么一说,丞相立马应了下来。
“皇上仁慈。”
贤王行事无所顾忌,根本没考虑过收尾的问题,不过两日,种种证据全部呈在了沐翎的面前。
沐翎早已经在心里给贤王判了刑,所以根本任何考虑给判了秋后处斩。
不论是现在试图用美人计亵渎国师,还是从前贤王对他的百般磋磨。
沐翎从来没打算放过。
解决了贤王之后,沐翎便专心督促起科举一事以及修筑堤坝一事。
入秋后,虽然没有暴雨,但依然不能松懈。
沐翎想的没错,虽然躲过了秋冬暴雨,但是第二年春天,春雨连下了数十天。
呼啸的洪水拍在高高的堤坝上,然后被先前扔下的沙包组成的壁垒强行分流,背着行礼走出家门的村民们几乎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原来,神明让我们扔的那些沙包是这个作用。”
“洪水不会来,那我们还要继续逃吗?”队伍里有年轻人犹豫开口问。
“老人、女人和小孩回家。”村长咬牙,“留十个青壮年都留下来,时刻轮流守着各处堤坝。”
“剩下的,去装沙袋,以防万一。”
青年们将自己身边的包袱交给身旁的亲人,随后跟着村长朝着堤坝走去。